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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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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風回] 醜霸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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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04:25: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八五章 長安(四)


  賈詡靜靜的盤坐在囚室中,不過囚室的大門,卻是敞開著。

    此時的杜郵堡裡,已不剩下什麼人了。空蕩蕩的,透著一股子死寂的冷清,令人心生寒意。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血腥氣。

    賈詡閉著眼睛,不停的做著深呼吸,似乎在回味這種奇怪的感覺和氛圍,表情很怪異。

    陰森長廊中,幽暗的火光忽閃忽滅。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漸漸清晰。賈詡,也睜開眼睛。

    「父親!」

    在門外,出現了一個瘦削的青年文士,年紀看上去在三旬左右,頜下黑鬚,面容瘦削,卻顯得很幹練。文士在門外躬身道:「奉王太子之命,請父親前往長安,坐鎮涼王府,主持大局。」

    賈詡起身下榻,一抖衣袍。

    「訪,幾年不見,你比以前卻是沉穩多了。」

    那文士,正是賈詡的次子賈訪。聞聽賈詡的稱讚,賈訪卻不見絲毫的情緒波動,「此乃父親和涼王的栽培。」

    「呵呵,個人的成長,和他人無關。」賈詡笑了笑,「你哥哥回來了嗎?」

    「兄長已從星宿海秘密潛回長安,此次回來,兄長共帶來了兩千訓練有素,武藝高強的技擊士。現正奉王太子之命,拱衛涼王府。王太子說,西域已定,長安諸事,盡在掌控之中。」

    賈詡眸光一閃,「他們終於要動了嗎?」

    「是的,他們也知道,關東戰局已經不可逆轉,若涼王挾平定關東之勢回轉長安,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明日,將是秋試大考的日子,所以那些人決定今晚起事,和涼王決一死戰。」

    賈訪侃侃而談。似乎並不是很著急。

    而賈詡更是如此,示意賈訪在囚室中坐下。近十年的幽禁,雖然董俷並沒有限制賈詡的行動。但是為了避免麻煩,賈詡很少走出囚室大門,更不要說走出杜郵堡,去享受一下陽光。

    十年謀算,只為今朝!

    賈詡很清楚。過了今夜……這長安將會出現前所未有的嶄新局面。而這一切,都歸功於他的謀劃。這些年來,他苦心經營,和董俷一步一步的謀劃。現在……可以採摘勝利的果實了。

    可越是這樣。賈詡就越是冷靜。

    「訪。你瞭解王太子嗎?」

    賈訪一怔,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自王太子執掌督察院以來,孩兒一直在暗中觀察。不能說很瞭解,但是也算熟悉。王太子宏才大略,有帝王之姿。在孩兒看來,王太子和涼王,完全不一樣……父親。為何突然問起這個?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還要早早地趕回長安呢。」

    賈詡笑道:「我會不會長安,意義都不大。事實上有王太子坐鎮長安,作用勝於我十倍。之所以說讓我主持大局,不過是獎賞我這多年來幽居杜郵堡的功勞。你也說了。長安盡在掌控。」

    「可是……」

    「訪。你剛才也說了!王太子和主公不一樣。你能認識到這一點很好,我相信。你和你的兄長,也都有了自己地算計。但是我卻不同,若我在長安一日,只怕是王太子這心裡,就一日不得安寧。追隨涼王以來,我鋒芒太露……於我個人,倒無所謂。但是於你兄弟,卻不妥。」

    賈訪不禁沉默了!

    境遇不同,也注定了個人的胸懷不一樣。

    其實賈訪何嘗不知道,當董冀每每提及他的父親時,言語神采之中,總會流露出忌憚之色。

    而在董冀身邊,也有了周不疑出謀劃策。

    過了今夜,周不疑就將要正式的走到台前。如果賈詡出來,勢必會壓制住周不疑的發展。

    董冀會顧忌賈詡。

    一開始或許不會波及他兄弟,只要董俷在,賈詡就不會倒。賈詡在台上多一日,董冀就會將那顧忌,漸漸地由個人而轉移至整個賈家。一俟董俷不在了,那麼賈家就再無靠山了。

    賈詡說:「我知道,王太子其實對我很忌憚。而且他的野心,比之主公要大,手段也比主公毒辣。主公對那九五之尊,並沒有興趣。當初之所以接受封國,最主要的還是向一些人妥協。但是關東之戰結束以後,主公定然還政皇上……所以,長安今夜,注定會有腥風血雨。

    我老了,眼見著你們成長,並且已經成為王太子的左膀右臂,此生再也沒有遺憾。

    中平元年時,主公在臨洮強行招攬我,並且對我說:天下之大,能用賈文和者,能令賈詡盡情施展才華地人,捨我其誰?一晃二十年,主公當時地言語,為父至今是仍縈繞在耳邊。

    天下,能駕馭我,使用我的人,唯有主公。

    即便是王太子,也不可以!

    如今,已經是該我功成身退的時候了……訪,你回去吧。我這裡有一封信,請轉交給主公。

    你告訴王太子:賈詡已死,從此這漢室天下,再無賈文和這個人。

    如此一來,方能保我賈家的富貴。」

    「父親!」

    賈詡展顏一笑,「好了,你走吧……讓賈笙和賈郁留下,這裡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去解決。」

    賈訪聞聽,躬身一禮。

    賈笙和賈郁,是賈家的家將,也是當年西涼羌亂,賈詡在敦煌收養的兩個孤兒。

    賈笙二十二歲,賈郁才二十,是兄弟倆,不但武藝高強,還能識文斷字,精通於兵法謀略。

    已近戌時。

    賈訪帶著人離開了杜郵堡。大約快要到渭橋的時候,賈訪突然聽手下有人喊道:「快看!」

    扭頭看去,只見杜郵堡方向火光沖天。賈訪本能的撥轉馬頭,但是猛地又勒住的戰馬,一聲歎息。

    「我們去羽林軍大營。」

    「可是杜郵堡……」

    「杜郵堡遭賊人攻擊,已經不存在了!」

    跟隨賈訪地人,都是他的親隨。聽聞他這句話,都一怔。有聰明的人,隨之就明白了過來。

    賈訪說:「快些走吧,再晚怕就來不及了!」

    說完,他打馬揚鞭,朝著羽林軍大營的方向急馳而去。數十匹戰馬,也緊隨著賈訪的身後。靜。

    由於秋試大考即將到來,也不知是出於慎重地目地,或者是其他的原因,長安在三日之前,開始宵禁。昔日每逢夜晚,繁華熱鬧地朱雀大街,在今夜格外的冷清。長街上,不見人跡。

    劉禎領著八百宿衛,出皇城直奔朱雀大街而來。

    一路上,劉禎心情格外激動,身體中好像有一團火似地,快要把他焚燒掉。

    過了今日,長安就要變成劉姓的天下了。這江山還是漢室的江山,天下還是老劉家的天下。

    當拐過進昌坊的時候,劉禎和帶領家將,趕來匯合的劉基相遇。

    這劉基,是劉繇的兒子。當年高寵解救劉繇之子投奔劉備,劉基不願呆在徐州,投奔長安。

    年二十三歲,孔武有力,被劉和稱之為老劉家的千里駒。

    劉禎和劉基誰也沒說話,但是從彼此那熱切的目光中,卻看到了彼此的心聲。相互一點頭,兩軍匯合一處。

    近三千兵馬,向涼王府開拔……

    八百宿衛,也沒有想太多。

    他們是童淵訓練的兵馬,只忠心與劉辯。黃金虎符一出,八百宿衛自然也就聽從劉禎之命。

    長安,是董家的長安。

    宿衛何嘗不知道?在他們看來,今日不過是皇帝和涼王之間的一場對決。只要成功了,劉辯就能重掌朝政。朝堂裡的爭紛,對於宿衛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們的責任就是,保護皇上,聽從皇上的調遣。至於其他的……呵呵,哪怕董家勢力再大,皇上一聲令下,他們決不推辭。

    八百鐵騎,在長街急行。

    隆隆的蹄聲,也驚醒了許多街道兩邊民宅中熟睡的百姓。

    有記性好的,一把將家裡想要推開窗子看情況的家人攔住。

    「七年前的某個夜晚,長安城中也迴響著鐵蹄的聲音。但是那一夜,卻血流成河。莫好奇,莫觀瞧……是是非非,都和我們無關。這長安城是誰的,不重要……只要不影響我們就行。」

    老者們口中的那一夜,正是賈詡血洗長安的夜晚。

    也許,今夜的長安,又將掀起腥風血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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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六章 長安(五)


涼王府大門緊閉,鑲嵌著一排排直徑大約在四寸左右,圓形銅片的朱紅色大門,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氣死風燈籠隨風搖晃,燭火忽閃忽滅。

    劉禎和劉基相互看了一眼,劉基立刻會意,帶著他所率領家將,封鎖長街兩面,把涼王府圍住。

    片刻之後,從涼王府的後方,傳來鳴鏑聲響。

    劉禎下意識的抽出寶劍,厲喝一聲:「宿衛軍,給我殺……活捉董賊家眷者,封鄉侯,賞萬金!」

    隨著宿衛齊聲吶喊,涼王府周圍,響起了震天介喊殺聲。

    有宿衛抬起撞木,向涼王府儀門衝擊而去。距離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登上台階。突然那儀門打開,一名小將領著數百軍卒,從涼王府中衝出。那小將,身高八尺,膀闊腰圓。生的齒白唇紅,面如冠玉一般。掌中一對大鐵矛,長約七尺。兒臂粗細,每一支重大六十六斤。

    「蠢賊,吾彥在此!」

    小將雙手舞矛,化作一道道如虹影般的寒光。只聽破空的歷嘯聲響起,當頭兩個扛著撞木的宿衛被挑飛了出去。吾彥雙矛順勢一壓那包鐵撞木,氣沉丹田,雙臂用力,口中一聲巨吼。

    「開!」

    重達五百斤的撞木,被雙矛挑動,翻飛而去。後面的宿衛躲閃不及,被撞木砸的血肉模糊。鮮血混合著肉糜,帶著那黃白且粘稠的腦漿,順著台階往下流淌。這涼王府中的數百軍卒,全都是當年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兵。個個身上帶著殘疾,有的瞎了一隻眼,有的少了一隻胳膊。可這些人殺法驍勇,配合有素,把宿衛逼得連連後退。

    劉禎不禁嚇了一跳!

    不過轉念一想:董出兵隨帶走了大部分悍卒。可這涼王府是他的家,總會留有一些猛將。

    但是,我手中有三千人馬。且涼王府這邊一旦出事,其他人馬也就要一起行動了。

    只要趙雲的羽林軍進入長安城,整個長安都將被我們控制。待到明日,皇上一聲令下,董賊就算有天大本事。也難以回天。這天下,還是我劉家地天下,區區鄙夫,焉能讓他來當國?

    想到這裡。劉禎心事大定。

    指揮人馬向涼王府衝擊。此時。長安城喊殺聲四起,不少地方起了火,那烈焰沖天直竄。

    隨著涼王府的戰事開啟,宗室和董家的對決,再無回轉餘地。

    劉和等人,領著臨時拼湊出來地人馬,還有清涼寺僧眾,舉著刀槍,在長安城中奔走不停。

    早在很早前。劉和等人就已經確定了目標。

    他們攻擊的重點,除了承明殿,鹿門閣等幾個有著董明顯烙印的地方之外,還有就是守衛相對薄弱的霸城門。霸城門一破,早已經等候在外的羽林軍將順勢攻入長安。可定大局。

    但。承明殿也好,鹿門閣也罷。

    還有那印刷地工坊。天工監基地……這些個地方的抵抗,都非常頑強。

    劉禎漸漸的發現,事情似乎有點不太對勁兒。十幾個闖進涼王府的宿衛,在進去之後卻如同石沉大海。而且,涼王府四周喊殺聲雖然響亮,但是似乎並沒有任何地進展。從那兵器地撞擊聲來看,劉基也遭遇到了抵抗。情況有點不受控制了!按照計劃,此時應已拿下涼王府啊?

    身後,尚有二百宿衛,等待命令。

    劉禎一咬牙,「傳我命令,攻入涼王府,死活不論!」

    之前劉禎是想要活捉,可是看這情況,好像不太可能了!既然如此,我也唯有下毒手了……

    就在劉禎發出命令的一剎那,戰局突然發生了變化!

    一名女將領著數百人殺將出來,厲聲喝道:「小賊,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個死活不論!」

    話音未落,數道寒光飛出。幾個剛靠過來的宿衛,被飛刀所殺。那女將摘下大槍,撲稜稜一抖,幻出萬朵梨花,將圍攏過來的宿衛,紛紛挑殺在長街上。威風凜凜,端的是巾幗不讓鬚眉。

    這女將,正是董綠。

    年已三十六歲的董綠,雖然多年未曾再上疆場,可是這武藝,未有一天落下過。

    董俷曾經對董冀說過:「我苦練武藝,萬一有一天,我董家面臨危險時,我還能保護家人。」

    董冀,是董綠的兒子。

    後來在一次和母親閒聊的時候,把董俷的這些話說了出來,著實地刺激了董綠和任紅昌二人。

    從那之後,二女也開始打熬功夫,任紅昌這個昔日鸞衛營的主帥,也將家中女僕組織起來。鉤鑲女兵重又出現,每日在後花園中操演陣法,練習武藝。只是在外人看來,涼王府依舊安靜。

    二百鉤鑲女兵從府內闖出來的一剎那,涼王府裡,響起了悠長號角聲。

    緊跟著,一支支火箭,從涼王府,從長安各處戰場中騰空而起。劉禎不禁被嚇了一大跳。

    「技擊士,出擊!」

    在一聲厲喝聲中,朱雀大街兩邊臨街的房頂,牆頭上,出現了一群黑衣黑甲,一手圓盾,一手持鐵劍短矛的甲士。這些甲士,紛紛從屋頂牆頭上跳下來,加入戰局之中。圓盾輪開,盾緣寒光閃爍。鐵劍短矛刺擊,挑斬,並且不時地,會從綁在他們手臂上一方長匣中,飛出鋼弩,射殺靠近地宿衛。

    月英弩!

