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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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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風回] 醜霸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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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2 03:57: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二五章 當陽(一)

      壺頭山中,溪畔。

    沙摩柯把玩著一枚巨魔令,面色沉冷。胡昭也是陰著臉,大帳中眾人,全都不敢大口喘息。

    「我要出兵!」

    沙摩柯放下了巨魔令,語氣非常堅定的說:「錦帆營初立,便立下大功。我是二哥的結拜兄弟,卻不能為他分憂,他日相見,又有何面目面對?我意已決,老兒你莫要在費甚口舌了。」

    胡昭說:「我並不是想勸阻你……你可以出兵,打長沙,攻零陵,哪怕你攻打益州都可以。但是出兵襄陽,且不說路途遙遠,那裡是劉表的老巢,又豈能沒有兵馬駐守?絕對不可以。」

    「打長沙,能打得劉表疼嗎?」

    沙摩柯怒道:「至於益州,打了又有何用?唯有襄陽,只要襄陽告急,劉表定然無心再戰。」

    胡昭呼的站起來,厲聲道:「可是你想過沒有,南郡地形複雜,太守李嚴也極為狡詐,更精於兵事。而襄陽,劉表雖不在,可是他豈會沒有防備?荊州別駕劉巴,也不是好對付的人物。你若想打到襄陽城下,需要調撥多少人馬?又需要耗費多少錢糧,你忘記大都督的交代了嗎?」

    沙摩柯說:「莫不成,我就呆在這裡,無所事事?」

    說完,他甩袖站起來,「老兒,此事你無需再去費心,我意已決,郭石梅成為先鋒,周朝隨我一同出戰。只要能打到宜城,襄陽必然大亂。到時候不等兩方兵馬合擊,我早已退出戰局。」

    從理論上而言,沙摩柯的想法沒有錯誤。

    也就是說,他所謂的出兵,實際上是一種佯攻。但是胡昭卻咬死不肯同意。見勸不得沙摩柯,胡昭氣呼呼的衝出了大帳。於胡昭而言,沙摩柯的這個策略,根本就是無法行得通。

    出了大帳以後,胡昭就跑去找甘夫人。

    在他想來,甘夫人一定會設法勸阻沙摩柯。可是沒想到,甘夫人卻拒絕了……

    「孔明先生,您難道不覺得。沙沙這些年走的太過順利了嗎?憑著二伯提供的輜重和幫助,他在幾年裡面,就完成了歷代老王未曾完成的大業。真地是他能力出眾嗎?我看未必吧。」

    胡昭疑惑的看著甘夫人,「那夫人的意思是……」

    「該讓他冷卻一下了。這次二伯在信中大加讚賞那個甘寧,沙沙心裡本就不是很服氣。而甘寧在柴桑的一把大火,卻燒起了沙沙的心思。與其說他這是要幫助二伯,倒不如說他想和甘寧爭一口氣……這種情況之下,除非大伯二伯他們過來。我們怕是誰也別想勸說住沙沙。」

    胡昭沉默了!

    片刻之後,他輕聲道:「夫人的意思我已經明白,想要借此機會。敲打一下那蠻子……可是,夫人當知道,那蠻子看似堅強,實則內心很脆弱。我擔心做的過火了,他會受不了啊。」

    甘夫人微微一笑,抱起年幼的女兒。「若是如此,我們就回西域吧。」

    胡昭長出了一口濁氣。點頭道:「既然夫人有這個想法,那我就去安排,順便將錦帆營設法調回來,以作不備之用。'另外,還請夫人寫一封信給大都督。此戰之後。我們將面臨劉表傾荊州之力地攻擊。若沒有大都督的支持,我擔心僅憑三蠻之力。恐怕很難是劉表的對手。」

    「那一切就拜託先生。」

    甘夫人所說的,一點都不錯。

    沙摩柯的確是生了爭強鬥狠的心思,也難怪……這麼多年,他很少見董淝那麼稱讚某一個人。

    次日,沙摩柯領四千五溪蠻,並一千丹陽悍卒,自壺頭山出兵。

    沿途向山中各宗部發出集結人馬的命令。他是五溪蠻王,發出了集結令,各宗部也立刻響應。待到過山之時,五溪蠻已經集結出數萬人馬。途中周昕曾派出兄弟周旨試圖勸阻沙摩柯,但卻被沙摩柯所拒絕。

    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

    你越是勸說他,就好像是懷疑他地本事,他就越是想要證明給你看。沙摩柯如今正是如此。

    如果胡昭周昕,能用另一種方式勸說沙摩柯的話,也許他就會改變主意。

    可不管是胡昭還是周昕,都不斷的向沙摩柯強調一件事:攻打襄陽是多麼不可行地事情,襄陽有多麼多麼的強大……沙摩柯是什麼人?自十四歲同董淝出山後,可以說是未遭遇敗績。唯有的一次失敗,還是在臨涇時被皇甫家偷襲所致。這一路成長,可說是非常的順利。

    他服過誰?

    能讓他心服口服的人,放眼天下也不過三個半。

    董淝典韋,自然是其中的兩個。還有黃忠,那是曾實實在在打敗過他,並且給予他指點地人,沙摩柯也很服氣。除了這三個人之外,還有半個人,就是呂布。不過,那是他的敵人。

    至於其他人,沙摩柯還真地沒放在眼中。

    出山後,五溪蠻軍直撲丹陽聚。丹陽聚守將蔡中,是荊州大族蔡家出身,論輩分是荊州水軍大都督蔡瑁的同族。不過,蔡中確實沒什麼本事,而且膽子很小。沙摩柯大軍還沒有抵達丹陽聚,蔡中就帶著家眷親兵逃走了。他有自知之明,他的本領絕對不是沙摩柯的對手。

    丹陽聚的迅速失守,也使得夷道守將呂公猝不及防,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沙摩柯大軍已兵臨城下。呂公出城應戰,被沙摩柯在陣前兩個回合之後,一棒砸地血肉模糊,夷道失守。

    這只是在一日之間發生地變故。

    沙摩柯連下兩城,不禁志得意滿。在夷道停留一日之後,命梅成鎮守夷道,他自領兵跨過大江,直撲宜城。

    五溪蠻暴動的消息迅速傳開,南郡太守李嚴卻陷入了沉思當中。

    昔年宛城之戰。李嚴曾和沙摩柯並肩戰鬥。對沙摩柯這個人,李嚴可以說是非常地瞭解。

    沙摩柯背後是什麼人?

    李嚴心裡怎可能不清楚呢?

    當初秦頡病故,黃忠曾邀他一同前去投奔董淝。

    可是李嚴卻認為,董卓一死,關中大亂,董淝已失去了根本,就算將來能立足於西域,也難有作為。所以。李嚴很婉轉的拒絕了黃忠,甚至還挽留黃忠和他一同投奔劉表,但未能成功。

    不想,區區數年的時間,董淝卻殺回了關中。

    甚至手中所掌握的力量,遠遠超過了當初董卓在世地時候。殺李僱郭汜,消滅馬騰郭憲。

    斷斷數年,開疆擴土不說。佔領並幽涼州,雄霸關隴之地,更突進漢中。虎視西川。

    去年一場大戰,以一家之力,抗衡數家兵馬。

    得河內,取雒陽……

    那聲勢好不驚人,李嚴都看在了眼裡,若說心中沒有悔恨。那純粹是胡說八道。

    可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一步錯。步步錯。即便是很後悔,李嚴卻沒有絲毫的嚮往。去投奔董肥?且不說劉表對他頗為器重,就算他和董淝當年有那麼一段香火之情,隨著時間也已淡薄。

    如果當初他隨著黃忠一同投奔董肥的話,那叫做雪中送炭。

    現在呢。看人家發達了。再跑過去投靠,那叫做反覆無常。就算董淝不計前嫌。李嚴都會看不起自己。更不要說,當初和黃忠說了那麼些的話語,難不成過去聽黃忠文聘他們嘲笑?

    不過,李嚴還是留了一份心思。

    他明知道周昕和董肥交好,也清楚沙摩柯在武陵立足,周昕的作用很大,卻沒有報告劉表。

    武陵是武陵,南郡是南郡。

    大家相安無事,你不惹我,我也不會去招惹你。至於你周昕心向何人?與我何干。

    但是,這並不代表李嚴會眼睜睜的看著沙摩柯進入南郡。這南郡是我的,你來惹我,那就休怪我不顧情面。蔡中帶著親兵家眷抵達南郡之後,花了不少的錢帛,總算是見到了李嚴。

    李嚴這個人什麼都好,但是卻有點貪圖財物,還有點小心眼

    蔡中把姿態放低,他也就沒有為難蔡中。畢竟蔡中背後還有蔡氏家族,就算懲治,也輪不到他。更何況,蔡中表現地這麼識趣,李嚴在考慮了一下之後,大筆一揮,罪過都歸於呂公。

    「正方兄,你只管放心,我回去之後,一定會向我兄長多多美言,他日以報答大人。」

    蔡中臨走的時候,感恩戴德。

    他的確是有這個資本說話,因為他背後有蔡家,有族兄蔡瑁,而蔡瑁上面,還有個蔡夫人。

    那可是劉表最寵愛的女人,就算天大的過錯,幾句枕邊風也就了結了。

    李嚴看著蔡中的背影,不禁連連冷笑。

    「正方,就這麼放過他嘛?」

    一直在一旁陪坐的文士,帶著一臉的不屑目送蔡中離去,而後扭頭問道:「你何必怕他?他不戰而退,這是明擺著地事情。就算是蔡家護著他,又能如何……再說了,你與蒯家關係甚密切,就算蔡家想找你的麻煩,怕是蒯越也不會輕易答應。要我說,應該將他拿下來問罪。」

    這文士名叫韓嵩,字德高,是李嚴的同鄉。

    此人出身寒門,家境貧寒,但氣量高雅,極有遠見。曾有袁隗,聽聞他地名字,想要征辟,卻被韓嵩拒絕。為避免袁隗的報復,他甚至和幾名同好遁入山中,至黃巾亂起,避禍荊州。

    劉表平定荊州之後,逼迫韓嵩效命。

    先是別駕,後來做到了從事中郎。但在一次祭祀天地時,劉表與禮法不和,韓嵩阻止,觸怒了劉表,險些因此而喪命。幸好這時候李嚴隨蒯越前來,因為是同鄉,所以也認得韓嵩。

    在蒯越的勸說下,劉表饒了韓嵩的性命。但是留在身邊,看著實在膩歪。

    李嚴乾脆讓韓嵩留在了身邊,後來出任南郡太守,韓嵩也跟著他一同赴任,是他的智囊。

    李嚴笑道:「德高性直,至今還是老脾氣。我自不是害怕蔡家,殺個蔡中,如同碾死螻蟻一般,有何快哉?再說了,如今主公用兵,我等部曲正當一力和之。若為個螻蟻而和蔡家發生衝突,只怕令親者痛,仇者快……內亂一起,我荊州必將面臨危險,所以不得不慎重啊。」

    韓嵩聽完這番話,忍不住讚道:「正方所慮極是,卻是嵩有些迂腐了!」

    李嚴擺手道:「德高,你我知交,莫要說這些虛透巴腦的話語,還是看看這亂局當如何解決。」

    韓嵩道:「沙摩柯不過一勇武蠻夫,有何懼哉?休看他一日下兩城,可越是如此,他死地就越快。想必如今襄陽已經得到了消息,那劉巴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豈能放過這道美餐?」

    李嚴卻道:「德高,實不相瞞……我與那沙摩柯也算故知,當年在宛城若非董氏三兄弟出手,只怕……沙摩柯此戰必敗,我只是在想,是否應該趁機出手,將他解決在這南郡治下?」

    韓嵩勃然大怒,指著李嚴道:「正方當不為人子。五溪蠻得漢室恩寵,本就應當出力報國。董家子當年立下戰功,可是他們也得到了相應地恩典。如今你效力景升公,怎可徇私放手?你不出手,劉巴也饒不得他。公是公,私是私,你怎可因私人之情,而放過景升公大敵?」

    這一席話,把李嚴罵的是滿面通紅。

    起身一揖到地,「若非德高,嚴險些就誤了大事。」

    韓嵩卻笑了,沉聲道:「即如此,正方可有破敵之策?」

    李嚴淡定一笑,雙目瞇成了一條線,咬牙切齒道:「德高放心,沙摩柯定逃不出我的手
心」
    注1,呂公,劉表部將。初平二年,孫堅與表戰,公將兵緣山向堅,堅輕騎尋山討公。公兵下石。中堅頭,應時腦出物故。演義中曾有出場。

    注2,韓嵩,韓嵩,字德高,義陽人。少時好學,雖貧而不改易其操守。韓嵩知世將亂,故不應三公之命,只與同好數人隱居於酈西山中。黃巾亂起,韓嵩避難南方,劉表逼其以為別駕,轉從事中郎。劉表郊祀天地,韓嵩正諫不從,漸見違忤。後又奉使到許都見曹操,以觀虛實。韓嵩回來後,深陳曹操威德,請劉表遣子入質。劉表疑韓嵩反為曹操做事,大怒,欲殺韓嵩,然而考殺韓嵩之隨行者,知韓嵩並無他意,方才止息。荊州平,韓嵩有疾病,就在所拜授大鴻臚印綬。演義中也曾有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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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 第四二六章 當陽(二)


五溪蠻大軍的腳步,在南郡大地上如同一股勢不可當的洪流,摧枯拉朽一般的衝破層層阻礙。

    強渡沮水,橫跨南漳水,於藍口聚走馬斬守將陳應。

    沙摩柯這風頭雖比不得遠在雒陽的董肥,可在這荊襄九郡八十一縣當中,卻是無人能夠匹敵。五溪蠻大軍在歷經二十天奔襲後,終於抵達夷水河畔,只需過夷水搶佔宜城,就算是完成了此次出兵的戰略意圖。沙摩柯不禁心中狂喜,命三軍在夷水河畔立下營寨,來日強渡夷水,攻陷宜城。

    月光正明,沙摩柯手柱鋼鞭,站在夷水河畔,向河對岸望去。

    那河對岸上,有荊州軍的大營在夜色中矗立,偶爾有刁斗聲傳來,也是清晰可聞。

    呼雷駁悠閒的在沙摩柯身後跟隨,不時的啃噬著岸邊的青草。五十名技擊士距離沙摩柯大約有百步左右,警惕的觀察著四周的動靜。這些技擊士,全都是從西域隨沙摩柯來到武陵。

    周朝胖胖的臉上,卻沒有笑容。

    他站在沙摩柯的身旁,心中忐忑不安。

    戰事太順利了!

    順利的讓人有點無法相信,有時候周朝會有一種感覺,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夢醒了,什麼都沒有了……

    有心想要提醒沙摩柯,可是看著那兇惡若猛虎一樣的面龐,周朝又覺得有些畏懼。

    反倒是沙摩柯,覺察到了周朝不安的情緒,淡定笑道:「令先。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出來吧。」

    「大王,末將只是覺得,這一切進行的太順利,似乎不太正常。」

    「順利不好嗎?」

    周朝聽不出沙摩柯語氣中的喜怒。大著膽子回答道:「也並非說不好,只是……我記得大都督曾有言:事出反常必有妖。荊州軍不弱,而且劉表麾下能人也有不少。按道理說,這一路打過來,絕不應該是如此地順利……末將就覺得吧,說不準會有問題。畢竟李嚴非比尋常。」

    沙摩柯此刻雖然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卻並非沒有了思想。

    李嚴……

    這個人於沙摩柯而言,非常的熟悉。當初在宛城鏖戰足有百餘日。沙摩柯和李嚴並肩作戰,曾領教過李嚴的狠辣手段。所以,對於李嚴,沙摩柯還是非常的顧忌,多少有些提防。

    命梅成守住夷道,其實也是出於這種考慮。

    只要夷道在手,沙摩柯的五溪蠻大軍就有退路,失敗了也能夠安全地從夷道退入山。回武陵去。

    沉吟了片刻,沙摩柯道:「令先以為該如何?」

    周朝想了想。「大王走到這一步,朝也不說什麼退兵的話語。不過,明日渡河,大王需小心荊州軍自荊山突襲。於側翼必須要有大將守護,朝以為……可以命郭石領軍。扼守荊山要道。」

    沙摩柯點點頭。「令先所言極是……還有呢?」

    「若我是李嚴,一定會在我軍攻勢猛烈時。突然從側襲擊。故而藍口聚,也不能不做防衛。」

    與大河上的津相同,荊州之地的聚,也是渡口的意思。

    大河有五社津,孟津等渡口。而荊州的更多,只在南郡,就設有藍口聚和丹陽聚兩大渡口。

    此外大大小小地渡口,不計其數,大都是以聚而命名。

    比如南漳水上和沮水畔,就有臨沮聚,南漳聚等地名,不過相比之下,都不是非常的重要。

    周朝所言極是,李嚴若從側面襲擊,必然會走藍口聚。

    沙摩柯想了一想,「令先考慮地很周詳,不如這樣,你帶五千人馬,連夜趕赴藍口聚駐紮,如何?」

    周朝插手道:「大王放心,周朝定不辱大王之命!」

    就這樣,周朝郭石二人,連夜領兵動身,分別前往荊山要道和藍口聚駐紮。

    沙摩柯安排妥當之後,也長出了一口氣。說實話,這一路打過來,他也是小心翼翼的防範。

    雖然嘴巴上說荊州軍在他眼中如草芥,但跟隨董肥多年,沙摩柯也清楚一件事:有的時候,就算有力拔山河的勇武,也比不過那些文人謀士的一個小校毒計。荊州,也是藏龍臥虎。

    回到大帳之後,沙摩柯正準備派人巡視營寨。突然有小校來報,說宜城派人來下戰書。

    沙摩柯不禁覺得有趣。

    宜城守將名叫向刖,是當地人,性情敦厚,是個誠實君子。

    這個人精於內政,甚得劉表的看重。只是性情呢,有點懦弱,說不好的話,就是這個人非常膽小。以前有數百盜賊襲擊宜城,就嚇得向刖四門封閉,不敢出城。要知道,他手裡可是有兩千郡兵,雖然算不得是正式的官軍,可是打幾百盜賊,想來也是沒有什麼問題地。

    也正因為這件事,向刖有個外號,就是宜城龜令。

    意思就是說,這向刖膽小如烏龜一樣,遇到危險的事情,就把身體縮回龜殼裡,不敢出頭。

    這傢伙,怎麼有膽子來下戰書?

