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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了.
此時我看到一團歐巴桑,看起來正在猶豫要不要過來買,頻頻往這邊窺探,這種好機會怎能放過.
我立刻高聲招呼.
「請參考看看!神符和禦守!對各方面都很靈驗喔!」
既然都到了這種地步,哪還顧得了形象啊.
我們躲在鳥居後頭,探頭偷看販賣部的情況.
「那兩個家伙在做什麼啊?」
司對于我的問題歪著頭.
「不知耶.」
「賣成那個樣子好嗎?這里應該是神社吧?」
「是啊.」
司還真是有夠老實地環視四周,蔥蔥郁郁的樹林,巨大的鳥居,鋪滿路面的碎石粒.但是在那樣的空間中,回蕩著女孩子的叫嚷聲.
「請參考看看!請參考看看!這里有神符,有禦守,還有簽條喔!」
「人生運,工作運,財運!對各方面都很靈驗喔!」
「正在煩惱中的您,更應該參考一下本神社的神符和禦守!」
這里是魚市場嗎?
此時我才發現,站在里香旁邊的女生竟然是吉崎多香子,為什麼那兩個人會湊在一起當銷售員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喂,裕一.」
「嗯.」
「她們該不會是在比賽吧?」
「比賽?」
「就是比誰賣得多啊.」
「咦?比賽賣護身符?」
「你沒有這種感覺嗎?」
里香和吉崎都站著,一左一右出聲招呼走近的參拜香客.吉崎很明顯地想把走向里香的顧客勸誘到她自己那邊去,里香流露出有點懊惱的表情.其它家伙或許察覺不出她那樣微小的表情變化,但是我卻看得一清二楚,之前始終待在同間醫院里可不是待假的.
「看起來好像是那樣耶.」
這場對決還真有看頭,雖然自然而然走近里香的顧客較多,吉崎卻能果決勇敢地阻止那樣的趨勢.對于吉崎面言,最大的優勢就是她占到靠神殿較近的銷售據點,會買神符或禦守的多半都是參拜結束的香客,換句話說都會從神殿那邊走來.因此顧客在看到里香之前,就會先被吉崎的聲音所吸引.
「啊,又是吉崎那邊賣出去了.」
我對司的話點點頭.
「連續的耶.」
「下一個也向吉崎買了.」
「啊,可是下一批團體顧客是里香的耶,有三個人買吧.吉崎她懂得出聲招呼是很好,不過好像太急了一點,大客人都被里香搶走了.」
「對耶,真的是太急了.」
話說回來,我們現在是在評論什麼東西啊?
「啊,吉崎追上去啰.」
「里香又立刻把差距拉開了.」
目前狀況呈現拉鋸戰,吉崎雖然迎頭趕上,里香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吉崎花時間向顧客說明的同時,里香輕輕松松就賣了一,兩個顧客,逐漸提升營業額.不出所料,吉崎太渴望一舉反敗為勝,感覺上就在她企圖打出滿壘全壘打而頻頻大幅揮棒的同時,里香已經紮紮實實地一球接一球敲出去了.
不過呢,這場對決還真有看頭呢.
吉崎也很努力.
「對了.」
我邊觀察兩人情況邊說:
「你和美雪正在交往嗎?」
「咦?」
「怎麼樣啦,司?」
「你你你是在說什麼東西啊,裕一?」
「笨蛋!聲音太大了啦!」
我趕緊把頭縮進鳥居後面,同時使勁地把司巨大的臉一起拉過來.剛剛那一聲實在有夠暸亮,甚至還在神社內的樹林間嗡嗡回蕩.不妙,說不定被發現了.我等了約十秒,才試著偷窺販賣部那邊的情形.里香和吉崎仍全心全意投入那場白熱化的銷售競爭,似乎也沒有多余的閑工夫發現我們.我松了一口氣,又把頭縮了回去.
一看之下,司已經是滿臉通紅.