    經由黃月英等人改進,將元戎弩細化,可連發十弩,十五步之內,能貫穿重甲。

    這是專門給技擊士配備的武器,威力無窮。劉禎瞪大了眼睛,看著身邊地宿衛一個個倒在血泊中,竟反應不過來。這時候,董綠催馬衝過來,人馬合一,銀槍快如閃電,將劉禎挑殺在長街之上。此時,圍繞著涼王府周圍的長街小巷中,到處都是縱越挪移的技擊士身影。

    一名武將揮舞長槍,從小巷中殺出來。

    「堂兄,速走……」

    來將正是劉基,他從其他角門想要攻入涼王府,哪知道連涼王府的院牆都靠不過去,在牆後的技擊士,用鋼弩利矢,射殺的劉基兵馬狼狽逃竄。一俟反擊開始,劉基的人,已四散而逃。

    劉基從小巷中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劉禎被董綠挑殺。

    雙眸通紅……他也知道,今晚這宗室的行動,恐怕是已經完了。想要殺出去,又談何容易?

    催馬擰槍,向董綠撲去。

    吾彥雙矛砸翻了兩個宿衛,見此情況,怒吼一聲,「蠢賊,休傷我家王妃!」

    大步流星衝過去,攔住了劉基的去路。一手鐵矛脫手飛出,劉基在馬上舉槍封住,這戰馬已經到了吾彥的跟前。只見吾彥巨吼一聲,也不躲閃,掄起拳頭,狠狠的砸在了那戰馬的脖子上。

    戰馬一聲悲嘶,被吾彥砸翻在地。

    劉基被摔得頭昏腦脹,還沒等爬起來,卻見吾彥上前一步,抬手抓住了他的雙腿,大喝一聲,雙臂使盡力氣,把那劉基撕成了兩半。宿衛的確厲害,可是卻沒有見過這般的景象。

    吾彥撕碎了劉基,二話不說,掄起兩片屍體,追著宿衛打去。

    朱雀大街的戰事持續了僅僅一炷香的時間,就基本上算是結束了……

    董冀走出了大門,自有親兵牽來馬匹。而董冀並不急於上馬,而是走到董綠馬前,「母親……」

    「男兒大丈夫,怎地如此呱噪?你父王將長安交給你,你就好好的替他看著。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別來煩我。家中的事情,你無須操心。早早了事,明日還有秋試大考要進行。」

    說完,甩都不甩董冀,策馬上了台階,帶著鉤鑲女兵,退回涼王府。

    「那小子不錯,有你父王當年的風采。你帶著他吧,也好有個照應……我還要去看望你大娘!」

    董綠指著正在追殺宿衛的吾彥,對董冀沉聲說道。董冀躬身道:「孩兒遵母親之命,這就解決長安群鼠!」

    說完,他翻身上馬。

    「吾彥,不要再打了,隨我辦正事去!」

    有軍卒為吾彥牽來了一匹棗紅馬,又有人將地上的兩支鐵矛送還給吾彥。吾彥翻身上馬,一馬當先,為董冀開路。

    鮮血,早已把朱雀大街染紅……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濃濃的血腥氣,董冀跨坐馬上,若無旁人的向未央宮方向疾馳而去。

    涼王府大門轟的關閉起來。

    此時,整個長安,都籠罩在一片血雨腥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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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04:26: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八七章 長安(六)


  劉和發現,事情已經偏離了他的控制範圍。

    他率領家將,攻打的是已搬出未央宮的承明殿。可是,這座掛著宮殿之名,實際上是一座樓閣的地方,守衛卻非常嚴密。鎮守承明殿的將領,是一個名叫郭淮,年紀方二十的青年。

    指揮承明殿的閣衛,抵擋住了劉和一次次的攻擊。

    半個時辰過去,劉和三千餘兵馬,卻奈何不得承明殿數百閣衛半分。在承明殿門外,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皇叔,大事不好了!」

    一名家將披頭散髮,滿身血污的趕到了承明殿前,「濟北侯攻打西平坊,被流矢射殺。各府推進皆不甚順利……陰平侯讓小的前來通稟,董家可能早有防範,請皇叔速速退往未央宮。」

    濟北侯,名劉廣。

    是漢初濟北惠王劉壽的後裔,青州平原郡高唐人,曾擔任過斥丘令。泰平元年,袁紹攻破了平原郡,斥丘失守。劉廣擔心受到曹操的責備,就帶著家人逃到了長安,被劉和納入宗室。

    至於陰平侯,名叫劉馥,早年沛國王一支,居於江左一帶。至於孫劉大戰,遷至長安。按照宗譜,劉馥也是劉辯的長輩。被封為陰平侯,輔佐劉和,打理長安宗室,才華非常的出眾。

    此次宗室密謀,劉馥鎮守未央宮,總督全局。

    劉和聞聽。不禁慌了起來,「劉禎那邊,進展如何?」

    「皇叔,劉禎大人地情況似乎也不是很好。曾派人送信說,在涼王府遭受到了猛烈的抵抗。」

    劉和心裡一咯登。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董冀那總是帶著笑意,人畜無害的面容來。

    難道說,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乳臭未乾的小子掌握中?若是如此,我們可就遭他地算計了。

    「撤兵,撤兵!」

    劉和立刻命士卒退往未央宮。

    承明殿的閣衛,也沒有在後面追擊。當劉和的人馬退走之後,郭淮的身影出現在承明殿門

    「校尉大人。他們退走了……我們是不是去追擊呢?」

    郭淮冷笑道:「追個甚?難道他們還能長翅膀飛走不成?立刻通報王太子,就說反賊已退往皇宮,挾持了皇上。爾等隨我前往宗室各府,將密謀造反的逆賊家眷統統拿下,押往未央宮。」

    「喏!」

    六百閣衛衝出承明殿,紛紛上馬。

    只留下了一個諾大的空空閣樓,連個守衛的人都不在。其實。早在前幾日,留守長安的承明殿大臣,已經秘密把這裡的物品送至涼王府裡面。同時顧雍馬嶠盧毓等官吏,和家眷一起,被董冀秘密遷至涼王府。所謂地閣衛,實際上全部是跟隨董冀多年的督察院技擊士。

    董冀的反擊,開始了!

    得到了劉馥的通知,宗室人馬紛紛退往未央宮。不過當關閉宮門,清點人數之後,劉和劉馥發現。原先聚集起足有萬餘人馬,在經過了一場廝殺之後,折損了一半。此外,宗室死傷慘重。

    除了已經知道戰死的濟北侯劉廣之外,尚有清鄉侯劉禎,安亭侯劉基,鎮寧亭侯劉琰等十數人不見蹤跡。雖然尚未知這些人的生死,但劉和劉馥心裡卻知道,這些人只怕凶多吉少。

    圖澄忍不住怒道:「為什麼會這樣?我們的計劃很周詳,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劉馥咬著牙。輕聲道:「只怕是在我們中間……有內賊告密。看今天這情況,董家分明是早有準備。只等我們出手,他們就可以藉機剷除。若無內賊洩密地話,董家怎可能未卜先知?」

    內賊……

    所有人面面相覷。

    圖澄劉和,目光森冷。面目猙獰。掃過這裡的每一個人。可是入眼的,儘是一派慌張恐懼。

    不行。這時候可不能出現內訌。

    外有強敵尚未解決,若是自家再亂起來的話圖澄說:「諸公莫要擔心,我們還有羽林軍蘭池將軍趙雲的數萬兵馬。只要他們一入長安,定能解決問題。還有班將軍的三十萬大軍,也已經抵達西域。只待他們一出河西,關中定然大亂。」

    理論上,的確是如圖澄所形容的一樣。

    可實際上呢?

    所有人對那西域的三十萬大軍並無感覺。相反,他們更看好近在長安的數萬蘭池羽林軍。

    劉和也笑道:「諸公別慌張,莫忘記,皇上是站在我們這一邊地。」

    是啊,皇上在我們這一邊!

    只要皇上在,大義就在我們的手裡。劉馥向圖澄看去,「圖師,必要時,還要請皇上出面平息這次紛亂……皇上那邊,沒問題吧。」

    「當然沒有問題!」

    圖澄信誓旦旦,目光向鄧展掃去。

    卻見鄧展點點頭,那意思是在告訴圖澄:莫擔心,一切盡在掌控中。大不了,殺了這些人,挾持皇上和董家談判。

    圖澄,下意識的點頭,心裡也安寧了許多。

    未央宮外,越來越多的軍卒匯聚而來。隸屬於董家一系的兵馬,在未央宮外組成了方陣。

    燈火通明,殺氣森然。

    而長安城中不斷傳來的喊殺聲,哭號聲,卻讓未央宮中的人們,感到恐慌。

    突然間,城外士卒一陣騷動。

    劉和圖澄等人連忙上城觀瞧,只見一隊人馬由遠而近地趕來。當先一騎白龍駒。馬上之人方及冠的年齡。一系黑衫,黑甲在外,罩黑色戰袍,手中握一把長劍,更顯雍容華貴。

    青年身後。跟隨著一員小將。

    黑漆漆的鐵矛上,鮮血仍順著血槽往地上低落。

    馬脖子上,掛著幾顆血淋淋地人頭。一臉猙獰的殺氣,令人心生恐懼。

    有眼尖地人,接著火光看清楚了掛在馬脖子上的人頭相貌,忍不住驚恐的叫喊起來:「是清鄉侯……」

    「住嘴!」

    劉和一聲怒吼,心道一句:一群酒囊飯袋,這個時候慌個什麼?冷靜,我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心裡是這麼說,可聲音卻帶著顫抖。

    「城下之人,報上名來!」

    董冀抬頭笑道:「涼王世子董冀,見過皇叔!」

    吾彥舉矛振臂高呼一聲:「涼王!」

    剎那時,城下士卒山呼海嘯一般地響起涼王地呼喊聲,在長安的上空,迴盪不息。

    劉和等人地臉色煞白。有膽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圖澄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大聲道:「世子,你率兵圍攻皇城,此乃誅九族的大罪……爾等聚集此處,所為何來?念在你年幼無知,速速退走。」

    董冀放聲大笑,「禿驢,這裡何時輪到你來說話。本世子倒是聽人說,有人大逆不道。挾持聖上。故而帶領兵馬,前來平亂。」

    「黃口小兒,竟胡說八道。此乃長安,朗朗乾坤下,怎會有人造反?」

    這一會兒,不管是劉和還是圖澄,一個個說起話來,全都沒有半分底氣。只希望能拖延到援兵抵達。

    董冀收起笑容,眼睛一瞇,「圖澄。劉和!爾等密謀造反,事情已經敗露,今日我領兵來此,就是為了救出皇上,平息戰亂。若聰明地。就趕快開門投降。否則的話,後悔可來不及了。」

    「投降。投降!」

    士卒們再次呼喊起來,嚇得城頭眾人,肝膽發顫。

    就在這時候,郭淮押著千餘人,來到未央宮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哭爹喊娘,亂成一團。

    劉和眼尖,看到了人群中,自家的妻兒。

    心裡咯登一下,驚恐的喊道:「董冀,你要作甚?」

    「此乃反賊家眷!」

    董冀的眼睛瞇縫起來,語氣森冷的說:「從現在開始,我每報數十下,爾等不開宮門,就有十人人頭落地。報數百下,斬首百人,報數千下,就斬千人……我說話算數,爾等自己考慮吧。」

    劉和等人都傻了眼兒!

    想當初,長安世族作亂,賈詡雖狠辣,卻沒有如董冀這樣的毒辣。

    吾彥大吼一聲。百餘個技擊士,二話不說,從人群中拉出來了十個人,在未央宮門跪下來。

    「……七、八、九、十!」

    在一片哭喊聲中,吾彥地報數沒有停止。而且他的語速也很快,不等劉和等人做出反應,十聲報數已經到了。

    郭淮揮動令旗,但見大刀落下,鮮血噴湧,人頭在地面上滾動,死屍倒在血泊中!

    「我苦命的兒……」

    城頭上,一名宗室當場就昏了過去。很明顯,在死者當中,有他的親人。城上的人,還沒有從那血淋淋的場面中清醒過來,吾彥的第二報數,已經喊到了十。十個男女,人頭落地。

    董冀看上去很平靜,對那哭喊聲絲毫不在意。

    周不疑催馬上前,對那群在鋼刀下瑟瑟發抖的宗室家眷說:「不想死是嗎?讓他們開城吧!」

    「爹啊,快投降吧,孩兒不想死啊!」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衝出來跪在城下大聲的叫喊。

    從董冀身後,飛出兩騎,橫刀一推,把那少年斬為兩段……

    「我投降,我投降!」

    一名宗室驚恐地叫喊著,到內宮牆垛口向下呼喊:「開門,打開宮門啊!」

    「混蛋!」

    圖澄一聲怒吼,鄧展騰空而起,一劍將那宗室斬殺。

    圖澄道:「爾等糊塗。在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沒有退路。老婆孩子死了,可以再娶,再生。你們要是打開宮門,董家那小子會饒了你們嗎?堅持住……你們聽,長安城中的喊殺聲還沒有停止!只要趙將軍的人馬一到,董家那小子必死無疑!大家忍耐,忍耐一下……」

    未央宮外,已經倒下了百餘具無頭屍體。

    哭喊聲也停止了,血水在火光的照映下,泛著光亮。董冀就站在陣前,冷冷的看著這一

    「世子,還殺嗎?」

    董冀冷冷的說:「殺,為什麼不殺?父王說過,殺得百萬人,才是雄中雄……我今日心慈手軟半分,他日就有那不知死活的人害我家人。走到這一步了,他們沒退路,我也一樣沒有……殺!」

    郭淮吾彥,乃至周不疑……

    在聽完了董冀這一番言語之後,全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蟬。

    遠處,突然有馬蹄聲響起。

    一隊隊人馬,從長安的大街小巷中蜂擁而出。火光中,可見一面大纛迎風招展,上書斗大的趙字。

    圖澄第一個看清楚,忍不住熱淚盈眶。

    「援兵來了,趙將軍入城了!」

    註:劉馥,揚州刺史,於三國演義第48回登場。劉馥起自合淝,創立州治,聚逃散之民,立學校,廣屯田,興治教,久事曹操,多立功績。在曹操「宴長江橫槊賦詩」之際,直言曹操詩中有不吉之言,惹得酒醉後的曹操大怒,手起一槊,刺死劉馥。曹操酒醒後後悔不已,命以三公厚禮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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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八章 長安(完)

  董冀的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

    突然舉起手來,郭淮會意的點頭,揮動手中令旗。看守宗室家眷的閣衛齊刷刷向後一退。

    周不疑道:「爾等還不逃入皇城,更待何時?」

    已經被殺得快要瘋掉了的宗室家眷,下意識的拔腿就逃。同時尚有人高聲的叫喊:「開門,快打開宮門。」

    「開門,放他們進來,放他們進來!」

    城上的宗室,忍不住叫喊起來。

    援軍來了,有救了……他們也顧不得弄清楚,這麼多人怎麼一下子就擺脫了對方的控制?