    「命他進來!」

    片刻之後,就見一個二十出頭左右地青年,在一個黑臉護衛的陪伴下,大步走進了軍帳中。

    那青年相貌俊朗,頗有儀容。

    在大帳中向沙摩柯一拱手,「諸葛亮奉命前來下書,拜見五溪蠻王

    諸葛亮?

    沙摩柯覺得這名字很耳熟,疑惑的看了諸葛亮兩眼,突然問道:「諸葛子瑜先生,是你何人?」

    「那是亮的兄長。」

    哦。想起來了……二哥曾說過,諸葛瑾有一個弟弟,叫諸葛亮,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不過怎麼看,也只是個白面書生罷了。倒是他身後那黑臉漢子。看上去更加地威武,是個人物。

    「你又是誰?」

    黑臉漢子上前拱手,甕聲道:「小人諸葛倉,不過無名小卒。」

    地確是無名小卒,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如果喚作典韋董肥在這裡,肯定會認識這諸葛倉。

    當年兄弟二人縱橫關東。曾伏擊太平道的黃巾力士,還俘虜了一個人。就是周倉。

    不過周倉是個死心眼,不願意投降董肥。反倒是後來遇到了諸葛,一番勸說後,歸順了諸葛家。又改名叫做諸葛倉,一直跟隨著諸葛一家,自太平道被剿滅之後,就再也沒出場。

    沙摩柯問道:「諸葛亮,你哥哥如今在我二哥麾下效力。已貴為扶風太守。你為何……」

    不待沙摩柯說完,諸葛亮淡定打斷了他地話語。「大王,人各有志,亮今日前來,是來下戰書。」

    看起來,他似乎不願意提他的兄長。

    沙摩柯不明白。但也沒有追問。只想著。等明日將他俘獲以後,我派人把他送去二哥那裡。

    「諸葛亮。你前來下甚戰書?」

    「我家大人聽說五溪蠻王勇武過人,乃是天下一等一地好漢,故而十分仰慕。本想獻城投降,可是我家大人麾下有二將,名吳巨鮑隆,皆上將,有萬夫不擋之勇。此二人不服大王,想要與大王比試一番……大人說,若大王願意,只要敗了那二人,他一定會將宜城奉上。」

    沙摩柯一聽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打架嗎?

    這天底下除了我大哥二哥,還有黃大哥之外,就算是呂布我也不怕,還會怕什麼吳巨鮑隆?

    能兵不刃血奪取宜城,自然是最好!

    沙摩柯說:「這有何難,我便應了就是。」

    諸葛亮遲疑了一下,「可是我兩軍隔夷水相望,如何比試?若大王願意,我軍願退三十里,容大王渡河而戰,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沙摩柯眼睛一瞇,瞳孔猛然收縮。

    渡河而戰?二哥說過,渡河需小心,兵法有雲渡河半而擊之,萬一他們耍詐,豈不是危險?

    「我渡河而戰,豈不是欺負你們?哈,我也不佔你們的便宜,還是我兵退三十里,你們過來吧。」

    「這個……」

    諸葛亮似乎顯出為難之色,有點猶豫。

    可這一猶豫,沙摩柯更確定了自己的判斷,當下道:「此事就這麼決定,同不同意,你們決定。明日辰時,若無回答的話,我當強渡夷水,攻打宜城。到時候,可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此事,還容亮回去向大人稟報。」

    諸葛亮顯得很不甘心,拱手和沙摩柯告辭。

    臨走的時候,沙摩柯突然道:「兀那諸葛倉,生就了好身板,明日何不於你家大王一戰?」

    諸葛倉面似沉水,扭頭看了一眼沙摩柯,沉聲道:「大王既然發話,諸葛倉又怎敢不從命?」

    這一夜無事。

    第二天,沙摩柯一早點起兵馬,準備發動攻擊。

    在他看來,那向刖定然是不敢答應他的要求,兩軍之間,肯定會來一場惡鬥。

    眼見著辰時將至,沙摩柯就做好了攻擊地準備。可這時候,河對岸突然來人說:「請大王退三十里,容我等過河,與大王一戰。」

    呀,還真的敢應戰啊!

    沙摩柯不禁心中疑惑,可昨晚已經把話說出了口,他自然也不願意就這麼反悔。當下命大軍向後退三十里。五溪蠻大軍,已經準備妥當,眼見著就要出擊了,卻突然向後撤退三十里,自然有些不太明白。這一退,本來地陣型也就散亂了,許多人甚至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荊州軍已經開始渡河。五溪蠻大軍緩緩後退。

    當第一波荊州軍登上岸時,突然就聽一聲大吼:「蠻子兵已敗,荊州兒郎,隨我出擊!」

    剎那間,號角聲在空中響起。

    荊州軍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反正看到五溪蠻大軍退後,先是疑惑,後聽人吼叫,立刻相信了。相反的,五溪蠻大軍也不清楚狀況,自家大軍的確是在後退。被荊州軍一衝,立刻就亂了套。

    前軍一亂。中軍跟著就亂。

    如果這支人馬是董肥麾下地主力軍,哪怕是類似於乞活軍那樣的隊伍,都不會這樣迅速潰敗。可五溪蠻人天性散漫,打順手的時候,一個個猛如老虎。一旦失利,根本就無法還擊。

    沙摩柯在中軍一下子懵了!

    怎麼回事,不是說要比試一下的嗎?

    有心整點兵馬,可是荊州軍如何會給他這個機會。就聽戰鼓咕隆隆敲響。號角嗚-嗚-嗚的響起。荊州軍勢如猛虎一般,殺向五溪蠻大軍。為首地大將。頭戴鑌鐵盔,身穿鑌鐵甲,掌中一桿鑌鐵大刀,胯下烏騅馬,聲如巨雷一般。厲聲吼道:「休要走了沙摩柯……沙摩柯。拿命來!」

    赫然正是周倉。

    荊州軍的號衣,皆以紅色為主。

    如同一團烈焰襲來。剎那間把個五溪蠻大軍沖地七零八落。

    周倉手舞大刀,在亂軍之中左劈右砍,刀刀見血,勢若猛虎一般。荊州軍刀槍並舉,充入陣中,只見寒光閃爍,鮮血噴濺;哀號聲,慘叫聲和著戰馬長嘶,在夷水河畔上空迴盪。

    與此同時,從五溪蠻大軍後方,也殺出一支人馬。

    大纛旗上書寫:編城校尉吳的字號。一員大將,掌中宣花斧,沉甸甸,寒氣逼人。輪開了,如同車輪一般。只殺得五溪蠻大軍落花流水,狼狽逃竄。沙摩柯在亂軍之中厲聲的喊叫,可是卻已經沒有了用處。一百三十斤重的狼牙棒上,沾著鮮血,混合著黃白且粘稠地腦漿。

    他已經不記得殺了多少人,可是大軍已亂,又怎可能收拾。

    身邊五十名技擊士,忠誠地守護著……但是又有什麼用處?正所謂大勢已去,神仙也難挽回。

    伊水對岸,諸葛亮和向刖並肩而立。

    「孔明,你怎知道那沙摩柯一定會答應你地請求?」

    諸葛亮笑呵呵的回答:「亮曾仔細研究過董淝軍中地人物,除董肥之外,其餘人可說都有所瞭解。沙摩柯此人,武藝高強,然則卻是有勇無謀。在武陵山中所行之事,皆有董淝的影跡,也就是說,此人並無大智,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蕭規曹隨。然則機變之道,遠遠不夠。」

    「孔明的確是深謀遠慮啊!」

    「大人過獎了……其實沙摩柯一出山,我就知道他必敗無疑。春秋中曾有云: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他乘大軍兵鋒所致,卻沒有立刻渡河,已經落了下乘。答應我比武的要求,我故意拖到辰時才回答,其士氣再而衰。至我軍渡河,他大軍後退……豈有不敗之理?」

    向刖點頭道:「孔明所言,甚是!」

    此時,夷水西岸,已經亂成了一團。

    五溪蠻大軍被周倉吳巨等人前後夾擊,已經潰不成軍。

    不過,圍繞在沙摩柯周圍的護軍,卻未見散亂。只見沙摩柯催馬輪棒,在亂軍中左衝右突。

    五十名技擊士和那一千名由丹陽悍卒組成地中護軍,在沙摩柯的指揮下,卻是進退自如。

    荊州大將鮑隆,見沙摩柯在亂軍中橫衝直撞,大吼一聲,拍馬舞槍殺將出來。

    沙摩柯這時候已經殺紅了眼,單手輪狼牙棒,鐺地架開了鮑隆的大槍,左手抽出竹節鋼鞭,二馬錯蹬時啪的一鞭,正砸在了鮑隆的頭上。只這一下,砸的鮑隆是腦漿迸裂,栽下了戰馬。

    渡河觀戰地向刖,忍不住讚道:「好一員猛將!」

    諸葛亮也點頭說:「梅園三虎之名,果然是名不虛傳。有那西域暴虎,瘋虎,這沙摩柯端地是一頭蠻虎。不過就算他是一頭老虎,今日也要給我趴在這裡。向大人,準備第二輪進攻。」

    向刖應了一聲,做了一個手勢。

    只見令旗招展變化,蒼穹中再次迴響戰鼓隆隆。

    一支人馬從側方山坳中殺出,為首的兩員大將,一個是蔡中,一個是蔡和,領軍殺將過來。

    那蔡中在丹陽聚不戰而敗,回襄陽後,被族姐蔡夫人好一頓地臭罵。

    只告訴他:「劉巴諸葛亮已經有了準備,此次若不能立下功勞,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所以,這蔡中蔡和兄弟,也就憋了一口氣,要討回顏面。

    沙摩柯在亂軍中殺了一陣子,可是敵人卻越來越多……

    「三爺,不能再打了,我們快點撤吧。」

    有技擊士頭領上前勸說,沙摩柯心中雖然不情願,但也知道利害。這一戰,他真的輸了!

    「撤,隨我殺出去!」

    沙摩柯一馬當先,右棒左鞭,無人可擋。

    迎面正遇到吳巨攔路,二馬交鋒數回合,沙摩柯一鞭砸飛了吳巨的頭盔,嚇得吳巨是撥馬就走。

    憑著沙摩柯的悍勇,四下逃竄的五溪蠻大軍,漸漸的開始向他靠攏過來,一鼓作氣殺出了重圍。可是,五萬大軍,殺出來的也不過三四千人而已。眾人隨著沙摩柯狼狽逃竄,直奔藍口聚。

    那裡,還有周朝的人馬,至少能穩定一下軍心。

    天已過了正午,沙摩柯等人精疲力竭。當下勒住了戰馬,在原地進行短暫的休整。

    可是還沒等眾人喘息一口氣,只聽到咕隆隆的戰鼓聲響起。一員大將立馬在正前方,手中一柄車輪般大小的戰斧橫在身前,厲聲喝道:「沙摩柯,蠻夫……邢道榮在此恭候你多時!」

    沙摩柯頓時大驚失色……

    注1:吳巨,劉表置蒼梧太守。表遣巨領蒼梧太守,與賴恭俱至。後巨與恭相失,舉兵逐恭,恭走還零陵。初,劉備為曹公所攻,至夏口,備與巨有舊,欲往投之。建安十五年,孫權遣步騭為交州刺史。騭到,燮率兄弟奉承節度。而吳巨懷異心,騭斬之。演義中曾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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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七章 長阪坡


   夜已深!

    沙摩柯領著殘兵敗將,殺出了重圍。可跟上來的五溪蠻兵,已不足千人。

    五十名技擊士,戰死大半。雖然沙摩柯重傷了邢道榮,但對大局而言,已經是無關重要。

    諸葛亮集結兵馬,準備繼續追擊。

    可就在這時候,從宜城卻傳來了一道將令:三軍就地休整,不得再追擊沙摩柯。

    「為什麼!」

    諸葛亮聞聽勃然大怒,對著傳令兵喝問道:「是誰發出的命令?為什麼不許再追擊那沙摩柯?」

    平日裡,諸葛亮始終給人溫文儒雅的氣度,此事的暴怒表情,卻讓傳令兵也嚇了一跳。

    「此乃太守大人和別駕大人發出的命令。別駕已經抵達宜城,將軍若有疑問,可自行去詢問。」

    「我自然會詢問!」

    諸葛亮心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

    令行禁止的道理他還是懂得,雖然說他和荊襄世族的關係頗為密切,蔡氏和蒯氏都與諸葛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可是臨陣抗命,他也不敢為之。這是法度,是規矩,誰也不能違背。

    吳巨領兵打掃戰場,諸葛亮帶著諸葛倉,怒氣沖沖的回到了宜城。

    直奔府衙而去,也不等親兵通報,他逕自闖入大廳。只見大廳上,正端坐一個中年男子。

    相貌倒無甚特殊,反正扔到人群裡,立刻就會消失。

    七尺的身高,白淨面漆。三縷黑鬚飄揚,手中一把折扇,正在和向刖談笑風生,看上去很悠閒。

    「孔明來了!」

    中年人笑呵呵的打招呼。向刖命人搬來了座椅。讓諸葛亮坐下。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可年輕氣盛的諸葛亮顯然還沒有那個耐性,逕自走到中年人面前。

    「大人,為何要停止追擊!」

    這中年人,名叫劉巴,字子初,年不過三十三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好年紀。

    說起來,劉巴出身雖非大族,卻也是官宦世家。其祖父劉曜,官拜蒼梧太守;父親劉祥,曾為江夏太守,蕩寇將軍。劉表初至荊州的時候。和劉巴的父親頗為不和,甚至生出殺念。

    他把劉巴拘捕起來,命人告訴劉巴說:「州牧大人想要殺你,我們可以幫你逃走。」

    但是劉巴卻不理睬,鎮靜自若,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再三反覆,始終沒有中了劉表地計策。

    劉表反而驚奇,說:「此子氣度非凡。他日定有作為,不可以辱之。」

    不但不殺劉巴。反而親自往江夏,向劉祥道歉。並且把劉巴留在身邊,成年後闢為別駕從事。而劉巴呢,也表現出不同尋常地本領,劉表交代他的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從未有過差錯。

    每逢劉表離開襄陽,都會把大事交給蒯越。同時命劉巴輔佐。

    諸葛亮的質問,極不客氣。向刖在一旁聽聞,不禁微微一蹙眉毛,而後搖頭輕歎了一聲。

    年輕啊,還是太年輕了……

    就算你家中有背景,可卻沉不住氣。是個好苗子,但如果不磨練一番,只怕也難成大氣候。

    劉巴反而顯得無所謂,淡定的笑了起來。

    「孔明,我且問你……沙摩柯為何攻打襄陽?」

    「這個嘛……」

    諸葛亮一怔,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說實在話,他還真的沒有認真地考慮過這個問題。

    向刖說:「沙摩柯雖魯莽,可是身邊並非沒有能人。他攻打襄陽,準確的說,是要牽制主公,是主公不能全力攻擊江東。但若說沙摩柯有心搶奪荊州,呵呵……我想他還沒那麼狂妄。」

    「既然他拉扯主公的後腿,我等自應將其消滅才是。」

    劉巴道:「可問題是,沙摩柯這樣做,對我們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主公與劉備聯手,絕非上策。那劉備野心頗大,曾為反賊,先背袁紹,後弒陶謙。不久前與雒陽結盟,卻在關鍵是獨自逃離。趁著友軍主力不在,反而和主公聯手……這種人,絕不可信任,也不可結盟。」

    向刖點頭,「可惜主公被他的謊話所蒙蔽……一俟江東滅亡,劉備定會窺視江東。那時候,戰火將波及荊襄九郡,此絕非我等所願。故而在現在收手,於主公,於荊州,都大有好處。」

    諸葛亮不禁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目光,打量起了向刖。

    他看不起向刖,覺得向刖無膽,也沒什麼本事。之所以能坐在今天的位子,也不過是運氣。

    這個人,只求無過,不求有功,實不當重用。

    可是向刖這一番話,卻讓諸葛亮看到了一個全新地向刖。這個人真的是無膽嗎?真的是個沒本事的人嗎?若是如此的話,他可說不出這樣的話。可是為什麼,總是做出懦弱的樣子?

