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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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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風回] 醜霸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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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03:19: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六五章 彈汗山(三)


   準確的說,鮮卑人和烏桓人,都是同屬於東胡的一支。

    在後漢初期,大部分鮮卑人還依附在匈奴的帳下。隨著北匈奴的衰落,鮮卑人才逐漸的崛起。北匈奴西遷之後,鮮卑人這佔據漠北高原,將十餘萬匈奴納於帳下。

    由此,鮮卑人變得強盛起來。

    有時候董俷也想不明白,漢室朝廷中名士輩出,不泛有大能之人。想當初,大將軍竇憲連結鮮卑、南匈奴、西零等部,共擊北匈奴人於漠北高原之上。論勢力,毫無疑問是當時的漢室力量最大,怎麼偏偏就便宜了鮮卑,看著鮮卑人坐大?

    薰俷自認自己不是很聰明。

    但是如果是自己換在當時的位置上,肯定不會把那十餘萬北匈奴人留給鮮卑人。

    就算不要,也會殺個寸草不留,反正是不能留給別人去壯大。

    有時候,董俷覺得名士們的腦瓜子真的是很怪異。後來在西域的時候,一次偶然談話中,還是盧植揭開了這裡面的玄妙。說穿了,還是那士人對武人的壓制。

    貌似大將軍竇憲,最後是不得好死吧……

    薰俷記不清楚了。反正盧植當時說:士人們需要異族不斷的消耗武人的力量,所以異族不能消滅。一個非常古怪的理論,時隔許多年後,薰俷也無法想明白。

    反正,鮮卑就是在那時候撅起了!

    後來還出來了一個勇健而有智略的首領,就是那個該死地檀石槐。不過。士人們對檀石槐還是蠻推崇……可自家的英雄不去推崇,偏偏要去推崇一個異族人?

    這又是一個董俷不能理解的事情。

    檀石槐建立壓帳於高柳北部三百餘里的彈汗山(今內蒙商都縣附近)下的仇水河畔(今東洋河),北拒丁零,東敗夫余,西擊烏孫,南寇漢邊,將匈奴故地,盡數掌握在手中。同時,也令鮮卑繼匈奴人之後。成為這塞外草原的新霸主。

    而他一手所建立起來的軍事部落聯盟,也成了漢室的心腹大患。

    有時候想想,漢靈帝劉宏在位時,所過的日子還真地不是一般的苦。外有檀石槐的鮮卑大軍。內有黨錮之禁的傾。好不容易檀石槐死了,又蹦出來個張角。

    薰俷常以為,做皇帝做到漢靈帝這樣地地步,真的夠苦!

    檀石槐死之後。雖然有和連接受,但和他的父親相比,顯然有著很大的差距。

    最明顯地就是那軍事聯盟名存實亡。

    表面上,和連還是鮮卑王;表面上。和連還是能調動鮮卑各部的兵馬,但實際上……

    闕居鮮卑是從檀石槐時代開始,就忠誠於彈汗山王庭的部落。

    同時也掌握著塞外中部地區最肥美的土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闕居鮮卑是不會背叛和連。事實上在董俷侵入關中地時候。闕居鮮卑對和連還是忠心耿耿。

    可是,和連因恐懼而調集遼東鮮卑進入了中部地區。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的確是增加了其防禦的厚度,可是也產生了不和諧地因素。

    闕居鮮卑地土地在減少,放牧地範圍不斷在縮小。

    試想,幾十萬大軍進入中部地區,所造成的結果,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夠想像。

    這極大地觸動了闕居鮮卑的利益,隨即對和連也產生了不滿。

    ******

    仇水河畔,鮮卑王帳。

    金碧輝煌的牙帳中,和連慵懶的躺在一個丁零美女的懷中,大手肆無忌憚的在那美女的大腿上遊走,探入裙底,觸摸著那春潮氾濫的三角地,身下是一張白虎皮。

    那丁零美女,早已經春情蕩漾,粉腮潮紅。

    但仍強忍著和連大手給她帶來的快感,美目秋波流轉,不時的向旁邊飄去。

    在一旁,端坐一個三旬左右的男子,身穿青袍,頜下黑鬚,卻是生的極為俊朗。

    和連與他相比,簡直就像是一頭肥豬。

    那丁零美女的心思,只怕也放在了那男人的身上,心裡面幻想著,撫摸她的人,卻是這漢人書生。

    「衛先生,那闕居這麼做,究竟是什麼意思?」

    生手搖白緞子面的折扇,微微一笑道:「大王聰慧過看不出端倪?闕居只怕是心懷不軌,如此做為,說穿了是要試探大王您的底線啊。西部防線,乃是大王您苦心經營出的結果,董賊兵馬雖壯,也不敢對大王您掉以輕心。」

    翻身坐起,二百三十多斤的體重,卻看不出半點的遲緩。

    畢竟是遊牧出身,雖然享樂了十幾年的清福,不過和連早年打下的底子依然在。

    一雙深凹如鷹隼般的眸子,盯著那衛先生。

    和連的臉色陰沉,放在丁零美女大腿上的手下意識的用力,那美女卻疼得不敢出聲。

    衛先生目視和連,毫無畏懼。

    許久,和連哈哈大笑,「衛先生所說不差,那闕居的確是生有謀逆之心。」

    「西線防禦,大王當要盡快的穩定下來。那一小股漢軍,雖然兇猛,也不過是鱗介之癬罷了。當務之急,是要解決闕居的問題,若時間長了,定會釀成大禍。」

    「衛先生……所言極是。」

    和連沉吟了一下,「不過那闕居人口眾多,兵馬強橫。和慕容鮮卑又有姻親之好,想要對付,只怕不太容易吧。更何況,若對付的急了,只怕效果會適得其反。」

    衛先生淡定一笑,「滅一闕居,又有何難?」

    「先生之意……」

    「若大王有把握收了闕居一部,只殺闕居,易如反掌。那闕居窺視大王之位怕非一日。大王只需派人告訴那闕居,就說願意禪讓王位,請他來牙帳一敘,然後……」

    說著話,衛先生用手做了個砍的動作,和連就明白了!

    「同時,大王可派命槐頭、素利等部趁機出手,想必他們也會很高興多些土地。」

    「先生果然大才,連得先生,如魚得水啊!」和連不停的稱讚,突然又問道:「只是這麼一來,那小股漢軍豈不是……雖說是鱗介之癬,也需盡快的將其剷除。」

    「大王怕什麼?」

    衛先生大笑,「某早已經為大王謀劃,前些時日大王拿到的小子,不正好可以利用?據說,那小子是北地惡虎的獨子,不若讓他惡虎出兵,來對付那股漢軍?」

    「你是說呂布?」

    和連不停的搖頭,「那怎麼可以?呂布仇視鮮卑,如今幽州被攻,他怎麼會出兵?」

    「且不說他獨子在大王手裡,只需告訴呂布,就說願與幽州聯手,抗擊袁本初……呂布如今被袁紹打得無還手之力,而袁本初對大王,還是有一些忌憚吶。」

    和連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衛先生的謀劃果然是一環套一環,毒辣的很呢。如此一來,呂布可就要被綁在鮮卑的戰車上了……不錯,那呂奉先的飛熊軍,倒也的確是有一些戰力呢。

    年初時,這衛先生前來投靠,自己還不太相信。

    現在看起來,卻是得了一個寶貝!

    「如此,就依先生所言!」

    和連忍不住放聲大笑,心裡面有說不出的得意。

    衛先生也笑了,只是那笑容裡面,隱藏著說不出的寒意。輕蔑的掃了和連一眼,起身告辭離去。

    回到了大帳之中,衛先生立刻召來了自己的管家。

    「衛安,你即可前往遼東,告訴那公孫度,就說一切都已妥當,請他見機行事……另外,你馬上派一人,偷偷的前往闕居大帳,告訴那闕居,和連準備殺他。」

    衛安點點頭,表示明白,悄然了離開了帳篷。

    空蕩蕩的軍帳之中,只剩下了衛先生一個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長長出一口濁氣。

    「董賊,你害我家破人亡,咱們之間,不過是剛剛開始。等著吧,我拼了性命也不會讓你好過。從今之後,這世上再也沒有衛覬,只有一個為報仇而生的衛仇!」

    端起桌案上的一觴烈酒,衛先生陰戾的冷笑兩聲,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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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03:20: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六六章 彈汗山(四)


    董俷決定收手了!

    在連續奔襲了十七天,洗掠了大小帳三十餘處之後,董俷不得不決定暫時收手。

    不為別的,因為他發現,這草原上的形式發生了突如其來的變化,變得讓他有點不知所措,變得讓他感到莫名其妙,變得讓董俷心裡,隱隱有一些不祥之感。

    闕居鮮卑反了!

    據說是和連想要殺死闕居,奪取闕居人在中部草原的土地,而闕居王自然不甘心就這麼被吞併。也顧不得什麼圍剿,很快的宣佈翻出彈汗山,與和連徹底決裂。

    緊跟著,槐頭鮮卑和素利鮮卑,對闕居發動了偷襲。

    兩個部落聯手,加起來足足有十幾萬的兵馬,和闕居打得是旗鼓相當,不分勝負。

    而這個時候,慕容鮮卑不甘寂寞的跳了出來,和闕居王聯手擊潰了槐頭素利。和連發出絕殺令,不可放過闕居和慕容,於是又有柯最鮮卑出馬,雙方剿殺起來。

    鮮卑草原大亂……

    亂得讓人無法分辨出敵友。

    徐晃自朔方出兵,賀齊自受降城出兵,一下子被捲入了這場亂戰之中。

    鮮卑人忽而聯手對付乞活軍,忽而又相互殘殺。使得局勢一下子變得撲朔迷離。

    也正因為處處征戰,使得乞活軍沒前進一步,都變得非常困難。

    本想借鮮卑人的兵馬調動,而對草原發動突襲。現在可好,還突襲個屁啊。整個草原都是戰火瀰漫,讓賀齊不得不小心應付,因為這局面,實在是太混亂了!

    薰俷的人馬,停駐在一個名叫集寧地地方。

    向南就是雁門郡的領地,那是袁紹的地盤,有大將牽招鎮守,董俷不會去自投羅網。

    向東,就是大青山。翻過大青山,就是彈汗山。

    薰俷也不敢再向東部突進,因為那裡的地形有點複雜,不適合元戎展開奔襲。

    十七天的時間。元戎軍損傷近二百人,馬匹也丟失了不少。

    幸好董俷每次偷襲,都會清掃戰場。把死傷的馬匹鎧甲,以及元戎士的籐甲銷毀。雖然說。這種西域天山地區特產的油滕在整個大漢疆域中,除了南蠻之外沒有地方能找到。可畢竟在目前來說,是董俷的秘密,實在不宜過早地暴露。

    集寧。在陰山山脈灰騰梁南麓,只是一個不算太大的集鎮。

    如果要認真分劃,集寧屬於幽州代郡的土地。不過由於後漢時期對於異族的退讓。實際上集寧已經不再是漢室地疆土。在檀石槐時期。此地被納入鮮卑領地。

    這是并州、幽州和鮮卑人的一個貿易集市。

    往年的這個時期。應該是格外熱鬧。從幽州和并州來的商人,會在這裡與鮮卑人進行各種各樣地貿易。合法的。不合法的,總之能出得起價錢,在這裡都是合法。

    但是今年的集寧,卻格外地冷清。

    由於草原上的動盪,人們已經無心在進行什麼貿易。而商人們也看得出,這草原上只怕是要有一番混亂。所以,在董俷等人從亂戰的草原上抵達這裡時,已經空無一人。

    集鎮不大,最中心地趨於,有一個堡壘似地建築,應該是當地地管理者所建造。

    元戎就駐紮在這堡壘之中。

    青灰色的石頭砌成兩丈高地圍牆,有一個石甬似的通道,是唯一的出入口。

    裡面有房舍二十多間,還有一個面積不算太大的庭院。三百元戎士進入之後就略顯擁擠,但是馬匹顯然是無法再進入其中,只能留在這堡壘的外面。

    不過,獅鬃獸還是穩妥的進入堡壘,和董俷寸步不離。

    秋風蕭索,董俷登上了瞭望台,猶自不太明白,這裡面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雖然猜測到闕居鮮卑與和連之間有問題,可是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產生衝突。很明顯,這裡面有被人操縱的痕跡,是誰在操縱,又是因為什麼?董俷想不通。

    玉帶猶自在空中翱翔,不時的發出一兩聲清脆的鷹唳。

    說實話,董俷挺喜歡這玉帶。十七天裡,如果不是有玉帶,還真的會碰上危險。

    而現在的問題是,該如何與漢安軍取得聯繫?

    「主公,要不我們設法殺入雲中,往五原方向行動?那邊的袁軍好像不是很多。」

    「以前不會有很多,但是現在……」

    薰俷搖著頭,苦笑道:「那牽招用兵極為老辣,在這個時候,

    派兵進駐雲中。牽招,牽招……奇怪了,為什麼我人,卻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薰俷所說的沒有印象,不是說他不知道這個人。

    相反,根據情報所得,牽招和董俷,甚至很有可能面對面的有過接觸。

    牽招,字子經,冀州安平觀津(今河北武邑)人,年三十三歲。曾擔任過何苗的長史。何苗死後,他收斂了何苗的骸骨,試圖將何苗的屍首送還南陽的老家。

    途中被賊人所阻攔,從者皆逃散,唯有牽招就地挖了一個墳塋,把何苗埋葬。

    賊人因此而感動,將其放還。

    而後牽招就回歸老家,袁紹在冀州立足之後,牽招就投奔了袁紹,任督軍從事,兼領烏丸突騎。這烏丸突騎,是袁紹手下最為精銳的兩支兵馬中的一支。另一支精兵,名大戟士,由冀州槍王韓榮之子韓瓊所掌控,足以見袁紹對牽招的器重。

    韓瓊,字子,槍馬純熟,和袁家頗有交情,其父曾是擔當過袁紹父親的親衛。

    可問題在於,演義中並沒有提到這兩個人。

    好在董俷也算是明白了!

    那羅貫中就是個大忽悠,天曉得有多少人被他所漏過?所以也是見怪不怪。

    袁紹,端的好運氣。

    堂堂河北四庭柱,被他殺了一個,收了一個,居然手裡面還有這麼多可用之才。

    這四世三公之家的出身,果然是非同尋常。

    薰俷想到這裡,走下了瞭望台。這寧集周圍,也沒有什麼部落存在,所以很安靜。

    元戎士吃了東西以後,一個個睡下了。

    薰俷沒有要房舍,而是靠在石甬過道中,裹著大氅,閉目養神。

    瞭望台上,郭援帶著人守望。院子裡,則是聲如雷,獅鬃獸站在薰俷身邊,輕輕的打著響鼻。

    「阿丑,這十幾天,可真的是辛苦你了!」

    薰俷笑著,伸出手撫摸獅鬃獸的臉。那獅鬃獸把腦袋湊過來,摩挲薰俷的面頰。

    好累……

    薰俷閉上了眼睛,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

    秋天的草原,天氣變化莫測。

    凌晨時分,草原上飄起了稀薄的霧氣,越來越濃,到了後來,弄的伸手不見五指。

    很靜謐,也很平和。

    薰俷在夢中,彷彿回到了長安……

    突然,他猛然一個驚醒,驀地睜開了眼睛。側耳傾聽,寂寥的曠野中,有噠噠噠的馬蹄聲傳來。

    有人!

