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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千零五十圓
「啐!」
我一邊呢喃,一邊往自己的病房走去。在那里撤退的確是我的錯吧。唉,可是,明明知道會輸還跑去跟人家打架也很笨啊。嗯,而且被打的話很痛耶,我最怕痛了。
我在連接走廊上停下腳步,隔著窗戶尋找里香的病房。醫院大樓最角落的那個病房。里香現在在做什麼呢?應該不會在睡覺吧,剛剛都已經超床了嘛。我閉上雙眼,試著想象身處于病房中的里香。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是張開的嗎,又或者是閉著的呢?說不定正在想著關于我的事?
夜闖病房事件過後,到今天正好過一個禮拜。事實上,這一個禮拜我每天都打算去找里香,但是有時候是里香的情況變糟,有時候是我要檢查,有時候就像剛剛一樣有夏目搗亂,結果到頭來也只見過里香一次而已。而那一次也沒能好好說上幾句話,我們只能趁著短暫數秒,從門縫間確認彼此臉龐。那時候,我不自覺地流露燦爛的笑容,光看到里香的臉,我就會笑成那副德行。從門縫間窺見的里香臉上,也掛著和我同樣的笑容。雖然整個人瘦了一圈,她的笑容依然是可愛得亂七八糟。
「哇哈哈。」
我不經意地發出笑聲。
「哇哈哈。」
這次是有意識地試著笑了笑。唉,今天雖然見不到面,可是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問題。日久方長,我們以後的時間還多的是,才這麼一、兩天有什麼關系嘛。沒錯,那天夜里,我們已經將未來緊抓在手上了。手疊著手,一起緊抓住了未來。
我以雀躍的腳步往前走。兩側都是玻璃窗的連接走廊,盈滿春天溫暖的陽光,而我仿佛在那光芒中游戲似地前進。我確認著陽光、溫暖的空氣,以及這個世界,一邊朝病房走去。
回到病房中的我,坐到床邊後,將裝照片的袋子放到一旁,隨即一股腦地躺上床。天花板上開了一大堆小洞,那些紋路看起來就像是那樣子的。在我剛入院,身體嚴重倦怠根本起不來的時候,整天就數著那些仿佛小洞般的紋路殺時間。數到大概七十個,就會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數到哪了呢。每當這個時候,腦子里又會開始從頭數起,不過還是到七十個左右就會被搞迷糊了,就是這種永遠都玩不完的個人游戲。
頭往旁邊一撇,寫有「光明相館」的袋子躍入眼簾。
「先來看看吧」
我一直都在忍耐,其實想看得不得了。我伸出手,試著拿起袋子。哎喲,想看,好想看喔。想看得亂七八糟哩。畢竟,里香在笑耶,還在鬧別扭呢,那些樣貌全都裝在袋子里呀。
實在是有夠掙紮的
如果現在就看的話,和里香一起看的強烈欲望就會隨之消逝。喂,裕一,戎崎裕一,你可要仔細想清楚啊。現在就看的確會很開心,那種快樂或許是無與倫比的,因為影中人是里香嘛。但是,和里香一起看不是更開心嗎?兩個人會坐在一塊兒,臉靠著臉,一邊說著各種感想一邊看!里香肯定會覺得不好意思吧?到時候就可以就近觀察她那副樣子了?哪樣比較開心?現在就看,或是和里香一起看,哪樣比較開心呢?
「根本就不用比了嘛!」
我終于大叫出聲,我的聲音回蕩在這只有我一人獨處的病房中。
啊,不妙。
一個人像這樣喃喃自語,又突然大叫出聲,被別人看到只會被認為是個瘋子。唉,雖然旁邊也沒人在看就是了。話說回來,還真是驚險呀,差一點就要一個人先給它看下去了呢,了不起,裕一,你真的太會忍了耶。
我又開始碎碎念,一邊把「光明相館」的袋子放到邊桌上。
就在那一瞬間。
「好惡心」
突然傳出這樣的聲音。
咦?