    不由得,想起了當年自水鏡山莊出師時,司馬徽說過的一句話。

    「荊襄九郡,自古人傑地靈,臥虎藏龍之輩,多不勝數。孔明你雖然已經完成了學業,可實際上呢,你地學業才剛剛開始罷了。記住,萬不可小覷任何人,每個人都有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而諸葛亮自從投奔了劉表之後,藉著身家背景,得劉表重用,不免生出驕傲之心。

    劉巴見諸葛亮不語,突然問道:「孔明,我卻問你……若殺了沙摩柯,董肥會有什麼反應?」

    「這個嘛,定會率傾國之兵,與我等決戰……不過,曹操豈會容他?」

    「你確是錯了,曹操非但不會阻他,相反巴不得董淝和主公拚個兩敗俱傷,他好取漁人之利。世人皆以為董肥是一莽夫。可一莽夫。能有今日成就?主公基業方起,實不易招惹大敵。」

    「可是,就這麼放過沙摩柯嗎?」

    諸葛亮覺得不甘心,嘟嘟囔囔地說道。

    「嘿,我們可以放過他,卻不代表著沙摩柯一定能活著逃離。李正方焉能在一旁坐視?」

    諸葛亮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可是細一想,不禁心裡咯登一下,暗自倒吸一口涼氣。

    李嚴,不過一寒士爾!

    竊據高位,而且性情孤高,早已經不為荊襄世族所容。

    若非他出自秦頡門下。又與蒯良頗有交情,劉表甚為倚重的話,恐怕早就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荊襄世族,盤根錯節……李嚴雖是南陽人,卻非起自荊州,故而被視作外人。劉表依靠荊襄世族之力,統治住了荊州。可是並不代表,劉表真的就會願意任由世族掌控荊州。

    他勢必會扶植一批人。

    如李嚴、周昕。都屬於此。

    若是李嚴殺了沙摩柯,定會觸怒董肥。而劉表到時候想要保住李嚴。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至於周昕,為人很低調,而且年紀已大,不足為慮。

    這是劉巴等人想要借刀殺人,以除去威脅到荊襄世族利益的李嚴……端地是殺人不見血啊!

    諸葛亮在心驚地同時。細想過往地事情。卻出了一身冷汗。

    做人低調些好,以前自己為人處世未免太過鋒芒畢露。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沙摩柯等人,擺脫了追兵以後,趕往藍口聚。

    可是沒等他們抵達藍口聚,就遇到了從藍口聚敗下來地周朝等人。原來,當沙摩柯在夷水和荊州軍廝殺的時候,李嚴派韓嵩突然出兵。立足未穩的周朝匆忙應戰,卻大敗而回。

    五千兵馬,折了一半。

    見到沙摩柯的時候,周朝放聲大哭,「大王,朝罪該萬死,竟失了藍口聚,請大王責罰。」

    若在一天以前,沙摩柯也許真的就會責罰周朝。可是夷水一敗,卻讓他突然生出了許多明悟。

    「令先,此敗並不怪你。只怪我太過狂妄,以至於才有今日。當初孔明先生萬般阻撓,可我就是不聽。我現在才算是明白,這讀書人地心思啊,比真刀真槍更殺人無形,我輸得不冤。」

    「那我們現在……」

    「立刻往夷道,只要我們能抵達夷道,退入山,就安全了!」

    周朝道:「可我們該從何出走?」

    從藍口聚至夷道,有兩條路,一個是過南漳水和沮水,一條是走平原,自兩河交匯處,過枝江走夷道。相比之下,南漳水和沮水的路途近,;走枝江的話,路途不但遠,而且道路難行。

    沙摩柯猶豫了一下,「若我是荊州軍,定會認為我走兩河一線……恩,我們走枝江,直奔夷道。」

    在這個時候,沙摩柯也不得不去學會動腦子了。

    兩軍匯合以後,轉道向枝江方向走。一路上,正如沙摩柯所猜想的那樣,未曾遇到阻攔。

    兩日後,人困馬乏。

    沙摩柯來到了一處岡陵地帶,勒馬問道:「這是何處?」

    周朝回答:「此地為荊山餘脈,名為當陽阪,又名長阪坡。往東南,就是漢水,可直入雲夢澤。大王,過當陽,就快到枝江了。不過這裡臨近南郡縣,是南郡的治所,當小心謹慎才是。」

    長阪坡嗎?如果董肥在這裡的話,一定會激靈打一個寒蟬。

    長阪坡是什麼地方?當年趙子龍血戰長阪坡,由此揚名天下。這裡……嘿嘿,絕非是好地方。

    可是沙摩柯卻不知道。

    扭頭看了看,見身後人馬一個個筋疲力盡,不免心生愧疚。

    「讓大家休息一下,我們等天黑以後,再出當陽。到時候荊州軍,定然會懈怠下來。」

    要說周朝小聰明是有點,但絕非大智。在這一點上。他更類似於當年跟隨董淝地唐周。甚至比不上黃劭。聽沙摩柯這麼一說,他也覺得沒甚危險,當下傳令下去,命士卒就地休整。

    沙摩柯放任呼雷駁覓食,自己拎著鋼鞭,拖著狼牙棒坐在一塊石頭上。

    思索這月餘來的事情。其實可以發現,在這一路上,他犯下了許多錯誤,而且都很致命。

    怪不得,二哥在臨別的時候,一再叮囑我不可以輕舉妄動。

    沙摩柯想起了董肥的話語。不由得悲從心生,緊握狼牙棒,這才算克制住了那想哭的衝動。

    周朝捧著幾顆野果走來,輕聲道:「大王,一天未進食了,且將就著吃點東西吧。」

    「大家都吃了嗎?」

    「都吃了……」

    野果酸澀,可是沙摩柯卻毫無所覺。若非自己的任性,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一口野果還沒有嚥下。突然間就聽咚地一聲鼓響。緊跟著,咚隆咚隆地鼓聲。震耳欲聾。

    從四面八方,突然湧出無數荊州軍。

    那大纛之上寫著:南郡李地字樣。大纛下,李嚴橫槍立馬,神色淡定,「沙摩柯。往哪裡走!」

    如果沒有休息。五溪蠻軍說不定還能有一戰之力。可這一休息,全身都是酸痛。荊州軍殺將出來。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更有無數人甚至來不及站起來,驚恐的看著荊州軍迅速撲來。

    漫山遍野地紅色,如同一片火海。

    沙摩柯騰地站起來,鋼鞭背在身上,掌中狼牙棒一橫,口中打了一個呼哨,召喚呼雷駁。

    可是荊州軍,已經衝殺過來。

    長阪坡上,頓時亂成一片。一將見沙摩柯來不及上馬,立刻躍馬擰槍,直撲過來,口中猶自喝道:「兀那蠻子,上將蔡勳,取你狗命。」

    眨眼間就到了沙摩柯的面前,掌中大槍撲稜一顫,分心就刺。

    沙摩柯怒吼一聲,閃身讓過了蔡勳的大槍,砰地一把攫住槍桿,另一隻手輪狼牙棒一招秋風掃落葉,掛著風聲呼的就擊出去。只聽砰……希聿聿戰馬慘叫一聲,狼牙棒把蔡勳地坐騎砸地腦漿迸裂。猶自向前衝了兩步,噗通就倒在血泊中。這時候,呼雷駁也已經趕過來。

    沙摩柯擰槍倒手,把蔡勳連人帶馬釘在地上。

    借這一頓之力,騰空而起,就跨在了呼雷駁的背上。兩腳套鐙,倒拖狼牙棒,迎著四五個荊州軍,又是一招橫掃千軍。人借馬力,馬借人威,這一棒子下去,砸地荊州軍骨斷筋折。

    搶過一匹戰馬,沙摩柯大聲喊道:「令先,上馬!」

    周朝也不客氣,翻身上馬,順手一把抄起了插在蔡勳屍體上地長槍,隨著沙摩柯就衝殺起來。

    不可否認,沙摩柯的確是勇武過人。

    而對於這一點,李嚴可以說是再清楚不過了。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要單挑沙摩柯,那是找死。只有蔡勳這種傻蛋,才會過去送死。

    李嚴在大纛下,居高臨下,指揮兵馬朝著沙摩柯發起了兇猛的攻擊。

    你不是很厲害嗎?

    沒關係,你能打得過十個人,一百個人……可是一千個人,一萬個人,你還能抵擋得住?

    這一路上,李嚴有無數次機會出手,可偏偏選擇在長阪坡,就因為他知道,人的精力總是有極限。沙摩柯的南轅北轍之計,從一開始就在李嚴的算計當中。沒辦法,誰讓我們是戰友?

    沙摩柯的體力,也的確是快要耗盡了。

    不僅是他,就連他胯下地呼雷駁,也是非常疲憊。

    只四五個回合下來,沙摩柯就氣喘吁吁,手中的狼牙棒也越發地沉重起來。

    而胯下的呼雷駁,顯然也有點支撐不住。不停的喘息著,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不靈活了。

    李嚴在高處看得真切,淡定一笑。

    令旗招展,十餘員大將立刻將沙摩柯圍在了當中。

    遠處,五溪蠻軍四處逃竄。躲避荊州軍的廝殺。雖有殘存的十餘個技擊士。想要向沙摩柯靠攏過來。可是被李嚴命人攔住,一陣箭矢下去,就十幾名技擊士,被盡數射殺在疆場上。

    沙摩柯地眼睛,都紅了!

    周朝發出一聲慘叫,一員大將一刀砍斷了他地胳膊。鮮血噴湧而出。

    沙摩柯厲吼一聲,甩手將狼牙棒掄起來,脫手飛出。這力道強猛地要名,當先地四五個將領一不小心,被狼牙棒砸中,掃中。翻身落馬。沙摩柯抽出鋼鞭,縱馬衝到那砍斷周朝胳膊的荊州將跟前。口中發出巨雷般的怒吼,手起鞭落,將那荊州將砸下馬去。

    「令先,隨我走」周朝咬牙站起來,用戰袍裹住了傷口,翻身上馬。

    李嚴遠遠看到,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牙關緊咬,握緊了拳頭。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要拚命嗎?

    李嚴可不想殺死沙摩柯!

    他要活的,活捉沙摩柯,意義更加巨大。

    荊州世族的打算,他如何猜不到。在那種情況下,還能讓沙摩柯逃走。沒有貓膩。才怪了!

    又不能不袖手旁觀,因為他是南郡太守。

    所以。唯有活捉沙摩柯,不但可以破了那些傢伙的陰謀,於李嚴而說,也是利大於弊。

    在出擊之前,李嚴已經三令五申,絕對不許冷箭偷襲沙摩柯。他要活地,這對他至關重要。

    十員將殺不死你?

    那我就用更多的人填,看你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李嚴咬牙狠下心來,揮動令旗,週遭的荊州武將,朝著沙摩柯蜂擁合圍。為武者,那個不想功成名就?沙摩柯是什麼人?那可是天下聞名的猛將,西域暴虎的兄弟。如果拿下他,自己豈不是功成名就。

    沙摩柯掄起鋼鞭,一手搶過一桿大槍,左鞭右槍,端的是無人可以阻擋。

    那悍勇地殺法,令荊州軍也不禁感到震驚。若非沙摩柯還要保護周朝,定然已殺出重圍。

    董肥曾說過:「沙沙雖勇,雖狠,卻無大丈夫之果決。有時候,婦人之仁,當害死他。」

    說是這麼說話,但實際上呢?恐怕連董淝也難免會有婦人之仁的時候。區別在於,董肥會掩飾。

    周朝厲聲叫道:「大王,速走,休要再顧朝的死活。」

    沙摩柯一鞭砸碎了一將的腦袋,怒聲喝道:「我將你帶到這部田地,若棄之不理,何異於禽獸。」

    周朝的眼睛,紅了……

    他滿面的血污,僅存的一隻手握著寶劍,猛然倒轉劍鋒,「大王之情意,朝唯有來生再報,速走!」

    說著話,手上用力,自刎在馬上。

    周圍的荊州軍見此情形,不禁攻勢一滯。雖是敵人,可是周朝地忠義和烈性,卻足以讓人敬佩。

    沙摩柯虎目淚流,抬手一槍將一員將挑下馬去。

    「李嚴,小兒……他日沙摩柯,必取你項上人頭!」

    李嚴也憤怒了,揮展令旗,大聲道:「休要走了沙摩柯,休要走了沙摩柯……」

    眼見著沙摩柯就要力戰而亡,這時候,從山崗後突然傳來了一陣鈴鐺聲響。一支鐵騎驟然殺出,清一色鐵甲,髮髻插著白翎。當前一將,掌中銀鏈刀,揮舞的時候,只聽叮鈴悅耳聲響。

    「沙侯休要擔心,李賊少要猖狂……甘寧在此,誰敢攔我?」

    銀鏈刀唰地轉動,帶起一片銀鱗般的刀影,戰馬過處,卻見血肉橫飛,鮮血噴灑向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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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八章 誰可橫刀立馬,唯我錦帆將軍
   

    壺頭山上,胡昭神色冷戾,目光森然。

    短短的日子裡,他似乎蒼老了很多,兩鬢已生出了華髮。可是,誰也不敢小看這個外表文弱,年紀已經近四旬的中年男子。軍帳之中,跪列了一群人,一個個衣衫不整,面容憔悴。

    沙摩柯出征了!

    可武陵山,卻並不太平。

    隨著大軍離去,各方蠢蠢欲動。特別是在沙摩柯兵敗夷水之後,五溪蠻也出現了些許不協調的動作。

    當年,沙摩柯憑借雄武之力,一舉統一了五溪蠻各宗部。

    表面上看來,這些人似乎很敬服。可實際上呢,胡昭清楚的知道,各部宗帥也是心懷叵測。

    所以,在沙摩柯出兵的第三天,胡昭就向周昕發出了求援的信號。

    而周昕也非常小心,從武陵派兵實在是太顯眼了。於是就命酉陽令周治,設法出兵相助。

    這周昕周治,和董肥都有交情。

    尤以周治,更是對董淝讚不絕口。得到了消息後,立刻命兒子周賓率兩千人潛入了壺頭山。

    各部宗帥剛有舉措,胡昭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與周賓兵分兩路,將十八部宗帥拿下。此刻,這十八部宗帥,正跪在軍帳之中,惶恐不安的看著胡昭,一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出。

    「幼平以為,當如何處置這些人?」

    周賓年紀在三十左右,膝下有一子命周魴。才剛滿週歲。白淨的面皮,臉上總帶著和善的笑容。看上去給人一種人畜無害地感覺,可實際上呢?周賓之狠辣,甚至連沙摩柯也比不得。

    當年周治出任酉陽令的時候。周賓統領了軍事。

    說講起來,周治這個人有點懦弱,不是個強硬之主。而酉陽縣偏僻,多盜匪山賊。時常襲擾酉陽。周賓在掌兵之後,領三百郡兵,連破週遭十三寨,將幾股勢力交大的盜匪剿滅。

    說他狠辣,是在擒獲那十三個盜匪首領之後,周賓卻沒有立刻殺掉。

    而是自立剝皮法,將十三個盜匪剝皮後懸吊於酉陽城外大道之上,那血淋淋的屍體,令人望而生畏。以至於周圍地盜匪山賊。都知道酉陽縣有一個剝皮縣尉,紛紛逃離出去,不敢再輕犯酉陽。周賓也因此被當地人稱作周扒皮,凶名之盛,連武陵太守周昕都聽到了。

    周昕笑說:「老周一輩子的老實人,只怕因此子,而壞了名聲。不過亂世當以重刑,幼平所為,卻是在情理之中。如此甚好,至少酉陽一地。不負盜匪山賊,還了一方的清平。甚好。」所以,當胡昭詢問周賓的時候,一干宗帥被嚇得心驚肉跳。

    「胡大人,我等非酉陽治下,就算要處置我們。也應該是沙沙決斷。」

    話音未落。周賓起身,一鞭子抽在了那宗帥地臉上。頓時皮開肉綻,鮮血如同泉湧一般。

    「需你答話時,自會讓你開口。爾等不過囚徒,有何資格在此高聲喧嘩,莫非想要吃些苦頭?」

    一句話,令宗帥頓時閉嘴。

    那周賓說話的時候,還是笑瞇瞇的。可是在所有人的眼中,那笑容竟是如此的可怖。

    胡昭冷笑道:「爾等不過蠻帥,竟敢出言不遜,直呼大王名諱……嘿嘿,只此就當死罪。大王待爾等不薄,更分封官位於爾等。不思回報也就罷了,卻生出叛逆之心。莫要以為你們所做的事情我不知道。當今天子即命昭為五溪長,爾等所作所為,又怎可能瞞過我的眼睛?」

    周賓笑道:「此大逆不道之作為,當剝皮示眾!」

    宗帥們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驚恐的睜大了眼睛:這笑面虎,果真不愧那周扒皮的綽號啊。

    「正應如此……還請幼平費心」

    「賓份內之事,焉有費心之說?」

    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卻把十八名宗帥地命運給落實了。宗帥們淒聲叫喊:「爾為漢民,非我族人,有何資格處置我等?我們要見大王,要見大王」

    周賓大喝一聲:「給我拖出去!」

    早有門外悍卒恭候,聞聽立刻闖入大帳,拖著十八個宗帥就走。

    不一刻,從外面傳來了淒厲的慘叫聲,那聲音若同殺豬一般,帶著瀕死之前的絕望心情。

    周賓恍若未聞,輕聲道:「胡大人,您說三爺……」

    胡昭長出了一口氣,「能否脫險,只看甘興霸他們能否及時趕到了。我倒不擔心別的,甘寧若是救出了三爺,該如何走?梅成投降,退路已經被鎖住。唯有水路,也是危險重重啊。若是連甘興霸都折在了那裡,將來你我……怕是都沒臉回長安,面見大都督了。」

    周賓的笑容,也消失了……

    雖然沒有見過甘寧,可沙摩柯卻聽清楚了甘寧的名字,不由得精神大振,手中鋼鞭揮舞,變得格外兇猛。而四散的兵丁,有不少人從亂軍中殺出來,和沙摩柯匯合在一起。沙摩柯領著殘部,左鞭右槍,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和迎面而來的甘寧部,匯合在了一處。

    「三爺,寧接到胡大人手書,命我前來支援……甘寧來遲,還請三爺恕罪。」

    甘寧在外面漂泊了許久,人情世故卻是懂得的。雖然說沙摩柯慘敗,可他卻不敢做出盛氣凌人的姿態。那手書之中,明明是要他來救援沙摩柯。但是從甘寧口中說出,味道就不一樣了。

    支援和救援,只一字之差,意思卻有天壤之別。

    沙摩柯苦笑一聲。「將軍休要客氣,若再晚來一步,沙摩柯也難逃一死。我所部所剩無幾,就請將軍發令。自沙摩柯以下。定當遵從將軍地命令,該何去何從,還請將軍早作定奪。」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甘寧說地客氣,沙摩柯自然也表明了姿態。

    這話語中,已經表明了他會以甘寧為馬首是瞻。而甘寧聽了這話,也頓時放下了心來。

    說實在,甘寧剛才還在擔心,和沙摩柯兵合一處之後。當以誰為主?現在好了,一切就簡單了!

