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9-3-29
- 最後登錄
- 2021-9-16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39693
- 閱讀權限
- 250
- 文章
- 36969
- 相冊
- 16
- 日誌
- 19
   
狀態︰
離線
|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三十九章 天意弄人(1)
年已過,可是三清觀竹林里卻依舊沒有回複往日的平靜.入夜未深,從竹屋里還傳來陣陣餃子與菜肴的香味,仔細透過竹屋的縫隙向里看去,人影攢動,是青色的靚麗身影.而一抹白,則安靜的坐在桌邊.
"來來,小姐,這是你最愛的白菜餃子.我可是請王府里的師傅剁了很碎很碎,還將這些白菜肉餡脫了水才包的."
醒兒笑著,麻利地將一盤剛出鍋的餃子擺上了桌,桌上菜肴水餃,琳琅滿目,蒸騰起來的熱氣更是將玉甯白得有些過分的面容薰得逐漸紅潤起來.
"醒兒……你總該回去了吧……這……總是為了陪我,住在這三清觀,可不太合適."
玉甯見醒兒忙得歡快,拿起筷子先是給她夾菜忙活.不一會兒,玉甯的小碗里堆滿了各色菜肴,秀色可餐.
"哎,不礙事.若是布托有意見,他也不會年三十兒的時候陪我來這里與小姐共度節日了.況且,他能有什麼意見?若不是他主子來這一招,咱們主仆倆根本就不用來這個冷冷清清的地兒啊?更不用勞煩他那個什麼蒙古一勇士布托大人來給我在這深山老林起爐灶了."
醒兒撇了撇嘴,每次數落自家那口子的時候,眉間總是有著一股子靈動與俏皮.這樣的詼諧總是可以讓玉甯開懷一笑.
很顯然,醒兒說的爐灶,就是蓋在竹屋旁邊的那個雖然簡陋倒也還設施齊全的小屋了.
本來,竹林之中只有玉甯所住的這一竹屋孤立在此,醒兒平日里伺候完玉甯之後,如果不想去三清觀的女房去住,就得和自己的小姐擠一個床.
雖然說凝心小姐嬌小得很,與其共享一床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但是醒兒不想讓小姐的生活條件變得更加簡陋,所以,她總會在晚上主持帶著鑰匙前來敲門的時候,跟著那位老尼一道出這竹林.
每次走在離開竹屋的路上,醒兒回頭,都還能看到小姐倚在窗邊看著她.那樣的眼神與神態,常常都會讓醒兒心疼不已.
小姐本來不該有這樣的境地.
醒兒越是這麼想,便越是怪允鎏.她的行事准則曆來都很簡單卻執著,事事都為小姐考量,時時都為小姐之事上心.而現下,允鎏動用自己的權力將玉甯禁錮在了一個這般蕭索的天地之中,不明白其中來龍去脈的醒兒又如何會知道允鎏的苦心?
他要保凝心,想法設法地將她與左相的眼線相隔離.甚至于用了一個太過牽強的理由讓凝心不落入濫用酷刑的順天府手里,這每一步每一招,允鎏都有考慮周全.
簡單說來,玉甯現下是過得清苦,但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更不會有皮肉之苦.只是,局設得再好,也有失效的一天.允鎏把她好好地保護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讓他在自己能夠掌握的到的地方呆著,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皇上與允鎏的這種交易,是以權衡了玉甯的用處為前提的.如果玉甯再這麼拖遝下去,對任何皇上感興趣的消息只字不提,那之後玉甯還能不能平靜過日,甚至于她還能不能活著,誰都不能保證.
就是因為有這樣的壓力,允鎏來的次數越來越少,即便來,脾氣也沒有之前那般好了.
玉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疼到一人蜷縮在夜色里,動彈不得.
可是,她不能說,現在還不是她說的時候.
她咬破了唇,將這將要撕裂她的痛感忽略,換來得卻是允鎏的越加冷漠.
玉甯胡思亂想著,醒兒則更是憤憤不平,一時間,二人無語相對,熱氣騰騰的餃子也漸漸冷了下來.
見本來融洽的氣氛開始沉重起來,玉甯深吸一口氣,笑著夾了一筷餃子,僅僅咬了一口,湯汁肉餡的香味充斥了整個小屋.
"嗯,這可是加了香菇呢?從哪兒找來放進去的?"
玉甯閉著眼睛,陶醉在這唇齒留香的美好里.醒兒一愣,也笑開了.
"哦,這個呀,我讓那口子去王府廚房拿的.起先他還不願意,膩膩歪歪,我看不過去說我自己去.他就趕忙過去給我弄了一藍子,呵呵."