我慌慌張張地抬頭,看到里香就站在病房中。
那是我曾看過好多次的兩件式藍色睡衣,尺寸好像大了些,手一直到拇指根部都藏在袖子里。長發在腰際搖曳,眉毛描繪出優美弧線,雙瞳好大好黑。
那是我數度、數度在腦海中描繪的情景。
時而絕望、時而狂喜、時而捫心自問「為什麼會被這種女生耍得團團轉」,卻又絕對無法忘懷的存在。
「好像一個人自己在那邊碎碎念然後又一個人自己大吼大叫」
她以眯得有夠細的雙眼望過來,那也是至今看過好多次的表情。還真是不留情面啊,里香。總是這麼毫不在乎地把人罵得狗血淋頭,什麼笨蛋啦、好惡啦、給我滾到那邊去啦,快給我滾啦。聽了一定很受傷的,這是當然的呀,說真的有時候還會因此沮喪呢。不過,里香是真的很有趣。實在是難得一見呢,這種女生。而且,只要習慣的話,嗯,被罵得狗血淋頭其實也不賴。不、不、不,我可不是什麼受虐狂喔。
「里香?」
我目瞪口呆地說。
「啊?你在問什麼啊,裕一?」
里香對我投以完全不留情面的銳利視線。
「不是我是誰啊?」
啊,是里香。
不會錯的。
嘴巴會這麼壞的一定是里香。
一股狂喜逐漸湧上心頭,越被她踩在腳底下,心里就感到越雀躍。不是,不是啦,我真的不是什麼受虐狂喔。是里香,嗯,這真的是里香。不會錯的。站在眼前的少女的確是里香。
我似乎不自覺地滿臉是笑。
「我要回去了。」
里香倏地轉過身去,手伸向門把。
「咦,為什麼!?」
「裕一一臉淫笑有夠惡心的。」
「沒有啦,那是!可是我!」
我慌慌張張地想要追上去,里香突然又轉了過來。
「看到我很開心嗎?」
她不懷好意地笑著。
「唔」
我之前總懷抱著某種期待。搞不好里香會對我吟吟一笑,然後貼過來摟住我。因為她在手術前是那麼樣地柔順,似乎也讓我把一些事都忘得一干二淨了。里香的個性實在糟糕透頂,嗯,真的糟到讓人沒辦法輕松以對了。剛開始整個人是被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所包圍,過了好一會兒逐漸怒火攻心。
「里香,你啊」
「怎樣?」
「像你這種人呢」
「是怎樣啊?」
盡管想破了頭,就是想不出什麼好詞句來,為什麼我的嘴巴會這麼笨呢?什麼都好啊,總之只要先大吼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狗屁道理來,就會感覺平靜一點吧。干脆試著真的生氣好了,像是大發脾氣亂罵一通之類的。只要認真的地抓狂生氣,即便是里香也會怕吧。好歹我也是個男人,認真生起氣來,也是很有魄力的應該吧不,如果能有魄力就好了。
煩惱了老半天後,結果從我嘴里吐出來的卻是這樣的話語:
「快坐下來啦!一直站著對身體不好吧。」
這算什麼啊。
我指向放在床邊的圓凳。里香仿佛窺探似地望了我一眼後,出乎意料地乖乖坐到椅子上。我走過身旁,坐在床邊。和里香的距離大約只有五十公分,只要伸出手就摸得到。說實在的,我好想緊緊抱住里香,好想對她說出那些有夠羞于啟齒的台詞像是「我一直都在等你」之類的確認彼此的心意。
不過,唉,那樣未免也太不好意思了吧,也不知道可不可以真的那樣做,里香說不定會生氣。不對,一定會生氣吧,應該不會覺得高興。她會怎麼反應呢?哎喲,真的搞不太清楚。
一回神,我才猛然察覺。
「你,自己跑出病房沒關系嗎?」
「其實是不行的啊。」
里香環視房內。
「所以,我得趕快回去才行。我是趁媽咪去打電話的空檔,偷溜出來的。」
「喔。」
我佯裝鎮定地說。
其實,我很感動。里香她,自己偷溜出病房跑過來的啊,全都只是為了到這兒來,也就是說為了見我。