    甘寧說:「三爺,寧也不客氣了……我地船在章山(今湖北荊門市東南)登岸,共有四艘樓船,百餘艘艨艟。有蘇飛將軍在內方聚守護,請三爺立刻隨寧殺出血路,登船後即可無憂。」

    「如此,就依將軍!」

    二人在短暫的交流之後,立刻合兵一處,往東南方向殺去。李嚴萬萬沒有想到。事情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居然殺出了一支人馬攪局。不由得惱羞成怒。厲聲喝道:「傳令三軍,放箭,放箭……無論如何,都要將這些人和沙摩柯給我留下來。」

    邦邦邦……

    梆子聲急促的響起,立刻有弓兵試圖衝上前圍堵。

    可是沙摩柯和甘寧二人。如同兩頭老虎一樣。身後那百名健卒,和沙摩柯地殘部也知道。這時候回頭,唯有死路一條,殺出去,只要能殺出重圍,就可以活下去。

    所有的人,都拚命了!

    不等弓箭手就位,沙摩柯和甘寧已經殺出了一條血路。

    二人此刻,都是血染征袍,活脫脫如同血人一樣。也記不清楚,究竟殺了多少人,反正是敵人越來越少,一鼓作氣,二人領著不足四百人地殘兵敗將,竟然活生生地殺出了包圍圈。

    與演義中地那次長阪坡相比,如今地長阪坡大戰雖然不及當年的慘烈,卻也是格外的駭人。李嚴手中可沒有曹操的百萬雄師,奪藍口聚,搶夷道……南郡的兵力也隨之被分散開來。

    這也許就是甘寧和沙摩柯,能逃出生天的最大原因。

    李嚴怎甘心就這麼放走到嘴邊的肥肉?令旗揮展,三萬人馬緊追不捨,誓要抓住沙摩柯等人。

    甘寧的健卒還好一些,可是沙摩柯帶出來地人,卻跟不上了。

    「大王,我等在這裡阻攔追兵,請大王速速離開……只希望大王,能善待我等家人。」

    一名五溪蠻人,猛地勒住了馬。

    沙摩柯看去,認得此人。準確的說,此人並不是五溪蠻人,而是從建寧遷移過來的南蠻人。

    此人名叫董合托,十年前因南蠻發生疫病,所以舉家搬到了五溪蠻。

    沙摩柯心中一陣戰慄,可是在這時候,他也知道,董合托所言不差。想要全帶走,可能會一個都逃不掉。

    「合托兄弟,沙摩柯記住你今日的恩情!」

    甘寧也大喝一聲道:「好漢子!」

    有二百名五溪蠻人留了下來,隨董合托阻攔李嚴的追兵。沙摩柯和甘寧也知道,這點人根本不可能擋住李嚴的兵馬。若是在矯情下去,只怕是白白的浪費了這一群好兄弟的性命。

    沙摩柯流著眼淚,和甘寧狂奔。

    胯下呼雷駁也是拼盡了全力,一行人緊趕慢趕,在天剛亮時,終於抵達內方聚。

    遠遠的,樓船在望,甘寧長出了一口氣。

    蘇飛領人過來,先是拜見了沙摩柯,而後請他們立刻上船。

    沙摩柯剛跳下戰馬,卻聽呼雷駁希聿聿一聲長嘶,噗通倒在了地上,口中直吐白沫。

    「黑子,黑子!」

    當年典韋送沙摩柯的呼雷駁,色澤全黑,故而沙摩柯喚之黑子。跟隨沙摩柯數年,此次連番趕路,又頻頻遭遇劫殺。呼雷駁早已經精疲力竭。在拖著主人安全之後,終於頂不住了!

    倒在地上,那柔和地大眼睛仍看著沙摩柯,訴說出無盡的依戀。

    沙摩柯抱住黑子那碩大地腦袋。仰天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李嚴……李賊!我與你誓不兩立!」

    那黑子不停的拱著沙摩柯,似乎是在說:主人,黑子已經完成了。你快走吧!

    眼角滲出了血淚,沙摩柯在甘寧和蘇飛的勸說下,終於鬆開了黑子,一步一回頭地登上樓船。

    遠遠地,就看到黑子地身體彈動兩下,那眼睛緩緩閉上。

    遙遠之處,狼煙滾滾,李嚴已經跟了上來。

    沙摩柯站在船頭,目視李嚴的大纛旗出現在渡口上。此時。樓船距離渡口大約有三百步地距離。

    沙摩柯猛然探手取出象龍寶雕弓,彎弓搭箭,發出了一聲怒吼。

    特製的鬼哭箭,帶著淒厲的嘶嘯聲響,快若流星閃電一般,正中大纛旗桿。碗口粗的旗桿,被鬼哭箭射中,啪的一聲響,木屑紛飛,大纛轟隆倒下。未等李嚴反應過來。沙摩柯的第二支箭就射了過來。匆忙間,李嚴連忙一個哈腰。伏在了馬背上。

    鬼哭箭從他頭頂上掠過,身後的一名將領來不及躲閃,正中咽喉,身體從馬背上給掀了下去。

    「李嚴,留你一條狗命……爾記住。在爺爺取你性命之前。好好的珍惜吧!」

    沙摩柯的聲音,從河面上傳來。

    李嚴這時候已經快要瘋狂了……「放箭。放箭……不要走了賊人!」

    弓弩手開弓放箭,可是船已遠去。李嚴知道,從此以後,他將會多出一個可怕而凶狠地敵人!

    本想建立功勳,可未曾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李嚴也說不清楚此刻心裡的感覺。

    震驚,恐懼,還參雜著些許淡淡的悔意……若當年我隨黃漢升去了西域,如今會是怎樣呢?

    連日的奔波,再加上周朝董合托等人的死,大軍的潰敗,還有愛馬黑子的死,讓他精疲力竭。

    倒下來,就睡著了!

    甘寧本來還打算請沙摩柯喝上幾罈子從江陵糧倉中搶過來的美酒。可是現在,已不再需要。

    柴桑大火之後,甘寧沿途吞併了幾股水賊。其中一支水賊的頭領名叫鄧當,在得知甘寧等一行人是董肥地手下之後,二話不說就投奔了甘寧。一問原因,這鄧當卻是呂蒙的姐夫。

    原來,呂蒙有一姐,早年嫁給了鄧當。

    這鄧當本是九江人,為人豪爽,在當地頗有錢糧。沒想到呂蒙獻大谷關,投降了董淝。鄧當知道,這九江是劉備地地盤,以前呂蒙聲名不顯也就罷了,如今投降董肥,劉備肯定會有所察覺。驚恐之下,就帶著妻子和家中的門客,乘著船逃走。

    可是,整個江南,到處都是董淝的敵人。

    鄧當無奈之下,乾脆就做了水賊。而且還找來了會稽的好友,名為董襲,二人在大江上幹起了無本的買賣。如今甘寧組建錦帆營,正需要人來幫忙。鄧當董襲地到來,給了他不少幫助。

    在江陵又搶了兩艘樓船和幾十艘艨艟,這實力可就立刻大漲。

    沙摩柯睡著了,但是甘寧等人卻不能休息。

    這裡是漢水,依舊屬於荊州劉表地治下。若不能盡快進入雲夢澤,肯定會遭遇劉表的水軍

    於是,甘寧蘇飛,鄧當董襲四人一商量,升起錦帆,急速前進。

    只要進了雲夢澤,憑藉著雲夢澤內如迷宮一般地河道,足以確保大家的安全。

    想的很不錯……

    而且在一開始的時候,船隊行駛也非常的順利。到天黑的時候,船隊就已經繞過了竟陵,直奔雲夢大澤。

    這一晚,沙摩柯睡的很沉,一夜沒有醒來。

    在天快要亮的時候,船身突然一震,沙摩柯驀地驚醒過來。

    「出了什麼事?」

    甘寧專門為沙摩柯安排了一個小校。聽到沙摩柯的喊聲,連忙走進來,輕聲道:「三爺,前方似有敵船阻路。」

    沙摩柯一聽。忙抄起鋼鞭,走出了船艙。

    天濛濛亮,江上還有一層霧氣……

    甘寧見沙摩柯出來,微微一笑。也沒有開口說話。

    經過一場血戰,沙摩柯知道,甘寧地武藝和他略有差距,不過也差不了太多。加上救命之恩,對甘寧也頗為尊重。走上前,輕聲道:「甘將軍,聽說遇到了敵船,情況怎麼樣?」

    甘寧笑道:「三爺放心,區區小賊。尚阻不得我等的路!」

    說著話,將手指放在了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口哨。鄧當和董襲的樓船,立刻向兩邊散開。

    正中央,只剩下甘寧和蘇飛地船隻。

    「對方大約有七八搜大船,艨艟約一百五十艘。這會兒江上有霧,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主將又是何人?」

    甘寧撓撓頭,「說是黃祖,卻怕他個鳥?在這大江上,甘寧倒也領教一下這位荊州水軍都督的本事。」

    沙摩柯一笑。「既然如此,沙某就靜觀將軍的手段!」

    甘寧點頭。不再言語。

    不一會兒的功夫,太陽升起,驅散了江上地迷霧。甘寧猛然發號命令,船上立刻升起了錦帆。

    甘寧將衣甲斜掛身上,露出半個膀子。

    手持銀鏈刀。「孩兒們。給我迎上去……」

    這傢伙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避讓,即便明知道對方的勢力比他強。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決斷。

    蘇飛和甘寧多年知交,見甘寧打出旗號,立刻配合行動。

    兩艘大船於正前方,乘風破浪,朝著對面的荊州水軍就衝了過去。數十艘艨艟,則藏於大船之後。

    甘寧在船頭,一手持盾牌,一手舞銀鏈刀。

    「加速,加速……孩兒們,荊州水軍不過是一群娘們兒,給我衝過去,衝過去!」

    船上的健卒們大聲的呼號,那船速越來越快,如同一頭巨獸,朝著荊州水軍瘋狂前進。

    荊州水軍開弓射箭,卻阻攔不住樓船的前進。在前方的艨艟,被樓船撞得七零八落,慘不忍睹。

    而甘寧卻變得更加興奮了,那雙眸子,灼灼放光。

    轟的一聲,兩艘樓船相撞。甘寧二話不說,縱深就跳了過去。一手舞盾,一手揮刀。船上地荊州水軍蜂擁而上,卻無一人能阻擋住甘寧的腳步。蘇飛的樓船在外圍做掩護,將靠攏過來的艨艟撞翻……而荊州軍其他的樓船想要上前接應,卻被突然殺出了鄧當董襲打的措手不及。

    這水戰,沙摩柯是一點都不懂!

    可是他能看得出,甘寧絕對是水上的一把好手。

    百餘名健卒殺到了荊州水軍的船上,揮刀猛攻。在甘寧的帶領下,把荊州軍殺得狼狽逃竄,紛紛跳水。

    一員大將,手舞畫戟,試圖攔住甘寧。

    哪知甘寧讓開了畫戟,拋開盾牌後,高高躍起,雙手握住銀鏈刀,大吼一聲,直劈下去。

    畫戟被斬為兩截……

    那員將,也被甘寧劈成了兩半。

    鮮血噴濺了他一身,使得甘寧看上去格外的可怖。一俟控制住樓船,甘寧瞪大了眼睛,厲聲吼道:「孩兒們,攻擊,攻擊……莫要放過一個荊州水戰。」

   荊州水軍大都督黃祖,奉命要劫殺甘寧。聞聽說南郡有危險,就帶著水軍趕來,想要支援。

    可是沒想到,正好和甘寧的錦帆營接觸。

    雙方從卯時殺到了午時,黃祖抵擋不住甘寧那如同瘋子一樣地攻擊。

    是的,瘋子!

    在水上的甘寧,卻如同瘋子一樣。根本就不吝嗇坐船,和荊州水軍一次次的進行兇狠的搏殺。

    黃祖在丟失了兩艘樓船之後,下令撤退。

    甘寧眼見黃祖要跑,又怎麼可能放過?

    收起銀鏈刀,一腳蹬在船舷上,彎弓搭箭,厲吼一聲:「黃祖!」

    黃祖在船上扭頭看了一眼。可就是這一眼,卻要了他地性命。利箭破空,正中黃祖地面門。

    那黃祖慘叫一聲,倒在了甲板上。

    周圍的人頓時晃了手腳,忙瘋狂地射箭,這才算是把甘寧那搜殘破的樓船,阻止了下來。

    主將……也許死了!

    可是留下來的荊州水軍,卻被甘寧俘虜。

    在這一場大戰中,甘寧毀掉了兩艘樓船,俘獲樓船三搜,艨艟二十餘艘,更射殺了黃祖。

    一時間,甘寧甘瘋子的名號,響徹大江。

    荊州水軍見錦帆旗號,就望風而逃。劉表後來雖派出了小舅子蔡瑁出任水軍大都督,可是這荊州水軍的士氣,卻已經跌到了冰點。

    當荊州水軍的大隊人馬抵達時,就看到被點燃的樓船,在江上燃燒,通路已被阻住。

    而甘寧等人,早已無影無蹤,遁入雲夢大澤後,隨即銷聲匿跡……

    注1,鄧當,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呂蒙少時,南渡長江,依附姐夫鄧當。時鄧當為孫策的部將,數次征伐山越。呂蒙年僅十五、六歲,也私自隨鄧當作戰。後為鄧當發現,大驚,厲聲喝叱也無法阻止。作戰歸來,鄧當將此事告呂母。呂母生氣,欲責罰呂蒙,呂蒙說:「貧賤難可居,脫誤有功,富貴可致。旦不探虎穴,安得虎子」(《三國誌.吳書.呂蒙傳》)?呂母聞後,「哀而捨之」(《三國誌.吳書.呂蒙傳》)。此人未在演義中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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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九章 夏侯蘭(一)
    荊州戰火正酣!

  曹操騰出手,把全部精力都投注在了青州上面。但想要馬上結束戰鬥,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袁紹雖丟失了并州,元氣未失。

  但接下來的事情,卻讓袁紹氣得暴跳如雷。

  早先和董肥已經好,若董淝打下幽州,需把漁陽郡和右北平郡交由袁紹。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袁紹才答應出兵青州。雖然田豐對此並不贊同,可在利益面前,又勸不動袁紹。

  如今,袁紹和曹操交上了手,董肥卻抽出身來。

  乞活軍佔領了除涿郡和樂浪郡之外的幽州全境,高句麗和扶余國在乞活軍的強硬態度下,只能放棄了國號,改為高句麗郡和扶余郡,正式成為漢室疆土的治下。而兩國國王,則被送至長安,雖依舊配享王室的封號,可誰都知道,這兩國國王如今已經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郝昭屯兵樂浪,準備隨時出擊。

  於是,袁紹就派人前去索要右北平和漁陽兩郡。可未曾想,使者剛一開口,就被賀齊亂棍打出。

  「幽州,乃我乞活軍將士上下用命,方奪取的地方。袁紹想要右北平和漁陽,簡單的很……讓他帶著兵馬過來!若能打敗我,莫兩郡,整個幽州我都交給他袁本初,又有何妨」使者回鄴城後,哭著把賀齊的話轉告了袁紹。

  氣得袁紹立刻就要點齊兵馬,與賀齊來一場你死我活的拚鬥。

  可這時候,董肥突然率領三軍,自河內入河東,駐紮於安邑城內。名義上,要巡視河東。

  已回歸河東的選鋒軍,隨後兵出西河,與徐晃的解煩軍,賀齊的乞活軍,成掎角之勢。

  打。還是不打?