玉甯一時語塞,差點沒有被那餃子給噎住.
"那,那不是偷的……"
"什麼偷,正大光明得拿呀.他們王府的那個主子都沒說什麼,哎?說來真怪了,我在他們府邸可沒少順東西.平日里見他那麼精明,怎麼都沒支一聲的?"
醒兒一語驚醒夢中人,只不過,那個夢中人不是她自己.玉甯聽到醒兒的喃喃自語,心情更是複雜,口中的美味水餃突然變得更加香甜,卻又添了幾分苦澀,讓她無法下咽.咀嚼了好幾下,硬生生吞了下去,再看滿桌佳肴,已是全無胃口.
"醒兒,我吃飽了."
玉甯將碗筷輕輕放好.
"啊?小姐,您最近吃得可越來越少了."
醒兒又開始嘮叨開了.
玉甯淺淺一笑,剛要說什麼,忽然竹屋的門卻被人打開了.
那人沒說話,安靜得背對著房門的醒兒都沒有聽到絲毫動靜.可是玉甯卻像是與他心有靈犀一般,就在門開的一霎那抬起了頭.
剛見到他,笑容便沒了一半,就這麼似笑非笑地掛在了玉甯的臉上.
醒兒本來還在數落著布托與赫那拉王府的不是,突然一陣吃痛.
"誰呀!"
怒氣沖沖回過頭去,見到的竟然是自己氣急敗壞的夫君?醒兒被嚇到了,不是怕布托,而是怕那個依然站在門旁,只是望著玉甯兩耳不聞其他的允鎏.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三十九章 天意弄人(2)
見正主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醒兒已經六神無主.見自己夫君如此氣急敗壞,估計從她數落王府的不是開始,他們就已經站在這兒了吧?
哎,這對主仆是怎麼一回事兒?出現都不支個聲呢?
醒兒沒人責怪,就又把這筆帳算在了布托頭上.她見布托皺眉看著她,滿臉焦急.她更是沒好氣地瞪了回去.
就在這夫妻兩人眼神交戰的時候,玉甯說話了.
"醒兒,你先出去吧."
玉甯的話對于醒兒來說,簡直是天降福音.她老早就受不了這屋子里頭的氣壓想逃之夭夭了.可是,醒兒在要走的時候愣住了,看到桌上一桌菜,小姐幾乎沒動一點.但是大貝勒既然來了,這桌子上亂七八糟,總是不合適的,這可怎麼辦?
"這些都先放這兒吧."
這一回,是允鎏的命令.他一邊說著,一邊便已經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哦,哦."
醒兒又是一愣,不是布托總是扯著她,她還真忘記了要換一副新碗筷給允鎏.
不一會兒,新的碗筷,放到了允鎏身前.醒兒出去熱菜的時候,布托也不知道鑽到了哪里去了,等醒兒端菜回來,他卻拿著些水酒放到了桌上.
"爺,這酒怕是有些像甜酒,里頭還有些酒糟沒去乾淨.不過還是可以入口的."
布托躬身稟報,說著便要和醒兒一起出去.
"奴才與賤內一道去三清觀處候著,爺,沈姑娘,慢用."
醒兒還不肯,可是哪里抵得住夫君的力量.布托一瞪眼,她扁扁嘴,福了個禮就跟著布托乖乖離開了.
一直到布托與醒兒走盡了,玉甯與允鎏都沒有說話.
玉甯只是看著桌前的他,慢慢打開酒罐,將那水酒倒進杯中,忽然,自飲了幾杯之後,突然問玉甯道.
"要不要?這酒很甜,不傷身."
玉甯笑了笑.
"那便倒一杯吧,與你一起喝."
允鎏點頭,又為玉甯倒了一杯.當他將酒杯放到玉甯面前的時候,玉甯突然執筷,與他的空碗里夾了一些菜,都是挑的素菜,諸如青菜的嫩葉,還有些看起來很下飯的干筍.
"別光顧著喝酒,若想不傷身,先填些東西進肚子里."
放筷之後,玉甯抬頭,見允鎏嘴邊勾出了些許弧度.這是這段時日以來,玉甯一次看到他笑.
"來,這杯,先碰了再說吧."
或許女子都是這般,若是心愛之人開懷,她的心情也會跟著舒暢.玉甯不知怎麼的,一掃往常在這的陰霾,一手執杯,一手小心地將袖子收好,她心中滿是期待,與允鎏雙杯相碰的那一霎那.
當二人的小杯輕碰之時,那細微的聲響在玉甯看來是世上最悅耳的聲響.
允鎏似乎也很盡興,總會將杯中水酒一飲而盡.在玉甯看來,他應該是頂不喜歡這種甜膩的口感的,然而現在的允鎏卻不以為意.