    包括劉馥在內,很多人都在呼喊。

    圖澄也沒有注意到,不知在什麼時候,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鄧展,不見了蹤跡。不過,圖澄卻知道,越是在這種時候,就越是不能慌張。勝利還沒有到來,如今只不過是看到了曙光。

    「皇叔,攔住他們,不能開城門,不能開城門啊!」

    劉和的老婆孩子,就在人群中。聞聽眼睛一瞪,怒道:「圖澄,滾開……你沒有家小,自然可以說的輕鬆。我老婆孩子都在下面。如果不開門的話,董冀狗急跳牆,會殺了他們的……開門,開門!」

    宮門後,頓時一陣喧鬧騷亂。

    宮門開了!

    董冀彷彿不知道。他們的後路被封掉了。只是看著那洞開的宮門,冷冷的喝了一聲:「動手!」

    周不疑一揮手,只見一排弓箭手搶出方陣,彎弓搭箭,嗡的一聲。射向了擁堵在宮門口的人們。

    緊跟著,郭淮擺動令旗,軍陣隨之發生了變化。

    齊刷刷向宮門推進,一邊前進,一邊放箭……未央宮外,屍體堆疊在一起,阻隔著宮門,無法再關閉。而董冀,卻撥轉馬頭。迎著縱馬馳來地趙雲,絲毫不見慌亂,反而在馬上微微一點頭。

    被宗室們視為救星的趙雲,縱馬來到董冀面前。

    不過,他並沒有像宗室們所希望的那樣,一槍解決了董冀。相反,在圖澄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趙雲勒住了戰馬,翻身下來,單膝跪地,沉聲道:「末將趙雲,已按照世子所給的名單,將長安周圍的逆賊全部緝拿。斬殺賊酋一百四十一人,俘三千八百餘人,聽候世子發落。」

    董冀也下了馬,攙扶起了趙

    「將軍,這兩年來……確受委屈了!」

    說著。他轉身用手指著城上目瞪口呆的圖澄,「那禿驢,就是謀害夏侯將軍的兇手,就交給將軍處置。」

    趙雲的眼睛,一下子紅了。

    「多謝世子!」趙雲轉身扳鞍上馬,摘下大槍,向空中舉起,厲聲喝道:「三軍兒郎,隨我誅殺謀逆反賊!」

    劉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光變得很呆滯。

    可笑。真地是可笑啊!

    一心期盼的援軍,卻成了索命的閻羅。事到如今,一切都明白了。自家的那些謀算,年餘來經營的一切,早就在董賊的算計中……可笑自己。還得意洋洋。以為過了今晚,會天下太平!

    敞開的宮門。讓未央宮成了被剝光了衣服地美人。

    督察院部的兵馬,在控制住了宮門之後,就分散開來,搶佔宮中各處宮殿。而散落在宮中的宗室和亂兵,在趙雲那如同風捲殘雲一樣的攻擊下,紛紛倒在了血泊之中,無一人生還。

    就在這時候,未央宮突然騰起了熊熊烈焰。

    看方向,卻柏梁台……

    趙雲哪裡還管得了這些,在亂軍之中,尋找著圖澄的蹤跡。眼見著,那圖澄在十幾名僧眾的護衛下,乘上了一匹馬。趙雲已經殺得紅了眼,看見了圖澄,哪裡還能容得他再逃走呢?

    一手擎槍,一手抽出巨闕劍,厲聲喊喝道:「圖澄,還小蘭的命來!」

    銀槍崩挑突刺,巨闕劍劈斬撩抹,勢如瘋虎一樣的撲向圖澄。那十幾名僧眾想來攔住趙雲,可他們又怎是趙雲的對手?只三兩個回合,被趙雲槍挑劍劈,倒在血泊之中。不過趁此功夫,圖澄打馬揚鞭,朝著遠處疾馳而去。趙雲在後面緊追不捨,同時收起槍劍,取出弓箭。

    一支利箭,正中圖澄坐騎後臀。

    戰馬希聿聿一聲慘叫,一下子直立而起。馬上的圖澄猝不及防,就摔了下來。可他這一隻腳,卻掛在了馬鐙裡,一時間也掙脫不下。身子被戰馬拖著,繞著皇城奔跑。只聽得圖澄淒厲地慘叫,在未央宮上空迴盪。

    與此同時,董冀已經控制住了未央宮。

    在周不疑和吾彥的陪同下,董冀領著六百督察院閣衛,往柏梁台方向疾馳而來。

    柏梁台,火光沖天。

    董冀等人抵達時,只見宮門外,橫七豎八的倒著數十具死屍。周不疑一抬手,閣衛立刻散開。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鄧展從火場中走出來,滿身的鮮血,灰白頭髮,因火勢而略呈曲捲。

    董冀,笑了……

    只見他翻身下馬,向鄧展走去。

    「鄧師,辛苦了!」

    而鄧展呢,卻翻身跪地,大聲道:「鄧展參見世子……奉世子命,皇上已經身陷於火海之中。」

    董冀在距離鄧展還有七八步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不不不,鄧師此言差矣。皇上是被謀逆宗室和圖澄所殺,和本世子……呵呵。沒有關係。」

    鄧展連忙道:「世子所言極是,卻是鄧展胡言亂語。」

    「鄧師平逆,勞苦功高。待父王凱旋回歸,本世子定然會啟奏父王,為鄧師請功。」

    鄧展臉上。露出得意地笑容。不過言語仍然恭敬,沉聲道:「能為世子效力,已是鄧展的榮幸,豈敢再奢求?」

    「有功就賞,天公地道。鄧師莫要再客氣……」說到這裡的時候,董冀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恐懼之色,目光越過鄧展,直勾勾地看著他後面。驚恐地喊道:「皇上,您怎麼還活著?」

    鄧展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卻見身後是蒸騰的烈焰。

    立刻意識到不妙,眼角餘光,掃到了一抹寒芒。鄧展啊的一聲,側身躲閃,不過卻慢了一步。

    一支箭鏃閃爍幽藍寒光地鋼弩。正中鄧展地肩膀。

    月英弩,十五步之內可貫穿重甲。董冀外面罩著大氅,誰也看不到他手臂上綁著的月英弩。

    這突如其來地一擊,鄧展雖身手高明,又有甲冑防護,仍然被董冀射中。

    箭鏃鑽入肩膀,鄧展就覺得傷口不痛,但卻發麻。立刻就明白了,這鋼弩之上,沾染劇毒。

    「世子。你……」

    「鄧師若不死,父王又豈能看不穿這裡面的奧妙?」

    「你……」

    鄧展驚怒不已,一咬牙,踏步騰空而起,掌中利劍寒光吞吐,朝著董冀就撲過來。就在這時候,只聽吾彥怒吼一聲:「老賊,看矛!」

    鐵矛掛著風聲,破空飛向鄧展。

    而鄧展身在半空,無處躲閃。只見寒光一閃。啪地一聲,鐵矛擊碎了鄧展胸口的甲冑,貫穿了他的身子。這一擊,吾彥用盡了全部力量。以至於鐵矛穿透了鄧展的胸口後,帶著他的身子向後飛去。砰的摔在了台階之上。鄧展在血泊中掙扎了兩下。兩腿一伸,終停止呼吸。

    董冀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周不疑輕聲道:「這老傢伙還真厲害。臣下找馬中行配的毒藥,能讓烈馬立時倒斃,沒想到……」

    董冀一笑,走過去拍了拍吾彥地肩膀。

    「士則,多虧了你啊!」

    吾彥,也憨厚的笑了起來。

    這時候,趙雲等人領著兵馬,抵達柏梁台下。

    只是柏梁台的火勢,已經無法控制。雖然盡力去撲滅大火,但一直到三更天,火勢也沒有減弱。

    所有人,在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劉辯,死了!

    顧雍馬嶠等人,趕來火場,看著那被火焰覆蓋的柏梁台,都不知所措。

    皇上死了……

    「世子,要不要派人通知涼王千歲?」

    董冀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還是不要了……關東戰事正在關鍵,若是父王知道了這消息,一定會馬不停蹄,趕回長安。若沒有父王主持,弄不好我們數年的心血,會功虧一簣。再者說了,就算是父王趕回來,也於事無補……

    當務之急,是要恢復長安的穩定。

    再過幾個時辰,秋試大考就要開始了。若因此而耽誤了秋試大考,只怕父王會更不高興吧。」

    「世子所言極是!」

    「郭淮,科考貢院,就交給你來守衛,任何人不得干擾國子生徒們的考試……顧叔叔,天亮後還要請您多多費心,未必要維持住長安的平穩。對外只說,奸臣謀逆,已經被我們平定!」

    顧雍道:「世子,科考結束,按道理說張榜之日,皇上可是要出面的啊。」

    「這個嘛……」

    董冀苦笑一聲,「在關東戰事結束之前,就說皇上受了驚嚇,暫時無法出面……」

    顧雍點點頭,「也唯有如此了!」

    董冀說:「諸位叔父,兄長……父王多年的期望,能否實現,董冀就拜託大家了!」

    「世子客氣,世子客氣!」

    如今劉辯死了,董俷又不在長安,使得所有人在不經意間,隱隱以董冀為馬首瞻。這一方面是因為,董俷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認可了董冀地繼承人身份;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董冀在這個紛亂的夜晚中,表現出來調撥有度,心狠手辣的一面。

    趙雲因董冀的幫忙,為夏侯蘭報仇雪恨。隱隱的,已經視董冀為主……

    拋開趙雲的因素不說,如今董冀手中有數千技擊士。文有周不疑賈訪賈穆,武有吾彥郭淮。再加上他那老丈人的家底,高順訓練出的陷陣營,已接手了城衛軍的職能,可說是羽翼豐滿。

    所有人都有一種預感:這位世子,或許比不得董俷的勇武,但將來地成就,不會比董俷小。

    董家的地位,再也無人能夠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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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九章 西行


 朝陽升起,明媚陽光,普照三秦大地。

    正是中秋日,長安在這明媚的陽光之中,也迎來了自有漢以來,第一次科舉大考。

    這一天,注定是要記載入史書。清晨一早,被徹夜喊殺聲驚的難以入睡的人們,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房門。

    只見那長街上,血跡已經被羽林軍用水沖刷乾淨,只是在一些隱秘的角落,仍能看到一絲端倪。除此之外,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卯時剛過,得到禮部官員通知,科舉仍將正常舉行消息的士子們,紛紛湧向了貢院。雖然還不清楚,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可誰又會在乎?

    科舉正常舉行,已經足以說明了一切。

    董家仍在,仍然是這長安城裡真正的主人。許多從涼王府門前路過的士子,莫不小心翼翼。

    曹丕荀適,還有夏侯霸,三個人隨著士子的人潮,向貢院走去。

    一路上,三個人都很沉默。長安發生的一切,甚至包括關東的戰局變化,三人都瞭然於胸中。

    「二公子,我們真的要去參加這科舉嗎?」

    夏侯霸追隨在曹丕的身旁。表面上,曹丕是他的書僮,可實際上呢,夏侯霸卻擔當著曹丕保鏢的職責。貢院,就在飲馬河對岸,那黑底金字,在陽光下濯濯閃亮,老遠就能看得見。

    曹丕這心裡,分外苦澀。

    荀適白了夏侯霸一眼,「到這個時候了,我們還有選擇嗎?我可以肯定。我們三個人的身份已經敗露了。雖然不知道涼王心裡究竟是怎樣打算。但只要我們現在稍有舉動,立刻人頭落地。」

    「涼王,涼王……你倒是叫的順口。」

    夏侯霸陰陽怪氣,「荀適,你是不是心動了,想要投靠董俷了?哼,你這牆頭草,變得真快。」

    荀適看了一眼,冷笑了一聲。

    「留得青山在,才會有柴燒。投靠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才能活著。你不是有膽子嗎?那就去殺了董俷,何必要參加科考?你想要逞英雄只管自己去,莫要連累了我和二公子。」

    「荀適,你……」

    「夏侯霸,莫要在說了!」三人已經走上地通往貢院地橋樑,曹丕突然喝了一句,「荀適說的不錯。我們如今所要求的,是能夠保全自己。關東的局勢,不說也罷……父親把我們送來,未嘗沒有未雨綢繆的想法。一旦戰敗,你我的家族若想生存下去,就要看你我的本事了。

    夏侯霸,從現在開始,你我都要忘記,我們父輩所做的事情。

    我們現在是國子,是參加長安科舉的國子。如果能成功的話……」

    曹丕沒有再說下去。但他相信,夏侯霸能聽明白。此時,許昌被攻陷,包括夏侯淵地死訊,都還沒有傳到長安來。哦,即便是傳到了長安,在科舉為結束之前,也不會大肆散播出去。

    曹丕邁步走下橋頭,朝著那守衛在通往貢院大門路上的士兵行了一個禮。

    「這位大哥,打聽一下……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士兵冷冷的看了曹丕一眼,「想活命,想求功名,就把心思放在科考上,莫要胡亂詢問。」