「你為什麼要臉紅啊?」
「沒有啊,哪有」
「所以,有沒有在交往啊?」
「不是啦,那個」
「有好好跟她說喜歡人家嗎?」
「沒說啦」
「啊?沒說喔?那樣不是很糟嗎?」
「是是嗎?」
司以認真的神情問.這麼明顯的圈套都能讓他輕而易舉地中計,還真像司的風格:而且還完全沒察覺自己中計,那更像是司的風格了.
「那種話,還是要說出口比較好吧?」
「果然是那樣比較好嗎?」
吉崎賣掉一個大概是中型的神符,那個的點數似乎很高,所以吉崎露出「成功了」的神情.不過,里香隨即又把一個最大的神符賣給一個老婆婆.吉崎見狀臉上頓時浮現陰霾,那家伙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一看就懂還真不錯.相反的,里香的表情始終沒有太大的變化,讓人完全摸不透她的情緒.
「不用言語表達出來,對方大概不會明白吧.」
「唔,嗯.」
「或是突然就給她親下去怎麼樣啊?」
沒有回答.
「唉,那應該也很不妙吧.」
沒有回答.
我才在想怎麼搞的呀,往旁邊一看身邊就有個巨大的西紅柿.也就是說,唉,司已經是滿臉通紅了.剛剛也很紅,可是卻越來越紅,連耳垂都變紅了.你是怎麼啦,話一出口我才會過意.
「親了喔?」
「沒有.」
「少騙人,親了吧?」
「沒有.」
「少來了,絕對是騙人的吧?」
「沒有.」
雖然司打死不承認,但是整張臉卻還是越來越紅.話說回來,司竟然會撒謊,這家伙原來也具備這種能力呀.真的,嚇了我一大跳,我真沒想到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腦海中浮現美雪的臉龐.
雖然搞不太清楚,不過感覺就是有點微妙,該說是青梅竹馬嗎,總之感覺上就是個姊姊或妹妹的美雪也會有這麼一天啊.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呀,但是對方是司,感覺又很微妙了.不對,等等,仔細想想,說不定算得上是可喜可賀耶.雖然也搞不太清楚狀況,總之我就先「嘻嘻嘻」地笑了.
此時我才注意到某件事.
「不過,你不是要到東京去拜師學藝嗎?」
「還沒決定啦.」
司似乎因為話題轉換而放下心中的大石頭,隨之大大吐了口氣.
錯,錯,錯,話題可沒變喔,司.
「美雪知道這件事嗎?」
「啊,嗯.」
「那美雪有說要怎麼辦嗎?那家伙應該還沒有鎖定出路吧?」
「唔,那個,她說可能會去念東京的學校吧好像是這樣的啦」
「美雪說的?」
「唔,嗯.」
「喔,原來如此.」
事情的進展似乎比我原先所想象的,又往上跳了兩個階梯,原來司和美雪都要到東京去呀.聽到這消息的瞬間原本不覺得怎麼樣,直到過了大概十秒後,才開始覺得暈頭轉向.現在已經是十月了,也就是說短短半年後,兩人就會離開這里,人就不在了.現在這樣的時光只剩下短短半年,到時候那兩人就會在大都市中層開新生活.
那個時候,我會在哪里呢?
再清楚不過了,是伊勢,這個城鎮.我還是會一如往常地生活在這個生活了十八年的城鎮
中,而且繼續上高中,什麼都不會改變.我以前一直都想要離開伊勢,一直都想要舍棄故鄉,出去看看寬廣廣的世界.不過,那樣的瞬間不會降臨,相反地不曾懷抱那種希望的司和美雪,卻輕輕松松地即將離開這個城鎮.像這樣倉促地決定出路後,即將離去.
是喔,我呢喃,聲音嘶啞.
「那是要兩個人一塊兒去啰.」
「唔,嗯.」
「了不起啊,司,真了不起.」
我好不容易笑了出來,姑且先「嘻嘻嘻」地笑了.