    薰俷的困意一下子消失無蹤,連忙起身,叫醒了靠在屋簷下沉睡的越兮。

    「好像有人,叫大家快點醒來!」

    越兮也是一個激靈,忙睜開了眼睛,爬起來去呼喊元戎士。

    薰俷登登登上了瞭望台,舉目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看去。此時,天已現出了魚肚光亮,影影憧憧,董俷可以看見有一支人馬,但是看不清人數,朝集寧行來。

    撤退,已經來不及了!

    想要偷襲,只怕時間也未必能來得及。

    薰俷一蹙眉,翻身跨上了獅鬃獸,越兮和郭援為他拎過來雙錘,催馬衝出堡壘。

    後邊元戎士,也紛紛起身,從石甬過道中走出。

    對面的人,顯然也聽到了馬蹄聲。呼的停止了前進,片刻後大聲呼喊:「前面是什麼人?」

    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可董俷卻覺得,那聲音聽上去有點耳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卻想不起來。

    沉吟了一下,猛然大喝一聲:「爾等何人?再往前,開弓放箭!」

    對面的人沒有在回答,很顯然那開弓放箭四個字,卻是令他們感到了一絲猶豫。

    就在雙方對峙的光景中,元戎士紛紛上馬。

    不過,雙方都沒有輕舉妄動。越兮和郭援靜靜的列在董俷的身後,神情格外緊張。

    天,漸漸的亮了!

    霧氣,也慢慢的消散……

    人影憧憧,董俷看清楚了對手的模樣,不由得啊的一聲驚叫。

    而對方也看清楚了董俷,顯得格外吃驚。

    胯下馬希聿聿一聲長嘶,那馬上的將領大喝一聲:「董西平,你卻讓某家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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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03:20: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六七章 雙虎鬥

    赤兔馬,方天畫戟!

    唐猊鎧,獅蠻玉帶……

    麒麟袍,束髮金冠。

    稚雞翎迎風搖擺,六百鐵甲飛熊衛更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薰俷糊塗了,心裡面猶自在想:這傢伙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幽州嗎?

    ******

    呂布心裡面很苦……非常的苦。

    魏攸病故之後,袁紹加強了對幽州的攻擊,把呂布打得是苦不堪言,沒有還手之力。

    田疇也不是沒有本事的人,曾一度將五阮關奪回。

    然則袁紹的兵力實在是太過強橫,更兼麾下謀士如雲,連番的設計,迫的呂布不得不棄了代郡,與田疇兵合一處。與此同時,遼東的公孫度蠢蠢欲動,讓呂布也是心驚膽戰。好在令支有麾下大將高順鎮守,又有傅巽協助,還算是穩妥。

    進入七月,袁紹攻勢更盛。

    高覽、高幹、袁熙兵分三路,不斷的突擊,使得呂布不免有一種首尾難顧的感受。

    呂布武力超群,這沒有人會反對。

    不過他的缺點也是顯而易見。那就是傲氣,眼皮子很高,一般人不會放在眼裡。

    魏攸活著的時候,呂布多少還有點控制。

    可魏攸一死,整個幽州可就再也沒有人能壓制住呂布。如果用一句後世的言語,呂布的情商很低。在大多數時候,他不會懂得去尊重別人,也不會去拉攏人。

    其中最為明顯的一件事。就是劉虞地老部下鮮於輔大開五阮關,迎袁紹入郡。

    鮮於輔是個很實在的人,世代居於幽州,為人剛直不阿。

    武藝不算高,文采也不出眾。可這樣一個人,最大的有點就是在於他的沉穩。

    呂布剛到幽州的時候,鮮於輔是極為贊成呂布。

    甚至在劉虞死後,幽州舊部大都不服氣呂布接掌幽州的時候,是鮮於輔力挺呂布。但是。隨著呂布坐穩了州牧的位子,魏攸又病故之後,鮮於輔就不再受呂布的重視。畢竟,這個人在呂布的眼中。可以說是沒有半處優點,怎能去重用。

    數次被呂布羞辱,就算是泥人也會生出火氣。

    鮮於輔一怒之下,投靠了袁紹。同時也等於開啟了郡西邊地門戶,使呂布狼狽至極。

    而這時候,獨生子離家出走。

    前腳剛得到了董俷的派人送來的消息,後腳就收到了和連的來信。

    你兒子在我手中。我想和你結盟。只要你能幫我除掉一股漢軍,我不但放了你兒子,還會讓袁紹停止攻擊。成不成。你一句話……願意結盟。就先殺了薰俷。

    和連如今也知道。統領草原上那支漢軍地主將,就是董俷。

    也難怪。薰俷的目標實在是太好辨認了。獅鬃獸、雷音錘,還有那標誌性的鬼哭矛。

    無一不是向和連說明,董俷就在他的嘴邊。

    可問題是,草原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和連本想誘殺闕居王,可不成想卻走漏了風聲。索性,他也不再去理睬,任由漢軍,叛軍和鮮卑軍三支人馬絞殺一起。

    全力捕捉董俷地下落,殺了董俷,則漢軍不攻自破。

    呂布本不願意出手!

    然則能退了袁紹部,使幽州得以喘息,的確是很誘人。還有,他只有一個兒子。

    嚴氏哭道:「將軍只有一子,難不成想要斷絕血脈?」

    呂布最怕的就是這女人的眼淚,更何況嚴氏是他地正妻,曾與他患難與共,感情深厚。雖說呂布寵愛來鶯兒,可要說尊重,還是嚴氏更甚一籌。嚴氏這一哭,呂布可就受不了了。立刻答應,定會解救呂回來,同時要答應和連的結盟請求。

    來鶯兒勸道:「將軍如今為一方諸侯,事事當以大局為重。董西平雖然為千夫所指,然則他如今所敵對者,是塞外異族。若將軍答應了和連,定然是聲名盡毀。」

    這也是來鶯兒自嫁於呂布之後,第一次為董俷說話。

    可仔細想想,她在話語中所維護的,還是呂布地利益。可是呂布決心已下,聞聽來鶯兒為董俷說話,卻是勃然大怒。私心裡,他對於來鶯兒和薰俷地那段往事,終是心有芥蒂。

    「汝欲向董西平乎?」

    這一句話說地很重,言下之意是說:你想要和董西平舊情復燃嗎?才為他說話。

    來鶯兒本就是個性情剛烈的人,如何能受得了這侮辱。

    當場就要撞柱而死,幸好魏續等人見勢不妙,死死地拉住了來鶯兒,又有嚴氏出面勸解,總算是阻攔下來。可這樣一來,來鶯兒和呂布之間,也就生出裂痕。

    所以,呂布是懷著一腔的怒氣,從上谷出發,進入塞外,尋找董俷的蹤跡。

    說句實話,離開上谷之後,呂布也就清醒了過來。

    他也很清楚,來鶯兒是為了他好。可兒子在和連手中,讓呂布也不禁投鼠忌器。

    呂布入塞外後,只是在幽州、并州和彈汗山三地之間徘徊。

    為的就是盡量避免和董俷面對面的接觸。但沒想到,一場大霧,讓飛熊衛迷失了方向,最終還是在這集寧鎮上,與董俷相遇。呂布這心裡,也是暗自的叫苦。

    不過,也感到了莫名的興奮。

    真若能在這裡殺了董俷的話,放眼天下,還有誰能和我交鋒?

    赤兔嘶風獸感受到了呂布心中的殺意,不由得希聿聿暴嘶,雙蹄噠噠噠的踏地

    同樣是天下間少有的戰馬,一是被稱之為天馬的汗血寶馬,一個卻是被譽為五百年未見一出,能生裂虎豹的獅鬃獸。赤兔馬地挑戰,獅鬃獸又怎能感受不到?

    那骨子裡的狂野之氣。頓時被激發出來。

    獅鬃獸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凶戾長嘶,不停的打著響鼻,前蹄輕輕的刨著地面。

    薰俷勒住了戰馬,橫眉連在了一起。

    同樣是武藝卓絕的人物,他怎能感受不出呂布那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殺意呢?

    只是,他不明白,呂布這殺意從何而來?

    我為了他的兒子,如今被困在這草原上。他不領情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殺我?

    也難怪董俷會有這樣的想法。

    當年曾經和呂布一同飲酒。而且還和呂布攜手作戰,也算是瞭解此人。

    這是個對鮮卑異族,有著極為濃重恨意地傢伙,雖然有鮮卑人的血統。可對異族的排斥,甚至還要超過了當年的公孫瓚。否則,那塞上飛將之名,有從何而來?

    但。人是會變地!

    薰俷也沒有想到,呂擷會落入和連之手,更不會想到,呂布已經變了!

    催馬上前。薰俷拱手道:「溫侯,經年不見

    無恙?」

    赤兔馬嘶吼著。在兩軍之間盤走。呂布面色陰晴不定。看著薰俷,久久未曾言語。

    越兮卻怒了!

    他不認得呂布。而且就算是認得,也容不得呂布如此囂張。

    厲聲喝道:「兀那廝,我家主公好生和你說話,怎地不見回答?」

    言下之意是說:嘿,你這傢伙,怎麼如此沒有禮貌?難道不會說話,是啞巴嗎?

    呂布勃然大怒,剛要開口,身後一員金甲大將,催馬舞刀就衝了出來。

    「無名鼠輩,竟敢無禮?王榮來取你性命……」

    飛熊衛共有兩位主將,一個是王榮,廣陽昌平(今北京昌平)人,生就一副豹頭環眼,跳下馬身高九尺開外,虎背熊腰。掌中一口九耳八環大砍刀,重七十八斤。

    這王榮是個莽夫,武藝超群。

    曾經是太平道的黃巾力士,還是個頭目,擔任過張角的親衛護軍。

    黃巾之亂滅亡後,這廝帶著三百個黃巾力士逃到了幽州,在廣陽軍都山落草為寇。

    劉虞幾次試圖將其剿滅,都未能成功。

    呂布擔任州牧後,出兵剿滅當地的盜匪。這王榮和呂布大戰了一百多個匯合,終不敵呂布。

    但是,呂布卻沒有殺了王榮,只是說:「可惜了一身好武藝,當我地部下吧。」

    這王榮也是個直腸子,呂布能勝了他,心裡也非常的欽佩,當下就投到了呂布麾下,被呂布任命為護軍都尉,與另一名親信曹性,共同擔當起了飛熊衛統領。

    在王榮心裡,呂布如天人一般。

    越兮對呂布不敬,實在是罪該萬死。催馬舞刀,就殺出了本陣。越兮也不甘示弱,大吼一聲:「區區小賊,何須主公出馬,青州越兮在此,小賊給我納命來!」

    胯下西極馬呼的就衝殺了出來,越兮在馬上輕輕一哈腰,月牙戟帶著一道弧光,呼嘯著就橫斬而去。人借馬勢,馬借人威,二馬錯蹬時,刀戟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越兮地月牙戟,重七十多斤,絲毫不比王榮的兵器差。

    鐺……

    兵器的撞擊聲在清晨地蒼穹中迴盪,王榮和越兮都不由得大吃一驚,暗道一聲:好本事!

    薰俷用眼角地餘光,掃了一眼王榮。

    看著呂布,用一種疑惑地口吻道:「溫侯,為何如此?」

    這時候,他也看出了呂布的心思。這傢伙看樣子,是已經下定了決心,要火拚一場。否則,呂布早就喝住了王榮,又怎會讓王榮如此囂張地出戰?不過,這廝不差!

    呂布一咬牙,「董西平,廢話少說,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話出口,董俷就明白了!

    驀地發出一聲冷笑,「原來溫侯終是找到了爹?很好,很好……那我要祝賀溫侯了!」

    如今的董俷,也不是當初在陽時的那般敦厚。

    罵起人來不帶一個髒字,可是讓呂布的臉,騰地一下子就紅了,紅的有點發紫。

    天下人都知道,呂布是胡漢混血,母親是個漢人。但父親卻不知是誰。

    薰俷這話是變了法子的罵呂布是個雜種。原來是找到了爹,所以要對袍澤出手。

    呂布怒嘯一聲,「董西平,欺我太甚!」

    赤兔嘶風獸風一般地衝向了董俷,方天畫戟高高舉起,呂布的面容不自覺扭曲。

    這叫做舉火燒天式,招數極為普通。

    但到了董俷這個水準,自然可以看出這招數中隱藏的奧妙,暗讚一聲:好本事!

    雙錘一擺。「陽一戰,我與溫侯都不甚盡興。今日正好,了心中遺憾!」

    這話語中隱含譏誚:我當年沒有使順手的兵器,你就不是我的對手。張牙舞爪甚?

    一連串的話語,讓呂布暴怒不已。

    獅鬃獸衝向了呂布,雙錘一招霸王舉鼎,朝著方天畫戟就封了出去。

    同樣是極為普通的招數。關鍵就看你如何的使用。赤兔馬和獅鬃獸快如閃電,眼見二馬照面,呂布猛然長身而起,借勢猛然加力。方天畫戟掛著風聲落下。

    隨著李通把馬鐙之迷奉上,在關東諸侯裡面也已經漸漸的普及。

    呂布如今,也是馬配雙鐙。如虎添翼。而薰俷絲毫不懼。幾乎是在呂布長身而起地一剎那。馬靴跟上的馬刺輕輕一觸獅鬃獸的肚子,獅鬃獸突然間提速。薰俷隨之長身而起,雙錘由霸王舉鼎變化為雙連錘,一前一後,就砸向呂布的胸口。

    赤兔馬和獅鬃獸地差距,也就在這時候展現出來。

    獅鬃獸可以在奔跑中自由的變化速度,而赤兔馬相對而言,就顯得有些不足。

    馬速提起的很突然,讓呂布吃驚不小。

    方天畫戟落空,董俷的雙錘可就已經襲了過來。匆忙間,呂布也不慌張,輕輕一拉方天畫戟,戟身刷地在手中後退,在胸口一記鐵門閂,大喝一聲封擋出去。

    鐺鐺……

    兩聲巨響傳來,二馬可就已經錯蹬而過。

    獅鬃獸是個不饒人的主,突然間一個減速,前身向下微微一低,董俷立刻就明白了意思,穩坐馬背之上。獅鬃獸的後蹄也就在這一剎那間揚了起來,朝著赤兔馬的臀部就踹了過去。這如果讓踹上,赤兔馬至少一時半會兒是恢復不過來。

    赤兔馬不愧寶馬良駒地名號,雖看不見身後獅鬃獸的舉動,本能的卻猛然屈腿一座,就躲開了獅鬃獸這一蹄子。饒是如此,卻把呂布給嚇了一跳,心裡暗自後怕。

    撥馬盤旋,低頭看了一眼。

    方天畫戟地戟身,被董俷兩錘砸地微微彎曲。

    雙手有些發麻,兩臂一時間竟使不出半點地力氣。呂布暗叫一聲不好:這董西平的武藝,越發地凌厲了。

    高手之間的交鋒,往往在一個回合之中,就能判出高低。

    武器略顯不足,馬匹略顯不足,雖然和董俷在武力上不分伯仲,可還是落了下風。

    「溫侯,且接我震山錘!」

    這時候,董俷已經調整完畢,朝著呂布再次衝了過來。

    曹性在後面看著,眉頭微微一蹙。雖然距離尚遠,可是他卻知道,呂布吃虧了!