    「啊。小子魯莽。多謝大哥提醒!」

    曹丕退下來,和荀適等人走在了一起。壓低聲音道:「走吧,長安城從今以後,將要姓董了!」

    荀適夏侯霸相視一眼,點了點頭。

    長安一切如故。

    除了貢院方面守衛森嚴,街道上增加了一些巡邏的羽林軍士兵之外,似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十二門洞開,盤查並不是太森嚴。

    一輛馬車遠遠行來,車轅上駕車的人,是一個年紀大約在七旬左右,鬚髮皆白的老者。古銅色的面容,帶著歲月地滄桑。不過他的氣色似乎不是太好,不時的把手放在嘴邊,輕輕咳嗽。

    「站住!」

    一個門伯攔住馬車,看著車簾低垂的車廂,沉聲道:「什麼人?去什麼地方?車裡面什麼人?」

    「啊,軍爺!」

    那老者下車,一陣劇烈的咳嗽,讓那門伯連連皺眉。

    當老者向他靠近的時候,門伯的臉色突然一變,長刀往胸前一橫,「幹什麼,不要靠過來。」

    他是害怕,這老者有病。

    傷寒,肺癆之類的毛病,在這個時代就猶如後世的愛滋病,癌症一樣可怕。老者很魁梧,但是氣色真的很差。再加上他不停地咳嗽,讓那門伯真的是有些害怕,不自覺提起了小心。

    可就在這時,老者手腕一翻,掌心出現了一塊黃金令牌。

    「您是……」

    「在下乃督察院校尉統領,奉世子之命,有事要出城公幹。」

    督察院,隨著董冀漸漸的走上檯面,已經為人們所知。按照督察院的品序,內分諸多等級。

    其中上三等,以金銀銅三色令牌為標記。

    青銅令牌,名為司馬;白銀令牌,名為長吏;而持有黃金令牌者,身份最為尊貴,秩比校尉,名百戶,可直接號令縣以上兵馬。不過,這百戶對外稱之位校尉,已經被人們所知曉。

    一個百戶,如同欽差。門伯嚇了一跳,連忙收起長刀,想要行禮,卻被那老者拉住。

    「事情很急,我們需要立刻出城。還請不要聲張……若走漏了風聲,耽誤了事情,你可明白?」

    「小人明白。明白!」

    門伯立刻答應。擺手示意門卒放行。

    老者上了車,駕著馬向外走。出城後,馬車上了官道。老者隔著車簾問道:「陛下,我們去哪兒?」

    「童師,我們……往西走吧。」

    「明白!」

    老者一樣韁繩,口中呼號。馬車在官道上疾馳,足足奔跑了一個多時辰,拉車的馬渾身汗津津,有些疲憊了。長安,已經被拋在老遠。前方有一個小樹林。老者趕著馬車,拐了進去。

    掀開車簾,從車裡面走出一人。

    面貌是眉清目秀,不過眉宇間,透著一股子貴氣……赫然是那已經葬身於火海中的劉辯。

    老者,是童淵。

    童淵攙扶著劉辯下車,然後從車廂裡揪出了一個人。口中怒斥道:「閹狗,給我下來!」

    那人被繩索綁著,嘴巴裡還被塞了一塊黑布。劉辯此刻,已經換上了平民的服飾,在一旁眉頭一蹙,露出不忍之色,輕聲道:「童師,不要這樣……若非楊謙,你我又怎可能出得城來?」

    說著話,他上前給楊謙鬆綁。並取下了他口中地黑布。

    童淵道:「這閹狗勾結董賊,謀害皇上。您還對他這樣子?若不是您攔著,我非殺了他不可。」

    劉辯一笑,站直了身子。

    「莫要再說了,我相信,這件事和董卿沒有關係。董卿……不,董大哥視我如兄弟,若非他,我又怎可能重登帝位?他要是想要害我,根本不用費這麼大地周折。其實這件事情……唉。也是難免。童師,你不在董大哥和我的位子上,體會不到那中間地壓力,非常痛苦。

    董大哥說過,關東大戰結束之後。他將回轉西域。永不出河西。

    他說的是真心話……

    但是他願意這麼做,卻不代表著那些跟隨他的人們會答應。只要董大哥出了長安。那些人的命運,甚至包括董大哥一家的命運,都不會再掌握在他地手裡。我想,董冀一定不願意吧。

    將心比心,若我是小侄,怕也不會答應。」

    童淵聞聽劉辯這麼說,忍不住連連跺腳,「皇上,董賊把您害到了這個地步,您還為他說話?」

    劉辯輕聲道:「童師,我說地是事實……而且,別再叫我皇上了。從圖澄囚禁我們開始,我就不再是皇上了。其實我倒是很感激圖澄。他讓我知道,所謂真命天子,到頭來不過一場空。」

    說完,劉辯轉過身,看著楊謙道:「楊謙,你走吧。」

    「皇……主人……不能放走這閹狗。如果他回去了,把您的行蹤告訴了董冀,你我將會很危險。」

    劉辯卻說:「若非楊謙,我們不可能發現那佛堂中地密道;若非楊謙,我們不可能順利的出城;若非楊謙,我們說不定就會回去皇宮,其結果……童師,我相信,楊謙絕不會出賣我。」

    楊謙抬起了頭,「皇上……」

    「好了,我起來吧。我不是說過,我已不再是皇上了!」

    童淵道:「主人,那您接下來,要去何處?」

    劉辯笑了,那笑容很燦爛,沒有半點的虛假,「其實我挺不喜歡做皇上。整日的勾心鬥角,提心吊膽。不是擔心這個人想奪我皇位,就是害怕那個人會害我。做了皇上,非常的無趣……做了這皇上以後,董卿和我慢慢的疏遠,而夏侯蘭……也因為這皇位之爭,而成了犧牲品。

    昨夜,我坐在佛堂裡,就想啊……如果我不是皇上,夏侯蘭不會死,董卿也不會疏遠我吧。

    童師,我和董卿自中平二年相識,整整二十載。

    在我心中,董卿若我兄長。我也相信,在董卿心中,我如他的兄弟。自古為了皇位,父子成仇,夫妻反目。雒陽大戰之後,董卿和我就變得生分起來,那時候……我這心裡好難過。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劉辯說著,張開雙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童師。世間一切苦厄。皆源自於人的本心。

    我想去天竺,學那無上佛法,接觸世人苦厄……圖澄的佛,我現在才知,並非真佛啊!」

    劉辯說完,從童淵手中接過一個包裹,遞給了楊謙。

    「楊謙,你回去吧,把這個送給董冀。」

    「皇……萬萬不能啊。這傳國玉璽,非天子不能持有。您難道是要把這江山。送給董家?

    莫忘了,太子尚在。」

    劉辯地眼中,閃過了一抹痛楚。

    他閉上了眼睛,許久後低聲地問道:「童師,就算沒有玉璽,就能阻止那件事的發生嗎?漢室,自董太師後。已經完了!

    這一點,其實你我都清楚。如果不是董大哥,現如今就只剩下許昌之漢室,而非長安漢室。

    這些年來,關中大治。然則那不是我的功勞,是董大哥的心血……

    伯威和董大哥不一樣,心狠手辣,比我和董大哥都要強。同,會登上皇位,但卻不會持久。董大哥在。同尚可保全;董大哥如果不在了,劉氏宗族必然會面臨滅頂之災。

    我今日把這玉璽送給伯威,其實是想告訴他……這江山我可以送給他,但請他手下留情。

    伯威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如果這還不能保全同地性命,那我也只能說,合該我劉家滅亡。這是天意,絕不是一塊玉璽就能決定的事情,你明白嗎?」

    童淵聞聽,忍不住長歎一聲。

    他何嘗不知道。劉辨所說的是事實?

    只是在心裡,他終究無法接受。一輩子的忠於漢室,沒想到卻眼睜睜地看著漢室滅亡。

    童淵嘴巴張了張,終是沒有再說什麼。

    哪知道,楊謙卻突然開口了。「主人。您現在不能送這玉璽。」

    「為什麼?」

    「董冀遲早會發現,那佛堂密道的機關。以常人想來。主人逃出去卻沒有出現,一定是往關東去。這樣的話,董冀的注意力,會放在東南一線,而忽視西北的關卡。可如果老奴現在把玉璽帶回去,董冀就能知道,主人您的行蹤……

    您說地不錯,涼王世子和涼王不一樣,心狠手辣,絕不會放過您。

    所以,這玉璽不能給他。如果您要送,就留給涼王吧。而且,必須要在您入西域後,才可以出手。

    老奴雖投靠了涼王,但這麼多年來,深受皇上地厚愛,絕不會害您。

    我隨主人一同走,等到了西域之後,可以通過李侯,把這物品轉交給涼王。相信涼王一定會看出裡面的玄機。唯有這樣,太子才能保全。否則的話,您的心血就白費了。」

    不管童淵怎麼看待楊謙,可這個時候,也不得不說,楊謙地話很有道理。

    「主人,楊謙所言極是……」

    「你……真地要和我去天竺?」劉辯疑惑的看著楊謙,「楊謙,我聽人說,此去天竺,足有十萬八千里之遙。路上有許多危險,你就願意放棄即將得來地榮華富貴,和我去天竺?」

    楊謙點頭,「主人發達時,老奴未能盡職;如今主人……老奴願將殘生交與主人。」

    「還有我!」

    童淵說:「如果主人不嫌棄我年老體衰,我也想雖主人往天竺西行,領略那真佛的玄妙。」

    劉辯許久無語,只說了一句:「你們啊……又何苦來哉?」

    考試完畢的國子和生徒們,三三兩兩走出了貢院。相互熟悉地,交談著考試的心得。有感覺良好的,呼朋喚友,往酒肆中謀求一醉。

    而曹丕三人,結伴行走在街道上。

    「二公子,卻喝一杯吧。」夏侯霸忍不住開口道。

    曹丕搖搖頭,「夏侯霸,你自行去吧。我現在沒有心情……剛才出門的時候,我聽一國子說道,劉備的兵馬已經突入穎川,佔領了陽翟和尉氏,包圍了許昌。我現在,真的很想回許昌。」

    想必那位國子,是長安某官吏的家人。

    夏侯霸和荀適聞聽,嚇了一跳,「怎麼可能,此前不是還說曹家叔父在臨穎擋住了徐州軍嗎?」

    曹丕寒著臉,「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戰場之上,局勢千變萬化,這麼多天過去了,天曉得又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此前就說過,曹家叔父可以為一郡之主,然則絕不可統領全局。如果我是曹家叔父,呂溫侯出兵汝南的時候,我一定會猛攻征羌,至少可以把戰線推進汝南。

    只可惜,曹家叔父……

    坐失良機,坐失良機啊!」

    夏侯霸二人都沉默了。

    曹丕可以這麼評價曹仁,但他們二人卻不可以。

    夏侯霸想了想,「今天有許多同窗在邀月樓中飲酒,還請我們一同去。不如我們去邀月樓,打聽一下?」

    曹丕搖搖頭,「要去你自己去吧,我想回住處,說不定父親會派人與我們聯絡。」

    荀適也說:「是啊,今天考了一天,著實辛苦的很。我陪二公子回去,就煩勞夏侯霸打聽一下吧。」

    「那……好吧!」

    夏侯霸和曹丕二人分手,往邀月樓去赴宴。

    曹丕荀適則慢慢悠悠地住所走去。他們住在長安西南一隅,眼看著快要到了,卻見那住所周圍,有許多軍士守衛。看裝扮,和禁軍、羽林軍都不太一樣。但其裝備,不弱於正規

    曹丕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和荀適看了一眼,心道:董家要對我們下手了嗎?

    「二公子,我們走……」

    曹丕荀適扭頭想要離開,可剛走了幾步,卻被人攔住了去路。二十名技擊士出現在他們的後路上。

    為首的,是一個青年,大約在十七八歲左右。

    「二位公子這是要去哪兒呢?怎麼過家門而不入……呵呵,莫非想要效仿那大禹治水之事?」

    「你是……」

    青年笑了笑,「在下周不疑,乃涼王世子門下督。今奉世子之命,請二位公子一敘。世子如今就在二位公子的家中,還請二位公子辛苦一趟。世子已經等了很久,怕是會有些不耐煩了。」

    曹丕和荀適,相視苦笑。

    該來的總歸是要來!

    「那就煩勞周先生,前面帶路……」

    曹丕深吸一口氣,挺起了胸膛。就算下一刻會被董冀殺了,但在這一刻,我代表地是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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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0章 野望

 袁紹的死,使得關東的戰事,突然間變得不再有任何懸念。

    曹操抿著嘴,翻看著各地傳送過來的戰報,臉上的陰翳越發的濃重,整個人如同木偶一般。

    一個月,才一個月的時間,曹操發現,他已經無力回天。

    「八月中,牽招在平定中山國甄氏謀逆時,遭張的選鋒軍伏擊。中人亭大戰之後,牽招幾乎全軍覆沒,只帶著數百殘兵,逃回了信都。張順勢奪取了常山國,鮮於輔父子隨後請降。」

    滿寵毫無感情的念著手中的戰報,對於曹操臉上的陰翳,似乎沒有任何覺察。

    府衙大堂上,文武大臣都鴉雀無聲,一個個安靜的聽著滿寵冷漠的誦讀,看著曹操的反應。

    「八月末,董的巨魔三軍,分三路突進,佔領了冀州大部。

    袁譚在回援信都的途中,被董將麴義的背嵬軍攔截,死傷慘重……袁譚本人,被越兮斬殺。

    九月初……牽招在信都,率部投降……」

    滿寵盡量用一種極為平靜的語氣誦讀。可漸漸的,他的聲音也開始出現了顫音。一個月,僅僅一個月的時間,董俷就將整個冀州掌握在手裡。選鋒軍和巨魔三軍,正朝著兗州進發。

    如今,董俷在兗州、豫州,已經屯集了近五十萬大軍。

    如果巨魔三軍和選鋒軍也抵達,那麼董俷的總兵力將達到八十萬,遠非曹操所能夠比擬。

    八十萬大軍!