司紅著臉,「思」地點點頭.
「了不起,真了不起.」
哎喲,明明就是自己的聲音,卻聽不太清楚耶.
我靠在鳥居上,緊閉雙眼,存在于胸口中的到底是什麼呀?是嫉妒,還是焦慮,又或是其它什麼呢?情緒為什麼會波動得這麼厲害呢?這不是老早就知道的事情嗎?不是老早就做好心理准備了嗎?不是已經決定要繼續在這里生活下去了嗎?要在里香身邊,守護著里香,一起生活下去的呀.一張開眼,我悄悄窺視販賣部那邊,里香和吉崎仍舊持續著那場推銷大對決.話說回來,我完全沒想到里香會這麼拚命地去賣些什麼東西.那家伙的意志力還真是堅強呀,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而且應該說那家伙擁有比任何人都還要堅強的意志力比較恰當.只不過,她從未在我以外的任何人面前顯露出那一面罷了.我望著里香認真的臉龐,胸口的騷動也在同時逐漸平靜.我已經把那麼美麗的東西握在手中了呀,那是這個世界最美麗的東西呀,比任何一切都要重要的東西呀.
我還渴求其它什麼東西呢?那不就是奢求了嗎?
我不過就只有兩只手而已啊,雙手一旦好好地抓住了什麼,就無法再向其它東西伸出手去了呀.我已經伸出了手,緊緊抓住,抱個滿懷,所以再也無法抓住其它任何東西了.
我緩緩吸了口氣,又吐出來.
這次能夠發自內心地笑了.
「了不起,司.」
然後輕槌他的肩.
司似乎很害臊地也笑了.
就如同我選擇了自己的未來一樣,司也選擇了自己的未來.我們就這樣不斷邁步向前,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是總不能停下腳步動也不動.畢竟,我們都只有十八歲而已.
啊,司發出聲音.
「怎麼啦?」
「剛剛那客人忘記拿禦守了耶.」
「禦守?」
往販賣部那邊看過去,只見一個小小的禦守被遺留在里香面前,正好有對男女後腳才離開販賣部前面.
「是那一對買的嗎?」
「他們剛剛付錢了.」
「里香忘記把東西交給人家了嗎?」
「嗯,他們好像也沒發現自己沒收下東西耶.」
那對男女肩並著肩一邊交談,持續往前走,接著穿過鳥居下方,也就是我們身邊,然後步出神社.似乎往停車場那邊去了.當他們的身影越走越遠,里香這才終于發現被遺落的護身符.
她伸手抓住.
接著不見人影.
「啊,里香走出販賣部了耶.」
「她是想要送還給人家嗎?可是」
來不及了.
因為里香不能跑,她的身子是不能跑的.
5
頑強.秋庭里香還真是頑強,不管再怎麼賣,再怎麼賣,都一定在我前頭.話說回來,神明還真是壞心眼兒,太卑鄙了.我拚命擠出討喜的笑容,扯著喉嚨大叫,好不容易才賣掉一個,秋庭里香卻只須微微嫣然一笑,同樣也能賣掉一個.另外,之前雖然也曾猜測是不是這樣,不過我現在確信秋庭里香其實性格惡劣,只是大家都被她美麗的外表蒙騙了.例如,剛剛原本有個荷包滿滿的大嬸好像想買神符,根本就已經打算要買了,只是在猶豫要買大的還是中的而已.是我把她叫過來的,人也在我前面,不管請誰評理都會說是我的客人.可是,就在大嬸即將出聲說「要買」的瞬間,秋庭里香「啊」地一聲,感覺上好像看到什麼事情發生似的,我被她的聲音所牽引,循著秋庭里香的視線望去,以為大概是有人跌倒了.偶爾是會有人被碎石子絆到腳的,可是沒有任何人跌倒,就只有樹林,碎石子和悠閑漫步的參拜香客身影.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視線一回到大嬸時,大嬸已經將兩干圓交給秋庭里香.