    當下摘弓搭箭,四石強弓拉開如同滿月。

    「董賊,看箭!」

    曹性話音未落,利箭呼嘯飛出。董俷也沒有想到,會有人在這時候暗中偷襲。

    噗……

    曹性這一箭,正中董俷的手臂。

    薰俷也是托大,為了減輕獅鬃獸的負擔,所以沒有披掛重鎧,只著了一件筩袖鎧,護住了身體,卻護不住手臂。箭中手臂,董俷單手錘可就拿捏不住了,普通掉

    上。而這時候,呂布已經殺了過來,董俷在匆忙間,柄。

    華稜稜,鎖鏈子脆響,大錘立刻飛向了呂布。

    雖然比起往日,董俷這錘上的力道減少了許多,依舊讓呂布不得不回戟封擋。

    二馬錯蹬一剎那,董俷突然一聲厲吼:「呂布,無恥之徒!」

    從獅鬃獸身上飛撲出去,一把抱住了呂布,巨大的衝擊力,把呂布從馬上撞擊下來。

    這兩個人,加起來體重足有五百多斤,蓬的落在了地上。

    不等呂布站起來,董俷抱住了呂布的肩膀。一記凶狠有力地頭槌,砸在了呂布額前。

    呂布頭破血流……

    薰俷也是滿頭的鮮血。武將之間的決戰,最恨的就是這種偷襲的手段。更何況你呂布是什麼人,竟然也使用這樣的手法?端的是丟了這武人的氣節和風骨。

    暴怒之下的董俷,如同瘋虎一樣。

    呂布用力地把他推開,剛爬起來,卻見董俷已經衝上前,一拳狠狠的砸在呂布臉上。

    薰俷那一拳的力量有多大?

    呂布一聲慘叫,鼻樑骨可就被砸斷了。鮮血噴湧而出。

    他也怒了,顧不得什麼風度,和董俷就撕打在一起。二人拳打腳踢,那邊的郭援催馬就衝殺出來。大槊擺動,厲聲吼道:「幽州賊子,認賊作父,端地不要臉面。」

    曹性收起弓箭。挺槍殺出。

    飛熊衛呼嘯著衝向了元戎士,而元戎士也毫不猶豫的朝著飛熊衛衝擊。

    鋼弩掛著一道道,一抹抹的寒光,從弩機之中噴射而出。那經過甘信、馬鈞、蒲元等人多次改造。幾乎已經超過了當年秦軍短弩的弩機,穿透力格外地強橫。

    飛熊衛是模仿巨魔士而建立起來的重甲騎兵,防護力也非常的強大。

    按道理說。雙方的衝鋒。元戎士當然不可能是飛熊衛地對手。不過。由於裝備的不同,也就注定了元戎士的戰法。和巨魔士地衝鋒完全是兩種狀況。根本就不和飛熊衛正面碰撞,眼見著雙方還有十幾步地距離時,元戎士呼地一下散開。

    所使用的,是一種類似於後世地奔射之法。

    以靈巧的姿態,不斷的圍著那飛熊衛奔射,那強勁的鋼弩,足以穿透飛熊衛的重甲。

    一名飛熊衛橫衝過來,董俷側身一個懶驢打滾躲過,從一匹倒地的元戎士坐騎身上,抽出一把漢安刀,抬手拎起那元戎士掉落在地上的大盾,護在身前,一聲怒吼,迎著一匹鐵甲戰馬就衝了過去。巨大的衝擊力,把董俷撞出去十幾步。

    而那碩大的馬頭,卻被砸的腦漿迸裂。

    希聿聿的淒厲馬嘶聲,在空中迴盪。獅鬃獸飛馳到了董俷的身邊,薰俷翻身上馬。

    「呂布,賊子……可敢與我再戰?」

    手臂上還插著一支利箭,本就猙獰可怖的面孔,此時更是鮮血淋漓,格外凶戾。

    繞是呂布如此的膽量,也有點畏懼了。

    赤兔馬跑回來,呂布翻身上馬。從一個飛熊衛手中搶過一支鐵槊,厲聲喝道:「飛熊衛,分散衝擊,分散衝擊!」

    飛熊衛的人手,本就佔據了上風。

    聞聽呂布的吼叫聲,立刻變化陣型,三人一組,只盯住一騎元戎,瘋狂的進攻。

    遠處,突然傳來了嗚嗚的號角聲!

    那是鮮卑人集結的號角……

    薰俷臉色一變,心知若是被鮮卑人圍困上來,那誰也別想逃走。漢安刀掛著一股風聲,將一名飛熊衛連盔帶甲的劈成了兩半,然後大聲喊道:「越兮,撤退,撤退!」

    越兮和王榮打得難分難解,可要想分出勝負,沒有二三百個回合去不可能。

    也知道,此時此刻,絕非是戀戰之時。回戟逼開了王榮,「賣國賊子,給我滾開!」

    薰俷一手舉盾,一手揮刀,接連砍死砸翻了四五名飛熊衛,殺出一條血路。

    「隨我撤退!」

    遠處,鮮卑大軍的大飄揚,已經出現在天邊。

    越兮等人隨著董俷殺開了一條血路,朝南一路狂奔。呂布也慌了神,鮮卑人突然出現,分明是想要做那漁翁得利的事情。他大叫一聲不好,顧不得追擊董俷,帶著人撥馬就走。而這時候,鮮卑大軍已經出現,萬馬奔騰,朝這邊衝來。

    「和連,你要毀約不成?」

    話音未落,卻見鮮卑大軍突然停下,一輛大車之上,衛先生傲然站立。

    「匹夫呂布,和連已死……」

    「啊!」

    「虧你還自稱什麼北地惡虎,卻是個沒有腦子的匹夫。我家主公,已經兵出盧龍塞,奪取了廣陽等地。幽州如今已經不再姓呂,而是應該隨我家主公的姓氏。」

    「你的主公?」

    衛先生冷笑道:「好叫你這匹夫知道,我家主公就是遼東王公孫度……嘿嘿,如今烏桓已經自遼東出兵,佔領了遼東草原。闕機、彌加兩部,卻是我家主公部曲。」

    和董俷一場血戰,呂布那六百飛熊衛,只剩下了三四百人。

    王榮和曹性把兵馬集結起來,輕聲道:「主公,實不宜再戰,我們殺出去,殺出去!」

    呂布的腦袋裡一片空白!

    「那我兒……」

    衛先生冷笑道:「好叫你死個明白,你兒子如今只怕已經在那黃泉路上等你前去相聚。」

    「匹夫,竟敢欺我!」

    呂布憤怒的咆哮,催馬就要衝鋒。

    但是王戎和曹性卻死死的把他給拉住,「主公,快撤!」

    也顧不得許多,兩個人夾著呂布,撥馬就走。飛熊衛發出了一聲聲長嘯,馬槊揚起,向從兩邊包圍過來的鮮卑大軍發起了決死的衝鋒。剎那間,箭矢如雨,人喊馬嘶。

    衛先生目光陰冷,靜靜的看著在亂軍中撕殺的呂布,突然道:「立刻傳我將領,闕機彌加二部退向彈汗山。等那董賊人馬從亂戰中殺出來的時候,就是他大軍潰敗之時。」

    「喏!」

    一名小校,忍不住問道:「軍師,那董賊……」

    「董賊逃不了,相信那袁紹,不會放過這痛打落水狗的好機會。只要薰賊死在并州,則關中定然群龍無首。他那些親衛,肯定會和袁紹死拼,待二者兩敗俱傷時,也就是我們出兵佔領關中的時候。放心吧,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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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03:20: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六八章 各方雲動


    十月信都,正是天高雲淡的好時節。

    袁紹信馬由韁,漫步田園之上。放眼看去,雖滿目肅殺,卻又顯得生趣盎然。

    秋季,是肅殺的時節,也是豐收的季節。

    為何他人都能豐收,而我卻最後落得個慘淡收場呢?

    袁紹的心思,並沒有被豐收的喜悅所感動,相反更多的,是一種悵然若失和憤怒。

    辛苦了大半年,眼看著就要佔據了郡。

    沒想到那該死的和連,一句話卻使得袁紹不得不放棄對幽州的攻擊,退出郡。

    好在,五阮關還在手中,可以隨時再進去。

    不過如此一來,佔據幽州的計劃,也不得不隨之停止。日後,怕是要付出更多。

    想到這裡,袁紹這心裡面,有一種憋屈的想要殺人的衝動。

    在袁紹身後三十步左右的距離,跟隨著數百名親衛大戟士,督軍從事韓子率領大戟士,默默的跟隨。在韓子身旁,還有一員大將,也是袁紹如今的心腹,元進。

    元進是遼東人,生就一副好身板。

    天生力大無窮,一對獨角銅人,重一百八十餘斤,單憑力量而言,甚至高於文丑。

    這個人,心思不是很複雜,屬於那種你對他好一點,他就會死心塌地的主兒。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袁紹對元進極為信賴,任命為折衝校尉,貼身隨行。

    至於文丑。袁紹已經不再對他有太多的貫注。雖然武藝很高強,但和自己不是一條心。所以把文丑安排在了高覽地麾下,一方面文丑和高覽的關係還算不錯,另一方面,有高覽在,文丑就難以撲騰出什麼水花,還能夠順便的出些力氣。

    徐州劉備……

    袁紹非常後悔,當初沒有聽信沮授和田豐的話。

    雖然劉備在書信之中,還是顯得非常卑謙。可實際上呢。袁紹已經看出,他無法再控制劉備了。不但無法控制劉備,還搭上了一個沮鵠和薰昭,當真晦氣。

    還不能責怪沮授。因為沮授早就提醒過他,劉備這個人絕不可以留下。

    好在,劉備表現的還算不錯。沮授田豐,都認為在這個時候。最好給予劉備一些更好的待遇,至少應該視劉備為平等。袁紹表面上雖然答應了,心裡面更不舒服。

    遠處,有十餘騎戰馬疾馳而來。

    袁紹並沒有留意。而是勒馬立於田壟之上,看著那些繁忙的人們,竟有些羨慕。

    若非生於世族。吃飽了不餓。睡著了不醒。倒也是一樁幸事……

    只是,在這已經開啟了的亂世之中。這幸事真的可以長久嗎?袁紹倒不太相信。

    「主公,元皓先生和公嗣先生來了!」

    元皓,是田豐地字,而公嗣,則是沮授的字。

    元進的提醒,讓袁紹猛然從那些紛紛亂亂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扭頭看去,可不是田豐他們來了嗎?不止是田豐沮授,審配逢紀,還有幼子袁尚,全部都來了。

    信都出事了?

    袁紹心裡不由得一緊,忙催馬迎了過去。

    距離還有十幾步,田豐等人就跳下了戰馬。別看這些人被稱作文士,可實際上呢,論較起馬術地話,可都不算太差。如田豐這樣的人,更是騎射劍術都很出色。

    「主公,出大事了!」

    「出什麼事了?」

    田豐等人跑過來,那邊韓瓊非常明目的立刻命大戟士圍成了一個圓圈,進行警戒。

    「和連……死了!」

    「什麼?」

    「遼東公孫度,以廣陽人閻柔為主帥,突襲盧龍塞,搶佔令支。兵分三路,於十日之內,佔領了漁陽、廣陽三郡。二公子試圖發動攻擊,卻被蹋頓自白狼攻擊,險些丟了性命。」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袁紹腦袋嗡地一聲響,當時就懵了。

    「這閻柔是什麼人?」

    袁紹知道公孫度,據說在遼東混的風生水起,頗有風範。可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敢在後面捅呂布的刀子。端的是讓人吃驚,袁紹甚至不知道,那主帥地來歷。

    田豐說:「閻柔的來歷,至今還不甚清楚。不過公孫度這個人很穩,沒有把握的事情,斷不會輕易地出手。看起來,公孫度身邊有高人吶,我懷疑和連地死,和公孫度都有關係。」

    「還有一件事……」

    逢紀想要開口,卻被袁紹阻攔住。

    「慢著慢著,我這會兒腦子有點亂,讓我平靜一下再說!」

    袁紹深呼吸了幾口氣,總算是讓自己能平靜下來。他沉吟片刻,「元圖,你說吧。」

    「呂布在集寧和董家子大戰,兩敗俱傷。後遭鮮卑人圍困,呂布率部殺出重圍,不知所蹤。不過薰家子……據細作說,有傳言那董家子兵敗,遁入了雲中郡。」

    袁紹聞聽,眼睛不由得一亮。

    他本能地生出一個念頭,那就是立刻尋剿董俷,若能將其殺死,則河東可定。

    做到袁紹的這個位子上,人已經有了很多地變化。

    私仇對於諸侯而言,簡直狗屁都不是。莫說是殺了叔叔,就算是殺了爹娘,強姦了老婆,又算個什麼?只要有利益,昔日不共戴天的仇人,馬上可以把酒言歡。

    袁紹如今深得個中三昧,殺董俷,所求的是河東,是關中……

    但是這個念頭,卻是一閃即逝。

    且不說能不能成功,就算是成功了,只怕他所要面對的,將是關中薰家嫡系的猛攻。

    「父親,孩兒以為,如今是干

    子的好機會。」

    袁尚忍不住開口,那張因興奮甚至變得有些扭曲地俊臉。洋溢著一種期盼。

    殺死西域暴虎,那可是名揚天下的大事情……

    逢紀道:「三公子所言極是,董俷若在關中,我們奈何不得他。可如今,他逃到了我們的地盤,怎麼可以輕易放過。朔方乞活軍,被死死的纏在塞外,怕是一段時間內,無法騰出手來。就算分出了勝負。到時候也是死傷慘重,不足為慮。」

    「是啊,主公……」郭圖說:「這是幹掉董賊的好機會。董賊一死,關中定然大亂。我們可以趁機奪取河東。強渡河水,佔據關中。如此好機會,斷不可溜走。」

    沮授沉吟不語,可是田豐卻忍不住了!