  袁紹也含糊了……

  這董西平當不為人子,食言而肥不算,還動不動就嚇唬人。

  三支精銳人馬,屯紮在冀州北方。開玩笑,這一場仗打起來地話。也許只有老天才能知道結果。更何況,在青州的戰事越發激烈,袁紹調撥了許多人馬,冀州內部已經是非常空虛。

  田豐:「主公,當務之急,不是要拿那幽州兩郡,而是要設法和曹操和解,聯手對付關東。」

  「怎麼和解?已經打到這個程度了,曹操會同意和解?」

  「只要我們表現出足夠的誠意,相信曹操也不是傻子。他怎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董西平得意?」

  「那……派何人去?」

  田豐也很犯難。

  雒陽大戰,雖袁紹並沒有參與,但如果仔細計算的話。卻是袁紹損失最為慘重。不但丟了河內與并州,麾下的大將也折損不少。蔣義渠周昂這就不算了。許攸沮授文丑三人南下投了劉備。袁紹幼子袁尚,如今還被扣在長安。加上之前折去地人馬,田豐頗感頭疼。

  沉吟片刻,田豐道:「從事辛評,遇事沉穩。反應機敏。辯才無雙。何不派他前去服曹操?那辛評和曹操雖然沒有交情,可他出身穎川。乃陽翟大族。與曹操麾下也頗有交往,足以勝任。」

  「那……就讓辛評去吧。」

  袁紹揉了揉太陽穴,閉著眼想了想,「元皓,我讓你清查冀州世族與敵勾結的事情,如何了?」

  「這個……」

  田豐還就怕袁紹提這件事。

  能有什麼結果?事實上這世家門閥,那個不是心眼兒活泛之輩。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不僅僅是袁紹治下的世族如此做,曹操劉表等人治下的世家,不也一樣?

  情況比較好的,怕就是關中和徐州。

  這兩方勢力,都不是依靠世家發跡,所以對於治下世族門閥的控制,也是格外的嚴厲。

  那是殺出來的結果!

  袁紹敢像董肥劉備那樣,祭起屠刀,大開殺戒嗎?

  答案非常明顯,他不敢,也不能這麼做。如果這麼做了的話,定然會激起冀州世族的反彈。

  田豐只能:「近來青州戰事頻繁,豐尚未清查。」

  「那就快點查一下吧。這些日子,我茶飯不思,總覺得有人在存著心想要害我!」

  田豐躬身道:「豐立刻處理此事。」

  袁紹擺了擺手,讓田豐退下。待田豐走出了房間,他突然睜開眼睛,看著田豐的背影,若有所思。

  「袁平!」

  「人在……」

  「派人給我盯著田豐,他每天做什麼事情,和什麼人接觸,都要詳細的記錄,每日向我匯報。」

  「人明白!」

  這袁平是袁紹的心腹,也是袁紹的侄子,是袁家一份子,故而袁紹極為信任。

  你田豐徹查冀州世族,那麼誰又能保證,你沒有問題?索性,連你一起,都好好地查一下吧。

  袁紹長出了一口氣,靠在太師椅上,閉住了眼睛。

  董肥在河東,得到了來自荊州的戰報。

  隨戰報而來的,還有一封出自沙摩柯之口地信。

  信裡的意思,大致是這樣:二哥,經此一敗,我累了。我覺得我根本不足以擔當如今的角色。上陣殺敵,我沒有二話,可是運籌帷幄,我卻不是那塊料。所以二哥,派人來幫我吧。

  很久之前,董肥曾動過這樣的心思。

  他也知道沙摩柯的脾氣,實話如果不是他五溪蠻王的身份在那裡,當初絕不會派他回去。之後,見沙摩柯一帆風順,往來信箋的字裡行間中,隱隱帶出了驕狂之氣。讓董淝很擔心。

  這一次荊州大戰,從董肥知道地第一天,就一直關注。

  直到甘寧突然殺出,將沙摩柯救回了雲夢大澤,董淝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至於劉表那邊,嘿……怕是安生不得。反正他現在。恐怕也沒有心思在和劉備聯手征伐江東。

  這,足夠了!

  看著沙摩柯地來信,董肥陷入了沉思。

  沙沙既然開口了,那麼我派人也就無需顧忌什麼。可問題在於,我派誰去?誰可以擔當?

  這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如果派錯了人。非但沒有好處,反而害處多多。五溪蠻經此一敗,元氣大傷……與南方三蠻中地霸主地位,是否還能保持住?所以,派去的人不僅要忠心,而且要智勇雙全,殺戈果決。

  這樣的一個人,可不好找。

  「士元,你怎麼看沙沙的這封信?」

  龐統一笑,輕聲道:「董大哥。這樣地一個人的確不好找,但是在你麾下,卻恰好有這麼一個人在。只不過。不知道你敢不敢用他。若是他出馬的話,想必於三爺。定是一大臂助。」

  「廢話,都這時候了……你莫要和我繞圈子。說吧,什麼人?」

  「就是那無難軍長史,騎都尉張任。」

  董聽這個名字,下意識的看了龐統一眼。張任。龐統推薦的。竟然是張任?

  呵呵,倒是很有意思地一件事。演義中。龐統死於張任之手。而如今,張任要因龐統而崛起嗎?

  所謂的放不放心,其實指的是張任的身份。

  實話,張任目前的身份卻是很尷尬。無難軍可以是他一手建立起來,卻因為童淵的關係……

  董肥想了想,驀地笑了起來。

  「既然士元你推薦他,那麼就讓他去武陵山吧。傳我命令……封張任為五溪蠻軍大都督,總領南方三蠻之兵事。從今以後,五溪蠻軍直屬我之麾下,張任又先斬後奏之權,遇事可自行決斷。」

  龐統瞪大了眼睛。

  他只是推薦張任而已,用不著這樣子吧。

  不等龐統反應過來,董肥接著:「阿丑,你在我身邊,已經多長時間了?」

  「已四年有餘!」

  董淝點點頭,「算起來,你今年也已經二十三了,是該出去歷練一下了。我決定,讓你做無難軍參謀祭酒,協助甘賁整點無難軍……你別以為這參謀祭酒好當,來年時,我要打開西川門戶。」

  所謂打開西川門戶,就是拿下葭萌關。

  董肥靜靜的看著龐統,「怎麼樣?阿丑你可敢接我這道任命?」

  龐統的心口劇烈起伏著,努力的平靜了一下心情,插手道:「董大哥,若來年阿丑拿不下葭萌關,願奉上這顆項上人頭。」

  董淝笑得很開心。他坐在那裡,和龐統站著的個頭相差不多。

  「阿丑,莫要讓我失望。」

  說著話,伸出手臂,用力地擁抱了一下龐統。

  龐統點頭,又道:「不過,大哥你命張任為五溪蠻軍大都督……以我對此人的瞭解,怕是會拒絕。」

  「哦?」

  「張任這個人,心高氣傲,之前您冷落了他,雖然有賈龍勸解,可是他未必會不記在心上。」

  董肥想了想,沉聲道:「那你就告訴張任,我既然敢用他,就不怕他會造反。董某人素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一時彼一時,若想證明我早先的決斷是錯誤地,讓他拿出手段來。」

  「統定將大哥之言,轉告張任。」龐統帶著董淝的書信和令箭,走了!

  看著他地背影,董肥突然間有一種蒼老的感覺。不知不覺,那個當年總是騎在自己肩膀上的醜陋童子,如今終於要走出去,獨擋一面。歲月催人老,只希望龐統不復那演義中的命運。

  鳳雛……呵呵,該是振翅高飛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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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0章 夏侯蘭(二)

    鳳雛飛走了!

    董淝卻依舊留在安邑,沒有立刻動身,回轉長安。

    大戰之後,各地都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特別是新佔領的地區,更需要官員來治理。

    可是董淝又從何處,調撥那許多的官員來呢?

    手中倒是有不少的人才,可大多數人都還很年輕。處理具體事務或許可以,但若想要鎮守一方,卻非簡單的一件事。資歷,學識,缺一不可。顧雍已經無數次派人前來催促董淝回去,但董淝始終沒有說出回歸長安的準確時間。也難怪,顧雍解決不了的事情,他可以解決嗎?

    且不說他治下的領地,比之四年前擴大了數倍。

    只他如今所在的河東一地,麻煩就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原河東太守馬嶠被調往雁門郡,以至於河東郡如今群龍無首,政務堆積如山,卻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接任,非常的麻煩。

    雁門郡很重要,可是河東一樣很重要。

    雖然基層的官吏還算充足,但沒有人來掌舵,始終不是長久的事情。

    龐統走了,董淝身邊只剩下了一個李逵,甚至連董淝自己,都覺得身邊的人,不太夠用了。

    長安……

    讓顧雍和陳宮再頂一下吧。

    若他們能解決最好,實在解決不了的話,那就只有從郡學中抽調人手,看看能否解決問題。

    如今,董淝治下共二十七處郡學,有學子三千餘人。

    依照著黃劭所留下的《三學紀要》,這三千學子在未來,可以充當中層的官吏,至於郡學畢業之後,真真正正可以登上舞台的人,人數不會太多。百中取一。已經是一個非常樂觀的結果。

    但是,那尚需要等待啊!

    仲夏時節,楊柳青青;汾水奔流,注入大河。

    這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一場大雨過後。給炎熱的夏季,平添了一許涼爽之氣。董淝驀地生出遊興,帶著孟坦裴元紹,韓德李逵四人,並四五十扈從,策馬走出了安邑,往郊外而去。

    一行人鮮衣怒馬,在官道上馳騁。

    沿途只見蔥鬱綠色。頗令人生出心曠神怡之感。

    隨著河東數年未有戰事,人口也在不斷的增加。當年逃離家園的百姓,如今紛紛回歸故里。

    荒蕪的田地,又變得繁榮起來。

    看著農人們忙碌,董淝地心裡無比快活。這是我地治下,這一切,全都是我給他們帶來的。

    這是一種發自於內心的自豪!

    對於董淝來說。後世的印記雖然在時間的流逝中不斷淡去,可是卻始終保持著赤子地心境。

    出城數十里裡。就見許多人圍聚在一起。

    這裡靠近條山,向西南則是鹽監。準確的說,這裡雖說屬安邑治下,但實際上卻歸於夏縣打理。作為河東的郡治所在,安邑治下的土地很大。需要處理的事情。也是非常的繁雜。

    在大多數時候,安邑令無法兼顧全部。

    自東漢和帝以來。周圍各縣會很自覺的將一部分毗鄰治內的安邑領地,劃歸為自己地治下。

    如安邑以北,過湔水的土地,基本上是由聞喜令打理。夏縣也是如此,已成為不成文的條例。

    董淝見這麼多人圍聚在一起,不由得感到好奇。

    於是讓李逵過去打聽,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人群分開,一個青年急急忙忙的跟在李逵身後,來到董淝馬前,插手行禮,「夏縣令梁習,不知大都督前來,有失遠迎,還請大都督恕罪。」

    這梁習,年紀在三十上下,白淨的面皮,卻因為長久的日光沐浴,呈現出古銅色。

    這也使得他原本很文雅地氣度中,增添了英武之氣。雖是文士打扮,可是服侍卻顯得破舊。

    手上有老繭,指關節粗大,看上去有一絲土氣。

    董淝見到這青年,卻笑了!從他的膚色上來看,這不是個整天呆在府衙之中地官員。那古銅色,想必是常年在外走動才得以沾染。身高大約有七尺八寸左右,鞋子上打著補丁,手上的老繭,當是練武所形成。

    因為在梁習侷促的行禮時,手上的動作,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董肥不喜歡整天呆在屋子裡,卻不去體察民情,不實地考察就做決斷的人。雖然說梁習地身上,有一種土氣,可是董淝喜歡。這樣地人,也許才是實實在在,為百姓們分憂的官吏。

    「梁習?」

    董淝翻身下馬,看著不遠處正向這裡張望地人群笑道:「出了甚事,怎地有這許多人,圍在一起?」

    梁習忙回答說:「啟稟大都督,這些百姓圍聚此地,是想要請衙門幫助他們復業。」

    「復業?」

    「正是!」梁習漸漸的擺脫了先前的拘束,回答說:「大都督有所不知,早年關中冀州有戰亂,河東地區百姓流失了很多。這兩年,因關中河東漸趨穩定,使得不少人又回歸故里。可是土地已經荒蕪,需要郡縣衙門的輔助方能重建家園……可是,自前年開始至今,卻……」

    「卻什麼?」董淝似乎聽明白了,沉聲問道:「梁習,你但說無妨。」

    「因大都督連番征戰,使得關中各地物資貧乏。加之新得河內、京兆,以及並幽之地,大小官吏紛紛抽調出去,連帶著本屬於河東的物資,也一起被帶走,造成河東目前的窘困之狀。」

    董淝身後,有孟坦裴元紹韓德等人,雖不是什麼飽學之士,可也都粗通文墨。

    聞聽梁習這一番話,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梁習,分明是在指責董淝這兩年的行為,有窮兵黷武的意思。這也是對長安所做出的規劃。一種指責。弄不好。這可是要被砍掉腦袋的。

    孟坦等人,都是寒門出身,聞聽梁習如此說話,都為他有些擔心。

    能看得出來,這梁習是個好官。若是因此而觸怒了董淝。於百姓,於關中都是一大損失。

    孟坦連忙喝道:「大膽梁習,長安之策,豈是你能評價?」

    董淝卻一蹙眉,扭頭細目一瞇,嚇得孟坦心裡咯登一下,撲通撲通的心跳一時間加速了不少。

    如今的董淝,越發具有威嚴。

    即便是不說話。可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令人心生畏懼。這,也許就是久居上位而產生地氣度。

    反倒是梁習,說出這一番話後,挺起了胸膛。

    董淝上下打量此人,突然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上疏朝廷。請求改進?」

    梁習說:「非下官不願,實不能也。去歲雒陽鏖戰。河內乃新定,少糧草物資地支援。若河東斷絕供應,則河內必然大亂。而大都督與雒陽,不知關中疾苦,一味求戰。非明公所為。」

    反正已經得罪了你。死活都一樣。

    梁習挺起胸膛,看著董淝。絲毫沒有懼色。

    董淝卻是面無表情,細目半閉,和梁習對視了片刻之後,突然道:「把他帶走,我們回安邑。」

    「大都督手下留情!」

    周圍百姓連忙上前懇請。他們已經知道,面前那如雄獅一樣魁梧的男子,就是虎狼之將。

    見董淝要帶走梁習,眾人連忙上來求情。

    董淝臉一沉,「爾等還不立刻散開。梁習批點政務,非臣下所為。國有國法,非你等能夠明白。各回各家,你等苦楚,我今已知道。朝廷自會有解決之法,勿要多言,速速離開。」

    百姓們雖有心為梁習求情,可是董淝開口時,那股凜然殺氣,令人不敢出聲。

    梁習倒是不怕,隨著董淝一行人回到了安邑。

    董淝換了衣服之後,讓人把梁習帶上堂來……

    「梁習,你是聰明人。如今大戰方歇,人心思安,你卻批點朝政,莫非想要製造混亂?」

    梁習只是圖一時的痛快,卻忽視了董淝所說的這一點。聞聽之下,先一怔,不由得冷汗淋漓。

    的確,他在大庭廣眾下,批評朝廷地舉措,未免有挑動人心之嫌。

    董淝手指輕輕敲擊桌案,「你這行為,論罪可殺。但我卻知,你也是一心為民。既然你點出了弊端,可有解決之道?若是沒有解決之法,那我就以蠱惑人心之罪,將你立刻斬殺!」

    梁習一怔,忙道:「下官口出妄言,實死罪。不過大都督說那解決之法,下官倒有些想法。」

    「講!」

    梁習深吸一口,沉聲道:「河東有沃土千里,人口如今也極為充沛。所缺的,只是錢糧物資。下官也知道,朝廷如今也是錢糧緊張,一時間怕也難以解決。所以,下官想出了一法。」

    董淝道:「什麼辦法?」

    「河東資源甚多,尤以鹽池最為出眾。只是鹽池開採販賣,卻是極為混亂……大都督何不將鹽池設為官有,再立使者監賣。這樣一來,朝廷可從中收取鹽稅,以購買農具耕牛,供給歸民。如此,歸民可恢復耕種,重建家園,而朝廷也無需支出半分,將來還可以充盈國庫。」

    董淝對這治理之道,絕對是個外行。

    不過聽梁習說的似有意思,說不定真的能解決河東目前的問題。

    沉吟片刻,他問道:「梁習,你說了這許多,聽上去不錯。但我只想知道,若我任命你為河東太守,需多長時間,能解決河東目前的窘迫?莫要和我說虛透巴腦的話,我要聽實話。」

    梁習先是一怔,想了想,大聲道:「三年,若習為太守,只需三年,可令河東恢復桓帝時的景象。無需朝廷任何協助,只需給習一道法令,習就可以做到這一點。三年後,河東將補齊賦稅。」

    董淝沉吟了一下,「既然如此,你立刻給我一道章程。所需要求,盡可提出……梁習,你說三年,我就給你三年。若三年之後,你做不到地話,我絕不會心慈手軟,到時候你需獻出人頭。」

    「習,願立下軍令狀!」

    董淝點頭,讓梁習離去。

    然後扭頭對李逵道:「怎麼樣,若我命此人擔當河東太守,如何?」

    在政務上,董淝絕不會獨斷獨行。在大多數時候,他會先詢問週遭幕僚的意見,再做決斷。

    以前,董淝身邊有龐統黃敘。

    如今呢,李逵則充當了幕僚的角色……

    李逵想了想,「此人所說,倒也可行。如果真的可以成功,非但是河東,於關中、涼州等地,皆可推行。不過是不是真的可以,還需要再做思量。畢竟這種事,早先似乎沒有過先例。」

    董淝閉目沉思,過了一會兒,站起身來。

    「你以我之名,上疏長安。就說我將在鹽池設立鹽監,任命梁習為河東太守,並設司隸校尉於安邑,由梁習兼之……恩,就這個樣子,你讓孟坦他們準備一下,我們三日後,返回長安。」

    李逵立刻領命而去。

    董淝在大廳裡,卻陷入了沉思。

    如果梁習的這個做法可以行得通,那麼以關中並幽之地的資源,就可以大加利用。

    要知道,董淝地手中掌握著許多的資源。單只馬匹兵器兩項,都能使得關中獲得極大地利益。

    在此之前,馬匹兵器,都屬於違禁品。

    徐州麋家、西川張氏,以及中山的甄家……等等,雖有所涉及,但實際上還是被董肥所限制。

    不過,堵不如疏。

    你防範的再嚴格,始終會有漏洞。既然如此,我索性把馬匹兵器開放,當然於核心之密,始終為我所掌握。我只需要領先你們一步,足矣。同時,還可以為我帶來豐厚的回報,何樂而不為?