就在雙眼移開的數秒間,客人就這麼被搶走了.
真不敢相信.
招呼她的,讓她想要買的人,明明都是我.
她卻只在最後關頭坐享其成.
就算是再怎麼不講仁義的對決,也應該存有理應遵守的底線呀,應該不能無所不用其極吧.但是,秋庭里香卻滿不在乎地跨越了那條底線.
而且,在大嬸離去後.
「哼.」
甚至還皺起臉龐.
看來似乎是對于大嬸沒買大的,只買中的覺得很不爽.這女人絕對是性格惡劣惡劣透頂了.
我怒火中燒地一瞪過去,她隨即微笑以對.
「還差三千點.」
而且,還說出這樣的話來.
「妳剛剛太狡猾了.」
「狡猾?什麼東西啊?」
「那是我的客人耶.」
「有做記號嗎?」
「沒有啊.」
「那就不是任何人的呀.」
「剛剛那個人如果跟我買,就可以逆轉的耶.」
「那還真可惜呢.」
又是吟吟一笑.
喔,這是什麼女人啊,怎麼會心眼兒壞成這副德行啊.真想把剛剛那些話錄音下來,拿到學校里去廣播,讓瘋狂迷上秋庭里香的男生,同學,認清她的真面目.
性格糟糕透了,這個女人!
就在我怒火中燒的期間,又被搶了三個客人.她只管微微嫣然一笑,就能接連不斷賣出神符和禦守.我在懊惱情緒的驅使之下,努力發出聲音,一邊縮短差距,可是沒多久又會再度被甩開.一看時鍾,剩下不到一個小時了,隨著時間接近傍晚,參拜香客也會逐漸減少.再這樣下去,想要逆轉恐怕不容易吧.那個大嬸的神符影響深遠,兩千點,如果那是我的點數,明明還有希望的.對于使出卑鄙手段的秋庭里香,虛有其表的秋庭里香所萌生的憤怒,嫉妒情緒在心底一圈圈地回旋打轉,絕對不想輸,但是一定會輸,再怎麼樣都追不上.看,又被甩開了,現在這個男生絕對會選擇跟秋庭里香買的.他看看我,再看看秋庭里香,然後走向她.你這家伙,被騙了啦.這女人性格最糟糕了,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呢?像我雖然也不算個性好的人,不過要比個性差絕對比不過秋庭里香,這場對決也要輸了,真不甘心.班級的霸權爭奪也輸,姿色也輸,業績對決也輸我呀,還真是只有一句「慘」字能形容耶
哎喲,我干嘛做這種無聊的事情啊?雙手一攤不就得了,只要說「不~玩~了」就好啦,然後再笑一笑就好啦,說什麼「對這種無聊的事情這麼認真,妳是白癡喔」就好啦.反正是快要輸掉的對決,就當沒這回事吧.是的,這是最好的辦法了.但是,為什麼我還不放棄呢?為什麼還在放聲大叫呢?不論再怎麼推銷,總有一半客人會被秋庭里香搶走啊.快收手啦,喂.收手了啦,多香子.跟贏不了的對手再怎麼拚也不是辦法呀.
「啊」
先注意到的是我.剛剛那對男女忘了把買下的禦守帶走了.秋庭里香嘴里說「請拿去吧」,
一邊將禦守放在他們面前,他們卻沒帶走.秋庭里香也沒注意到,就忙著招呼下一位顧客.雖然還看得到那對男女的身影,我卻選擇悶不吭聲.男女逐漸走遠,穿過鳥居後身影也越來越小,接著一個左彎就再也看不到人了,大概是到停車場去了.差不多該告訴她了吧,如果想把禦守交給那對男女,秋庭里香就必須暫時離開這里.在那期間只剩我一個人,就能獨占銷售,迎頭趕上.考慮到剩下的時間,勝利一定是屬于我的.好,差不多該告訴她了吧,跟她說「這是客人忘記拿走的吧」.