    眼見袁紹有些心動。連忙道:「主公,萬不可冒然行動。且不說那薰賊精於游擊,善於奔襲。雲中、五原三郡,兵力空虛。若想追殺薰賊,需調撥大批人馬……同時還要面對那朔方軍的攻擊。主公,莫要忘記了那朔方解煩軍的戰鬥力。」

    提起解煩軍。袁紹心裡面就是一陣膩歪。

    那是一支讓人非常難受的人馬。端的有一點攻如猛虎。守若磐石地味道。

    當初擊潰呂布之後。袁紹曾調集大軍,試圖攻入朔方。可沒想到。十萬大軍被阻於朔方境外,整整半年的時間,損兵折將不說,最後也沒有撈到一星半點的便宜。

    那一次指揮作戰的,可是他心腹大將,楊鳳!

    地確是很麻煩……

    若出手對付董俷的話,萬一弄不死他,可就是大麻煩了。想當初,李傕郭多少人圍追堵截,卻連個人影都摸不著。馬騰十幾萬大軍,也被薰俷殺得淒淒慘慘慼慼。

    前車之鑒猶在,的確是很令人擔憂。

    袁紹剛起了的那點心思,一下子變得無影無蹤,再也生不出半點波瀾。

    「元皓,你地意思是……」

    「穩固代郡,屯軍雲中,靜觀各方人馬的動作。」

    「哦?」

    「主公難道認為,其他諸侯,會眼睜睜的看著,沒有絲毫動作?曹操定會有舉措,到時候看他們開出什麼條件,我們在做決定不遲。只需把那薰西平困在雲中五原兩地,是殺是放,還不是我們說了算?看著吧,不用幾日,必有動作。」

    田豐所說的動作,指地是公孫度和曹操。

    公孫度雖佔了幽州,但是立足未穩,定然會與袁紹求和,尋求時間休養生息。

    再說了,公孫度身後現在還有一個麻煩,那就是樂浪郡太守樊稠。

    樊稠不死,他斷不會和袁紹開戰。他需要時間來消滅樊稠,袁紹何嘗不需要時間佈置?

    至於曹操……

    田豐心中冷笑:他若是能沉得住氣,才叫古怪!

    ******

    豫州,許昌。

    正如田豐所猜測的一樣,曹操的確是有點沉不住氣了。

    薰俷深陷絕地地消息一傳來,矮胖子頓時樂得是撫掌大笑,多日地鬱悶,一下子煙消雲散。

    怪只怪董俷給他鬧出了好大地麻煩。

    單單是那一紙求賢令,單只是那一個字的改動,若說曹操沒有影響,那是胡說八道。

    說實話,第一次看到那榜文地時候,把曹操氣得頭疼欲裂。

    「主公,嘉以為……不可!」

    郭嘉輕搖折扇,皺著眉,沉思片刻道:「盤蛇入關中,巢穴尚未穩固。我等現在行事,萬一失敗了,豈不是前功盡棄。莫要忘記,那薰西平手中也有密探,會沒有防範嗎?失敗了的話,我們再想放蛇入關中,只怕是比登天還難,主公三思。」

    曹操聞聽,狂喜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不見。

    按照他的想法,董俷生死未卜,長安定然大亂。要知道,那長安城內,並非是固若金湯,鐵板一塊。至少在劉辨的周圍,還有一群世族圍繞。這些人會願意把大權交由薰俷?士與武的對立,那不是一兩天的時間,決不可能會被改變。

    以前,董卓死後,董俷也有過今日的局面。

    但那時候,有盧植為董俷坐鎮。盧植的名望,絕非一般人可以比擬。那些世族即便是想要有所行動,只怕也難有作為。可如果沒有盧植出現在朔方。只怕也就不可能再有如今的西漢王。盧植死了,蔡遠遊,劉洪居於西域,誰能坐鎮?

    鍾說:「奉孝此言差異。蛇兒雖未安家,但是長安如今,必然是暗流洶湧。只需蛇兒挑撥一下,則長安世族,定然會生出反意。薰西平不在,長安只餘踏白軍一部。其餘各部不是被糾纏在塞外,就是鎮守於涼州各線。至於那西域地兵馬……

    呵呵,遠水救不了近火。

    我等只需要謀劃得當,長安必然會出現混亂。到時候主公陳兵於函谷關外。趁亂一舉拿下函谷關,直取長安……試問到時候,就算董西平活著,又有什麼用處?他手中如今最大的賭注。就是西漢王。西漢王若不存,他又何來那大義之名。」

    鐘的意思非常明顯:殺劉辨!

    這樣,漢帝在曹操的手裡,這大義也就獨握在曹操的手中。

    很誘人。的確是非常誘人。誘人的連郭嘉,也不禁怦然心動,有些贊同起來。

    如果換一個對手。比如袁紹。比如……

    郭嘉絕對會同意。

    但是董俷……

    郭嘉始終覺得。薰俷手中肯定有一張沒有人知道的底牌。他看不透薰俷,而且根據以往各種經驗來看。那薰俷簡直就

    死的小強,說不準這是個圈套?

    可是,偏偏又拿不出什麼勸阻地借口。

    郭嘉沉默了……

    反倒是荀彧這時候卻開口道:「主公若想要一戰功成,佔據關中,我倒沒意見。只是奉孝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元歎的謀劃,最關鍵之處就在於一個『快』字。所以,我們必須要讓董西平的人馬,無法脫身,至少在攻入函谷關之前,無法脫身。」

    曹操細目微微一瞇,側頭向荀彧看去。

    「文若有何高見?」

    「若想成事,只我一家怕是無法成功。最好是聯絡其他諸侯,一起行動才是。」

    在內心中,荀彧是極為尊漢的人。

    但他也知道,如今漢室已經到了一個無法挽救地地步。西漢王、漢帝,必須要有一家為主導。若是兩家不停的衝突,只怕漢室就會徹底的滅亡。他為曹操部曲,自應尊漢帝劉協,而非西漢王劉辨。哪怕那劉辨的血統再純正,也必須死。

    再說了,尊了劉辨,士族何存?

    鍾和荀攸聞聽,不由得笑了起來……

    「文若這話,倒也說地在理。」

    的確,以一家之力,想要攻打關中,只怕會略顯單薄。但若能連結諸侯,也許……

    曹操當下點頭,「就這麼決定。元歎,此次還是以你為謀主,設法連結袁紹、張魯二人……奉孝,我欲請你出馬,為張魯掃平後顧之憂,不知你有什麼高見嗎?」

    漢中平定下來以後,張魯和西川也就發生了分歧。

    特別是劉焉死前,殺了張魯的全家,令雙方的仇恨也變得無可調解。

    想要張魯出兵,唯有解決其後顧之憂。曹操讓郭嘉謀劃,說穿了就是告訴郭嘉:奉孝,我對你地謹慎非常不滿意。關中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做別的事吧。

    郭嘉是個人精,如何聽不出這話語中地含義?

    不禁暗自苦笑一聲,拱手應命……

    他出身寒門,而鍾卻是出身世族。說穿了,這一次和鍾地意見分歧,與其說是個人地意見分歧,倒不如說是寒門和世族之間的一次爭鬥。很明顯,他落了下風。

    鍾等人和曹操謀劃起來。

    郭嘉卻意興闌珊,先告辭離去。

    上了馬車,才行進了百餘步地距離,後面突然有馬蹄聲傳來,緊跟著有人在車外道:「奉孝先生,我家主人請您稍等片刻……他馬上過來,有事情和您商量。」

    郭嘉認得出,那是荀彧的親隨。

    果然,片刻之後,荀彧就追過來,登上了郭嘉的馬車。

    自投靠了曹操以後,隨著曹操的地盤越來越大,大家都很繁忙,所以荀彧和郭嘉,已經許久沒有像當年一樣的把臂交談。當然,也並不是說,二人的關係疏遠了!

    荀彧上了車,手裡還拎著一個酒罈子。

    「往鳳鳴山……今日這月色不錯,我這裡有美酒一罈,正好與奉孝賞月喝酒。」

    馬車緩緩的朝著城外駛去。

    雖說許昌守衛森嚴,不過那郭嘉和荀彧是何等人?出城自然沒有什麼麻煩。

    「奉孝,為何悶悶不樂?」

    郭嘉一翻白眼,「你明知故問……那長安如果是那麼好奪取的,上一次他鍾元歎就能佔領。哈,那邊薰西平的援兵一到,他就立刻撤兵,還好意思說甚大話?」

    「只因為此?」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就是不同意這時候啟動關中盤蛇。」

    「但是主公卻認為時機成熟。奉孝,我不明白你為何如此悲觀,董西平不再,關中群龍無首,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

    郭嘉沉吟片刻,突然道:「是主公讓你來問的?」

    「嘿嘿,就知道瞞不住你!」

    「好吧,你問我原因,我說不出來。只是一個感覺,鍾元歎的謀劃,怕最終是一場空。說實話,我一直看不透我那小師弟,他的手段,有時候確是難以測度……還有,長安的確混亂,可也不要忘記了,那一池子水,只怕是比許昌還渾。」

    「你是說……」

    郭嘉搖著頭,苦笑道:「我什麼都沒有說,反正啊,我覺得很難成功。」

    荀彧猶豫了一下,突然開口問道:「既然如此,我自會去和丞相解釋。不過,丞相交代你的事情,可有辦法?」

    郭嘉笑了起來。

    「文若,對付我那小師弟,我沒有把握,但如果說對付劉璋,卻是輕而易舉。只需在荊襄散佈謠言,就說劉璋企圖出川,殺入荊襄。到時候,劉表自會出馬。」

    「他就一定能相信?」

    郭嘉淡定一笑,那如同女孩子般秀氣的雙眸,好似彎月一樣。

    「我說他會相信,他就一定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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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九章 長安之亂(一)

     安元年,不論是對關中還是關東,乃至整個大漢疆域說,端的豐富多彩。

    西漢王定都長安;漢帝協許昌改元……

    沛國王出任徐州牧;江東孫策佔據揚州四郡,請封揚州刺史;荊州劉表,一反過去數年的無為,啟用大批荊襄名士,屯兵江夏,虎視江東,端的是好不熱鬧。

    塞外紛紛亂亂,忽而結盟,忽而相互殘殺。

    漢安軍被鮮卑人死死的糾纏在塞外的草原上;和連被刺,公孫度崛起,呂布丟掉了幽州。

    而在這諸多消息之中,最為驚人的,莫過於董俷的失蹤!

    集寧的火拚,董俷率領殘部遁入了并州。按照大多數人的想法,董俷只可能走雲中五原一線。所以,袁紹在兩郡屯集了大軍十萬,瘋狂的搜索著董俷的蹤跡。

    但是,董俷卻好像是在人間蒸發了一下,不見蹤影!

    ******

    中山郡,春秋時被稱作鮮虞。

    倚太行山之屏障,扼住冀州的咽喉。(hu)沱河,有小黃河之稱,是中山郡的天塹。

    雖不比八百里秦川的險要肥沃,但是卻擁有太行山川和冀中平原的便利。

    十月中山,已經降下初雪。

    白皚皚的一片,令人生出好不寂寥的空虛感,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中無力搖曳。

    一行車馬,由遠而近的行來。

    馬車轱轆在雪地中壓過,發出嘎吱地聲響。

    一共有十餘輛馬車。護衛大約在三百人左右。一個個體型彪悍,帶著一股匪氣。

    為首的一人,跳下馬身高大約在八尺左右,體態修長,面貌英武。

    馬鞍橋得勝鉤上,掛著一桿大槍,背負兜囊,內置一對分水刺,交叉著扣在其中。

    天氣很冷!

    大漢的臉上。蒙著遮風巾。

    「伯玉,前面是什麼所在?」

    馬車中,傳來了一個聲音。聽上去很渾厚,但是卻略帶嘶啞。顯得中氣不甚足。

    「大公子,按照現在的速度,在往前走兩個時辰,就是中山國。」

    「中山?」

    車簾挑開。車隊在那名叫伯玉的漢子一聲招呼下,立刻停下來。三百護衛,行動整齊如一。

    從車裡走出一個男子,大約三十多歲的年紀。面色略顯蒼白。

    「已經到中山了……」

    男子的目光,帶著一些迷茫。自言自語道:「小師弟生死不明,我還要去關中嗎?」

    沉吟片刻之後。男子突然道:「伯玉。我記得你曾經提起過。似乎在中山國有一個遠房親戚經商?」

    「哦,確有其人。」

    伯玉撓頭道:「按照輩分。他當是我叔公。不過早在三代之前,就離開了老家。此後在中山三代經營,倒也混的風生水起。後來本家漸漸沒落,也就沒有再和他們聯繫過。嗯,算起來,最後一次見那人,還是在飛八歲時,已經有三十年了。」

    「還能找到他們嗎?」

    「只記得他住在中山國,但是具體的地址,卻不是很清楚。不過,我那叔公據說買賣做地很大,在中山郡內,僅弱於那大賈甄氏,打聽一下很快就能知道。」

    男子想了想,「既然如此,我們今晚就留宿中山。你且在城內打聽一下,若是能找到最好。找不到的話……那就算了。這中山如今還算是平靜,倒可以暫留一下。」

    伯玉當下點頭,「就依大公子吩咐!」

    男子上了車,車馬繼續朝著中山國的方向前進。在雪地上,留下了兩行雜亂的印記。

    這男子,正是在江東死裡逃生地顧雍。

    從密道中逃出之後,顧雍帶著妻兒很快就找到了蘇飛。這時候,顧家堡的噩耗,也已經傳入了顧雍的耳中。心中悲憤異常,顧家在吳郡立足二百年,修橋鋪路,頗有名聲。可沒想到,二百年的基業,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落得個家破人亡。

    正應了董俷當年和他說過地一句話:修橋鋪路的,死無全屍;殺人放火的,卻……

    顧雍也知道,憑他現在的本事,對付不了孫策。

    雖說揚州有四大世族,可哪有能怎樣?朱家已經投靠了孫策,而廬江地陸家,怕也是撐不了太久。至於另一家,卻是在九江,被那劉備死死的掌握在手中,有能有什麼作為?

    要說起來,顧雍有很多去處。

    當年在揚州刺史秦麾下效力的蒯良,如今在荊州牧劉表地麾下風生水起。

    可是顧雍知道,劉表絕不可能為他和孫策火拚。而且那荊襄世族,怕也是容不得他一個外來人。唯有投靠自家地小師弟,顧雍相信,董俷一定會為他報仇。

    可是,從吳郡到關中,路途何止數千里?

    沿途多是諸侯,顧雍還真不敢輕舉妄動。幸好,蘇飛頗識海路,借由水路抵達青州,而後從青州,扮作了商賈,進入冀州,準備由冀州穿過,抵達河東郡。

    但是沒想到……

    顧雍也不禁有些猶豫起來,靠在車廂裡,蹙眉沉思。

    大約到了傍晚地時候,顧雍一行人進入了中山國城,在城裡面包了一家客棧。

    蘇飛帶著十幾個人,去打聽他那遠房的親戚住址。

    顧雍招呼妻兒在客房中休息。這一路顛簸,他地妻子本就是個文弱的女子,也真的是疲憊至極。只靠在床邊,就立刻沉沉的睡去。顧雍愛惜的攙扶妻子躺下,又讓在途中買來的丫鬟好好照應,自己滿懷心事的從樓上走下來,坐在大廳中。

    還要不要去關中呢?