果然好想緊緊抱住她喔,不過抱下去應該不妙吧。
「還是沒什麼變耶。」
「啊?什麼東西?」
「裕一的病房。我好久都沒來了。」
「喔,對啊。」
「大概就只多了那個花瓶吧。」
「花瓶?」
循著里香的視線,那里的確有個小花瓶,瓶內插著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黃色花朵。那是我媽大概三天前拿來的。
「其他完全都沒有變呢。」
「你對我的病房還真清楚。」
「之前因為可能再也沒辦法再看見這個病房了,所以才想好好把它記下來。最後一次來的時候,手術前那時候吧,就全都記下來啦。我還知道哪本書放在那個位置喔。」
一閉上雙眼,里香念出好幾個書名。其中七成是漫畫,兩成是雜志,剩下大概一成是小說,而那一成都是里香借我的。我望向床邊堆積如山的書和雜志,排列位置就如同里香所說的一樣。這麼說來,這幾個禮拜我好像都沒再碰過那些書和雜志。
里香都記住了呀。
所有的一切。
把所有和我有關的事情,記得比我自己還清楚。
「答對了嗎?」
里香張開眼睛問。
我點點頭。
「答對了。」
「嘿、嘿、嘿。」
洋洋得意的笑容。
啊,現在,就是現在啊,裕一,沒什麼好猶豫的吧。里香她呢,全都記得一清二楚,那所有的一切。看哪,她這張得意洋洋的笑臉,不是可愛得不得了嗎?就是現在啊,站起來啊,根本就沒多少距離而已,只要伸出手就碰得到。緊緊將她擁進懷中,然後說出來就行啦。
是的,只要一句話,說出來就好了。
好
做好心理准備後,我准備起身,就算會惹里香生氣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我要好好傳達出自己的心意,讓她知道她人在這里讓我有多高興,讓她知道我等她等了多久,我要把這些全部都傳達出去。
然而,首先起身的卻是里香。
「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是、是喔。」
你在點什麼頭啊,笨蛋裕一。現在還來得及喔,快動,快動呀,叫你動啊。
「那我走羅,裕一。」
「喔,走路小心點喔。」
哎喲,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吧!
里香緩緩走向房門,背影也逐漸遠去。雖然明知應該趕緊行動,雙腳卻怎麼都動不了。我只能一邊傻笑,一邊呆站在原地。我又將眼睜睜地再次錯失重要的瞬間了。你這個膽小鬼。腦袋里明明很清楚卻動不了。你這個膽小鬼。一直以來都是這副德行,現在又是這副德行,今後一定也是這副德行。你這個膽小鬼。
「裕一。」
里香停下腳步。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喔。」
那一天,兩人互相許下的約定。
確切的話語。
無可取代的心意。
里香露出理所當然似的笑容。
「嗯。」
自然地發出聲音。
「那當然啊,說好要永遠都在一起的嘛。」
然後,里香就離開了病房。結果,沒能觸碰到她的身軀,就連一根手指頭都沒碰到,但是卻觸碰到了她的心。
嗯,是的。
的確是觸碰到了。
2
但是啊。
這所謂的人世間,為什麼總是天不從人願呢?明明有時候都覺得好事不斷,自此也會這麼持續下去,今後將順利地往前邁進。感覺上雙手似乎連天空都碰得到,一百公尺大概只要五秒就能跑完,每個人都會有這種時候吧。不對,五秒要跑完一百公尺畢竟也太癡人說夢了。什麼天空啊,就連天花板都碰不到嘛。我很清楚。不過有些時候,就是會那樣子的,有那種心情嘛。
對吧?
不論是誰,都會有那種時候的吧?
對吧?