    只是,這些物資必須官辦,同時要選擇良好的商家。

    選誰好呢?

    董淝輕輕地拍著腦門,枯坐大廳之中……許久之後,他突然嘿了一聲,臉上浮出一抹笑意。

    就這麼辦!

    董淝自言自語道。

    注,準確地說,鹽池官辦的方法,源自於三國時衛覬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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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一章 夏侯蘭(三)

    酷暑已經過去,秋老虎依舊肆虐。

    古都長安,更顯雄渾之氣。那灞橋上的古松,在秋色之中格外蒼雄,渭水奔流,一往無前。

    按道理來說,闊別長安近兩年之久的董淝,此次回歸應該是大張旗鼓。

    但董淝卻沒有這樣做。

    讓典韋帶領中軍,麴義為副將,浩浩蕩蕩的行進。而他自己呢,則在李逵四人的陪同下,帶領著二百名巨魔士,悄然的離開了大隊人馬,快馬揚鞭,早在典韋等人啟程前兩天,就先行出發。

    在出發之前,梁習被正式任命為河東太守,兼司隸校尉。

    可以說,這個任命出乎了許多人的預料。梁習,不過一小小縣令,一躍成為享兩千石俸祿的朝廷大員,不知摔碎了多少人的眼鏡片。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這恰恰符合了董淝的承諾。

    不拘一格降人才!

    董淝用人不看資歷,不看家世,只要你有本事,他就敢任用。

    這一手,令關中無數學子為之心動。許多已耐不住寂寞的學子,在董淝還沒有抵達長安時,就紛紛啟程動身。誰不想求個好前程。雖說士人講求風骨,可風骨終究無法讓人吃飽飯。

    董淝沒有想到,因他一個小小的舉動,卻牽動了多少的人,泰平二年,畢竟不同於建安初年時的狀況。五年前董淝殺入關中,根基尚未站穩。雖有求賢令發出來,可不少人都還處於觀望中。關東諸侯正強橫。如何收整慘敗地關中,算是無數人為董淝出的第一道問題。而後彈汗山之戰。并州大戰,雒陽大戰……無一不是對董淝地考驗。

    如今,董淝雖不能說雄霸北方,可是崢嶸已露,強橫的實力,足以說明一切。

    士人們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得不仔細考究。若再不出面配合地話。他日也許再不會有機會。

    而董淝。之所以輕騎回長安,卻是另有謀算。

    落日的餘輝,照映杜郵堡。那灰色的城牆。在夕陽的照耀下,更顯示出一種蒼勁和雄渾。

    當天將黑下來的時候,一行人悄然抵達杜郵堡外。

    吊橋落下,法正王買二人將這一行人接入了城堡之中後,旋即城堡四周。無聲的戒備起來。

    李逵等人自有人安頓。

    董淝則在法正王買的陪伴下。走進了一間囚室。

    這囚室,卻裝點地富麗堂皇。一桌豐盛地酒宴擺在中間。賈詡正笑瞇瞇的坐在酒桌的邊上。

    「軍師!」

    董淝上前行禮,神色格外地恭敬。

    賈詡看上去,絲毫沒有呈現出老態。只是因為少見日光,膚色呈現出一種異樣的蒼白。

    連忙站起身來,攙扶住了董淝。賈詡輕聲道:「主公,此地只有囚犯賈詡,而無軍師賈文和。」

    董淝誠懇的說:「淝之心中,唯先生爾!」

    意思就是說,在我的心裡面,只有你賈詡,才配得上做我的軍師。甚至於陳宮,都不夠格。

    如今地董淝,可不是當年用鋼刀收服賈詡時地白身良家子。

    作為統帥關中三軍的兵馬大都督,在此之前,劉辨更封董淝為丞相,總領關中大小事務。可是賈詡卻覺得,董淝沒有什麼變化。還是和當年在臨洮城外地酒肆中一樣,懷有赤子之心。

    賈詡覺得很舒心,只這一句話……他覺得這幾年的銷聲匿跡,值了!

    眾人客套一番,分別坐下。

    賈詡笑道:「主公當日在大伾山與曹孟德青梅煮酒,如今已經成為美談。詡雖足不出戶,卻也聽說了許多流傳。兩曲短歌行,各有千秋,只怕將來在史書之上,當有主公您的才名流傳啊。」

    董淝不禁羞愧!

    那天酒興甚酣,故而引頸高歌。可唱完之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唱的《短歌行》,究竟為誰所做。法正點頭,輕吟起來:「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滿。蒼穹浩茫茫,萬劫太極長……此等豪邁雄瑰,非主公何人可以出口。末將時常揣摩,卻覺歌中之蘊意悠長,實乃少有的佳作……我欲攬六龍,回車掛扶桑。北斗斟美酒,勸龍各一觴……每每吟唱時,末將總覺這血都在沸騰。」

    沒有人會懷疑董淝不過是盜版剽竊。

    不說他早年所做詩歌,普通人沒有達到一種境界的時候,也難以創作出如此雄瑰的詩詞。

    在眾人眼中,曾獨創《涼州詞》的董淝,顯然已經達到了這樣的境界。

    董淝只能愧而受之……

    王買笑呵呵的說:「主公或許還不知道,數月前北海國舉辦經筵,評定出當今文壇七位雄才,主公非但名列其中,更為榜首。即便是曹孟德,亦認為他的文才與主公相比,相差甚遠。」

    董淝一口酒噴出來,愕然的看著王買。

    他還真的是不知道這件事,這些時日來,一直躲在河東清閒,除了荊州之戰讓他上心之外,其餘的事情,一概是不聞不問。至於東海郡舉辦經筵的事情,董淝也只是聽說過而已。

    這一場發生在泰平二年,亦建安六年(即公元201年)的經筵,於士林而言,是一場非常盛大的事情。其發起人,就是有六經博士之稱,被譽為三君之首的鄭玄鄭康成,規模很隆重。

    鄭玄出生於順帝永建二年(公元127年),少有學名。與李膺等人交好,被稱之為經學大家。

    此人的聲譽之隆。在中平元年時,黃巾之亂爆發。黃巾賊過鄭玄所居處。全部偃旗息鼓,不敢有絲毫地不敬。黃巾之亂後,鄭玄顛簸流離,最後定居在北海國,每日講學論經,也算安逸。

    不過,也許真的是應了那句古話。天有不測風雲。

    鄭玄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名叫鄭益恩,在建安元年時,被孔融舉薦為孝廉。出任樂安令。

    本來,這鄭益恩是可以赴許昌為郎。

    但因為不忍遠離老邁地父親,所以上疏請居於青州。樂安(今山東東營廣饒)是樂安國的治所。曾經是春秋戰國時期一代兵法大家孫武地故里,位於大河以東,時水之畔。頗為富饒。

    這裡距離北海國不算太遠。鄭益恩也可以經常回家探望老父,求教學問。

    本來是一件大好的事情。青州自曹操佔領後,也一直是非常的安穩,未曾有過什麼戰事。

    可就在去年,袁紹出兵攻打青州。

    平原郡失陷之後,高覽率軍渡河而戰,襲擊樂安國。按照青州牧程昱的主張,行堅壁清野的戰術。所選擇的決戰之地,卻是在樂安國以東的巨定澤。所以樂安國地百姓,必須撤離。

    高覽來地很快,使得百姓無法全部撤離。

    如果這時候鄭益恩離開,也不會有問題。但鄭益恩自幼得父親教導,食君之祿,為君分憂。竟然領著樂安國郡兵,於時水之畔阻擊高覽所部。一場血戰,百姓得以離開,鄭益恩卻戰死。

    鄭玄老來喪子,悲痛莫名。

    時已七十四歲高齡,聞噩耗之後,就一病不起。

    至開春後,鄭玄身體漸漸康復,畢竟鄭益恩雖走,卻給他留下了一個小孫子鄭同作伴。

    沒想到,有一天鄭玄做夢,夢到了孔仲尼對他說:「起,起……去年歲在辰,今年歲在巳,按照曆法,這一年是辛巳年,去年是庚辰年。庚辰為龍,辛巳為蛇。按照舊說,龍蛇之年,對聖賢皆有不利。所以醒來之後,鄭玄就對孫子鄭同說:「我當不久於人世,欲開經筵。」

    鄭玄講經,那是一件大事。

    就連曹操都放下正在進行的青州戰事,帶著身邊文臣,前來北海國參加。

    於經筵之間隙,士人們就開始評論當今的文壇鉅子。許多人拿出自己地作品,請求鄭玄評點,曹操也不例外,將他在大山所做的短歌行,奉與鄭玄,請求鄭玄為他點評一二。

    這鄭玄的點評,就如同當年許劭的月旦評一樣,可遇而不可求。

    老頭的興致也非常高漲,於是就一個一個地評點,對曹操地《短歌行》,評價也是非常的高。

    可曹操,卻興起了比試地心思。

    把董肥那天在大山所做的《短歌行》,也拿將出來。

    鄭玄讀罷之後,呆呆的看著曹操,言:「濟蒼生,安黎元者,非孟德公,何人可當之?此詩雄瑰,孟德當因此,而開創出文壇的新格局。今日諸詩詞,尤以孟德之《短歌行》莫屬!」

    換個人,肯定是心安理得。

    可曹操是何等人物,雖然不情願,卻還是說:「鄭師差矣,這首詩詞非操所做,而是出自他人之口。」

    士人們聞聽,頓時感到好奇。

    這可是鄭大師欽點的第一名,究竟是那位大賢,竟有此文采?

    曹操回答說:「做此詩詞者,卻是那涼州鄙夫……董淝董西平。」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不免有些酸溜溜的味道。但曹操何等人物,很快就平息了心中的雜念。

    「數月前,我與董肥於大伾山青梅煮酒,我做短歌行四言句,董西平以短歌行五言句和之。我甚愛西平之才學,加之文辭華美,構思奇特,而其勢……更雄瑰豪壯,不覺記在心中。」

    鄭玄聞聽,竟忍不住連聲道:「鄙夫焉能如此……鄙夫焉能如此?」

    這不是一句罵人的話,而是一種讚譽。意思是說:那個粗魯的傢伙,居然有如此才華嗎?

    董肥聽王買說完,亦不禁有啼笑皆非的感受。

    王買笑道:「後來參加經筵的士子,評定出七位才華橫溢的才子,主公因鄭公一語,而排名第一。又因北海國為曹操治下,所以把主公七人,稱作建安七子。末將還要在此恭喜主公。」

    董肥已經麻木了!

    建安七子?

    哈,我居然成了建安七子之一,羞煞我也,羞煞我也……

    四人說了一些閒雜事情後,將話題轉向了正題。法正把這兩年長安所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講述了一遍。而後不免有些擔憂的說:「聖上如今崇佛,卻在長安城內,興建了許多佛寺。而那圖澄,更是廣收信徒,興建廟宇,宣稱聖上是佛陀轉世,他乃佛門護法天尊,大有重蹈當年太平道之亂的苗頭啊。」

    董肥聞聽,不由得眉頭一皺。

    「那聖上如何說?」「皇上如今埋首佛經,很少參與政事。自從夏侯蘭之敗後,他將政務盡數交還給了承明殿處理,整日呆在未央宮佛堂之中,偶爾會去清涼寺參悟佛法……據說連那月美人,也甚少見到他。」

    董肥輕聲道:「也就是說,皇上可能不知道圖澄所為?」

    法正輕輕點頭。

    這不禁讓董肥長出一口氣,至少無需和劉辨正面衝突。

    只是,這佛事興起,卻是一件不好的苗頭。聽法正所言的圖澄,倒是頗有幾分張角的影子。

    董肥不由得,向賈詡看去。

    賈詡一笑,「主公不是說過,堵不如疏。這宗教之事,既然堵不住,主公何不立一教,與這佛事抗衡。我聽說,那漢中王張魯,也頗有玄妙……當年他在漢中立五斗米教,也是成績斐然。主公如今不想和皇上正面衝突,那麼不妨把張魯拉出來,想必他對此一定會有興趣。」

    董肥一蹙眉,沉思片刻後,點了點頭!

    「軍師所言極是,堵不如疏,正該如此……對了,我突然想起了幾個人,若能與張魯聯手,想必佛教當不足為慮。王買,你為我查一下……左慈,于吉這兩個人。不管用什麼手段,務必要把這兩人給我請過來。左慈常在何處我不知道,但那於吉,似乎是在江東,不妨留意。只要能找到於吉,左慈也就不遠了……你別看我,我只是聽說過他們的名,不知道字。」

    王買撓撓頭,「末將當盡力而為。」

    這時候,法正卻輕聲道:「還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主公是否聽說了?」

    「什麼事?」

    法正猶豫了一下之後,「那夏侯蘭……在三個月之前,於府中懸樑自盡……他,自殺了!」

    董肥一下子呆住了……

    註:關於董淝所做的《短歌行》,作者實際上是詩仙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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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二章 雄主邪?


    對於夏侯蘭這個人,董肥很難說清楚是什麼感覺。

    此人執拗,有些時候執拗的讓他很噁心。但有些時候,董肥也很佩服,佩服夏侯蘭的風骨。

    一直以來,劉辨名義上雖是主上,但實際上誰都知道,真正做主的人,是董淝。

    許多人,甚至包括和夏侯蘭一起投靠劉辨的羊續,在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後,也向董肥低頭。

    唯有夏侯蘭,始終站在劉辨的身邊,竭盡所能的想要讓劉辨成為長安的真正主人。

    為此,他失去了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為此,他在長安沒有什麼朋友;為此……他至今未曾成親。對於這樣的一個人,你可以去煩他,討厭他,但是卻不能不發自內心的去尊重他。

    所以董淝會在發現了聯軍的詭計之後,不顧一切的要去挽救夏侯蘭。

    嘴巴上說的好聽,是為劉辨爭一口氣運。但董肥的心裡卻清楚,他是因為夏侯蘭才如此做。

    不管怎麼樣,董淝始終希望劉辨能真正的站起來,夏侯蘭能守護在劉辨的身邊。

    於夏侯蘭相比,董肥雖然自認是劉辨的保護者,可實際上他知道,那種種之中亦有私心作祟。這一點董淝不願意承認,可是也不得不承認。夏侯蘭對劉辨的忠誠,不帶絲毫的雜念。

    可現在,這麼一個執拗的人,卻死了!