    大廳裡沒什麼人,只有一個酒客。在靠著窗邊的酒桌旁喝酒,形容略顯蕭

    一襲黑衫,外面裹著一件厚厚地大氅。

    背對著顧雍,正自斟自飲。若是在以前,顧雍也許會找他喝上一杯,但是此刻……

    夥計端來了酒菜,顧雍喝了一口酒,卻是愁腸滿肚。

    不去關中,要去何處?

    師弟郭嘉似乎在曹操那裡混的也不錯。曹操那個人嘛,似乎也不差,要不然……去許昌?

    顧雍的心裡,煩躁不堪。

    這酒喝的。也就非常的快。北方的酒,和南方的酒,還是有些不太一樣。性烈,不似南方的酒那般柔和。幾杯酒下肚,顧雍可就有了一點醉意,頭昏沉沉的。

    腳步聲傳來,顧雍覺察到有人在對面坐下。

    抬頭看去。就見先前那個在窗邊自斟自飲地黑衫男子,不知為何卻坐在他對面。

    男子面貌清,身體顯得很單薄。

    顧雍忍不住問道:「閣下。你我曾相識否?」

    「不識!」

    「那為何……」

    「呵呵。先生似乎有心事。獨自喝酒。不如你我二人對飲……不有那麼一句話,相逢何必曾相識?」

    這是董俷的《敕勒川文集》中的一首詩詞。顯然此人也曾看過。

    顧雍笑了,「先生說的不錯,雍卻是落俗了。來,請酒!」

    那黑衫文士一笑,和顧雍把酒,一飲而盡。兩杯酒下肚,這二人也就熟絡了起來,那黑衫文士談吐非常地高雅,而顧雍曾求學蔡門下,自然也是文采非凡。

    這兩個人,越說越投機,漸漸的話題從樂律詩賦上面,就轉到了當今的時政。

    顧雍突然問:「先生以為,關中形式將會如何?」

    「關中……呵呵,以我之拙見,曹操、袁紹、張魯三家聯手,怕也是雷聲大,雨點小。」

    「哦?難道以三家之力,還破不得關中?」

    「關中之亂,將亂於內……那暴虎如今不知所蹤,但一日不能坐實死訊,其麾下一日就不會散亂。至於諸侯,看似勢大,只怕也難耐關中分毫。且不說函谷關天塹,就算是河東……呵呵,更何況,袁、曹、張三家的心思,怕也不齊。」

    「那以先生之見,虎尚存否?」

    「不好說……那頭暴虎,難用常理推斷。更何況,袁紹表面上看去是大張旗鼓,只怕在私下裡,未必敢下那個狠手。如果殺不死那頭老虎,他就會深受其害;如果殺死了那頭老虎,怕也要面對關中那群虎狼之將地報復,所以嘛……說不清。」

    說不清,其實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顧雍突然笑了起來。

    「先生有沒有發現,如今這天下大勢,頗為眼熟?」

    「可是戰國七雄的再現?」

    兩人說著,不由得都笑了起來。

    黑衫文士舉杯邀酒,「在下陳宮,字公台,與先生一席話,這心情倒也好了許多。」

    「顧雍,顧元歎!」

    陳宮聞聽,臉色微微一變,「可是吳郡顧元歎?」

    顧雍苦笑一聲,歎了口氣,「這世上再無吳郡顧氏,只剩下一個顧元歎芶且偷生。」

    陳宮顯然也聽說過顧家的遭遇,臉上不禁顯出一絲同情。

    輕聲道:「先生可是要去關中?」

    對於顧雍和董俷之間地關係,包括郭嘉……可以說已經算不得是什麼秘密了。

    陳宮也是個很聰明的人,只一下子,就猜出了顧雍在為何而憂。

    顧雍這心裡,不由得咯登一下。下意識的握住肋下寶劍,警惕地注視著陳宮。

    「先生莫要誤會,宮雖不才,還不屑於做那偷雞摸狗之人。」

    顧雍沉聲道:「但不知,先生如今在何方效力?」

    「如顧先生一樣,都是孤魂野鬼罷了。我本是東郡人,後來受董卓那求賢令所招,前往陽,在光祿勳五官官署擔任小吏。董卓死後,我隨陛下被李郭二賊帶去了長安,後來……呵呵,漢帝出逃之後,西漢王還未出兵,我也逃出了長安。

    宮本想在袁本初麾下謀一出身,只是很快發現,此人好謀無斷,只重聲名,而無用人之能。如今在中山大賈甄氏門下擔當西席,混日子而已,卻讓顧先生見笑。」

    又是一個落魄之人。

    還真地應了小師弟那句話:同是天下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顧雍舉杯笑道:「先前倒是雍有些失禮了,當自罰三杯……不過,雍觀先生,亦有大才,為何不去長安,謀個出身呢?」

    「我倒是想去,可現在……」

    陳宮露出苦澀笑容,「暴虎生死不明,若暴虎真地死了,關中必然大亂,我又何必去趟那渾水?顧兄,你我一見如故,我亦有一言奉勸。暴虎不出,當旁觀之。」

    顧雍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陳宮這話中的道理,他如何能不知曉。

    可是總不成這麼耗著吧。薰俷一天不出現,他就不能做出決定,若一年不出現……

    陳宮說:「顧兄,你也莫著急。宮以為,關中這場紛亂,年關定然可見分曉。」

    「哦?」

    顧雍剛想詢問下去,卻見蘇飛帶著人,急匆匆地在客棧門口下馬。

    一進大廳,看見顧雍的時候,蘇飛就興沖沖的說:「大公子,我那本家,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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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0章 長安之亂(二)


    蘇飛的本家叔公名叫蘇雙,在中山國也算是頗有名氣的

    在中山城外,有一個好大的田莊,大多數時間,蘇雙就是住在城外的田莊裡。

    城裡面倒是有一個店舖,不過從表面上看去,生意並不是非常的興隆。

    也難怪,這蘇雙所經營的生意,並不是在店舖中可以進行交易的物品。正如蘇飛所說,蘇雙的祖上本是荊襄人士,後離開了本家,只用了三代時間,就創下了如此大的家業,那絕不是什麼正經生意能做到的事情,裡面自然有許多內幕。

    準確的說,蘇雙所經營的生意,以馬匹為主。

    他另一個生意夥伴,同樣是中山一大商賈的張世平,則是以經營兵器器械為主。

    這兩樣物品,都是被朝廷所限制。

    蘇雙和張世平就是通過販賣走私這兩樣商品,很快的在冀州中山站穩腳跟。

    顧雍找蘇雙,並不是想要撈取什麼好處。而是想在中山做短暫的停留,一方面打聽一下關中的消息,另一方面則仔細的考慮一下未來的出路,做上一個規劃。

    就如同陳宮所說的一樣,關中的亂與不亂,關鍵就在於,董俷是否活著。

    可現在董俷無音信,未來會是什麼樣子,還真的不好說。蘇雙既然是行商天下的大賈,消息自然非常的靈通。說不定,他們的手中還真的有薰俷地消息。

    「不過,叔公如今並不在家中。據說前些時日前往塞外販馬,至今還沒有回來。」

    顧雍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那蘇雙併不願意接待蘇飛。

    扭頭向陳宮看去,卻見陳宮點了點頭。

    「這個我倒是聽說過。據說蘇公六月出門,至今還沒有回來。每年秋季,都是塞外馬匹販賣的好時節。蘇公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和張世平一同出塞。如果順利的話,大約三四個月;如果不順利,則要多些時候……只是這一次恐怕不會太過順利。」

    顧雍馬上就明白了陳宮的意思。

    往年風調雨順,自然會進行的很順利。但是今年。那塞外從七月開始,就戰亂不止。這販馬的行當,說起來也要看運氣。運氣不好的話,說不定還有性命之虞。

    「大公子。我那叔父非常好客,說既然來了中山,當住在他那裡,才不失待客之道。」

    要不。就住下來?

    顧雍不僅猶豫。

    陳宮說:「顧兄,中山如今雖然平穩,但也只是就這亂世中相對而言。就算沒什麼事,也會有諸多的麻煩。再說您這一家子。幾百個護衛,定然會讓中山令感到不安。倒不如在蘇公家中住下。距離我那東家也不遠,宮也好時時上門拜會。」

    先前。陳宮也說過了。

    他是在中山大賈甄逸家中擔任西席。平日裡也不甚喜歡來這中山城中。

    甄家也住在中山城外。有一座極其廣袤地田莊,和蘇雙的田莊。可說距離並不遠。

    顧雍見陳宮這麼說,當下就答應了下來。

    上樓喚醒了妻子,讓她帶著兒子隨護隊先行出發,他和陳宮二人,則隨後動身。

    ******

    蘇雙的兒子,名叫蘇由,年四十餘歲。

    面色黝黑,體型壯碩,身高八尺有餘,一雙虎目,卻是炯炯有神。

    那大手,好似蒲扇一般,手背上青筋畢露,手心手指,更是老繭疊摞著老繭。

    顧雍一下子就能感覺出來,這蘇由絕非是一個商人。

    他曾隨秦一同親臨過戰場,更兼和黃忠、文聘這等武藝高強的人時常接觸,眼力課非同一般。正是那一句老話:沒吃過羊肉,也見過滿山地羊兒跑。顧雍能清楚的感受到蘇由身上所帶有的那股子殺氣,肯定是個上過戰場,身經百戰的人。

    蘇由極為熱情,命人在田莊裡單獨安排出了一個院子,請顧雍等人住下。

    當晚,更是在田莊內擺下宴席,連帶著把陳宮也給硬是挽留下來,好一頓開懷暢飲。

    不管怎麼說,這裡遠離了江東,顧雍地心思也算是安穩下來。

    這一頓覺,喝得酪酊大醉。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仍有一些宿醉的頭痛。

    初冬時節,天亮的也比較晚。已經是辰時,太陽還沒有露頭,田莊籠罩在薄霧中。

    顧雍披衣而出,拒絕了護衛地陪伴,一個人走出院落,漫步在田莊裡。

    很安靜……

    也許是天冷的緣故,這田莊裡的住客,起地也不甚太早。呼吸著那清冷地空氣,顧雍地心思,卻在九霄之外。袁紹派大將高覽,在雲中五原屯兵,拖住了朔方兵馬……同時又派出了外甥高幹,在上黨督兵,做出了向河東進擊的架勢。

    袁紹地用意,非常明顯。

    就是要拖住朔方和河東的兵馬。據說曹操已經屯集兵馬予洛陽郊外,虎視函谷關。

    張魯調動了漢中大半兵力,於武都一線,蠢蠢欲動。

    所有的跡象都已經表明,只要關中一旦出現動盪,袁紹曹操等人的兵馬,定然會進入關中。到時候,就算是董俷還活著,一俟那長安出事,恐怕也無力回天。

    小師弟啊小師弟,你現在究竟是在何處?

    顧雍的心裡,不免生出了幾分煩惱。一方面他擔心董俷出事,另一方面,卻為自己的前途而擔憂。袁本初非成就大事之人,難不成真的要去投靠兗州的曹操?

    一陣激烈的兵器碰撞聲,傳入了顧雍的耳中。

    從神遊中醒過來,顧雍抬頭看去,就見在前方,有一個面積不算太大的演武場。

    蘇由正在和一個青年在場中比武。

    周圍有數十個莊丁,全都是披帶盔甲。在旁邊觀摩。

    那蘇由,掌中一桿大槍,使得是上下翻飛,武藝地確是不俗。而他的對手,卻是一個看上去尚未弱冠的青年。生的面如冠玉,齒白唇紅,使得兵器,卻是一對亮銀錘。

    青年的錘法,顯然是經過高人指點。施展起來,極為凶悍。

    看上去文文弱弱,體型也很單薄。可是錘掛風聲,力道極為剛猛。和蘇由打得不分勝負。

    顧雍認得此人,昨夜曾在酒宴中出現過,不甚喜歡說話,總是在旁邊傾聽。

    隱約記得。當世

    介紹他,叫做毌丘儉。據說是河東聞喜人,也是個

    見兩人打得熱鬧,顧雍索性戰在旁邊觀瞧。

    二十多個回合過去。那毌丘儉突然間使出一招黑虎掏心,大錘震飛了蘇由的槍。

    蘇由勒馬叫道:「仲恭賢弟,我輸了!」

    毌丘儉也勒住戰馬。把錘交給了上前的兩個莊丁。而後跳下馬來。拱手道:「卻是哥哥謙讓了!」

    「謙讓個甚?你這傢伙,看上去如此單薄。怎會有這般力氣?」

    蘇由也下馬,不想正看見了遠處旁觀的顧雍,忙拉著毌丘儉上前道:「顧先生,怎麼起來的這麼早?」

    顧雍笑道:「卻不如二位起地早呢。」

    說著話,看著毌丘儉說:「沒想到,仲恭還有如此武藝,端的是讓雍吃驚不小。」

    「哈,莫說先生吃驚,想當初我第一次和仲恭交手,也沒有想到他會有如此驚人的本事。那對亮銀錘,足有一百二十斤重……若不是我還有些手段,當真就吃了他的虧……不過這兩年仲恭地武藝是越來越出眾,某家已經不再是他的對手。」

    三人寒暄了一陣,蘇由和毌丘儉,陪著顧雍來到了大廳中。

    客套一番之後,分賓主落座。顧雍這才問道:「雍昨日記得,仲恭是出自聞喜毌丘世家?但不知高陽鄉侯與仲恭是何關係?」

    「正是家父!」

    顧雍聞聽,不僅大吃一驚。

    在河東之地,衛氏家族自然是最為有名。

    然則,衛氏的威名固然大,其勢力也只能覆蓋安邑方圓。而聞喜,若說最大的世族,則是毌丘一脈。毌丘世族沒有衛氏那樣出名,但也是河東百年地望族。

    其祖上據說曾在大將軍竇憲麾下效力,在掃蕩北匈奴一戰中,立下汗馬功勞。

    不過,竇憲死後,毌丘一族也就隨之變得悄無聲息。

    漢靈帝劉宏登基的時候,念在毌丘一族當年曾立下的功勞上,封毌丘興為高陽鄉侯。之後毌丘家就沒有再出現過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甚至很多人都忘記了這個家族。

    顧雍同樣是世家出身,自然知道毌丘一族地名號。

    只是他不明白,毌丘儉既然是望族出身,而且是在河東,為什麼會出現在蘇家?

    蘇家,不過是中山的良家,大商賈出身,如何能和毌丘一族扯上關係?