    這是個足以令所有人都感到恐懼的數字。

    許多人,已經面如人色。在堂前低頭沉思。至於他們在思考什麼事情。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曹操抬起了頭……

    「諸公,情況很糟糕,對嗎?」

    如鷹隼般的眸光,掃過堂上眾人,他苦笑道:「但我可以保證,這絕對不是最糟糕地消息。

    伯寧,你接著念!」

    滿寵看了曹操一眼,不知道他曹操此時,心裡究竟打得是什麼主意。

    「九月初,遼東太守潘璋。從海上入膠水,在寒亭登陸,奪取了都昌(今山東昌邑),截斷管亥地退路。鄭渾試圖解救管亥,卻被潘璋在途中伏擊。遼東將軍凌操命其子凌操守住陽丘山,而後奇襲挺縣(今山東萊陽),佔領了即墨。如今。遼東海軍已兵合一處,將管亥……」

    滿寵抬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曹操,咬著牙說:「將管亥兵馬,圍困在盧鄉一帶……」

    曹操補充了一句:「麴義的背嵬軍已經攻入了平原郡,鄭渾連敗,業已退至歷城,形式岌岌可危。」

    說完,他站起來,一字一頓道:「但不知諸公如今。又有何想法?」

    廳堂之中,一派寂靜。

    曹操說:「關東局勢,已糜爛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鄙夫的大軍逼近,我們的退路越來越少。三日之前,董俷派我那黃須兒抵達亢父,企圖說降於我。想必諸公,也都接到了家人信箋。」

    堂上,依舊是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曹操取出一封信,朝著眾人抖了一下。「董西平要我投降,說他願意薦我為丞相。呵呵,這傢伙,可真的是看得起我啊……想必與諸公的家信之中,董西平也提出了許多誘人的條件吧。」

    雖然沒有人站出來說話。但沉默卻是最好地回答。

    「我拒絕了!」

    曹操說:「我與董俷。當年在雒陽結交,甚相得。我生平所願。他已經替我完成,我已無憾。所以我讓那黃須兒回信給董俷,告訴他:若我曹孟德投降了,就算繼續做丞相,可曹孟德,還是曹孟德嗎?生平能有董俷這樣一個對手,我甚開懷……所以我要和他決一死戰。」

    說到這裡,曹操停頓了一下。

    「但是,這終究是我和董俷的爭鬥。不到最後一刻,不分出死活來,絕無罷手的可能。諸公若是不想再打下去,就走吧……董西平一諾千金,他說出來的話,也絕對不會有反悔可能。

    從今日開始,我將開放亢父關卡,有願意投奔董俷者,三日之內,盡可放心離去。

    然則三日之後,留下來的人,我希望能與我同心協力。戰事雖糜爛,但也不是不可挽回。」

    大堂之上,一片嘩然。

    曹彭站出來,怒聲咆哮:「丞相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豈可背主求榮?哪個敢退縮,我定不饒他!」

    「曹彭,退到一旁。」

    曹操怒喝一聲,曹彭心不甘情不願的退了下去。

    「我已命令鄭渾,退守泰山郡。接下來,就是諸公選擇的時候了……何去何從,某絕不阻攔。」

    曹操說完,甩袖轉入內堂。

    滿寵和荀攸相視一眼,急忙追了過去。

    大堂上,所有人都是心事重重,或是交頭接耳地商議,或是起身走出大堂。

    滿寵追到了後堂中,有些惱怒的問道:「主公,何故如此?」

    曹操卻好像變得非常輕鬆。臉上的陰翳也不見了,露出一抹笑意,「伯寧,公達,你們先坐。」

    待二人坐下,曹操才開口道:「你們或許不能理解,我為何說那些話。非是我想要這樣做,而是不得不這樣做。我們從成陽退到了亢父,袁紹慘敗,青州危急……此外劉備的兵馬,也被困在了穎川。眼見著寒冬將至,我們的境遇會越發的困難。這時候,我們需同心協力。」

    荀攸似乎有點明白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但滿寵仍不理解。問道:「可這和您之前地那些話。又有什麼關係?」

    「伯寧,今天地情況,你也看到了。許多人的家眷落入董俷手中,而且情況有這麼危急,大家地心,已經不穩了!

    我欲與董俷決戰,卻需一穩定後方。

    可是這些人,已經成了不穩定的因素,令我難以控制。嘿嘿,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大家的心思不能團結,索性就遂了他們……這樣做,對我們而言,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主公……」

    曹操咬了咬牙,輕聲道:「實不相瞞,我接到了劉備的書信。他在信中,提出和我聯手抵抗董俷。兗州已經無甚可依持。我們需要時間,需要空間,來和董俷周旋……我們需要徐州。

    我已密令鄭渾,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要將泰山郡的屯田軍帶過來。大約有二十萬左右。

    如今,荊南方面的董家兵馬,受周瑜的牽制,難以全力施展。劉表孫策,都也同意和我們聯手。孫策已開始集結江東兵馬,來徐州和我們匯合。劉表呢。則會擋住沙摩柯的大軍,使我們無需擔憂,腹背受敵。

    伯寧、公達!

    我現在需要時間啊。

    到時候我們四家兵馬匯聚一起,也許還能夠和董俷決一雌雄。此戰若勝,我們就有了和董俷談判地資本。但是如果失敗了的話,我們將一敗塗地。所以……我現在需要你二人鼎力協助。」

    曹操這是和滿寵荀攸交老底兒了!

    二人相視一眼,漸漸地理解了曹操的意圖。

    與其說是放任自流,倒不如說是虛張聲勢,拖延時間。

    相信那些投奔董俷的人,會把曹操的話轉述過去。這樣一來。董俷定然會小心翼翼,從而為曹操爭取調集兵馬的時間。當然,這只是一個輪廓,具體實施,還需要在細微之處琢磨。

    滿寵想了想。起身道:「丞相。我願前往泰山郡,協助鄭渾。將兵馬帶回來,順便拖住董俷。」

    「這……」

    曹操有點猶豫了。

    不過,他並非是不信任滿寵。相反,他對滿寵非常看重。魯肅死了,荀彧也死了……身邊可以用,值得信任地人,越來越少。

    前往泰山郡,拖住董俷地兵馬?

    說起來似乎很容易,可那是一樁九死一生的任務。一旦偽裝被董俷識破,滿寵將死無葬身之地。

    曹操,不捨得!

    可似乎除了滿寵外,他實在找不出能信賴地人,擔當這個任務。

    程昱,已隨同劉備的使者,秘密前往徐州;荀攸?曹操現在,身邊還真的是離不開荀攸。

    甚至連伊籍等人,曹操也都難以再去相信。

    雖然伊籍跟隨他的日子很長,甚至比程昱荀攸的時間還長。但這個人,眼力很活洛,心思也很兔脫。很難說當山窮水盡的時候,伊籍會做出什麼選擇。這樣的人,曹操無法相信。

    「伯寧,此去泰山,非常危險。」曹操握住了滿寵地手,「我讓曹彭隨你一同前往,你能拖就拖,不能拖,千萬不要和董俷硬拚。可遁入深山,憑借泰山郡的地形,和董俷進行周旋。如果真的不行了,我也希望你不要輕易拋棄此身。我會安排涼茂,在汶陽設法接應你……

    只要能拖到來年開春,就算成功。

    如果拖不到的話,只要你能安全回來,也算是勝利。」

    滿寵眼含熱淚,躬身一揖,「寵願肝腦塗地,以報答丞相今日之厚愛。」

    說完,滿寵轉身離去。曹操又叮囑了一番曹彭,這才算是平靜下來。

    待滿寵和曹彭離去,荀攸突然問道:「丞相,劉備……可以相信嘛?這個人,心機深沉,太狡猾。」

    曹操歎了口氣,「我何嘗不知道?可如今局面,由不得我們選擇。合則利,分則害。如今,我們唯有和劉備孫策合作,方能有幾分勝算。董西平的勢力越來越大,我們已經沒有選擇。」

    荀攸也陷入了沉思。

    「丞相,劉表真的能拖住沙摩柯?」

    曹操說:「只要沙摩柯解決不了周瑜的水軍,那麼他就不可能放開手腳,全力去對付劉景升。

    而只要劉表能活著,沙摩柯就難以輕鬆的突破荊北防線。

    公達,我們現在是在賭博。以前我的運氣一直都不錯,希望這一次,我的運氣依舊跟著我。」

    荀攸點了點頭,默然無語。

    其實,在他和曹操地心中,都存有一個疑問:劉表,還能支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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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一章 蔡美人


  劉表有些支持不住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擋不住沙摩柯的進攻。反以新任南郡太守韓嵩和南郡典軍校尉魏延兩人聯手之力,連續擊退了荊南數次的攻擊。沙摩柯進不得,同樣荊北也是守有餘,進取不足。

    戰局在入秋之後,呈現出膠著的狀態。

    同時,劉表將蒯越留在了襄陽,擔任荊州別部司馬。

    任命原長沙校尉吳巨出任南陽太守,而後又任命長子劉琦出任江夏太守,督江夏水陸兩軍。

    表面上看,劉表似乎已經在兩個兒子中間做出了選擇,要安排劉琮為繼承人。

    可明眼人卻能夠看出來,劉表這一系列的安排,實際已經架空了蔡瑁蒯越。而這兩個人,無疑是代表著荊州世族的力量,也代表著劉琮的利益。劉表這樣做,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襄陽看似很平靜……

    可以說,是非常的平靜。

    特別是在入冬以後,劉表的身體看似出現了好轉。於是,他也就加快了對荊北地區的掌控。

    宗族息聲!

    蔡瑁蒯越等人,看上去對劉表的這些安排也沒有異議,非常平靜的接受了劉表的任命。

    蔡瑁被任命為治中別駕,兵曹從事,總督荊州軍事。

    在這一點而言,各方諸侯中,劉表算是最遵循漢制的一個了。至少在他的麾下,沒有任命任何雜號將軍。所有的官吏,都是按照漢制任命。從任何一方面,劉表都沒有出現逾制的情況。

    治中別駕是地方屬臣中地位最高的職務,非常重要。

    以前這個職務是由劉巴來擔任。蔡瑁多次向劉表委婉的提出,想要取代劉巴,卻未得到滿足。

    現在,他總算是如願以償了……

    北方的天氣,在漸漸的轉涼。而荊州的氣溫。也隨之驟降。特別是那南方特有地潮冷。常令人難以忍受。襄陽城外地一處莊園中,蒯越等人聚在了一起。圍著火盆,都面呈鬱鬱之色。

    「蔡瑁,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喝酒?」

    蒯越有些不滿的看著蔡瑁,語氣中略帶著譏諷之意,「怎麼?當時這治中別駕,就心滿意足了?」

    「蒯越,你休要胡說八道。」

    蔡瑁把手中地酒杯重重摔在了桌上,旋即又很無奈的說:「我滿足個屁……你當我是傻子嗎?劉表表面上升我做了治中別駕,可是現在……他安排的那些人,我又能指揮得了哪一個?

    嘿嘿,好一手明升暗降。

    從南郡到南陽,從襄陽到江夏。掌兵地人都是他的親信。別的不說,就這襄陽城裡,我又能動得了誰?襄陽八千精兵,只聽他一人調遣。虎符被他攥著,連小婉都不知道藏在何處……

    我這叫借酒澆愁,什麼心滿意足!

    他劉景升現在對我們還客氣幾分,那是因為荊南和穎川大敵當前,他不敢下手。可一俟戰事結束,他就不會再對我等客氣……嘿嘿,劉表是想壓制我等宗族。把荊州徹底掌控手中。

    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嗎?」

    蒯越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嘿嘿,看樣子你還沒有喝多嘛。尚知道這其中的利害。」

    蔡瑁冷笑道:「我自然知道利害。不過我好歹也是小婉的哥哥。憑這個關係。劉景升也不會對我蔡家趕盡殺絕。反倒是異度你,怕要有危險了!你兄長如今投奔了長安。劉景升又豈能輕易放過蒯家?要我說,你還是多考慮你自己吧,免得將來你蒯家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蒯越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

    「德珪,蔡蒯兩家,立足荊襄多年,你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今日請你來,正是想請德你助我一臂之力……小兄有些籌謀,可如果沒有德珪地幫忙,只怕是難以成功啊。」

    蔡瑁說:「我自身難保,又能如何助你?」

    「呵呵,願不願意幫忙,且待我為你引薦一人之後,再做決定,如何?」

    蔡瑁一蹙眉,「什麼人?」

    蒯越一笑,起身道:「德珪莫著急,且在這裡稍坐,容我片刻,去去就來!」

    說完,蒯越轉身就出了房間,只留下蔡瑁一人,有些莫名其妙。今日蒯越宴請蔡瑁,其實裡面是什麼意思,蔡瑁不是不知道。對於蔡家目前在荊州的尷尬境地,蔡瑁心知肚明。他既然來了,就是想要看看蒯越的意思。畢竟,蒯家蔡家都是百年大族,可以說的上是休戚相關。

    「兄長去赴約,小妹也是支持的!」蔡瑁想起,在來之前他那妹妹對他說過的話語:「州牧大人已決心和關中魚死網破。但是於我們蔡家而言,卻沒有必要陪著他一同送死。關中一統的局面,哥哥見到了異度先生後,不妨探聽一下口風,說不定還能為我們尋得一線生機。」

    蔡夫人,也就是劉表的老婆,剛過了而立之年,正風華正茂,風韻猶存。

    這女人的心眼兒活泛,在大多數時候,她甚至看得比蔡瑁要清楚。蔡瑁呢,對小妹也非常尊敬。

    就在蔡瑁胡思亂想的時候,厚厚地門簾挑開,從外面走進來了三個人。

    為首的正是蒯越,而在他身邊的是一個中年文士,蔡瑁對這個人也不陌生,來人正是蒯良。

    蔡瑁不由得一驚,忍不住啊的一聲呼喚。

    蒯良朝他點了點頭,卻側過身子,讓出了一條路,請他身後之人先行。這時,蒯越也讓出了主位,表情看上去格外的恭敬。那人也不客氣,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一屁股坐在蔡瑁對面。