就在我開口前,秋庭里香發現了.
「啊,這個.」
她慌慌張張地拿起東西,同時望向我.
我冷冷一笑.
「應該是剛剛那對男女的吧.」
「妳早就知道了吧?」
「哪有啊,我也是剛剛才注意到.」
昭然若揭的謊言.
最先違規的是妳吧,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不管卑不卑鄙,只要能贏就好.
我甚至感到一陣快感,沖著她一笑.
「把東西送還給人家比較好吧.」
但是就在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秋庭里香已經沖出禦符所.耳邊傳來開門,關門聲,接著秋庭里香的背影已經出現在眼前.快啊,跑吧,客人大概都已經走到停車場去了,也許來不及啰.啊,真是大快人心啊,我贏定了,雖然很卑鄙,不過沒關系吧.
但是,秋庭里香並沒有舉足狂奔,她轉向我.
「吉崎,妳以前跑得很快吧?」
「那又怎樣?」
「幫我把這個送過去.」
「我才不管哩,那又不是我的客人.只能怪妳自己沒有好好確認客人有沒有把東西拿走.為什麼要由我去送啊?」
像這樣說話還真開心啊.
心頭郁悶一掃而空.
哎喲,我的性格也真是糟糕透頂了,一點兒都不輸給秋庭里香嘛.
「我沒辦法跑呀.」
「為什麼?」
「我的心髒不好,沒辦法跑,跑起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啊,看來傳言是真的啰.
「那又怎樣?」
「幫我送去吧,那個女人懷孕了,所以才會買這個白色禦守,保佑小寶寶的人生運一切順利.如果事後才發現忘了拿,那兩個人說不定會覺得不吉利.」
「那妳送去啊?」
「就跟妳說我不能跑啊.」
「這樣喔.」
我對她笑了,秋庭里香定定地凝視我,那是一雙好深沉的眼睛.一片漆黑,彷佛夜晚就潛藏其中.我覺得那漆黑的雙瞳似乎正反射出自己,以丑陋的臉龐發笑的自己.不過不要緊,這樣也好,只要能贏過這個女人,不當好人也無所謂.
「妳要怎樣才肯幫我送去?」
「下跪如何?」
我幾乎是開玩笑的,這個心高氣傲的女人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種事情.不僅性格糟糕透頂,根本就無法向人低頭,只會流露出一副不甘心的表情,然後慢吞吞地走向停車場吧.
「我知道了.」
秋庭里香冷不防地跪坐到地上.
「請妳幫我送去.」
由于頭正抵著地面,聲音含糊不清.
我還以為弄錯了呢,但是一點錯都沒有.是我說出「下跪吧」,而秋庭里香也毫不遲疑,雙膝一秒後就跪到地上去.開玩笑是開玩笑,但是眼前這副光景真是糟糕透頂的玩笑.很沒品味耶,跟人家低什麼頭啊,還穿著白和服,紅褲裙下跪,又不是什麼老掉牙的時代劇.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嘛
如同自己所說的現實就呈現于眼前,我卻反而覺得淒慘,完全沒有快活的情緒,就連剛剛那股快感也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抬起臉龐的秋庭里香定定望著我,頭因為曾碰到地面,頭發上掛著一片落葉.實在有夠窩囊的,可是又好漂亮.為什麼明明這麼窩囊,卻可以這麼漂亮呢.
秋庭里香一起身,就以那髒兮兮的雙膝,頭上還掛著一片落葉,一邊朝我走近.
「這個,拜托妳了.」
向我伸出的手上,放著一個禦守.
白色的禦守.