    難道說……

    毌丘儉似乎看出了顧雍的心事,笑了笑說:「毌丘一族,隨是聞喜望族,可早已沒落。我父與蘇翁乃莫逆之交,此次命我前來,卻是因為蘇翁在年初時曾說要送儉一匹好馬。您也知道,天下好馬出西域,然則我們和長安,卻沒有任何關係,想要一匹好馬地話,只能通過其他地途徑。而蘇翁,恰好就有這樣地途徑。」

    蘇由也說:「不錯,家父倒是有些手段,能從西域弄些好馬。仲恭家的戰馬,大都是由家父所供應。要說起來,我們和仲恭地家族,也算是有差不到三代的交情。」

    聽上去是在解釋什麼。

    可顧雍更覺得,蘇由這話裡面,似乎還隱藏著什麼玄機。

    河東毌丘……中山蘇式……

    這裡面,莫非還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為什麼蘇由一聽說我是顧家的人,就熱情的把我請來莊園。就算他想要結交世族,可是這未免也太過於熱情了吧。

    昨日是太辛苦,加之有陳宮相伴,顧雍倒是沒有考慮太多。

    但是仔細的一想,卻發現這裡面似乎有著一根看不清楚的線,在無聲的牽連著。

    莫非……

    顧雍心裡不禁一咯登,看蘇由的目光,卻已經變得不在一樣。

    吃罷了早飯,蘇家的田莊,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中山另一良家商賈張世平的兒子前來。說是詢問蘇雙和他父親的消息,但顧雍卻覺得,這張家子更多的,是來拜會他。而毌丘儉在席間,一直笑著也不說話。

    陳宮沒有來,而且自從頭一天喝了酒之後,一連三天都沒有出現。

    顧雍覺得好生奇怪,忍不住向蘇由打聽。

    這才知道,原來這甄家,似乎有了什麼麻煩。

    蘇由說:「甄逸有一女,名叫甄,年方十六,生的是花容月貌,美不勝收。幼年時,曾有大師給她看過面相,說此女一生,富貴不可言……呵呵,這甄從小喜歡讀書,頗具才情。性情純良靜謐,非常的賢惠。不過,也許是太出眾的緣故,此女在十二歲的時候,就被袁紹的次子所看中,並且二人在四年前定下親事。」

    顧雍忍不住道:「這算是好事吧……」

    「好事?」

    蘇由笑道:「顧公可知,甄家世代經營糧食,大半個北方的糧食,都是由甄家控制。袁紹是看重甄家的這份勢力,想借由聯姻,而把甄家吞併。當然,那袁熙據說也是非常喜歡甄,只不過甄逸卻不願意,把諾大的家產交給那個袁本初。

    四年前定下親事的時候,甄逸就以女兒年紀小推托了!

    如今袁紹掌控河北,自然不希望自家的命脈為他人所控制,所以肯定會加快吞併甄家的速度。幽州的事情,已經平息下來。大公子袁譚奉命前往,替代袁熙鎮守代郡。而那個袁熙回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和甄成親,從而……」

    從而什麼,蘇由沒說,但所有人的心裡都清楚。

    怪不得那天陳宮看上去滿腹心事,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不過這件事,怕誰也幫不上忙。甄家勢力雖然大,可是和袁紹相比,卻太渺小了!

    張世平的兒子,名叫張遵,看上去非常的精明。

    他面帶愁容,輕聲道:「今日袁家吞了甄氏,怕明日你我兩家,也難以保全了。」

    蘇由看了張遵一樣,似乎有話要說,但嘴巴張了張,卻沒有開口。

    這時候,有莊丁前來稟報:「大少爺,莊外有甄家二公子甄儼與陳宮先生求見。」

    顧雍聞聽,心道一聲:怎地今天,如此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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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一章 長安之亂(三)

    中山甄氏,說起來並不是一個單純的商賈世家,而是一宦世族。

    祖上甄(han)曾經擔任為過太保一職,後家道沒落,至甄逸的時候,也做過上蔡(今河南上蔡)令。官兒不大,也許是甄逸並無心於此的緣故,很快就辭官不做了。

    甄逸辭官之後,娶了中山大族張氏女為妻,而後繼承了祖業。

    這中山張氏,並不是說的張世平,而是堂堂正正的中山望族張氏。在漢靈帝時期,這張氏族人也算是出了一個大人物。就是那個被漢靈帝罷官的諫議大夫,張鈞。

    張世平,說穿了不過是中山張氏一族的偏遠分支罷了。

    甄逸有三子五女,長子甄豫,次子甄儼,幼子甄堯。五個女兒分別是甄姜、甄脫、甄道、甄榮和甄。而甄的大名,本來是叫做甄洛。只因其生的貌美,且性情端莊穩重,不喜歡嬉鬧玩耍,故而又名(fu或者mi)。

    宓,在《玉篇》文中,有這樣的解釋:止也、靜也、默也……

    意思就是說,甄洛這個女孩子,性情很安靜,很穩重,比較內向,不喜歡說話。

    這是當年張鈞賜給甄洛的別名。

    從一定程度上,卻反映出了甄洛這個人的性情。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甄之名,甚至比甄洛這個大名還有叫的響亮。

    ******

    甄儼年二十七歲,性格沉穩。

    按照規矩。世族所傳,皆由長子。不過甄豫屬於書獃子類型的人物,對於商賈之道,並不是非常地喜歡。反倒是甄儼對此頗為喜愛,故而就成為了甄家的接班人。

    對此,甄豫也沒什麼意見,正好在家裡做學問。

    陳宮陪著甄儼進了客廳,朝著顧雍微微一笑,算是和顧雍打了一個招呼。

    可不知為什麼。顧雍總覺得陳宮的笑容裡面,隱含著其他的意思,看上去很詭異。

    蘇由和張遵起身,向甄儼行禮。

    「不知二公子前來。我等未能遠迎,實在是失敬!」

    甄儼倒是很開朗,也沒有什麼架子。和蘇由張遵二人寒暄了幾句,然後看看顧雍。又看了看毌丘儉。

    「這位可就是吳郡顧先生?」

    「啊,正是在下!」

    甄儼又轉向了毌丘儉,剛要開口,毌丘儉卻已經起身。向甄儼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如此!

    甄儼看了一眼身旁的陳宮,眼中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采。

    而那神采,也讓顧雍越發的感到好奇。這兩位今日前來。怕不是簡單的拜會吧。

    果然說談了幾句話之後。甄儼突然說:「蘇兄。小弟今日前來,卻是向蘇兄求救。」

    蘇由張遵一怔。疑惑地看著甄儼。

    「仲賢弟這話從何說起?」

    說著,蘇由起身,打了一個手勢之後,無關的下人紛紛退出,但門口卻有二十人,站立不動。

    那二十名莊丁,在人群中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可是這麼單獨的一站,就連顧雍都看出了一絲端倪:這二十個人,似乎不簡單!

    只看他們,全都是普通家丁地打扮,人手一把寶劍。

    劍長四尺九寸,比之普通的寶劍要長。而且氣度沉穩,看上去非常的機警。

    陳宮卻笑了起來……

    「二公子今日前來,是知道二位都是有本事的人,只要出手,就一定能解救甄家。」

    「公台先生,您說這話……呵呵,我實在是不明白。」

    「唉,蘇公何必再掩飾?若無把握,宮怎敢請二公子前來相求?蘇、張兩家,皆為關中細作。只怕當大都督尚在西域地時候,蘇翁和張翁,就已投在漢王門下。」

    陳宮的言語,不異於一個霹靂。

    顧雍雖然已經隱隱約約的猜到了一些端倪,仍舊是被陳宮這句話,給嚇了一跳。

    蘇由張遵,臉色頓時大變。

    門口的護衛猛然轉身,而這時候毌丘儉卻抬起手,手心朝下輕輕一按,護衛又退出了客廳。

    這毌丘儉,果然是……

    甄儼可能也沒有猜測到,這陳宮會說地如此直白,臉色有點難看。

    而陳宮卻如若不見,淡淡一笑道:「這些年,蘇翁總是能弄到純種良馬,張翁也可以搞到那產自西域的精亮武器。所有人都以為,二翁是通過塞外異族購到,可是以大都督對待異族的態度,卻是不太可能。所以,宮在很早前,就有了懷疑。」

    蘇由和張遵,都沒有說話。

    只是額頭上滲出地細密汗珠,卻出賣了兩人心中地緊張。

    「二公子曾說過,當年大都督入西域後,斷絕了西域地馬源。甄家曾奉命試圖與西域進行練習,以獲得馬匹和兵器的購買權。當時,甄家開出地條件可謂是非常的優厚。但不成想,卻沒有成功。宮當時就在想:甄家這麼大的勢力,大都督為何會看不上眼?莫非,在這冀州之中,大都督已經找到了其他

    夥伴?

    不過,當時我只是懷疑,卻無法確定……」

    蘇由沉聲道:「莫非公台先生,先在已經能夠確定了嘛?」

    「三天前,宮才確定了下來。元歎賢弟,還請勿要生氣,若非賢弟你出現,我也難以做出判斷。蘇公,你當時表現的太過熱情,熱情的讓我不得不產生懷疑。

    顧賢弟雖是江東望族,卻不足以令你如此慇勤。

    而顧家遭遇大難,已經不如當年。能令你如此慇勤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顧賢弟的另外一個身份:他是大都督地師兄,曾求學於伯先生門下。不知對否?」

    蘇由和張遵,還是沒有開口。

    反倒是毌丘儉突然笑了,「公台先生果然高明,想必也已經知道了在下的來歷?」

    「仲恭的來歷,其實不難推論。不過宮只能確定仲恭你是大都督的麾下,卻猜測不到,你的地位。想必迎接顧賢弟入莊,也是毌丘大人的主意。因為大都督那邊已經知道,顧賢弟家中遭逢慘事。所以下令密切關注,以尋找顧賢弟下落。」

    毌丘儉說:「不錯,顧先生家中出事的消息一入主公耳內,主公就立刻命林鄉亭侯派人打探顧先生的消息。沒想到。我還是疏忽了,竟然被公台先生看出破綻。

    公台先生果然利害,不愧主公所讚的節烈之士。」、

    陳宮一怔,「大都督竟知宮之賤名?」

    毌丘儉笑道:「大都督自然知道……當年先生在長安。雖僅是光祿勳下屬五官小吏,然則挑動李郭反目成仇,送偽帝逃出長安,造成關中大亂。也不簡單吶。」

    我地個天,這都是什麼人?

    不僅僅是顧雍蘇由張遵三人目瞪口呆,就連甄儼。也不得不仔細的打量起陳宮。

    陳宮的臉上。露出了興奮的光彩。

    這兩方把話都挑地非常明白。彼此的底細也都說的清清楚楚。

    毌丘毅說:「既然先生已經知道了我們的根底,那就不妨把你地請求。說個明白。」

    陳宮一笑:「這件事,還是請二公子說比較好。」

    甄儼這會兒的腦袋,暈乎乎的,有點不知所措的感覺。

    說實話,來之前陳宮說,蘇張二人定然可以解決這件事情。當時甄儼還不相信。

    想想也是,蘇張兩人不過商賈,還比不過甄家地勢力,如何能解決自家的麻煩?他更想不到,一直在家中擔當西席,教授小妹的陳先生,居然還有如此故事。

    甄儼用力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總算是把自家地情緒穩定下來。

    他看著毌丘儉,正色道:「但不知毌丘公子,能否做主呢?」

    「冀州一地所發生地事情,儉皆可做主。此乃儉前來中山前,所得到地命令。」

    甄儼說:「既然如此,在下不妨直言。請公子代我,解除了甄家和袁家的婚事。其中地緣由,想必毌丘公子已經心知肚明。一句話,我甄家世代積累的家業,卻不希望被袁家所吞併。只要能解除了這樁婚事,甄家於大都督,必有重謝。」

    居然是這件事……

    毌丘儉感到有點頭疼起來。

    他前來中山,卻是另有任務。而他所肩負的任務,其重要性,關係到關中的存亡。

    甄儼殷切的看著毌丘儉,等待他的回答。

    陳宮突然道:「毌丘大人,宮有一問,不知當問否?」

    「請先生明言!」

    「宮想知道,大都督如今……是否健在?」

    毌丘儉心裡一咯登,駭然的看著陳宮,心道:這傢伙莫非……和軍師一樣利害?

    陳宮笑了,站起身來。

    「大人無需回答,宮已知答案。二公子,我們現在可以回去了,過些日子再來?」

    「為什麼?」

    甄儼還沒有反應過來,弄不清楚陳宮這句話的意思。

    也難怪,那毌丘儉還沒有回答,究竟能不能幫助他啊。這麼回去,算是什麼?

    不過,既然知曉了陳宮的來歷,甄儼也就不再多說。

    似陳宮這等人物的想法,絕不是他能夠測度。既然陳宮這麼說,那就聽他的吧。

    毌丘儉也不阻攔,擺手示意門口的衛士放行。

    「賢弟,就這麼放他們走了?難道就不怕他們……」

    「二位哥哥放心,甄家想要拜託被吞併的命運,就只有依靠我們。孰重孰輕,他自然分得清楚。再說了,那位陳先生,也不是普通人。他既然把話都說開了,卻已經是在向我們表明了態度……放心吧,甄家不會無禮,顧先生覺得可是?」

    而顧雍,此時此刻,心潮澎湃至極。

    聽毌丘儉詢問,他笑了……而且笑得非常開心,月餘來心中的陰翳,一掃而空。

    「毌丘公子,我只想知道,大都督何時會抵達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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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二章 長安之亂(四)

     董俷何時抵達中山?

    這不僅僅是顧雍想要知道的答案,還有許多人,甚至包括毌丘儉也很想知道答案。

    毌丘儉是聞喜大族,是高陽鄉侯毌丘興的次子。

    按照古人的規矩,世家皆由長子繼承,當然這個長子,還必須是正妻所出。毌丘儉很不幸是次子,而且還是庶出的次子。也就是說,從生下來的那一天開始,他注定了無緣去繼承家族的事業。或是依附家族,或是在家族的支持下另起爐灶。

    毌丘興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在風起雲湧,暗流激盪的桓帝、靈帝兩代帝王中,保全了家族不衰。也許聽上去,這並沒有什麼了不得。但仔細想想,在這兩代帝王中,曾發生了多少事情?

    黨錮之禁,黃巾之亂……

    無數北方世族在這動盪中灰飛煙滅。而毌丘一族,至今仍屹立在河東,也算了不得。

    其時,早在李儒接手闇部的時候,就已經和毌丘興扯上了關係。

    隨著董俷在西域風生水起,非但沒有因為董卓的死而衰落,相反是越來越興旺。毌丘興就隱約的感覺出來,遲早有一日,董俷定然會殺出西域,坐鎮於關中。

    世家子,不像普通人。

    他們先是忠於家族,而後才會忠於朝廷。

    什麼事情於家族而言最有利,那麼他們就會做出相應的決斷。毌丘興雖然知道,董俷為關東士族千夫所指。可同樣是武人出身的毌丘興,又怎麼會在意這些?

    既然次子毌丘儉無法繼承祖業,那麼就讓他去開創一番事業吧!

    世族,也並非都是昏庸無能之輩,在大多數時候,他們看得遠比普通人更透徹。

    當時地毌丘儉,還沒有弱冠。

    於是藉著求學的名義,毌丘興秘密將毌丘儉送至漢安城,就學於太學士劉洪門下。

    劉洪是什麼人?