    蔡瑁只覺眼前地光線,隨之一暗。

    那個人。身高過丈。膀大腰圓,魁梧的如同一頭雄獅。赤髮黃面。生地面容奇醜。黑夜冷不丁的看他一眼,膽子小的人,說不定會被嚇個半死。環眼闊口。鼻樑高聳,宛如鷹鉤般。

    蔡瑁沒見過這個人,可是卻覺得對面這莽漢眼熟的很。

    只是一時間,又想不出對方地名字。手指著那莽漢,蔡瑁張口結舌,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

    莽漢頗有喧賓奪主之氣,坐定之後,抄起酒罈子,仰脖灌了一大口酒。

    「異度先生,這酒甚不爽快。娘們兒喝得玩意兒,比不得我帶來地那幾罈子西域烈酒啊。」

    蒯越呵呵一笑,「三爺的酒,自然是好酒!」

    莽漢也笑了起來,然後扭頭對蔡瑁說:「我就是沙摩柯,是什麼身份,什麼來歷,想必你也清楚,我也懶得介紹。你如果想拿住我向劉表請功,現在回襄陽搬兵吧。說不定劉表會重新信任你。你蔡家一門在劉表治下,可以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嘿嘿,某家從不擋人富貴。」

    蔡瑁這會兒地腦袋裡,一片空白。

    經小妹蔡婉兒提 醒,在來之前。蔡瑁就已經猜到。蒯越的目的,恐怕是要請他一同投奔關中。

    在這種時候。未嘗不是一個好主意。雖然說關中對世族也有打壓,以科舉取消了世族地薦舉權。但在另一方面,對世族並非一味的打壓,甚至在科考上,和其他人也都是一視同仁。

    正應了當年董俷的求賢令:但有一技之長,皆可為我所用。

    世族雖然沒有了發展壯大的薦舉權,可是若論底蘊,遠非在三學中求學的寒門士子可比擬。

    也就是說,關中並沒有斷絕了世族的生存希望。

    蔡瑁也有同樣的想法,只是在沒有確定關中對江南世族的態度之前,他輕易不會做出決定。

    原本只是想套一下口風,可沒想到……

    「泆侯……」

    蔡瑁結結巴巴的念出了沙摩柯的官名,卻再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沙摩柯……那是什麼人物?關中董家一手遮天,而沙摩柯就是董俷地結拜兄弟。長沙梅園結義,可說天下聞名。

    蔡瑁懵了!

    沙摩柯露出不快之色,把酒罈子往旁邊一方,散發披肩,沉聲道:「你這傢伙,端的不痛快!」

    「啊,啊……不知侯有何指教?」

    合著剛才蔡瑁光顧著發懵了,竟然沒有聽清楚沙摩柯說的話語。

    蒯越連忙道:「三爺,莫要著急。德珪吃驚,也是正常。說實話,您隨家兄秘密來這裡時,我也不比德珪強多少。這事情事關重大,且容德珪三思。」

    而蒯良也說:「三爺,德珪是個知輕重,明事理的人,而且與我兄弟從小相知,絕非小人可比。」

    蔡瑁這時候,也反應過來。

    沙摩柯沉聲道:「我二哥也說,蔡德珪明大義,知輕重。咱們開門見山的說吧,我今日前來,目的就是為了襄陽。所以想請蔡將軍幫個小忙,助我得了襄陽,不知蔡將軍意下如何?」

    真直接!真爽快……

    蔡瑁心中苦笑。這沙摩柯和他以往見過的人不一樣,說話直來直去,不拐彎抹角,還真讓蔡瑁有點不太適應。

    沉吟一下,蔡瑁說:「泆侯,不是我不願意幫忙。想必您也知道了,我和異度如今……襄陽城裡,我們根本說不上話。劉表把我架空,現在除了我麾下的八百府兵之外,再無人聽命。

    劉表在襄陽,駐紮八千強勇。

    另有一個叫文醜的傢伙,領三千精兵,駐守城內。

    這些人,我根本無法調動……侯,不是我不識時務,實在是我無能為力,恕我無法從命。」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蔡瑁地後背都被冷汗打濕了。

    他非常害怕,害怕萬一不能讓沙摩柯滿意,沙摩柯會立刻出手,把他殺了。雖然沒有領教過沙摩柯的本領,但虎狼之將,梅園三醜的名字。可不是平白得來。蔡瑁的武藝也不差。但是和沙摩柯相比起來,沙摩柯殺他。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蔡瑁還真的活不成。

    可本能地,他覺得還是該實話實話。

    沙摩柯笑了起來。「蔡將軍這話,倒不是推托之言。你如今地處境,我很明白,所以才來和你見面。其實,你能幫得了我……我希望在我需要蔡將軍的時候,蔡將軍能夠封鎖州牧府衙一個時辰。在這一個時辰當中,府衙中不得有半紙消息傳出,不知道蔡將軍願意幫忙否?」

    蔡瑁一怔,「什麼時候?」

    「嘿嘿,這個嘛……到時候將軍自然能知道。」

    蔡瑁猶豫不決。深吸一口氣之後,輕聲道:「泆侯,這事情太大了,請恕我一時無法答應。如果泆侯信得過我,容我考慮兩天。當然,泆侯若是這時候殺我,蔡瑁也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沙摩柯一笑,「我若不信德珪,何必與你相見?且回去考慮,三日之內。我需要一個結果。

    還有,我這段時間,就住在這裡。

    除我之外,尚有八百山蠻軍。如果蔡將軍想要通風報信,謀取富貴。去就是了。我也不說什麼。二哥說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沙摩柯相信。蔡將軍是明白人,能權衡出輕重。」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蔡瑁額頭上冷汗淋漓,連連點頭。

    四人圍坐火塘邊上,又吃了一會兒地酒,蔡瑁起身告辭。

    「我隨德珪一同回去。」

    蒯越起身,「三爺只管在這裡住下,有什麼事情,可以讓叔進帶話,我與德,就先告辭了。」

    叔進,是蒯越地次子,名蒯揚,年二十。

    蔡瑁臉色微微一變,卻沒有說話。

    回襄陽的路上,蔡瑁和蒯越沒有過多地交談。

    但是從蒯越的表情上來看,蔡瑁可以肯定,蒯家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承諾,徹底投靠了關中。怪不得,這傢伙會如此地輕鬆。

    回到襄陽後,蔡瑁和蒯越在途中分手。他急匆匆的來到州牧府衙,從角門進去,來到後宅。

    由於天冷的原因,劉表這兩日又有些不舒服了。

    以往出現這樣的情況,蔡夫人都會在一旁照料。可現在,劉表已經生出了不一樣的心思,所以也擔心會出什麼意外。索性疏遠了蔡夫人,連帶著劉琮,也都有了提防。這一場病,劉表只讓他從老家帶回荊州的老媽子照顧,蔡夫人和劉琮想要見他,都變得非常困難了。

    天上下著濛濛細雨,蔡婉卻坐在後宅花園涼亭中,看著那雨打殘敗秋萍,心中好生寂寥。

    一襲月白色的長裙,在濛濛雨絲中,婀娜背影,帶著幾分憔悴。

    蛾眉輕蹙,粉靨寫滿哀愁,低錘螓首,令人感到心痛。蔡瑁看到時,也忍不住輕輕一聲歎息。

    蔡瑁馬上五十歲了!

    而蔡婉比她小了整整二十。他二人是同父異母,但是兄妹之間的親密,勝似親生。眼看著小妹這般不快活,蔡瑁對劉表的恨意,不自覺有增加了幾分。

    走上涼亭,他站在蔡婉身後,一言不發。

    「哥哥,回來了?」

    蔡婉已經覺察到了蔡瑁的到來,轉過身,低聲地問道。

    「回來了!」

    「情況怎麼樣?」

    蔡瑁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還好……不過我在異度的府上,卻意外的看到了一個人。」

    蔡婉先一怔,輕聲說:「可是蒯良回來了?」

    有時候,蔡瑁就覺得,他這個妹妹啊,如果是個男兒,一定比他還要出色。

    當下點了點頭。

    「除此之外,我還見到了沙摩柯!」

    「哦……」蔡婉先沒有注意,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駭然的瞪著一雙杏眼,「哥哥,你說誰?」

    「沙摩柯!」

    蔡瑁早就知道,只要說出這個名字,蔡婉一定會被嚇一跳。他苦笑道:「沒想到吧……我見到他的那一刻時。也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沙摩柯來了。他請我幫忙,幫助他拿下襄陽。」

    蔡婉一蹙眉。「哥哥,你沒有答應吧。」

    蔡瑁苦笑:「我倒是想答應,可自家事自家知。我現在一沒兵。二沒將,怎可能幫到他呢?」

    「那他……」

    「泆侯說,他也知道我的苦處,所以並不強求。他只請我,在適當的時候,為他封鎖這裡。」

    蔡婉眸光一閃,「這裡?府衙?」

    「正是!」

    蔡婉敏銳的覺察到,沙摩柯既然敢來,就一定還有後著。至於是什麼後著,她弄不清楚。不過蔡婉卻知道一件事。老蔡家現在……需要做出一個抉擇了。這也是沙摩柯來這裡的目的。

    「蒯家怎麼說?」

    蔡瑁歎了口氣,「還能怎麼說?我聽異度說,蒯良這次立了大功,已經被封為承明殿太學院學正,吏部侍郎,地位只在石韜之下,負責朝廷地官吏分配……如今,蒯家算是有了靠山。」

    這話聽上去,怎麼聽,怎麼帶著一股酸味。

    蔡婉一下子聽出了蔡瑁那話語中的嫉妒之意。輕聲問道:「那沙摩柯有說過,如何安置咱們家?」

    蔡瑁那會兒光顧著冒酸水兒了,那想到這上面去。

    當下很尷尬地一笑,搖了搖頭……

    蔡婉馬上就明白過來,歎了口氣。「其實異度先生地選擇。也不算太錯。我們這些人啊,生下來身上就背著一個家族的命運。哪能像普通人一樣地快活?只是我有些奇怪,沙摩柯究竟是長了什麼膽子,竟然孤身涉險?荊南地局勢並不好,周瑜的水軍把他鬧得可是焦頭爛額。

    南郡又有韓嵩和魏延,阻擋住他地大軍。

    沙摩柯,又憑什麼如此自信,能拿下襄陽,平定荊州?」

    蔡瑁歎了口氣,「小婉,莫要以常人度那三英,特別是涼王董俷。梅園三英,個個膽大包天,涼王漆侯,當年帶著幾十個人,把太平道折騰的損兵折將,狼狽不堪;沙摩柯,那是被先帝親口稱讚過的小蠻王……看他這些年在荊南的發展勢頭,就可知道,他恐怕已有把握。」

    蔡婉點頭道:「兄長這話,我也明白。

    只是,我們蔡家不比蒯家。蒯良當年在南陽,和一王二侯並肩血戰,交情不淺。而且蒯良投奔長安也有年月,累積起來的功勞,再加上他和涼王的交情,足夠他蒯家在關中站穩腳跟。

    可我們蔡家,和關中沒有任何交情。

    此前哥哥還攻打過沙摩柯,雖然那是奉命而行,但終歸是一個疙瘩……

    我也贊同哥哥的想法,如果沙摩柯真的有把握,那荊州定然不可保全,我們需要早作打算。

    關中涼王,距離遙遠,難以琢磨。

    所以我們必須要抱住那沙摩柯。哥哥你當弄清楚,沙摩柯這個人什麼喜好,我們再順勢而為。

    只有抱住了沙摩柯,我們蔡家才能在未來的日子裡,繼續生存下去。」

    不得不說,蔡瑁的確是比不上他地這個妹妹。至少,在關鍵的時刻,蔡瑁的思路遠不如蔡婉這般的清晰。

    聽蔡婉說完,蔡瑁連連點頭。

    但他很快又露出了苦惱之色,「妹妹,這沙摩柯……怎麼打聽啊?他只給了我三天的時間啊。」

    「哥哥啊,你總不能什麼事情,都要我為你打算吧。這件事,你自己去想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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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二章 無題

   對於蔡婉這種出身的人,很難談得上什麼真正感情。

    生在門閥世族,注定了從小所接受的教育,就是為家族而奮鬥。在這一點上,荀彧也好,荀攸也罷,包括很多人,和蔡婉都沒什麼太大區別。甚至連董俷,不同樣受到過這種教育?

    家國天下……

    家,永遠是排在第一位。

    蔡婉嫁給劉表的時候,不過十六七歲。而當時的劉表,已經快五十歲的年紀,是一樁政治婚姻。

    美人愛才子,話說的沒錯,而劉表也的確是才子名士。

    可問題就出來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兒,正是滿懷憧憬的年紀,怎可能心甘情願的愛上一個年紀足以做她父親的老頭子?劉表對蔡婉不錯,同樣表面上,蔡婉的日子也很舒心,似乎一切都很和諧。但這和諧,卻是建立在安定的基礎上,一俟出現危機,就是同床異夢。

    就好像俗話說的那樣: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於世族婚姻而言,更是貼切

    蔡婉蔡瑁兄妹,必須要為蔡家的未來而謀劃。至於能有什麼樣的結果,就要聽天由命去了。

    接下來的幾日裡,蔡瑁時常登門求教蒯越。

    而蒯越呢,倒也客氣。只是問道關於沙摩柯的事情時,他總是故作神秘的一笑,不做回答。

    不過在閒談中,蔡瑁還是聽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

    據說沙摩柯這個人很好色,而且喜好很怪癖,對於結過婚,寡居的女人,似乎情有獨鍾。

    結過婚?

    而且還要寡居?