不久之前的我,正是如此。里香對著我笑,有時候還會害臊,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真的是棒透了。說真的,那時候好像天涯海角哪兒都去得了,什麼一百公尺五秒就能輕松解決呀,什麼天空一伸手就碰得到呀,小事一樁,勝券在握之類的感覺。
但是,如今的我卻
一回神,自己似乎歎了一大口氣,美雪從床那頭以恐怖的眼神瞪了過來。
「不能松懈喔,小裕。」
「知道啦。」
「那你干嘛還歎氣啊?」
「那個你」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堆在眼前的教科書,恐怖的分量,所有科目甚至包括保健體育之類的,真的全部都給我全員大集合了。混蛋,美雪這家伙也沒必要特地把這麼多書全都一起搬過來吧。
「這麼多書干嘛一次全搬過來啦?」
「反正都非得拿過來不可的,干脆一次搬完比較輕松嘛。而且,你憑什麼抱怨這個啊。很辛苦的耶,真是的,真是的,重得要命呢。」
眼見美雪怒氣沖沖,我也不敢再繼續回嘴。總覺得自從和里香相遇之後,我就變得越來越軟弱了。不知不覺中養成了別人一生氣,就會不自覺閉嘴的習慣。明明眼前的不過是美雪而已啊。話說回來,真是不可思議,雖然覺得很煩,卻完全不覺得恐怖。面對里香的時候,總覺得恐怖得要命,到底為什麼啊,這種差異。像美雪也是魄力十足地在發脾氣啊,啊,對喔,我怕的不是里香,而是怕被討厭啦。如果是美雪的話,彼此都認識這麼久了,該說是妹妹或是姊姊呢,總之就像是親人一般。所以,也不會有什麼被討厭或是絕交的情況啦。
「小裕,你有沒有在聽啊。」
「啊,有啦。」
美雪那對恐怖的眼睛,逼得我不得不敷衍地點了點頭。美雪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敷衍,以仿佛還想說些什麼的眼神望向我,而我當然干脆地視而不見,視線直接落到筆記上。
「喂,我才寫了五行耶。」
「那又怎樣啦。」
「真的要寫十頁才行喔?」
「沒錯,一科十頁,總共要寫八科的量。」
也就是說全部八十頁,規定的報告提交期限,再兩個禮拜就要到期了。如果沒辦法及時交出報告的話,就會慘遭留級。留級啊,聽起來多麼恐怖的詞彙呀。也就是要重新念一次二年級呢,「重讀白癡」,上體育課的時候也必須獨自一人穿著不同顏色的運動夾克。同桌而坐的同學一定會坐立難安吧對方一定會對我說敬語的不不不,如果不是敬語,而是聽到什麼「不敬語」的時候會怎麼樣呢我連想都不願意去想。
但是,即便面臨如此駭人的恐懼,報告卻毫無進展。
因為一下子是里香的手術,一下子又是之後那場搞得雞飛狗跳的鬧劇,根本就沒有絲毫余力應付報告。
但是,現實卻逐漸逼近眼前。
緩慢龜速地,一點一滴地,同時確實地逼近。
而那逐漸逼近現實的象徵,正是坐在我眼前的水谷美雪。據說是導師川村派她來監視我的,所以在我報告完成之前,美雪大概每隔一天就會來這里報到。
順道一提,今天是第一天。
唉,我想任何事都是一樣的吧,萬事起頭難,不但會手忙腳亂,還會驚慌失措。就算是習慣後就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有時候就只有一開始怎麼樣都不順利。即便那張臉都已經看過大概一萬遍,小時候還一起玩過什麼扮醫師游戲,就是那個看膩的程度媲美我媽的美雪,畢竟是第一天,我也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雖然想試著來搞笑一下,不過怎麼想都覺得好像會砸鍋,所以也就作罷。于是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只好試著認真寫報告,結果重新提筆不過三行,換句話說前後總共才寫了八行,就再也寫不下去了。
啊,好想吼叫。
好想大聲呼喊。
哪寫得了十頁啊啊啊啊啊~~
我姑且試著翻了翻日本史教科書。
既然如此,只好使出「必殺照抄」大作戰了。
「光照抄是不行的喔,小裕。」
「唔」
怎麼會被看穿的呢?