    論輩分。是西漢王劉辨的叔公;論學識,也是博古通今,更是董俷名義上的老師。

    只從這一點來說,毌丘儉身上就打下了董系的烙印。

    此後。毌丘儉回家,一直負責與中山蘇雙張世平二人的聯繫。這兩個人是怎麼和董俷拉扯上關係的?說起來,卻又要感謝羅老先生的那一部《三國演義》了。

    在李儒開始向冀州撒網的時候,首先考慮地是中山甄氏。

    不過董俷。對那中山甄氏的印象並不是非常的深刻,而且甄家的背景,著實複雜。

    演義中開篇,曾提到過兩個商人。

    當時劉備在郡召集鄉勇。曾得到過兩個商人地資助。一個叫蘇雙,一個叫張世平。

    張世平本名張宥(you),字

    這也是李儒後來打聽到的情況。這兩個人。背景都不算複雜。雖然張宥屬於中山張氏的分支。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自從張宥祖上從商以後,張家人就已經把張宥這一系刨除出去。名義是雖是同族。可是彼此間早就沒有來往。

    相比之下,蘇雙和張宥,更符合董俷地要求。

    當李儒派人和蘇張二人秘密接洽的時候,蘇雙張宥當時就有點懵了。這是一塊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雖然存在風險,可一旦成功,那麼所獲得的利益,將無法想像。

    若說商人們最佩服誰?

    不是商人地老祖宗陶朱公,也不是那聖人門下的學生子貢。誰的生意做地最好,非『奇貨可居』地呂不韋莫屬。蘇雙和張宥在商議之下,立刻答應了李儒地邀請。

    七月末時,董俷在集寧出事之後,長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並且在不久之後,他們就得到了董俷的消息。前往長安送信地人,正是烏延。

    烏延不是漢人,又精通鮮卑語。

    所以很容易就穿過了塞外,抵達朔方。並且通過秘密的方式,把董俷的情況告之長安。

    事實上,董俷的情況並不好。

    塞外的一戰,郭援戰死,董俷受箭傷,元戎士死傷慘重,最後清點時只餘八十餘人。

    薰俷這輩子,哪怕是在最狼狽的時候,都沒有吃過這樣的虧!

    他進入雲中之後,立刻就遁入山嶺之中,不敢輕易出現。一方面派烏延報信,另一方面則暗中觀察局勢,等待長安的救援。畢竟,雲中不是關中,這是袁紹的地盤,董俷不得不小心謹慎。好在,高覽雖屯兵五原雲中,卻只封鎖了各關卡。

    而長安方面,在得到了董俷的消息之後,就立刻派出毌丘儉,抵達中山。

    他們需要借用蘇雙和張世平的關係,把董俷從雲中接到河東。不走雲中五原,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有并州縱穿,進入冀州之後,由中山國出發,走常山國,經上黨而抵達河東聞喜。只要抵達聞喜,董俷等人的安全也就得到保障。

    至於常山國和中山國,乃至上黨……

    自有蘇雙張宥負責打通環節。

    毌丘儉抵達中山時,蘇雙和張宥已經出塞了。所以,毌丘儉留在了中山,而另一波人馬,則是由董鐵帶隊的三百技擊士,在蘇家人的帶領下,前去聯繫蘇雙。

    「顧先生不必擔心,有媛容大哥出馬,主公定能無憂。」

    苦笑著安慰了一下顧雍,毌丘儉又對蘇由和張遵說:「二位兄長,雖說那甄家所說的是事實,但是我等還需謹慎小心。當派人監視甄家的一舉一動,我們也要做好準備……若我估算的不錯,一切都順利的話,主公也就是在這一兩日抵達。」

    蘇由張遵領命而去。

    既然已經揭開了秘密,那麼就無需再做什麼掩飾。從地位上而言。蘇由張遵,都隸屬於毌丘儉的麾下。而這個時候,顧雍一直忐忑地心,也一下子放回肚中。

    從小師弟的作為來看,在他心裡,還是有我這麼一個師兄的!

    不過……

    顧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輕聲詢問道:「毌丘公子。不知長安,先在如何了呢?」

    長安?

    毌丘儉先是一怔,旋即笑道:「顧先生放心,長安雖亂。卻依舊在掌控中!」

    ******

    建安元年十一月,糾纏了三個月的塞外戰事,隨著賀齊不斷調動乞活軍,終於結束了!

    這一戰。可以說是乞活軍獨立完成。

    賀齊賈訪二人聯手,將闕居鮮卑等部打得大敗,殺敵三萬有餘

    虜十餘萬鮮卑人。按照乞活軍的規矩。這些俘虜應活軍中,但是這一次……

    賀齊再次祭起了屠刀,盡斬十三萬鮮卑俘虜。

    十三萬顆血淋淋的人頭。在塞外疊摞起了十三座京觀。鮮血染紅了大半個草原。

    賀閻王!

    這是賀齊如今的綽號。與當年的董殺神一樣,成為鮮卑人的夢魘。

    只不過。乞活軍雖然大獲全勝,同樣也是損失慘重,屯兵於塞外,再無力攻取彈汗山。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場戰爭還沒有結束。或者說,只是一個開始……

    但即便是如此,乞活軍在塞外屯兵,依舊對并州和幽州,造成了巨大地威脅。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

    長安霸上,已經是皚皚一片,銀裝素裹。

    今年的雪非常大,在個別地區已經造成了不小的災害。特別是關中戰事不斷,加之流民湧入,昔日八百里秦川,竟然出現了糧食的短缺,並且還出現了騷亂。

    十一月十一日,陽城、番須口、回城以及隴縣,發生了暴動!

    而這些地方,正是漢安軍兵力最為薄弱之處,陳到不得已領踏白軍出征平亂。

    位於長安城東南方地覆盎(ang)門,已經修

    盎,按照《說文》解釋,是一種承載糧食的容器。覆盎,意思是不被重視和理解。

    而事實上,覆盎門在長安十二門中,的確算不得什麼。

    如果做一個比喻,長安城是一個大宅院,那麼就有四個大儀門。其餘城門,結束角門,覆盎門更是如此,比之南城正門的安門而言,它還真是個微不足道地存在。

    不過如今,這覆盎門內,卻住了一位大人物。

    長安令臧洪,若只是論較官職的話,這算不上什麼顯赫的官位。如今長安,是西漢王所定下的王都,更是董俷開府所在。長安城內地大小官員,可謂多如牛毛。

    但臧洪卻不一樣。

    他是當年關東諸侯第一次聯盟討董時的司儀,也是聞名天下的名士。

    薰俷曾給以他『氣節壯士』之讚譽,雖將其捉拿,卻沒有殺掉,而是流放到了西域。

    同時,他給了臧洪一道題目:如何讓士子和武人和平共處?

    轉眼間,已經快十年了……

    +<.洪從沒有想到過,有朝一日他能從西域出來。雖然不是回家,可依舊感覺親切。

    薰俷看重他,盧植看重他,蔡看重他,羊續也看重他!

    不僅僅是如此,包括西漢王在內,很多人都看重臧洪。以至於當初薰俷推薦費沃擔任長安令地時候,居然沒有通過,而是由臧洪出任。只此,可見臧洪之聲名。

    但是臧洪很清楚,這該死地長安令,並不是一個容易擔當地角色。

    長安城內,派系很多。有忠於薰俷的一系,也有忠誠於西漢王地一系。雖然薰俷和西漢王劉辨之間並沒有什麼矛盾,可是屬臣之間的爭鬥,從劉辨進入長安的那一天起……或者更長遠一些,還早在西域的時候,雙方的爭鬥就沒有停止過。

    只不過,西域時,西漢王劉辨的勢力並不大。

    可是在長安……

    房間裡,火塘炭火熊熊。

    屋外雖然是天寒地凍,但屋子裡面,卻是溫暖如春。

    +.洪斜倚榻上,卻是愁眉不展,看上去心事重重。門簾挑起,從外面走進來了一個身材高挑,氣質端莊,帶著明顯異族特徵的女子。手捧托盤,走到了榻旁,把托盤中的飯菜擺上,然後又給臧洪斟了一觴葡萄酒,奉到了臧洪的面前。

    「啊,有勞夫人!」

    +.洪這才驚醒過來,連忙端過了酒杯,輕聲說道。

    這女子,是臧洪在西域娶回的妻子,是精絕人,而且還有王室血統,來頭不小。

    當初,精絕女王舉國投奔董俷。

    何太后感其對漢室的歸屬,所以就賜精絕王室以漢姓:席。

    +洪的家小,早已不知所蹤。一個人在西域孤苦,何太后就指定了女王的妹妹,嫁給了臧洪,名曰席氏。

    這席氏也頗為體貼,而且知書達理。

    由於是何太后所賜的婚事,臧洪對席氏,也非常的敬重。

    席氏道:「夫君,這些日子來,你總是愁眉不展,莫非是有什麼心煩的事情嘛?」

    +洪歎了口氣,把酒水一飲而盡。

    「當初在西域的時候,我一心想要離開。可是現在想想,西域的數年生活,卻是我生平最為悠閒舒心的日子……夫人有所不知,我現在真的是想辭官不做,回西域逍遙去。」

    席氏奇道:「夫君為何有此感慨?」

    「夫人難道沒有發現,近來這長安城內的氣氛,不太正常嗎?」

    「你是說哪些謠言?」

    席氏嗤之以鼻,「大都督勇武過人,武藝高強。天下間能殺大都督的人,怕是還沒有出生呢。」

    席氏生於西域,而董俷在過往年月中,對西域的治理還算是相當不錯。

    故而,西域人對董俷,除了哪些懷有敵意的人之外,大都是相當的感激。席氏也不例外。

    +洪苦笑道:「我也知道是謠言,可大都督一日不出現,這謠言就不會斷絕。我所擔心的,並不是謠言的本身,而是在這謠言背後,所隱藏的陰謀。」

    「陰謀?」

    「是啊,大都督在,則可震懾宵小。可如今大都督不在,長安城內群龍無首。今年雪患,隴縣那邊又出現了叛亂。陳將軍領軍平亂,這長安城內,未免會出現空虛。若是有人趁此機會作亂的話,我擔心大都督和大王苦心經營的基業,將會……你也知道,乞活軍元氣大傷,解煩軍和選鋒軍被纏住,一時難以脫身。」

    席氏啊的一聲驚叫,摀住了嘴巴。

    「夫君的意思是說,有人會造反?」

    「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造反,但我卻知道,有一些人,並不希望居於大都督之下。」

    席氏剛要開口,門外有家人前來稟報:「大人,脂大夫和金大人求見。」

    +洪聞聽,一蹙眉頭。

    他猶豫了一下,猛地站起身來,「快快有請,我隨後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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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三章 長安之亂(五)


  脂大夫,本名脂習,表字元升,長安人氏。

    而金大人則是一員武將,姓金名旋,表字元機,也是長安人氏。其父金日磾,曾經是武陵太守。當年區星在長沙造反,金日磾奉命討伐,卻遭了區星的埋伏,戰死疆場。此後金家再無人出仕,直至西漢王劉辨入長安,金旋這才重登仕途。

    如今官拜南宮校尉,性情剛烈。

    脂家也好,金家也罷,都是在長安城中生活了百年的大族。

    金家雖然是武將出身,但祖上也是文采風流,是那個時代頗有名氣的一位賢士。

    而脂家和金家,更是有聯姻之好……

    脂習與北海名士孔融交好,在關中一代,很有名聲。他天生豪爽,慷慨大方,有長安小孟嘗之稱。只不過因脂家的家財豐厚,李傕統治長安時,將脂習扣押。

    至董俷攻陷長安,脂習這才重獲自由。

    經羊續推薦,被劉辨封為散大夫,享一千三百石俸祿。

    +洪換好了衣裝,走進客廳時,脂習和金旋顯然等的是有些不耐煩了。一見洪進來,二人齊刷刷的站起來,拱手與臧洪行禮道:「子原兄,深夜造訪,多有不便,還請恕罪。」

    要論官職,脂習和金旋都比臧洪的官職大。

    不過在臧洪面前,還是表現的非常恭敬。也難怪,臧洪同是世家出身,其父臧旻曾為匈奴中郎將,歷任中山、太原太守。聲名卓絕。而洪自己,同樣是聲名顯赫。不說別的,只當年那個關東諸侯聯盟時地主持者身份,就足以讓人敬佩。

    +洪微微一笑,「二位大人客氣,深夜前來,不知有何指教?」

    脂習和金旋相視一眼。

    「子原兄,敢問如今這天下,是誰的天下?」

    +<.洪沒想到。這脂習開門見山,說話沒有半點拖泥帶水,脫口道:「自然是漢室天下。」

    「既是漢室江山,那麼當由誰來做主?」

    「這個。自然是當今聖上……」

    「子原兄所說的聖上,又是哪一個?」

    脂習說話很不客氣,步步緊逼,令臧洪有點措手不及。

    是哪一個?

    若說是許昌的那一位。無疑就扣上了反賊的名目;可若說是西漢王,又名不正言不順。

    如今的臧洪,可不是十年前的那個臧洪。

    十年的時間,對於任何人而言。都不是一個短時間,也足以讓一個人改變很多。

    +洪蹙眉,看著脂習。

    「元升。有話不妨直說。莫要這樣拐彎抹角。」

    脂習道:「既然如此。習就不妨直言。西漢王本為漢室正統,卻為薰卓奪取帝位。也因此。使得漢室朝綱不振,日漸衰落,實乃國賊,國賊也!」

    +洪不吭聲了!

    對董卓,他沒什麼好感。可是對脂習的這番話,也頗不以為然。

    國賊?究竟誰是國賊,怕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地事情吧。董卓雖然廢帝,卻也算是一心為漢室。至少在當年,漢室頗有中興氣象,若不是為人所害,未必會成今日的局面。

    若說國賊,我倒是覺得,那個鄭泰,更似國賊!

    只是這些話,臧洪沒法子說出口。當下閉口不言,看著脂習金旋二人,等他們說下去。

    脂習說:「如今西漢王還都長安,正是我漢室中興之機。然則,天下只知董西平,而不知西漢王。開口言談,必然是董西平如何如何,如此下去,置大王於何地?」

    「元升兄,你究竟想說什麼?」

    脂習平息了一下情緒,沉聲道:「子原兄,習索性把話說開吧。如今薰西平生死不明,其麾下人馬,也是群龍無首。此乃天賜與我等興復漢室的大好良機,正當西漢王執掌大權,揮兵去關東,平息諸侯爭紛,振興我漢室江山的好機會。我等幾番商議,擬輔佐西漢王重登大寶,但請子原兄你出面相助,不知兄意下如何?」

    +洪開口道:「你們打算怎麼輔佐西漢王登基?」

    「如今長安兵力空虛,而董西平地親信,都不在長安。只需控制長安,請大將軍進駐。到時候,薰賊餘孽,定望風而逃。話盡與此,但不知子原兄你如何說?」

    +洪看到,金旋的手,不知

    經扶住了肋下的佩劍。

    心中不免暗自叫苦:看起來我若是不答應,只怕這些蠢貨,就會動手殺人了!