    蔡瑁回到家中以後,開始琢磨起這條看似沒有任何用處的消息,不時的搖著頭,發出嘖嘖聲音。

    入十一月後。這關東的戰局。出現了短暫的平靜。

    青州管亥在入冬後,內無糧草。外無援兵。於盧鄉堅持了四十天,終於無法再堅持下去了。

    管亥的脾氣並不是太好。

    在遇到如此棘手的局面後,性情變得更加暴烈。青州西部校尉牛金。是管亥地副手,頗有能力。因一件小事,和管亥發生了爭執,結果被管亥杖脊二十,這心裡面可就生出了變化。

    他找來了本家侄子牛賢,又聯合了軍中上將張台和刑烈兩人。四個人一商議,都覺得這大勢已去,怕是再也難以挽回。如今唯有早作籌謀,說不定還能得一場富貴。於是四個人密謀造反,在十月末暗中與凌操聯繫。在一個月黑風高地晚上,四人殺了管亥後,開關投降。

    至此,青州大局已定!

    隨後原西河太守孫乾奉命抵達青州,出任青州刺史一職。不過此時的刺史,權利已經不比從前。孫乾主掌民生,而原雲中太守法正,被拜為青州都督執掌軍事,與孫乾共同治理青州。

    對孫乾來說,能擔任一州刺史。怕是他一輩子都沒有想到地成就。

    上任之後,可說是任勞任怨,努力的恢復青州的民生經濟,同時又從俘虜中,舉薦了一人。

    原曹操麾下。負責青州屯田地主官。棗祗。

    而董俷的回復則是:青州民生,孤已盡托付於公佑。使用何人?公佑可與孝直自行決斷。

    又一次漂亮的甩手掌櫃!

    可是孫乾卻是感激涕零。上書正在山陽駐留的董俷:臣本一介布衣,得千歲厚愛,敢不效死命?三年,若三年之後,孫乾未能令青州恢復往日的繁榮景象,願將項上人頭獻於千歲。

    這就是說,孫乾要玩兒命了!

    而後,董俷又發函回長安,命趙戩出任冀州刺史,委任潘璋為冀州行軍都督,聯合執掌冀州。至於甄家,則遷往長安,甄逸被委任為承明殿少府,主掌財政。而改冀州各封國為郡,一併封賞下去。

    冀州,世族林立,需要有一德高望重之人,方能鎮住場面。趙戩可說是歷經了三朝,從漢靈帝,到偽帝劉協,又至漢帝劉辯,不禁在士林之中有威望,而且手段極為強硬。這也是當初顧雍等人推薦趙戩去三韓時,董俷不願意的一個主要原因。

    長安所發生的事情,董俷已經有了大致的瞭解。

    只是這關東戰局已經到了關鍵之時,董俷難以脫身出來。在得知了劉辯被殺,賈詡失蹤的消息以後,董俷把自己鎖在了書房裡面,整整一天一夜未出來。第二日,董俷陰沉著臉出現,命行軍司馬黃敘,領他親隨八百巨魔士,火速趕往長安,將董冀打入天牢,等候發落。

    而後命文聘率領本部人馬,回轉長安。

    罷趙雲蘭池將軍之職,連同王買、周不疑、郭淮、賈穆、賈訪、劉先等一干和董冀走的比較近地官員,一併拿下,打入天牢。又派馬良星夜奔赴西域,請李儒典韋火速抵達長安城。

    任命徐晃為西州刺史。

    調朔方太守龐回轉長安,配合李儒,暫領承明殿一切事由。

    顧雍被罷官,盧毓被罷官……

    整個承明殿在進入十一月中之後,可說是來了一個大換血。至於董俷的真實想法,無人可知。

    當董冀等人被打入天牢之後,蔡琰董綠等人,紛紛寫信為董冀求情。

    但是董俷接到信箋後,看也不看,直接投入了火爐之中。不過,他寫了一封信,送給李儒。

    青州平靜了;冀州平靜了!

    曹操也暫時的退避,只留了一個滿寵,在泰山郡和董兜圈子,率領二十萬人馬,退至徐州。

    劉備也不再想著救援穎川,而是把張燕調到了汝南,而他自己,帶著司馬朗坐鎮沛縣。

    兩軍加起來,約三十餘萬兵馬。同時,江夏劉琦,也奉命進入汝南,為曹劉二人帶來五萬大軍。

    總兵力,近四十萬。

    十一月末,沮鵠戰死於汾丘,許攸在穎水畔,自刎身亡。

    六萬缺衣少食的徐州軍,向龐德投降。並隨之被新任穎川太守諸葛瑾接管,打入屯田營中。

    婁圭,抵達山陽……

    董俷策馬揚鞭,徘徊於巨野郊外。

    山陽已經下了兩場大雪,天地間一派蒼茫。

    獅鬃獸在雪地中,緩緩的行進,似乎毫無目標。韓德孟坦兩人,領著親隨,在董俷身後跟進。

    看得出來,董俷的情緒不是很高漲。

    黃榮辛敞跟在董俷的身邊,也不敢開口說話。辛敞是辛毗的兒子,年紀已經不小。辛毗也不想辛敞再去進三學熬那十年的時光。所以,他請求董俷,將辛敞收歸為涼王府門下書佐。

    雖然考取不得功名,但明眼人都清楚,做這個書佐,前途似乎更加光明。

    揚起頭,看著天空低沉的雲朵,自言自語般地呢喃道:「又要下雪了!」

    「千歲!」

    董俷舉起馬鞭,搖了搖,突然間呵呵的笑了起來。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像。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半闕後世偉人所做的《沁園春-雪》,從董俷口中流出,陰陽頓挫,更顯出幾分玄妙的古韻。

    此時,五言詩方起,七言絕句更加稀少,細算起來,僅有董俷那一闋《涼州詞》算的精彩。

    至於詞,在這個時代尚未興起,甚至不為人所接受。

    大凡名士,多以古體詩做歌,五言詩和七言絕句都算不得普及。詞這種形式,更上不得檯面。

    董俷興之所至,突然詠一詞牌,讓黃榮和辛敞一怔,旋即側耳旁聽。

    可以感覺地出來,董還沒有詠完。對於這種很新鮮地玩意兒,若年紀大些的人,怕難以接受,但是於年紀小,對新生事物總很好奇地黃榮辛敞而言,似乎更有興趣一些。可董俷詠半闕詞後,突然閉上了嘴巴。

    癡癡的看著莽莽雪原,細目瞇成了一條線。

    他在自言自語,聲音非常小……

    可是黃榮卻聽得清楚,董俷在說:世間不如意事,十居八九……十居八九吧!

    「千歲!」

    董俷卻恍若未聞,大笑一聲道:「好了,頹廢多時,偷閒半日,也該做些正經事了。黃榮辛敞,隨我回城去。大好光陰,怎能繼續蹉跎?這隆冬已經來臨,相信春天,也不會太遠。

    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說完,一磕獅鬃獸馬腹,阿丑長嘶一聲,撒腿狂奔。

    「榮哥,你聽明白了嗎?」

    辛敞瞪大到了眼睛,看著黃榮問道:「主公剛才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個……我也不甚明白。不過想來,主公的話大有深意,還需細細揣摩,說不定能有所得。」

    韓德這時候催馬從二人身邊過去,「莫再揣摩了,再不趕上去,怕是連湯都剩不下一口」

    這本是一句很平常的話語,可是在黃榮辛敞聽來,話裡面卻包涵了含義,令人不禁沉思。

    怎地這韓老粗,也能說出如此深奧的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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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三章 鐵鎖橫江

  霧鎖湘江!

    已是小寒時節,雁北向,雀始巢。

    周瑜扶劍立於船頭,看著前方若隱若現的船影,咬牙切齒道:「張帆,給我追上去!」

    「大都督,這麼大的霧,咱們已經和主力拉開了距離。萬一錦帆賊使詭計,調虎離山怎麼辦?」

    說話的是一個青年軍官,不無擔心的提醒周瑜。

    周瑜目光冷峻,「若不能解決那鈴鐺賊,終究會是一個禍害。我們數次登陸,眼看著就要站穩腳跟,就是這鈴鐺賊在後面使計,拖住了我們的腳步。這次我們設計伏擊,絕不能再讓鈴鐺賊逃走。中軍有軍師在,不會有什麼問題。在這大江之上,關中軍已經沒有還擊之力!」

    自年初到現在,甘寧已經被周瑜連敗了十七次。

    折損了船隻上百艘,艨艟無數。不過,甘寧也算是和周瑜叫上勁兒了,錦帆營元氣剛恢復一些,甘寧就會立刻出擊,給周瑜造成麻煩。雖然連戰連敗,損兵折將,可就是不肯罷手。

    周瑜因為甘寧,也被拖住了腳步。

    有好幾次,他已經登陸,準備奪取蒼梧零陵等地,在荊南站穩腳跟。可就因為這個甘寧,幾次眼看著就要成功了,卻不得不在中途停止。這傢伙,簡直就是陰魂不散,令人感到心煩。

    如今,大戰將起。

    孫策在江東整備兵馬,馬上要開拔前往徐州,和曹操劉備的人馬合兵一處,與董決一死戰。

    這使得周瑜的壓力驟然增加了許多。

    如果江東軍可以在荊南站穩腳跟的話,不用說……對於關中軍的合圍,將會產生重大意義。

    但是想要站穩荊南,周瑜就必須要先解決了甘寧。

    對甘寧,周瑜是恨得咬牙切齒,但同時又讚賞有加。此次周瑜佯攻長沙,而後在浣江上設伏。一舉擊潰了甘寧新組建的船隊。錦帆營十餘艘樓船。幾乎被摧毀殆盡。不過還是被甘寧突出重圍。

    又是老一套,在逃入雲夢大澤後。甘寧董系鄧當蘇飛四人,突然分散逃逸。

    此前,甘寧用這一招已經逃脫了好幾次。可這一次。周瑜是下了狠心。不拿下甘寧,誓不收兵。

    你不是分散嘛?

    沒關係……我只盯著你甘寧就行。至於其他人,周瑜並不放在心裡,鐵了心要置甘寧於死地。

    說實話,周瑜挺羨慕甘寧。

    以甘寧折損的那些船隻和兵將,放在江東的話,足以組織出三支與江東水軍同等規模的船隊。若非董俷那樣的勢力,甘寧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有時候,周瑜就在想:如果我能得到和甘寧一樣地支持,用不了三年。我絕對可以橫掃整個江南……當然,前提是投降董俷。

    這念頭,也只是在周瑜腦海中那麼一閃。

    他和孫策是連襟,同娶了廬江二喬,又怎麼可能和孫策斷絕關係?不過,有時候想想,地確羨慕。

    周瑜可以肯定,關中對甘寧的支持,也基本上到頭了。

    如今董俷在兗州豫州和曹劉對峙,錢糧損耗之巨。令人觸目驚心。冀州需要平撫,青州需要平撫,豫州需要平撫,這一樣需要驚人地錢糧。更何況,關中在今年不同樣遭遇了旱情?

    與冀州不同的一點。就是關中當年經秦國治理。水渠縱橫,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旱情。

    但是一方面要支持百萬大軍的糧餉。一方面要平撫各州地災情。董俷就算是神仙,估計也拿不出太多錢糧來,為甘寧重建一支錦帆營。擊潰了甘寧之後,周瑜就能騰出手,經略荊南。

    想到這裡,周瑜情不自禁,又握緊了劍柄。

    甘寧的船隻,速度開始放慢了……

    前方河道突然變窄,好像一個葫蘆口似地,河水湍急。但是只要過去了這一段河道,江面會變得很寬敞。到那時候,甘寧的小船就能發揮出機動靈活的特性,再想追上去,可就難了。

    江東的樓船,非常結實。

    周瑜下令水軍,借助風勢,張帆追擊。這裡河水雖然湍急,但於江東的巨艦來說,影響不大。

    隨著周瑜一聲令下,數艘樓船在此加快了速度,朝著甘寧的船隻迫近。

    這裡的霧氣很大,甘寧的船隻在水面上七扭八拐的,似乎是在躲避暗流,以之字形前進。

    而周瑜地船隻則是直線追擊,相比之下,甘寧的速度優勢,也就漸漸的失去。兩邊船隻,越來越近。

    突然,小船在河面上滴流打轉。

    就聽到有人呼喊:「將軍,我們被暗流吸引住了!擺脫不掉啊!」

    「衝出去,想辦法都要衝出去!」

    甘寧似乎慌了起來,大聲的叫喊著。

    周瑜臉上露出了笑意,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可就在這時候,轟隆一聲巨響,緊跟著樓船劇烈的搖晃。

    「怎麼回事?」

    「都督,我們好像撞在了什麼東西上面!」

    霧氣太大,周瑜也很難看清楚,這河面上究竟是什麼攔住了樓船的去路。應該不是礁石……

    他立刻派了幾個水鬼下去,但是下去之後,卻不見回應。

    怎麼回事?周瑜又派出了幾個水鬼,但結果也是一樣。

    不對,難不成甘寧在這裡有埋伏?應該不可能啊……這連續兩日追擊,他哪有機會設伏?

    或者說,是早就有了安排?