「要幾乎完全照抄也行啦,不過要一點一點地改變文字表現,然後每三行要加入自己的意見喔。再來呢,也可以一開始就先構思假設,用三頁說明狀況,到了第四頁再拋出一些假設就行啦。從那開始的三頁就是補強假設羅,然後第七頁開頭就要寫『但是,果真如此嗎』,從這邊開始用三頁反證,總之就是否定掉目前為止所寫的東西就是了。可是,不能有那種全盤否定的感覺喔。最後一頁就總結,寫作要穩當地彙整成『果然最先的假設是正確的』。這就是主論、反論跟結論。」
美雪狀似無聊地翻閱雜志,一邊流暢地這麼說。她說得實在是太簡單了,一時之間讓我也覺得似乎真的很簡單,但是實際想要動筆時,卻連寫個主論都很困難。更別提該怎麼補強之類的,我根本就是毫無頭緒。
我含恨瞪向美雪。
「對了,你啊,以前國語成績都很好嘛。」
「小裕倒是很糟耶。」
什麼嘛,這冷冰冰的聲音。
「我以前的體育可是很拿手的耶。」
「只到小學為止羅。」
唔,果然還是冷冰冰的聲音。
再三考慮後,我下定決心試著這麼問:
「你為什麼要生氣啊?」
「我沒生氣。」
她如此斷言,直截了當的,頭也不抬。
「好了,手快點動啦!」
好不容易入春假,卻不得不常跑醫院報到,心情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我雖然直覺事情沒這麼單純,姑且還是決定先這麼想好了。
我輕歎了口氣,望向窗外,從天而降的陽光已經和春天沒兩樣,不久前還在冷颼颼的北風中顫抖的裸木,也掛上了斗大的嫩芽。只要再過一陣子,就會啵啵啵地冒出葉子來吧。我再度將視線移回室內,美雪的身影就在充滿著這種春天陽光的病房內。她坐在圓凳上,正閱讀著時尚流行雜志。我望著她那背部線條、發梢的搖曳方式,以及落在地面上的影子,一邊想起了往事。十年不,應該沒這麼久吧頂多就五、六年前吧。
那時候美雪常到我房間來玩,兩人幾乎是理所當然似地一起吃晚餐,一起洗澡之類的。我媽跟她說「我看你就來當我們家的孩子吧」,美雪是不是還嘿嘿嘿地笑了呀,而我在那種情況下又是什麼表情呢。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不過大概是笑了吧,一定是的,嘿嘿嘿地笑了吧。
在那種關系早已消失無蹤的現在回想起來,以前那些日子感覺上還真是不可思議。而且,那種關系竟會在不知不覺中結束,感覺上更不可思議。這過程中也沒有什麼所謂的導火線,唉,不過襲胸事件要說是導火線嘛,也算得上是導火線就是了,事實上,在那更早之前,老早就已經結束了。
什麼時候呢?
為什麼呢?
我後來只有一點點是的,就只有那麼一點點感到寂寞。我也不是說喜歡美雪,才不是那麼了不起的情緒。只不過,對于有什麼已經完全結束,那樣的事實,實在難以釋懷。
美雪抬起臉龐。
兩人刹時四目相接。
「再不趕快寫就寫不完了啦。」
還在生氣喔,這女生。
到底是怎麼回事嘛。
哎喲,有夠麻煩的耶。
「我問你喔,美雪。」
「怎樣啦。」
「要不要喝點果汁或其他什麼東西啊?我請客喔。」
我姑且先試著讓她心情好轉。
美雪稍微想了一會兒,很快地說道:
「不用。」
哎喲,不行了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嘛
3
救世主降臨是在五分鍾之後的事。唉,也不是啦,雖然實在不想用「救世主」這種詞彙,不過就這次先這麼用好了。
「嘿,戎崎!」
山西發出元氣百倍的聲音,一邊走進病房。
「做好心里准備要和那些一年級小鬼坐在一起了嗎?」
我瞪向山西。
「才沒有。」
「喔,還有監視的人作陪喔。」
山西嘻嘻哈哈地朝美雪望去,卻被惡狠狠地回瞪,0.1秒後視線又轉回到我這兒來。受不了耶,真是個沒用的窩囊廢,被女生瞪一下,就挫成這副德行。我把自己之前什麼樣子完全拋諸腦後,正這麼想時,一個龐大的身軀進入病房。
「咦,司也來啦?」
「唔,嗯。」
我們對彼此稍稍舉手打招呼。
「你們該不會是一起來的吧?」