    董肥覺得這酒水突然間變得沒有滋味,呆呆的坐在桌旁,許久之後,一聲長長的歎息出口。

    「可知否,他為何要自殺?」

    賈詡卻在這時候放下了酒杯,擺擺手示意法正和王買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了董和賈詡兩人。賈詡為董淝滿上了一杯酒,輕聲道:「這件事。說來話長」

    「願聞其詳。」

    賈詡點點頭,「自夏侯蘭兵敗之後,就囚居杜郵堡……我知道,非主公如此安排,而是他自己前來。您知道。皇上並不想治夏侯蘭的罪,可是夏侯蘭自己卻鑽進了牛角尖,想不甚開。」

    董奇道:「此話怎講?」

    「夏侯蘭在杜郵堡被關押的時候,我曾假作囚徒,和他聊過幾次。他的精神一直不太好,私心處時常因偃師之敗而感到自責。本來,我想就此解決了他。可是見他那樣子,也著實有些躊躇……他後來對我說。他的罪是死罪。即便是主公寬恕了他,他自己也不能寬恕自己。」

    董肥不禁一蹙眉。輕聲道:「他未免想的太多了!」

    賈詡一笑,「有道是慈不掌兵,夏侯蘭為將或許還可以。但是為一方帥才,卻差的太多。後來皇上親至杜郵堡,將夏侯蘭接了出去……我看他走地時候,似乎已經想開了。可沒想到,數月後……夏侯蘭卻突然自殺。王買曾看了他的屍體。從表面上看。似乎沒有什麼破綻。」

    董淝一直沉默。

    可是在聽賈詡說完這句話以後,猛然抬起頭。驚訝的看著賈詡。因為,他聽出了些許端倪。

    「軍師的意思是……」

    賈詡搖搖頭,「我現在還不肯定。不過內三曾回報來一個消息,主公與雒陽大戰膠著時,月美人曾向皇上提出,請大月氏王派遣兵馬,進入長安……不過當時皇上卻非常震怒的拒絕了。」

    內三,是督察院細作地代號。

    凡以內字為開頭的細作,都是非常隱秘的角色。甚至連董肥都不知道,只賈詡掌握。

    董淝奇道:「這個和夏侯蘭的死,有甚關聯?」

    「主公且莫心焦,聽我說完。」賈詡喝了一口酒,「夏侯蘭自殺前,據他府內細作報告,當晚曾有人前去拜訪過他。只是那人行蹤詭譎,無法追查……細作說,夏侯蘭曾與那人激烈爭吵。」

    「哦?」

    董肥輕輕的搓著面頰,那硬邦邦的鬍鬚,如同鋼針一樣在掌心摩挲,讓他越發的冷靜。「細作說,他曾隱隱約約聽到,夏侯蘭提到了一個人的名字,但是不甚真切,似與西域有關。」

    西域……

    董淝細目瞇成了一條線,橫眉微蹙。

    表面上看去,他似乎沒有反應。可是賈詡還是能覺察到,在他提到西域地時候,董肥地身子微微抽搐了一下。

    「孝直已派人往漢安,密請李侯查探。」

    董淝手中的酒杯,在賈詡這一句話出口地剎那,啪的一聲,被握碎了。

    「軍師,拜託你以後說話不要這麼神神道道,你知不知道,剛才差一點把我給嚇住了!」

    西域,那是董肥的大本營。如果西域出了問題,董最害怕地是,李儒華雄他們也摻和進來。

    李儒,是他的家人。

    華雄徐榮,卻是父親董卓的老部下,也是他董最信賴的人。

    如果連這三個人都出問題,那董淝不如一頭撞死算了。好在,賈詡的話讓他總算安下心來。

    「既然如此,就請軍師繼續追查此事。」

    賈詡點了點頭,「這件事我已安排妥當……只是我想知道,若皇上也牽扯其中,主公當如何?」

    「你不是說……」

    「主公,防人之心,不可無!」

    董肥閉上了眼睛,站起來,走到囚窗旁邊,透過那小小地窗子,向外觀望。

    囚窗不大,但是視野非常地好。可遠遠看見蘭池大營星星點點的營火,還有山巒起伏地景色。董肥握住囚窗的柵欄,突然問道:「軍師,你們的意思,我明白……可我真的合格嗎?」

    賈詡說:「不合格!」

    董淝一顫,扭頭看著賈詡,歎了口氣說:「軍師,你可真不客氣。」

    「當年臨洮城外的酒肆之中,主公曾對我說,這天下間……唯有主公您一人。可容我放肆。這話我至今記憶猶新,故而自投靠主公以來,都戰戰兢兢,未有一日敢有所疏忽……然,就心而言。主公非雄主,也非明主。但主公可知,為何所有的人,包括我,都願追隨主公?」

    董肥搖搖頭,「我不知道。」

    「魄力!」賈詡笑道:「詡自詡才華高絕,便是漢初陳平張良,也未必有差。可是。便是雄主如高祖那般的人物。也對陳平張良時時防備。而主公卻敢放任詡放手大幹,即便是手掌生殺之事。也從未過問。不禁如此,許多人……公台元歎,主公有識人之明。亦有用人之能。」

    「是嗎?我倒不覺得……」

    「呵呵,也許主公沒有覺察到。可是所有人,包括公台他們,我相信他們在主公麾下,都會覺得暢快。但這並不代表。主公您就是一位雄主。一位明主。相反,比之諸侯。你相差甚遠,甚至連袁紹劉璋,都未必能比得上。為雄主者,需心狠手辣,主公手辣,心卻不狠。」

    董肥撓撓頭,輕聲道:「其實我覺得,我挺心狠手辣啊。」

    「主公錯了,心狠手辣,並非單只對外。主公於外,可謂心狠,於內……呵呵!」

    「婦人之仁,我知道!」

    董淝苦澀一笑,不等賈詡說完,便接了上去。

    所謂雄主,這個定義很難確定。但心狠手辣,卻是必須。高祖劉邦,可以在項羽說出要烹他老父時,說出分我一杯羹的話語。在被項羽追殺時,可以把妻兒推下車,獨自去逃命。

    劉秀能眼睜睜地看著兄長被更始皇帝所殺,而後方起兵造反。

    至於曹操劉備,一個能說出兄弟如手足,妻兒如衣服般的言語;另一個也可以叫囂只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言語。當然,如今由於董肥的出現,曹操沒有機會說出口。

    相比之下,董淝純潔善良的,讓人髮指。

    他看著囚窗外地景色,輕聲道:「軍師,若我是那樣的人,你還會像現在這般,盡心盡力?」賈詡笑而不答。

    「我要回去了!」

    董肥有些落寞,轉身向囚室外走去,「夏侯蘭的事情,就交給軍師……如果真的……你處理吧。」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董淝的心,好像撕裂一樣。

    賈詡點了點頭,而後說道:「還有一件事……聽聞並幽人手缺乏,主公何不命孝直出馬?」

    董肥一怔,「孝直莫非做錯了什麼事?」

    「非也!」

    賈詡笑道:「孝直之才,少有人可比。他精於謀劃,算計頗深,只留在這杜郵堡中做密探頭子,未免大材小用。而且,主公需加強對並幽的控制,孝直當為最佳的人選,足可以勝任。」

    「這樣啊……」

    董淝很清楚賈詡所說地並幽之地地控制力,是什麼意思。相對而言,法正總擔當這督察院的密探頭子,窩在杜郵堡之中,的確是有些屈才。可是法正走了,誰能夠接掌這督察院呢?

    這個人不僅僅需要有才能,更重要的是要讓董肥信任。

    賈詡剛才的一席話,讓董淝生出了一種誰也不敢相信地感覺。葭萌關是西川的門戶,龐統滯留漢中,無人能取代。更何況,他需要龐統為他控制住無難軍,這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徐庶……

    他可以信任。但是河內之地,同樣是非常重要。更何況,徐庶精於兵事,可未必能擔當起督察院的工作。

    沉吟片刻,董肥道:「軍師,你莫要讓我費腦子了,若有人選,說來聽聽。」

    賈詡笑道:「詡所薦之人,主公一定可以信任。就是那小董冀,是執掌督察院的最佳人選。」

    董冀?

    董淝有點發懵,疑惑地看著賈詡,片刻後道:「可是六斤才十六啊。」

    是啊,董冀才十六歲,他能擔當起如此重要地工作,能耐得住督察院中那種磨人的生活嗎?

    董淝對此,頗為懷疑……

    賈詡卻說:「主公十六歲時,已經名揚天下,執掌北宮衛,為天下人所知。」

    言下之意是在說:主公你既然能做到這一點,為什麼不給你地兒子,多一些信任呢?

    董淝想了想,「既然軍師說六斤可以,那我回頭就讓六斤前來杜郵堡,向軍師報到吧……不過,他畢竟才十六歲,有時候年少氣盛,軍師您還請對他多多擔待,不要因他的言語而生氣。」

    說完,董淝走了!

    看著董淝的背影,在鐵門關閉的一剎那消失時,賈詡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聲。

    他在心裡默默的念叨:主公,您雖勇武剛烈,天下聞名。可是對您的兒子,卻是真的不瞭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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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三章 活字

    董淝離開了杜郵堡,策馬緩緩,心中滿是迷茫。

    原本是想要來向賈詡求教,可是一席長談後,這心裡面反而增添了許多莫名的煩惱事。

    出門時,賈詡那一聲幽幽的歎息,董淝不是沒有聽見。雖然他聽不到賈詡的心聲,卻能從那歎息中,體會出賈詡的意思。兒子一天天的在長大,一眨眼的時間,最小的孩子都快十歲了。

    但說句實在話,董淝真的不瞭解自己的孩子。

    他很愛他們,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和他們溝通。擁有後世印記的董淝,在大部分的時間裡,會努力的把自己所能拿出的最好的物品,放在孩子們的手裡,但是卻無法去瞭解他們。

    一方面是他真的很忙,另一方面,卻是他不會……

    天黑漆漆的,已經快到寅時。這時候,長安的城門還沒有打開,董淝也就不急著趕路。

    隨著季節的變化,天亮的時間也在不斷的變化。等董淝抵達長安時,城門開啟,可是天還未亮。自有李逵已經秘密通報長安城門校尉,所以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進入了長安城。

    不是董淝想要搞什麼花樣,而是他不想聲張。

    可以猜到,只要他回長安的消息一傳出去,那麼立刻會忙亂起來。他想要安靜的和家人待上一段時間,所以讓李逵出面,只說是奉命回家中報信,但是卻沒有說明董淝也隨行回來。

    大都督府,朱紅大門緊閉,上面鑲嵌著一枚枚珵光瓦亮的銅釘。

    兩盞氣死風大紅燈籠在蕭瑟的秋風中搖曳,顯得格外醒目。董淝沒有走儀門……那太明顯了!

    整個長安城中,能讓大都督府打開儀門的人物不多,只要這儀門一開,立刻會引起人們的注意。所以,已經得到了李逵提前通報的董府家人。打開了小巷中的角門,等候董淝到來。

    就算是有人盯著大都督府也不怕。

    獅鬃獸沒有隨行,在巨魔士的掩護下,董淝在角門外下馬,邁步走進了家中。

    是的。家中……

    雖然沒有在這座府邸中待多長的時間,可這裡是他地家。特別是當他走進角門後,看到蔡琰董綠和任紅昌三女,領著幾個兒女在門後微笑的站立等候時,董淝的心,流過一股暖流。

    「夫人,你清減了!」

    到了三十歲,董淝已經沒有早年的那種奔放感情。他學會了內斂。但只是這一句淡淡的問候。卻讓蔡琰淚流滿面。走上前去,上下打量董淝。「阿丑,你也瘦了許多。」

    瘦了嗎?

    董淝倒是沒有感覺到,想必……也許。瘦了一點吧。

    和董綠任紅昌問過好之後,卻見小文姬帶著三個弟弟上前問安。一晃兩年,孩子們都長大了。

    董鐵和夫人濟慈也在府內。

    自從董出淝征之後,這大都督府裡地安全,就交給了董鐵掌控。後來。濟慈索性也住進了大都督府。平日裡和蔡琰三人談笑解悶兒。晚上也留在府中。董鐵的兒子,已經有五歲了。

    董鐵現在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其中有兩個女兒,只一個兒子。

    女兒分別叫做董維和董休,一個六歲,一個八歲。兒子名叫董硯,據說當初董鐵想要兒子長大後學文,所以才起了這麼一個名字。可不成想,他那小子,卻是天生對劍,癡迷不已。

    董淝感覺到了,那只有家才有的溫暖。

    董府的家人,都是經過嚴格選拔。吸取了當年董卓的教訓,董對這方面非常的在意。不僅僅要求忠心耿耿,還要有些本事。也正因此,董府中的家奴丫鬟,加起來也不過只二百人。

    一進院落中,是巨魔士駐守;家奴居於二進院落,以一些傷殘或者因某些原因無法成為技擊士地劍手為主,輔以三十名身高體壯地崑崙奴,共九十餘人。這些劍手,從技擊營中出來,無處可去。同時對董淝又忠心耿耿,才有資格進入大都督府。人數不多,卻戰力極強。

    三進院落,就是內宅。

    以當年從鸞衛營中退出來的女兵為主,輔以一些從西域帶過來地丫鬟,由董綠任紅昌掌控。

    所以,董淝也無需擔心,自己回到長安的消息傳出去。

    和家人一起走進了書房中坐下,小文姬溜溜躂達的就跑到了董淝地身邊,依偎著她的老子。

    這丫頭,都已經十八了,卻和小時候一樣,喜歡粘著父親。

    「西平,你偷偷摸摸的溜回來,究竟是想幹什麼啊。連回自己的家,都要好像做賊一樣。」

    蔡琰有些不滿,輕聲的嘀咕。

    董淝笑道:「我能想做什麼?無非是想要多陪陪你們而已……你也知道,若是讓人知道我回來,怕是這家裡馬上就消停不住。到時候,我哪有時間陪伴你們?咦,怎麼好像少了個人?」

    黃月英不在這裡!

    按道理說,董淝回來了,黃月英也應該出來迎接啊。

    這客廳裡都是家裡人,蔡琰歎了口氣,輕聲道:「你回來地正好,去勸勸那個丫頭吧,好像入魔了一樣。這兩年整天地呆在她那院子裡,也不出門……人神神道道,誰也勸說不住。」

    董淝一怔,「她在幹什麼?」

    「幹什麼?還不是鼓搗你那印刷機?」

    「啊?」

    任紅昌輕聲道:「其實,年初的時候,黃家妹子已經鼓搗出了那個什麼印刷術!」

    董淝聞聽,驚喜地說:「不會吧,這麼快就弄好了?」

    「你出征打仗了兩年,黃家妹子就鼓搗了兩年……本來是已經弄好了,可後來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魔,總覺得有問題。前些時候,又弄了一大堆東西過去,整天在院子裡。根本不出門。」

    董淝呼的站起來,往外面走。

    「我這就過去看看!」

    「阿丑,你先別著急……我還有事情要和你說。」

    蔡琰拉住了董淝,「說起黃家妹子,我覺得你這次回來。是不是應該考慮,給她一個名分了?」

    「啊……」

    「黃家妹子已經二十有二了,年紀老大不小的,你總是這麼拖著,確不是個事情。去年,她父親曾過來了一趟,看那意思嘛……是有點著急了。只是你當時在雒陽交鋒,黃家妹子就攔著先生。不讓他提此事……阿丑。那丫頭是個實心眼兒,你可萬萬不能夠辜負她啊。」

    董淝沉默了一下。又看看董綠和任紅昌。

    「你們……」董綠笑道:「夫君莫要問我們。一起住了這麼久,就算不是姐妹,如今也已經變成了姐妹。」

    「如此的話。就請姐姐出面,代我想黃公求親吧。嗯……十一月二日,是好日子,如何?」

    「嗯,我看可以。既然你答應了。那我就開始著手安排。」

    蔡琰說完。就不再管董淝了。

    董淝走出書房,拐了兩拐後。來到了黃月英住的地方。還是那個小院子,不過看上去裡面的東西似乎比以前更多了。很多玩意兒,董淝根本叫不出名字,一時間竟呆在了院門口。

    這時候,天已經亮了。

    從一間廂房中,走出兩個少女,一個是小魚兒,一個是小木頭,黃月英的兩個丫鬟。

    看到董淝的時候,二女吃了一驚,旋即上前行禮,卻被董淝給攔住了。

    「小姐可起了?」

    「啟稟老爺,小姐……還不清楚。」

    「怎麼,家裡沒有告訴她,我今天回來嗎?」

    小木頭苦笑道:「通知了,可是昨夜小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一個人在書房中著魔似地……我是說,這兩年小姐經常這樣子,一俟想到了什麼之後,什麼事情都忘記了,甚至茶飯不思。」

    小魚兒也說:「我們昨天通知了小姐地時候,她還很高興。可到了晚上,她就一個人在書房裡想事情。我們催她早些休息,她只是答應……後來還把我們趕了出來,所以也不清楚她現在……」

    「好了,我進去看看!」

    說著話,董淝就要推門走進黃月英的書房。

    小木頭卻拉住了他,「老爺,你小心一點。小姐思考問題的時候,脾氣會非常的暴躁……有點,有點六親不認的架勢。去年老老爺來看望小姐,正好逢小姐在思考事情,結果一進去,就被小姐用東西給砸了出來,腦袋上還砸出了血……不過老老爺沒生氣,反而挺高興地。」

    老老爺,想必就是黃承彥吧。

    和黃月英認識也有年頭了,董淝還真沒有見過小木頭所說的情況。

    心裡不由得一咯登,也多了一份小心。輕輕的推開書房的門,還好……沒有出現不明飛行物。

    牛油蠟燭已經熄滅了!