    周瑜激靈打了一個寒蟬,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不是他伏擊甘寧,而是甘寧來伏擊他了。

    「退回去,從這裡退出去!」

    就算這一次跑了甘寧,還有下一次。周瑜在權衡了一下之後,立刻下令撤退。

    船隻在水面上掉頭,只動了一下。就聽華稜稜一陣聲響。巨艦又是一陣搖晃,似乎移動不得。

    「下水。看看水裡究竟有什麼?多派一些水鬼下去!」

    數十個水鬼跳入冰冷的江水。這一次,他們沒有再消失,而是很快的就回來了。

    「都督。河面上到處都是鐵鎖,水中還有許多鐵樁子,也不知道是怎麼打下去地,鐵鎖和鐵樁子相連,我們的船難以在這樣的情況下轉身……」

    周瑜一下子明白過來。

    剛才甘寧在水裡走之字形,並不是為了躲避暗流,怕是為了在鐵鎖之中穿行吧。

    「退出去,立刻沿原路退出去!」

    可是,前進容易,後退卻難了。甘寧為了今天這一戰。忍受了多少的委屈?從一開始不聽陸遜的指揮,擅自出戰,被周瑜大敗;到後來陸遜嚴令他,不管怎麼打,都不能獲取勝利。

    一年地時間,他敗了十七次。

    除了剛開始是五次之外,幾乎每個月都要大敗一次,而且是不得不敗。

    現在,終於可以出心中這口惡氣了!甘寧也承認,他不是周瑜地對手……但被敗了十七次。泥人都要生出火性。脫出了河道以後,他登上了早已埋伏在旁邊地新型戰船,心情愉悅了很多。

    這新型戰船,不同於大多數船隻所使用地平頭大翼樓船,而是尖頭地五牙戰艦。

    船體沒有大翼樓船那麼大。每艘戰船分為三層。可容納二百人。船兩側,設有一種名為拍竿的裝置。所謂拍竿。就是利用槓桿原理,豎起一個舉行木樁,木樁一頭,重達數百斤,每根木樁上,有滑輪固定,需二十個壯漢轉動絞盤,來控制拍竿的升降。

    這一竿子下去,艨艟立刻粉碎。

    就算是大翼樓船,也經受不住拍竿地攻擊。更何況,在船上還固定有二十架西平弩,可在二百步之外,以巨箭攻擊對方。這樣的武器,足以擊潰任何對手。可陸遜就是不輕易使用。

    用陸遜的話:「對付周瑜,必須一戰功成。雖然我們的船隻比他高明,可如果無法徹底消滅江東水軍,周瑜就會另尋其他的辦法。五牙戰艦的戰鬥力的確強大,可惜速度上略有瑕疵。

    興霸,唯有委屈你一下,在戰機到來之前,絕不許獲勝。

    你要做的,是讓周瑜覺得,你已經山窮水盡了。只有這樣,周瑜才會放下警惕,和我決戰。」

    甘寧頂不爽陸遜。

    在他看來,陸遜不過是仗著一張小白臉,通過蔡節而得到董俷的重用,並沒有什麼本事。

    但幾戰下來,陸遜言無不中。

    甘寧雖然驕狂,也並非不知好歹。他也明白,陸遜是要一次解決對手。失敗的話,周瑜就會像他現在對付周瑜地手段,來對付己方。這樣的情況,甘寧當然不願見到,也只能聽命。

    眼見周瑜戰船要往後退,甘寧怎可能放過他?

    「巨箭準備,給我進攻。」

    三四艘五牙戰艦橫過船身,一排巨箭呼嘯著射出去。當先闖出來的江東樓船,被瞬間打得粉碎。後面的樓船,連忙退回去。而甘寧也不追趕,因為他的命令就是,在這裡守著周瑜。

    霧,漸漸稀薄了!

    周瑜終於看清楚了江面上橫著的幾艘五牙戰艦,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都說關中兵強馬壯,軍械銳不可擋。以前還不相信,但現在看來,卻是不得不信了。只看那漂浮在江面上,殘破的大翼樓船就知道,對方的戰艦攻擊力,是何等的剛猛。雖然還不清楚那拍竿的用途,周瑜多多少少也能推測出來。想要用大船衝出去,只怕是有點不可能。

    「向江口放出艨艟,看是否有出路!」

    周瑜也知道,這是一個設計了很久地套兒。既然對方亮出了底牌,只怕是江口處,也有伏兵。

    不過不試一試,總歸是不死心

    十餘艘艨艟從鎖鏈的縫隙間,衝出了江口。可未等看清楚狀況,就被四五艘五牙戰艦堵住。

    拍竿落下,艨艟粉碎……

    「周都督,莫要再想逃走了!」

    甘寧在五牙戰艦上說:「陸將軍為了今日這個局,足足等了近一年的時間。此時,想必陸將軍的主力戰艦,已經在江油展開攻擊了。三百艘這種五牙戰艦,大都督以為您的水軍能有多少勝算?」

    三百艘……

    周瑜咬著牙,看著甘寧,有點無法相信。

    甘寧說:「大都督莫要奇怪,此前被你擊毀地大翼,全都是西川劉璋所督造地艦船。呵呵,而這一年來,涼王抽調了關中、漢中、和西川的所有工匠,全力趕造五牙戰艦,結果會如何?」

    周瑜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那位陸將軍,可真地夠狠!」

    對敵人狠,不算什麼……能對自己狠,這樣的人才更加可怕。細算一下,陸遜在這一年裡,足足付出了數千人的性命。為了周瑜這一條命,陸遜可以拿幾千條命來換,真的夠狠!

    此時的周瑜,只能期盼老天出現奇跡。

    如果那位陸將軍真的用三百艘五牙戰艦攻擊自己的水軍,周泰蔣欽雖然精於水戰,又有軍師陳登出謀劃策,怕也是勝算不多。這一戰之後,江東水軍只怕是……會被徹底的消滅了。

    一剎那間,周瑜的心中,充滿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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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四章 決戰之前


  「周瑜死了?」

    董俷用一種非常古怪的語氣說著話,似乎是不相信的詢問別人,又好像是自言自語的慶祝。

    不錯!

    周瑜死了……這對於董俷而言,的確是有著無法形容的感懷。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後世流傳千古的《念奴嬌-赤壁懷古》,董俷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但是那周郎風姿,卻刻在了腦海中。只可惜,董俷無緣和周瑜決一勝負。雖則當年雒陽時,周瑜曾經被他打得很淒慘。

    但董俷知道,那只是運氣。

    如果不是呂蒙的出現,如果步騭沒有投降,那麼勝負會如何?尚在兩說吧。而且在當時,周瑜雖然失敗,可是依靠著一個雒陽,仍然能夠和董俷的大軍抗衡,足以說明此人的高明。

    現在,周瑜死了?

    堂下站立一少年,十七八歲的少年,生的器宇軒昂。

    聞聽董俷的自言自語,少年以為是在問他,於是回答道:「二叔,周瑜確是死了……陸將軍設計誘使周瑜出擊,而後以三百艘五牙戰艦,在江油一舉摧毀了江東水軍。水軍大將蔣欽周泰,力戰而亡;軍師陳登率眾請降。後來陸將軍回師雲夢澤,周瑜火燒戰艦,與船同亡。」

    「倒是一條好漢!」

    董俷忍不住點了點頭。

    當初,他派陸遜往荊南,也只是懷著試探的想法。陸遜能否抵得住周瑜?這是一個很難說清楚的事情。董俷只是希望,陸遜能夠在荊南壓制住周瑜的氣焰。但是他沒有想到,陸遜居然殺死了周瑜。

    這一年來,荊南的戰局,讓董俷很操心。

    一開始的時候。陸遜連戰連敗,讓承明殿許多大臣,都產生的動搖。董俷也是頂著那壓力,沒有撤掉陸遜。他相信,那個歷史上曾經擔任過東吳水軍大都督,戰勝過劉備的傢伙,不可能是一個杜撰出來的人物。所以。他堅持不撤換陸遜,並且寫信告訴陸遜,他相信他。

    現在,陸遜用他地戰績,回報了他的信任。

    周瑜一死。荊州的局面,也將隨之煥然一新了……

    董俷笑道:「伯言做的非常好,果然沒有辜負了我對他的期望。沙讎,你這次來,可有打算?」

    那少年,正是沙摩柯的長子沙讎。

    連忙拱手道:「小侄出發以前,母親曾叮囑小侄。要聽從二叔的安排,二叔怎麼說,小侄怎麼做。」董俷想了想,「既然這樣,那你就留在這裡吧。」

    「喏!」

    馬良離開,董俷手邊就缺少了一個幫手。如今,整個關東地戰局,每天都會呈報到董俷的面前。以前馬良在的時候,黃榮還能應付。現在馬良奉命出去了,黃榮一個人可就頂不住了。

    董俷也知道。沙讎雖然沒有入三學,卻是胡昭的弟子。

    沙摩柯這次既然把他放出來,想必也存了要沙讎歷練的念頭。索性,就讓他留在身邊吧。

    已經過了大寒,再過十來天,就是正月新春了。

    董俷召集來了徐庶陳宮等人來商議事情,同時將最近一段時間地戰況,做了一個簡單的分析。

    陳宮說:「周瑜這一死,孫策一定會加快整軍的速度。主公,如今萬事俱備。正是出擊之時。」

    董俷想了想,輕輕點頭。

    他站起來,看著掛在大堂中央的地圖,不無憂慮的問道:「士元那邊……可曾有消息了?」

    「自初秋孟丹親自往成都請降之後,士元就再也沒有消息傳來。孟丹說。士元和甘賁由益州郡采山(今雲南個舊)祝融氏女。祝融公主領路,並五千無難軍和三千祝融氏族人。自采山而入賁古後,就失去了聯絡……千歲,士元的想法雖然好,可終究過於奇險,怕難成功。」

    董俷不由得緊蹙眉頭。

    龐統的想法,早在龐統當年出征南蠻地時候,就已經寫信說明。

    他是想領一支奇兵,自西隨水入交州,可以直接攻擊交趾。交趾地廣人稀,加上番苗眾多。

    所以孫策對交趾並不是很看重,而是全力經營揚州。但是,交趾卻是孫策賴以起家的地方,孫策軍中,尚有士家五虎隨軍聽令,而且不少兵卒,也是來自交州。如果……當然,也只是如果。如果龐統的計策成功了,那麼對於江東的打擊,絕不是攻取一州一縣可以比擬。

    不過,從南蠻出擊交州,其間有崇山峻嶺,更有猛獸毒蛇。

    如果沒有當地人領路,很難安全的通過。所以當時董在得到龐統書信的時候,堅決反對。

    可等他的信使抵達成都時,龐統已經出征南蠻,渡過瀘水了。

    一晃,就是一年半。中間龐統斷斷續續的有過幾封書信,言下之意還是要堅持他早先之計。

    董俷對此,也沒有辦法。

    和龐統也算得上是一家人了!從當年第一次見到龐統,到龐統第一次為他出謀劃策。董俷對龐統的認識,也漸漸的清晰起來。如果說,演義裡地諸葛亮,是一個謹慎穩重的人,喜歡以正兵出擊,不喜歡冒險。那麼龐統就是一個喜歡出奇兵,喜歡冒險,並且非常執拗的傢伙。

    這傢伙只要認準了的事情,就絕不會輕易更改。

    而且用計之巧妙,常令人匪夷所思。至少在董俷看來,如果換諸葛亮,絕不會同意龐統的計謀。但是用另一個角度來說,龐統的戰略眼光更長遠一些,同時其骨子裡的攻擊性更強。

    「采山祝融氏?」

    董俷皺著眉頭問道:「是否可靠?」

    陳宮和徐庶相視一眼,突然笑道:「想必是可靠的。難不成祝融氏,還能陷害他們的駙馬嗎?」

    「駙馬?」

    徐庶從袖子裡取出一封信。遞給了董俷,「這是士元托孟丹帶來的書信,千歲看罷也就明瞭。」

    董俷詫異地接過書信,展開來看了兩眼,臉色微微一變。

    好半天,他突然笑了起來,對陳宮和徐庶道:「這小阿丑給我出了好大地難題……不過。小阿丑卻是長大了。沒想到,真的是沒想到,他居然和那祝融公主……龐公豈不是要被他氣死?」

    信中,龐統說他在南蠻,遇到了祝融氏之女。兩情相悅,就搞出了是非。在隨後對南蠻的戰事當中,祝融氏幫了他很多忙。龐統也知道,他那叔公未必會同意這樁婚事,請董俷出面說項。

    龐德公這個人,在血統方面,非常古板。

    如今在長安。是托付這個,尋找那個,想要為龐統定一門親事。沒想到,龐統卻自己解決了。

    董俷很苦惱的搖搖頭,「看起來,少不得要被龐公一頓臭罵了。」

    說著,他在大堂裡徘徊了數步,沉聲道:「既然士元現在還沒有動靜,那就不要在等待他了。

    戰事一觸即發,沙沙也已經準備出手。若是因士元一人而耽誤全局,卻是不妙。

    如今,只待漢升將軍解決了滿寵,我們就配合沙沙行動。元直,你立刻奔赴穎川,協助龐德;公台,你和陳到二人,負責解決沛縣劉備。至於曹操……還是由我來和他決一死戰吧。」

    董俷說完,抬起頭長出一口氣。

    曹孟德啊曹孟德,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堅持什麼呢?難不成,你和我之間,真地無法共存嗎?

    想到這些,董俷地心情就變得有些低落了。

    陳宮徐庶等人,似乎也明白董俷的這種感受。董俷曾說過:人在高處不勝寒。而今。到了董俷這樣地位置。想要求一知己,更是難上加難。而曹操。就是董俷的知己,也是敵人……

    這一戰,就算董俷勝了,怕是這天下也再難找到一個可將心比心的知己了。

    幾個人相視一眼,默默的退出了大堂。

    之後的數日中,各路人馬紛紛按照命令,開始了行動。陳到地踏白軍,向沛縣發動了數次佯攻;龐德和張遼的巨魔左軍合兵一處,二十萬人馬向汝南突進;而董俷則匯聚了巨魔中軍和右軍,向微山湖和獨山湖方向進發。三路兵馬超過八十萬人,董俷詐稱百萬,準備出擊。

    十二月二十五日,黃忠領副將韓瓊越兮,和董俷匯合一處。

    他為董俷帶來了一個禮物,那就是滿寵和曹彭的首級。董俷派人把這二人的首級,送往屯兵於下邳國的曹操手中。據信使說,曹操看見滿寵曹彭的首級後,淚流滿面,回書四個字:決一死戰!

    看起來,曹操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其實想想,也能夠理解曹操的想法……

    世之梟雄,曾掌控三州之地,有迎奉天子之功勞,貴為漢室丞相,可算得上是北方諸侯之首。

    如今山窮水盡,但這梟雄氣概,終究不必尋常。

    曹操投降了,董俷敢用嗎?就算董俷敢用,又如何使用?這無關仇恨,是非常實際地問題。

    董俷很欣賞曹操!這個被三國演義完全醜化的人物,有著無人可比的人格魅力。至於劉備?如今仔細想想,才是真的讓人難以接受。張飛說呂布是三姓家奴,可是那劉備,投靠的人難道還少了嗎?

    生存,大家都是為了生存。

    但不可否認,曹操比之劉備,更有魅力。

    至少在董俷看來,曹操才是一個值得他尊敬的對手。而劉備呢……不過是順勢而起的奸雄。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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