「因為好像沒什麼事情做啊。」
司這麼說著點頭。
「就真的沒事做嘛,沒辦法只好來探病看看你羅。有沒有覺得我們這些朋友很難得啊,你可要心存感激喔,戎崎。」
山西立刻便以恩人自居。
醫院的單人房原本就滿窄的,像這樣一下子擠進四個人還真有點壓迫感。而且司實在是過于龐大了,這家伙,是不是又變大了呀。光是司在,甚至讓人覺得房里的空氣似乎都變得稀薄了。
「對了,這個,慰問禮。」
司遞過來的是赤福,是種以豆沙包裹麻薯的和菓子,姑且算得上是伊勢名產。
「哇」
我皺起臉來。
「怎麼啦?」
司從容悠哉地問。
我沉默地指向房內角落的冰箱。
「怎麼了嘛?」
站在冰箱旁的山西說著打開冰箱,冰箱里已經放著三盒赤福了。隔壁大學生分我一盒,護士小姐給我一盒,母親的朋友又帶來一盒。真是的,為什麼就只有赤福集中到這兒來嘛。
「對不起是我們考慮得不夠周到」
老實的司露出沮喪的表情。
山西即從那樣的司的雙手中拿過赤福。
「啊,我呢,肚子餓了,可以吃嗎?」
「裕一好的話就好。」
「吃吧,吃吧。」
我說。
「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吧。」
「喔,那我不客氣羅。」
「Stop!等一等!」
就在那時候,始終保持沉默的美雪發出聲音。她快速起身,走近山西,拿起赤福,然後定神凝視盒子側邊。
「做做什麼啦水谷?」
山西一頭霧水地問,美雪沒有回答,緊接著蹲下身去逐一察看冰箱中的赤福。她將司帶來的那盒赤福放進冰箱後,拿出原本堆在冰箱中的其中一盒塞給山西。
「從這一盒開始吃。」
「為什麼啊?」
「因為保存期限快到了。」
「這還用問啊?」似的聲音。美雪接下來沒再多說些什麼,只是坐回圓凳再次看起雜志。美雪的視線僅專注于雜志上,那樣的態度仿佛我們都不存在似的。好像根本沒有一點點意思想要參與談話,或是提供一些好話題,又或是顯露出身為女生的俏皮可愛。
山西捧著那盒冷到不行的赤福,對我投以求救的視線。我只能輕輕地搖搖頭,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司也只能嘻皮笑臉地傻笑。
「那個,美雪。」
「干嘛?」
果然頭還是沒有抬離雜志。
「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嗎?畢竟司他們都來了嘛,我去屋頂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就回來。」
「屋頂?」
我才在想她終于抬起頭來了呢,卻被她狐疑的眼神緊緊瞅著。
「想逃喔?」
「我不會逃啦,而且能逃到哪里去嘛。」
「那,只有十分鍾喔。」
美雪望著手表,冷冷地說。
「好硬、好硬耶,戎崎。這赤福的麻薯好硬,而且又冰,受不了耶,水谷那家伙,四盒反正又吃不完,讓我吃最新的那一盒有什麼關系嘛。真受不了這些女生,干嘛連這種小事情都要斤斤計較啊,這樣簡直就像是我的老媽子了嘛。」
一屁股攤坐在屋頂正中央的山西,發著牢騷一邊吃赤福。
「而且戎崎你實在也很天兵耶,赤福哪能放冰箱啊。這樣麻薯就會硬掉了啊,那種事應該是伊勢人的常識吧。哎喲,好硬,這麻薯好硬。哇,仔細看看,保存期已經超過五天了耶,真的假的啊。」
即便像連珠炮似地抱怨個沒完,他還是一口接一口埋頭苦吃。
我當然是把那副德行的山西當作隱形人,逕自在屋頂上晃蕩。因為剛剛一直都在寫報告話是這麼說啦,只寫了八行就是了像這樣呼吸一下外頭的空氣,心情舒暢多了。話說回來,好暖和喔,已經完全是春天了呢。
走在一旁的司似乎也有同樣的感覺。
「已經是春天了呢,裕一。」
他一如往常地以從容悠哉的聲音對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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