    +洪忠於漢室否?

    那絕對是忠心耿耿,沒二話說。

    可臧洪也清楚的知道,這些傢伙也就是嘴巴上說地漂亮,可未必能成就大事。

    至少有一件事,臧洪看得非常清楚。

    薰俷和劉辨是一體的,至少在目前,絕不能產生矛盾。可這些傢伙,卻是吧西漢王往死路上推啊。如果董俷不死,那麼西漢王劉辨和董俷,將產生不可彌補的裂痕。到時候,什麼復興漢室,什麼平息爭紛,說穿了也都是一個笑話而已。

    那袁本初,真有那個本事?

    +洪沉聲道:「此事西漢王可知否?」

    「大王仁慈,並未表態。」

    「那太傅羊大人那裡,是否知道?」

    「羊大人近來身體有恙,閉門不見客……但想必是沒有問題的。」

    真是一群自以為是地傢伙啊!

    +洪深吸一口氣,道:「不知二位要我如何配合呢?」

    脂習和金旋,面露喜色,「我就知道,子原兄一定會同意。放心吧,我已經聯絡了許多人馬,一定可以成功。我也不為難子原兄,只請子原兄到時候,打開安門即可。」

    很明顯,這夥人還召集了一些幫手。

    +洪一蹙眉,輕聲道:「我只是長安令,四正門,八偏門雖是我來掌管,但實際上,卻是有閔貢大人所控制。若沒有閔貢大人的手令,這件事怕不是太容易吧。」

    這句話,說的半真半假。

    長安執金吾閔貢,地確是負責十二門地事務。

    可實際上呢,閔貢和臧洪兩人地手令,都可以起到作用。

    那閔貢,也是一位老臣了。曾經是河南尹,更和董俷一起,曾與北邙山救駕。

    脂習和金旋相視而笑。

    「仲叔果不欺我……只是子原兄未免有些……呵呵,仲叔兄已經同意加入我們,只是這長安十二門,必須要有仲叔兄和子原兄你二人聯合簽發的手令才能開啟。」

    +洪瞳孔不由得放大……

    這些蠢貨,居然跑去找閔貢閔仲叔了嗎?

    聯合簽發……仲叔兄,莫非你已經投靠了董西平?你就這麼有把握,那董西平還活著?

    +洪是個聰明人,當下微微一笑。

    「既然閔大人已經同意,洪自然無法拒絕。」

    「如此,多謝子原兄。」

    脂習和金旋,興高采烈地走了。

    但是臧洪的心情,卻是變得格外沉重。這一系列的發生,讓他感覺到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推動一樣。不知為何,他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很多人都忽視的人。

    對於那個人,說實話臧洪並不是很瞭解。

    在西域的時候,那個人雖然地位很高,可平日裡卻是從不顯山露水,甚至話也不多。

    可是臧洪知道,那個人很利害。

    特別是那個人的眼睛,看上去很淡漠,但臧洪卻能感受到,那淡漠之後,所隱藏的陰鷙。

    你想要做什麼?

    +洪忍不住輕聲的自言自語:「我想我已經知道了你的目的,只是你這樣做,又讓大都督將來如何與西漢王面對?難道說,你就不怕面對大都督的憤怒,或者,你另有打算?」

    忍不住,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

    +<.洪在客廳裡呆坐了很久,慢慢的回到了臥室。

    席氏已經睡下了,燭光映照著席氏美麗的面龐,看上去是那樣的嫵媚……

    +洪心裡突然一個哆嗦。

    閔貢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麼我呢?我又該如何選擇?

    不行,我不能在這裡等待。為了她,我也不能……可是,難道要我出賣別人嗎?

    +洪扭頭,走了幾步之後又停了下來。

    扭頭看了一眼席氏,臧洪一咬牙,邁步走出了臥房,「來人啊,立刻給我備車!」

    只是,臧洪卻沒有看到,當他走出臥房的一剎那,席氏突然掙開了眼睛。那嫵媚的粉靨,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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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03:23: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七四章 長安之亂(六)

    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雪,令道路越發難行。

    白茫茫的一片原野,透著無盡的寂寥。百里方圓之中,甚至看不到一個人影。

    這是自中平年以來,十五年間冀州最大的一場雪。

    雖然說,瑞雪兆豐年。可凡事總歸過猶不及,這雪太大了,大到了讓老百姓難以承受的地步。無數房屋承受不住重壓,在暴風雪中轟隆倒塌,又多了無數冤魂。

    是老天的懲罰,亦或者是……

    不僅是冀州如此。并州、幽州、塞外的鮮卑部落同樣如此,而且災情更加嚴重。

    富貴的,依舊富貴著。

    可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卻生生的凍死了,餓死了無數。

    在流傳後世的《建安野獲錄》一文中,把建安元年的這一場大雪,稱之為建安雪患。

    十一月末,押運防寒輜重,抵達乞活軍的田豫和龐統,在觀察了彈汗山鮮卑大營之後,獻出一策。趁朔風正烈時,一把大火,將公孫度三百里聯營盡數燒燬。

    乞活軍順勢,佔居了彈汗山。

    這一戰後,乞活軍再無半點東進的能力,只好屯兵於白山一線,與公孫度隔濡水相望。

    ******

    算算時間,顧雍在蘇雙的田莊裡已經住了三十多天。

    可是董俷還是沒有消息傳來,這讓包括毌丘儉在內的許多人,都感到非常焦躁。

    甚至是彈汗山方面傳來的捷報,也變得不再那麼令人振奮。

    顧雍說:「西平雖最終奪取了彈汗山。可是從戰略意義上而言,已經是大打折扣。」

    毌丘儉不免奇道:「先生此話怎講?」

    「彈汗山若是還在和連之手,則是我大漢二百年來,對胡族從未有過地大勝利。可是,和連先死於公孫度手中,而後整個鮮卑又被公孫度所掌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彈汗山已經屬我漢室疆土,西平雖奪取了彈汗山,卻淪落為諸侯爭紛。」

    陳宮歎了口氣。「大都督一盤好棋,最終卻成就了那公孫度的聲名,落了下乘,端的是落了下乘。公孫度雖失了彈汗山。可這殺胡英雄的名號,卻已經坐實了!」

    自從那一日甄儼來訪之後,陳宮就隔三差五的時常來田莊做客。

    雖說這陳宮與當世而言,聲名並不彰顯。但也確有才華。特別是他在長安做的那一番好大謀劃,讓顧雍和毌丘儉也不敢等閒視之。二人都知道,這世上有本事的人多了去,有些人名滿天下。有的人卻不喜結交朋友,這陳宮就是其中之一。

    「聽說,那惡虎南下了?」

    顧雍喝了一口酒。笑呵呵的說:「沒想到雄霸幽州地北地惡虎。卻淪落如此下場。」

    「是啊。曹操得惡虎襄助,只怕會如虎添翼。」

    「也不盡然!」陳宮說:「曹操雖是當時梟雄。那惡虎又豈是等閒之輩?論官階,呂布是當朝衛將軍,幽州牧,溫侯……曹操如今不過是費亭侯,振東將軍而已。二者之間,怕也難以相處長久,只看那曹孟德,有沒有降龍伏虎的本領。」

    顧雍和毌丘儉,也不由得連連點頭。

    是啊,那呂布是個桀驁不馴的人,而且久居上位,能輕易的臣服於曹操之下嗎?

    怕也是非常困難吧!

    提起了惡虎,顧雍就忍不住想到了另一頭暴虎。

    把酒杯放下來,輕聲地問道:「仲恭,可知道大都督如今在何處?何時能回來呢?」

    陳宮也忍不住道:「是啊,我那東家也是一天三問,我也煩的要死。」

    「可就算是主公來了,你讓他怎麼去阻止婚事啊。」

    毌丘儉蹙眉道:「先生當知道,這裡畢竟不是關中,主公就算來了,又如何出頭呢?」

    陳宮淡定一笑,「此事宮已有了打算。」

    「願聞其詳!」

    陳宮猶豫了一下,看看毌丘儉和顧雍,一咬牙道:「其實此事也關係大都督如何回轉關中。如今,通往河東的各個路口,都有重兵把守。袁紹就算不想和大都督翻臉,怕也不會輕易放大都督回去。雖說蘇翁他們有門路,可總歸不夠保險。」

    「那倒是!」毌丘儉點頭贊同道。

    陳宮這話說的不錯。從冀州入河東,雖然是一個不錯地選擇,但也算是一次冒險。

    顧雍道:「公台,何不直言?」

    陳宮一笑,「其實,回歸河東最大的問題,莫過於在上黨。我意請大都督,與途中劫殺袁熙。如此一來,袁紹必然大怒,定會調集各地兵馬,包括上黨方面的兵馬,也必然會被調動起來,追查兇手……而這時,往河東的關卡也會隨之鬆動。」

    顧雍聽明白了……

    陳宮這時要來一個時間差,借助兩地兵馬調動,來衝破上黨一地地防衛。

    只是……

    顧雍和毌丘儉相視一眼,心中不免生出一絲疑惑。

    陳宮看出了二人的心思,當下道:「當然,小姐卻是不能繼續留在中山了。大都督可借袁熙迎娶宓小姐時,連同小姐一同劫走。一來,甄家能擺脫關聯,二來,小姐可為甄家向大都督效力的聯絡人,與蘇張兩家,同為大都督來效力。」

    話說地很漂亮,但實際上,甄就等同於甄家地人質,前往關中。

    恐怕往關中地人質,不止是一個甄。一旦消息敗露的話,甄家也是難逃一死。

    從這一刻開始,甄家地未來,已經和關中緊密相連。

    顧

    了一下,輕聲道:「小姐前往關中,但不知甄家又紹的控制?」

    那言下之意是說:甄不過是袁紹吞併你老甄家地一個借口。就算不成親家,他老甄家就能逃過袁紹的算計?只怕不那麼簡單吧。袁紹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陳宮冷笑,「元歎放心,老甄家能立足中山百餘年時間,又豈是一點手段都沒有?袁本初雖然雄霸冀州,可如果說想要和老甄家硬來,怕到時候也會很難受吧。」

    顧雍和毌丘儉,都是世族出身。

    自然知道,世族立足地方的根本。陳宮說的不錯,那甄逸怕也不是個易與之輩。

    ******

    這天晚上。顧雍和毌丘儉都睡的很晚。

    陳宮日間的話語,猶在耳邊不斷的迴響,兩人都在琢磨,這裡面的種種可能。

    子夜時分。寒風呼嘯。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卻是越下越大了。

    路上的積雪,已經能沒過小腿。馬匹車輛,乃至路人行走。變得格外艱難。

    書房裡,顧雍和毌丘儉正在說著事情。

    突然門外傳來了嘎吱嘎吱地聲響,緊跟著門簾一挑,卻見蘇由從屋外走了進來。

    「蘇兄。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

    「顧先生,仲恭。快隨我走。主公已經到了!」

    「什麼?」

    顧雍聽聞這消息。忍不住一陣激動。而毌丘儉更是呼的起身,拉住了蘇由的胳膊。「主公來了?在何處?」

    「仲恭,莫要激動……主公並沒有抵達中山,而是在中人亭落腳。家父派人前來送信,主公不會來中山,待雪勢稍緩,他將會由中人亭轉道上曲陽,直入常山。」

    毌丘儉愣住了!

    按道理說,主公應該是先至中山匯合,為何卻在中人亭改道?

    反倒是顧雍,很快就明白了董俷的意圖。看起來,西平當是為了穩妥,不欲和蘇張兩家走地太近,以免被人看出破綻,所以才選擇了在中人亭改道入上曲陽。

    比起十餘年前,西平的思路,顯然變得更加縝密。

    當下把他的想法告訴了毌丘儉,而後立刻讓人喚醒了蘇飛,讓他帶上家人和護衛隨後動身,他和毌丘儉兩人則在蘇由和張遵的引導下,先行出發,前往中人亭。

    「顧先生,要不要通知甄家?」

    顧雍一蹙眉,沉吟片刻後搖頭道:「不,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我們見過西平再說。」

    「喏!」

    不知不覺,毌丘儉已經把顧雍看作了謀主。

    事實上,不論從經歷還是從籌謀而言,顧雍明顯也要比毌丘儉高明出了許多。

    而且顧雍還是董俷地師兄,從親密的關係而言,毌丘儉也要以顧雍為主。

    商量妥當之後,眾人連夜啟程動身。

    中人亭在恆水下游,望都、上曲陽和中山國三地之間(今河北唐縣附近)。從中山國至中人亭,原本並不需要多長的時間。不過由於道路難行,使得顧雍等人二更天出發,至天亮時分,才抵達中人亭。此時,鵝毛般的大雪,已經停息了。

    天空湛藍,格外地晴朗。

    顧雍一行人在位於恆水畔的一個田莊外下馬。

    蘇由上前道:「小人蘇由,奉家父之命,前來匯合。」

    田莊門樓之上,有莊丁打扮的衛兵放哨。不片刻地光景,就見莊門打開,從田莊中走出了一行人,大約十幾個。為首地兩人,一個是武將打扮,另一個卻是一身勁裝,外罩黑色大氅,體形頗有些瘦削清地感覺,面頰似刀削斧劈般,稜角分明。

    「蘇先生,張先生,主公有請!」

    說著話,這人向顧雍看了一眼,微微一怔,露出似曾相識的表情,「這位是……」

    「你是……董鐵?」

    顧雍也覺得這勁裝青年有些面熟,想了片刻之後,驚喜地說:「我是顧雍,我們曾在管城驛站見過,你忘記了?當初我隨恩師,從洛陽一同返回城。」

    「啊!」

    勁裝青年忍不住輕呼一聲,連忙上前行禮,「卻是顧先生,請恕董鐵先前眼拙。」

    這青年,正是董俷的技擊校尉,董鐵董媛容。

    顧雍在董鐵和那武將打扮的青年邁步走進了田莊,一行人很快來到了田莊的大廳前。

    這是張宥在中人亭的一處田莊,主要是用於行商途中落腳休息。

    田莊不大,有四五十間房舍。沿途可以看到身著軟甲,背負長劍的技擊士巡邏。

    走進大廳裡,迎面一股暖暖的氣流撲來。

    只見兩名老者,正陪著一個身形偉岸,若同雄獅一般端坐中央的青年說笑。

    那青年,年紀約在二十七八歲,站起來身高過丈,膀闊腰圓。面似鍋底,橫眉細目,獅鼻闊口,形容猙獰可怖。見顧雍等人進來,青年也隨之起身,拱手笑道:「蘇兄,張兄……一路辛苦,快快請坐……」

    目光落在顧雍的身上時,青年不由得微微一怔。

    「你是……」

    顧雍露出了笑容,上前一步,拱手道:「大都督,城一別業已十四年,還記得故人否?」

    「你是……顧大哥!」

    青年一聲驚呼,上前一把將顧雍抱住,臉上流露出欣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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