    外間不見黃月英的蹤跡,想必是在她的那個工作間。

    董淝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卻被屋子裡亂糟糟的景象嚇了一跳。

    牆邊,地面……擺放著一面面刻著字地模板。還有許多好像印章一樣地東西,散落了一地。

    黃月英趴在工作台上,似乎是睡著了。在她的手邊,放著一摞紙張。董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從身上解下大袍,披在了黃月英的身上。這丫頭毫無反應,只是吧唧了一下嘴,發出均勻的鼾聲。看樣子,真地是累壞了。

    紙張上,散發出淡淡的油墨香。

    董淝眼睛不禁一亮,立刻就看出了這與普通書籍的不同之處。

    是印出來的……而非是手抄或者拓片出來。任紅昌之前,曾和他說過,黃月英已經弄成了印刷。董淝坐下來,輕輕的翻閱手中這本也許是有史以來第一本印刷出來地書籍。是《道德經》。

    心中不禁感到有趣。

    當年他第一部注標點地書,不就是《道德經》。

    也許是覺察到了什麼……黃月英突然間掙開了眼睛,順手抄起一把裁紙用的匕首,扭身看去。

    「董大哥……」

    「啊,月英。你醒了?」

    黃月英驚喜異常,「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那人馬才抵達重泉,董大哥你……啊,我忘記了!」

    董淝被黃月英地話,說的糊塗了。

    「忘記什麼了?」

    「昨天蔡姐姐和我說過。你要回來……」

    臉上有疲憊之色,還沾著一塊油墨。董淝輕輕地歎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塊自製的錦帕,想要為黃月英擦去臉上的污漬。黃月英的身子本能的一縮,臉刷地一下子,就紅透了。不過,董淝還是堅決的為她擦去油墨,輕聲道:「你這個小迷糊。天已經亮了。我自然就回家了。」

    黃月英……嗯了一聲。

    片刻之後,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事情。一把抓住董淝的胳膊。

    「董大哥,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什麼成功了?」

    「印刷啊。就是你說的印刷,我成功了!」

    董淝臉上,露出少有的溫和笑意。揚了揚手中的書,輕聲道:「我都已經在拜讀大作了呢。」

    「不是,不是……」

    黃月英連連搖頭。看上去非常興奮的說:「董大哥手裡的書。和之前地書,不一樣啊。」

    「我知道。是印出來啊。」

    黃月英搖頭,「不一樣,不一樣地。」

    她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向董淝解釋,乾脆站起來,拉著董淝在一塊模板旁邊,蹲了下來。

    「董大哥,你看……這是我在去年時弄出來的。我請蔡姐姐抄寫了一章論語,然後貼在模板之上,字體就成相反地形狀,筆跡也非常清楚。然後有找人,用刻刀刻出凸出的字體,我稱之為陽文,與字體凹入的碑石陰文不一樣。印刷地時候,只需在上面塗上油墨,就可以了。」

    董淝有點發懵。

    什麼陽文,陰文的……他是不明白。

    不過看黃月英說的高興,他心裡面也充滿了喜悅。

    「這不是挺好?」

    「不好!」黃月英搖了搖頭,「我後來發現,這種方法有許多缺點。比如在刻板的時候,非常費力……還有,大批書板存放起來很麻煩。而且如果出現錯字的話,更正起來也很吃力。」

    古人於治學方面,是非常地嚴格。

    不似後世地出版業,即便是有一兩個錯字,也能照樣出版。他們對於書版的正確性,要求格外地高。出身於書香門第的黃月英,對此也非常的注重。故而對她的作品也是很不滿意。

    「去年,爹爹曾來了一次,也提出了這方面的問題。所以,我就在想,怎麼解決呢?」

    黃月英笑嘻嘻的說:「不過,我真的很利害,終於想出了解決問題的方法。董大哥,你看……我請蒲元幫忙,用膠泥做出了許多規格一致的毛坯。在一端刻上反體的陽文,用火燒硬。同樣的文字,我可以燒出許多,然後按照文章進行排列,套在專門製作的模板上面……」

    董淝一開始,聽得暈暈乎乎,有點聽不明白其中的奧妙。

    可是隨著黃月英的操作,他漸漸的看出了一些門道。心裡面不由得咯登了一下,吃驚的向黃月英看去。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活字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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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四章 一大步


在華夏文明的體系當中,印刷術無疑是佔據了舉足輕重的一個部分,更被稱作四大發明之一

    但實際上呢?

    印刷術準確的出現時間,大致是在隋唐之交,而且其中經過了兩個發展階段: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從雕版印刷至活字印刷,中間有經歷了六百年,而後逐漸的發展,直至達到成熟。

    黃月英在去年完成的印刷術,就是雕版印刷術的雛形。

    但正如她所說的那樣,雕版印刷術存在著不少嚴重的缺陷。除了她所說的三個問題之外,還有一個非常大的缺點,那就是當進行大部頭書籍印刷的時候,所需花費的成本無法估量。

    道德經,洋洋五千字,好辦……

    可是論語、禮記、尚書、春秋左傳等書籍,卻是士子們研讀的根本,印刷起來非常的麻煩。

    如果換做一個普通的工匠,在研發出雕版印刷術之後,一般不會繼續深究。

    但是黃月英不一樣。她具有這學者一般的嚴謹,同時又有尋常工匠所不具備的研究精神。

    所以在發現了雕版印刷術的缺點之後,就立刻試圖尋找新的方法,進行改善。

    黃月英笑嘻嘻的說:「其實,這種方法在秦始皇時期就已經具有了雛形。我在查閱典籍資料的時候,發現秦始皇在統一六國度量衡器的時候,曾經在陶量器上用木戳印四十字的詔書。

    也正是這條記載,讓我產生了靈感……董大哥,如果把這種方法推行。那麼天下士子定會歸心。」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黃月英用黑乎乎地小手抹了一下額前散發。

    本已擦乾淨的臉上,一下子有多了幾道黑色的灰痕。看得出,她很疲憊。此刻之所以還能興致勃勃的談論她的發明創作,完全是靠著一股子歡喜之情。董淝不由得。感到一陣心疼。

    「好了,莫要再談論你地印刷術了……這件事我會交給馬鈞來處理。你現在要做的,是休息……好好睡一覺。否則過些日子,黃公過來看你現在地模樣,一定會以為我虐待你,和我拚命。」

    黃月英一怔,「我爹爹要來?」

    「是啊,我已讓人去望北郡,向黃公求親!」

    「啊……」

    黃月英的小臉刷的通紅,一下子變得扭捏起來。董淝才不管她。一把將她給橫抱在懷中。

    「董大哥……」

    「不許胡鬧,現在給我乖乖的睡覺去,等精神恢復了,咱們再慢慢的說。」

    黃月英的身形高挑,比大多數女子的個頭要高。雖生於荊襄,可是卻頗似北方女子的體態。

    七尺八寸的身高,若按照後世地方法計算。足有179公分。

    不過在董淝的面前,卻如同一個小孩子一樣。抱在懷中,董淝感覺不到半分的重量。

    一蹙眉。輕聲道:「從明日開始,你要給我鍛煉身體才行。怎地如此瘦弱,實在是太不愛惜自己了!」

    黃月英羞紅了臉,掙扎著想要下來。

    可是又如何能從董淝的手中逃走?掙扎了兩下之後,她急急忙忙的說:「董大哥。你且讓我把昨天寫好的筆記整理一下嘛。我保證。整理完了以後,一定好好休息。明天保證會鍛煉。」

    「不行……筆記,一會兒我來整理。」

    董淝說著話,板起臉來,「你若再不聽話,可不要怪我一會兒出門打你屁股,面子不好看。」

    一個大姑娘家被打屁股,黃月英還沒有那種勇氣面對。

    只好乖乖的被董淝抱出了書房,在小魚兒和小木頭地關注下,進了臥房,被放在了榻上。

    董淝讓她躺好,又給她蓋好了被褥。

    也真的是太累了……

    如今難題解決,又見董淝回來。黃月英的心裡一下子輕鬆了許多,在董淝地勸哄下,很快的睡著了。

    董淝搖頭,輕歎一聲。

    又為她掖了一下被褥,這才轉身走出了臥房。

    小魚兒和小木頭,臉紅撲撲的站在門口。見董淝出來,她二人連忙低下頭,向董淝行禮。

    「小姐的筆記,你們都知道放在何處嘛?」

    小木頭回答道:「老爺,我們知道。平時小姐所做的各種記錄,都是由我們二人負責整理存放。」

    「那一會兒把東西全送到我那裡。裡面地物件,整理妥當……無我地准許,不准小姐再進去書房一步。」

    「喏!」

    兩個小丫鬟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

    董府有一日三餐的習慣,卯時末早餐,午時中餐,到晚上還有一頓,可以說是非常地準時。

    在這個時代,普通人家能吃一頓飽飯就很難得。

    即便是許多富貴人家,也大都是一日兩餐,若飢餓時,會隨時讓下人加餐。

    但是董淝那來自後世的記憶,卻認為一日三餐的膳食習慣最好。三餐的質量未必很好,但是很準時,而且董淝自己的要求也頗為嚴格,三餐之外,若無特殊原因,是不允許隨便加餐。

    對於他這個習慣,濟慈認為非常的合理,蔡琰也就在家中推行開來。

    早餐時,董淝詢問了四個孩子每日的功課,飯後又把董冀單獨留在書房,父子二人對面而坐。

    「我擬派法正前往代郡主理事務,不過他手頭的督察院,乃是極為重要的部門,需貼心人主持方可。法正向我推薦了你……你業已十六歲。對於你的才學,我是放心地。可是那督察院……我想問你,是否有興趣出來幫爹爹的忙。當然,若你不願意的話,我也不會勉強。」

    「督察院?」

    董冀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弄的一怔。

    畢竟在此之前。他沒有半分地準備,下意識的問道:「爹爹。可是那杜郵堡地督察院嗎?」

    「正是!」

    「我願意……」

    「六斤你且莫急著答應。督察院並非如你想像的那麼簡單,而且所擔當的事務,不僅於國事,更於我董家有非常重要的意義。進入杜郵堡,也就代表著你將不會再有如今悠閒生活。」

    董冀少見自家老子如此嚴肅的語氣。

    猶豫了一下之後,起身插手道:「父親,兒已十六。爹爹十二歲馳騁西北,十四歲已名揚天下。兒雖不敢說要效仿爹爹,但是也願意為爹爹分憂解難。此事……兒定不會辜負爹爹厚望。」

    「如此的話……你午飯後隨你媛容大叔一同去杜郵堡。你的時間不多。待來年法孝直外放幽州之後,你就必須承擔起督察院的所有事務。在這段時間裡,你需要多向法正請教才好。」

    「孩兒……遵命!」

    十六歲的董冀,更像他地母親董綠,而少似與董淝。身高不過七尺五寸,在同齡人當中個頭算是出眾,可是和董朔董宥相比。卻要矮上小半個頭。董淝忍不住,伸手揉亂了他的頭髮。

    若非手中無人,真不願意這小子這麼早。就加入這爾虞我詐的紛爭啊。

    估計這一兩日裡,他很可能要留在那裡,好生的熟悉一番。畢竟,杜郵堡的秘密。太多了!

    董淝和蔡琰三女。在花園涼亭裡說話。

    一場雒陽大戰,足令他一家人分別了兩年之久。自然會有許多事情,許多悄悄話要說一說。

    董朔和董宥兩個大小子,雖然剛過十歲,可是一個個虎頭虎腦,活脫脫小一號的董淝。

    兩個大小子得了董淝的遺傳,卻是天生地神力。雖不好讀書,卻對武事極為癡迷……自幼經華佗用各種草藥浸泡,套用一句武俠小說的俗話,那就是洗髓伐骼。而且從小修煉五禽戲。

    兩個小子,全都是用錘。大小子董朔,用的是一對烏金錘,重一百零四斤;小小子董宥,使一對八稜紫金錘,重九十八斤。和董淝地錘子相比,兩個小子的兵器顯得不起眼。可要知道,他二人現在才多大年紀。

    這兩年在長安,可是沒少招惹是非。

    每逢出現大規模的打架鬥毆,肯定有這兩個小子的影子。以至於長安人戲稱二董為混世二魔王。

    這會兒,兩個小子正在涼亭前的草坪上,舞刀弄槍,不亦樂乎。

    小文姬比較靜謐,聽著爹娘說話,不知不覺地趴在董淝地腿上就睡著了。

    蔡琰輕聲笑道:「若爹爹在,定然會開心的很。當年地醜小子,如今居然成了建安七子,不簡單啊。」

    「全都是那曹吉利胡鬧!」

    曹操小名阿瞞,又名吉利。在私下裡,董淝和家人談論他的時候,都是稱呼他的小名。

    任紅昌說:「我看不然……若是胡鬧能有這般結果,我倒是希望他多胡鬧幾次,到時候夫君的才名,定然無人能出左右。不過我倒是以為,曹吉利現在一定非常難過……平白成就了夫君的名聲。」

    董淝一笑,卻在想:這話說的倒有可能!說不定曹操現在,正在家裡鬱悶的撞牆呢!

    蔡琰卻收起了笑容,「阿丑,有一件事你這次回來,卻是要多費心才是。」

    「什麼事?」

    蔡琰一指所在長椅上睡著了的小文姬,「這丫頭,眼看著就要十九了,可是還沒有個定性。有不少人向我求親,可是我說的人,她都不太認可。你這次回來,卻要好好的留意一下。」

    經過了一次翹家。蔡琰也明白了董淝的心思。

    如今這情況,天曉得將來會是怎樣地結果?小文姬若真的嫁了劉辨,只怕以後也不會快活。

    只是女兒越來越大,心氣兒也越來越高。

    尋常人家的孩子,根本連看都不看。倒是有不少人想追求。卻被蔡節讓董冀出頭,趕的乾淨。若再不許配人家。別人會怎麼說,怎麼看待?雖然名義上不是她的女兒,可畢竟是她地骨肉。

    對於這一點,董綠也是非常的頭疼。

    董淝渾不在意,「怕甚,我家地小鳳凰,還怕沒有人要?姐姐,此事你莫要操心,兒孫自有兒孫福。」

    「話是這麼說。可……」

    蔡琰歎了口氣,扭頭看了一眼董綠,「還是讓綠兒說吧。」

    董淝不禁感到有些詫異,向董綠看了過去。已年過三旬的董綠,因常年練武的緣故,身材保持的很好,而且那種成熟的嫵媚。雖比不得任紅昌誘人,卻更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魅力。

    「怎麼了?文姬出了什麼事兒嗎?」

    「倒也不是!」董綠苦笑道:「只不過文姬……如今好像喜歡上了什麼人。」

    「啊?」

    董淝吃了一驚,低頭看看小文姬。又看了看董綠,輕聲道:「是誰家的孩子,竟有如此福氣?」

    董綠輕聲說:「其實我和姐姐也不確定……只是發現她很喜歡和一個三學學子見面。」

    董微一蹙眉,「三學學子?」

    蔡琰點頭,「我曾讓媛容留意了一下。發現她經常和一個三學學子在一起。那人名叫宮孫。是江東人……今年剛弱冠,於三年前直接進學於長安郡學……品學嘛。據媛容說非常優異。」

    「公孫?」

    「不是公孫的公孫,而是角徵宮商羽的宮……聽說是家境貧寒,因江東戰亂,故而外出遊學。」

    董淝問道:「那你們是什麼意思?」

    「那孩子我們倒是見過,模樣挺好,學問也不差。只是,他地家世……」

    董淝打斷了蔡琰的話,「我也不過良家子出身,家世算不得什麼。只要那小子真心對文姬好,人品不差,就沒什麼問題。文姬能開心,我就開心了……加入世族豪門,也未必是好事……你沒聽說過嘛?一入豪門深似海。我寧願她無憂無慮快活一世,也不願她陷入那些勾心鬥角中。」

    很顯然,董淝的這些話,並沒有得到蔡琰三女的認同。

    可他是一家之主,既然他這麼說了,三女也不好再說什麼。還是慢慢的來,看情況再說吧。

    又聊了一會兒,兩個大小子滿頭大汗的跑了回來,小文姬也醒了。

    這時候,有家人來報,說黃小姐的兩個小丫鬟,送了一大堆東西,如今在書房外等候老爺。

    董淝當下起身,往書房走去。

    可走進了書房之後,他卻傻了眼兒……

    整整三四大箱子地書卷筆記,還有各種各樣的物品,把原本很大很寬敞的書房,堆得有些擁擠。

    「這些是什麼?」

    小木頭很委屈地說:「老爺您不是讓我們把小姐的筆記拿來嗎?小姐做筆記的時候,往往會做很多輔助的玩意兒。這些是小姐這兩年所書的各種記錄,其他地是小姐親做出來地工具。」

    董淝目瞪口呆。

    這一會兒他才算明白過來,為什麼剛才和小木頭吩咐時,兩個小丫鬟會顯得很猶豫。

    原來,竟是如此浩大的工程啊……

    「好吧,東西放在這裡,我慢慢地看。一會兒小姐若是醒來了,就讓廚房做些補品送去。我已經吩咐過了,你們自行去安排就是……來人啊,讓李逵過來,我有事情要吩咐他去做。」

    小丫鬟應聲退出,不一會兒的功夫,李逵匆匆趕來。

    看到這書房裡的物品,也不禁一咧嘴,苦笑道:「主公,喚逵前來,不知有什麼吩咐呢?」

    「你立刻去請將作大匠馬鈞前來,就說夫人有事請他前來商議……哦,看樣子你今晚,有的忙了!」

    李逵苦笑,躬身應命。

    小木頭和小魚兒顯然是受過黃月英的專門訓練,在整理筆記的時候,分門別類,頗有條理。

    一個匣子一個匣子的擺放,匣子上寫著相應的標示。

    董淝取出一個匣子,坐下來,從中拿出一摞筆記,認真的看了起來。這些筆記,有的是黃月英親自所書,有的是她口述,並著名了是由誰來執筆,一目瞭然,可以說是非常的清楚。

    從印刷術的想法出現,到雕版印刷術的成型,而後又進行改進……

    每一步,都記載的非常詳細。成功的,失敗的……黃月英於這方面的嚴謹態度,可見一斑。

    如果這活字印刷術能夠完全推廣開來的話,董淝很難想像出來,這時代將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

    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他在心中一聲讚歎,同時又隱隱的生出感激之意。老天把如此出色的女人交給我,我又當如何報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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