該怎麼辦呢?應該一笑置之加以拒絕嗎?還是要她再跟我低一次頭?或是應該要她自己認輸呢?然而,我簡直就像是被國王命令的奴隸一般,緊抓住那個白色禦守,拔腿狂奔.開了門,跑出禦符所,碎石路面很難跑,穿的又是草鞋.啊呀,一旦在碎石路面跑起來,白襪都弄髒了,好不容易才打扮得這麼漂亮的耶.我為什麼要跑呢?為什麼會對秋庭里香言聽計從呢?
都是因為她那對眼睛,都是因為那對漆黑的眼睛映照出我丑陋的模樣.都是因為秋庭里香的頭發上掛著落葉,害我好想逃開她那副被迫低頭的窩囊相.
穿過鳥居,傾斜身軀向左彎,由于使盡渾身力量拚命沖刺,開始覺得呼吸困難,喉嚨深處也逐漸感到躁熱.即便如此,我仍然不斷奔跑,擺動手臂,抬起雙腿,草鞋踹著地面.一進入停車場,路面變成柏油路,也變得比較好跑.那對男女到哪兒去了呀?我環顧四周卻不見人影.啊,有輛車開動了,說不定搞錯了,可是如果真是那部車,現在不立刻追上去就來不及了.褲裙纏著雙腳很難跑,側腹部也開始發疼,果然是那對男女,一定得追上才行,一定得把東西送到才行.等等,等等啊.秋庭里香低頭的身影浮現腦海,那片掛在她發上的落葉浮現腦海,紅褲裙的膝部都髒掉了,那一切的一切都促使雙腳繼續移動.來不及了,持續前進的車子就要開走了.車子在停車場出口停了下來,大概是在確認左右來車吧.只剩現在了,這邊一定得追上才行,已經不行了,車子一旦開出馬路一切就完了.
「等等!」
我像個笨蛋一樣大叫.
「請等一下!」
我對著閃耀著紅色光芒的車尾燈大叫.
落日西斜的天空上,那抹藍不知不覺地褪去,逐漸換上一層泛白的色彩.都因為剛剛使盡全力沖刺,身體覺得疲憊倦怠,側腹部好痛,不知道在哪兒撞到的腳尖也好痛,難得梳得漂漂亮亮的頭發也亂成了一團.和服前襟都垮了,總覺得整個人邁里邁遢的.一仰望白色天空,冷空氣隨即流入伸直的喉嚨,感覺好舒服.唉,為什麼會跑成那副德行呢,真像個白癡.啊~整顆腦袋茫茫然的,好像血液全流到頭部去了.啊,空氣好清新,天空好漂亮.
我漫步回到禦符所,在我離開的期間,獨占販賣部的秋庭里香賣了一大堆禦守和神符,差距大概拉開到兩萬點了.
「趕上了嗎?」
秋庭里香問我.
我已經喪失對決的心情反正都輸定了一邊點頭.
「嗯,總算趕上了.」
「太好了.」
她彷佛衷心松了口氣地說.
「對方感激得不得了,那個男人和女人全都一直點頭,還『謝謝氣氣謝謝』地說個不停,直是好人.」
「對啊,他們買東西的時候也很有禮貌耶.」
「趕上了.」
「謝謝.」
秋庭里香坦率地說,同時低下頭.她的頭發上還掛著落葉,她自己似乎沒有發現,我伸出手去,幫她把那片落葉拿下來.
「這個黏在妳頭發上.」
「咦?什麼時候黏上去的啊?」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黏著了.」
「妳早就知道啰?」
是啊,我點了點頭.
秋庭里香隨即面色一沉,瞪了過來.
「吉崎還真是壞心眼兒耶.」
「再怎麼壞都比不上學姊就是了.」
唉,畢竟我都讓這個秋庭里香低頭了.仔細想想,這肯定是干載難逢的事情,全世界大概也只有我做到吧.
光是這麼一想,慢慢覺得就算輸掉比賽也無所謂了.
「可別忘了我幫妳送護身符的恩情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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