這讓玉甯產生一種錯覺,是不是允鎏只要和她在一塊,如何都是好的?
這樣的錯覺,讓玉甯無法平靜,竟然有種雨後春筍萌動,即將破土而出的沖擊.如何都壓制不下來,她只好扶著胸口,靜靜調整呼吸.
"怎麼了?"
正在一心吃著玉甯與他的菜肴的允鎏見玉甯這樣,以為是她身體又不舒服了.
玉甯輕輕搖搖頭,笑得很甜.
"我沒事."
允鎏點了點頭,繼續吃著那些菜.總感覺這里的菜肴比王府里的更加可口,不一會兒,小碗里被玉甯堆積起來的那些什錦佳肴都被允鎏干光了.
玉甯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以前在勿返閣的時候,允鎏與她一起用飯的時候,也會這般捧場.有時候,她臨時抱佛腳向醒兒討教廚藝,到底做得好不好自己都沒底,可是允鎏總會將那些菜一一掃盡.
可是他在王府里,貌似總是吃的不多.聽布托說過,因為他總是飯食不定,所以現下若是一日三餐很准時,反倒會鬧胃疼.
玉甯想到這兒,皺了一下眉頭,可是見允鎏還在夾菜,吃著餃子,又不忍心阻止.
是啊,一起吃個飯,現下也成了兩個人的奢求.
看著允鎏近在咫尺,吃著餃子,靜靜喝著酒.玉甯有些恍惚,想象著現下不是在竹屋,而他們……不是敵人.想著想著,那樣的虛幻描繪居然迷了玉甯的眼,攪亂了她的神思.
她很想活在那般的景象里,再也不出來.
突然,允鎏說話了,打斷了她的徜徉.
"過幾日,便是上元節了.咱們,出去走走吧."
"啊?"
玉甯以為是自己沒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
"咱們?"
允鎏點頭默認,將筷子與吃得乾淨的碗一道擺好.撇頭似乎是想招呼布托,突然想到布托不在,讓他著實尷尬了一下.忽然,一方做工考究的手帕遞過來,允鎏見是玉甯遞過來的,心中啞然,不明白她怎麼知道他想要什麼.
"謝謝."
允鎏借過,卻沒有用之潔面,而是攥在手里,很緊很緊.
"……上元節,我來接你.京郊那所月老廟附近,有花燈."
說著,允鎏站了起來,帶著玉甯的手帕一道,出了竹屋.
玉甯也站了起來,只是當她跑到屋外望去的時候,允鎏早就已經走遠,黑夜之中,他的身影模糊難辨.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三十九章 天意弄人(3)
雅歌這日起得很早,本來是想早些去阿蘇克王府,在那兒坐一坐,和阿蘇克福晉說些體己話,爾後便將時間留給自己,去外城挑些精致的物件兒給自己的女兒玉蓉.
可是,她起得早,府邸里頭的事情就好像來得更多.上元節前夕,奴仆們要多少打賞,以及王府要如何布置以及菜肴的擬定,都得她一一做主,拿個主意.
等雅歌忙完了這些,又匆匆到城外將中意的東西購置回來的時候,天竟然已經黑了下來.
從城外到內城的一霎那,這夜更是黯了許多.本來還有些明亮的車廂內,竟然已經黑得讓雅歌看不清就坐在一邊的乳娘的臉孔了.
原來,內城不比城外,即便是要到上元節,依舊不許點花燈,更不用說燈火璀璨了.
雅歌歎了一口氣,老嬤嬤聽罷,便想在車內點燈.卻被雅歌攔住了.
"得了,阿蘇克王府就要到了.就別廢功夫了."
乳娘輕輕點了點頭,這才放下手上蠟燭與火舌子.
不出一刻鍾,馬車夫便將馬車停了下來.
"福晉,嬤嬤,阿蘇克王府到了."
說著,他挑起了一邊簾子,備好了小梯,等著自家主子從馬車上走下來.
因為雅歌在來之前,便有所通報.所以阿蘇克王府的管家早就站在門口等候了.
雅歌一下車,就見到阿蘇克王府的馬車也靜靜停在一邊,似乎是在等著誰.她心中不禁生疑,既然自己有預先通知,按照禮節阿蘇克王爺夫婦二人都不會出去的,那麼,現下要用這馬車的會是誰呢?
不過,想歸想.雅歌自問並不是一個好管閑事的人,當管家恭恭敬敬地將她與乳娘迎進王府大門的時候,她早就將剛才的疑問拋諸腦後了.
阿蘇克王府並不是很大,卻很是別致.
雅歌其實從來沒有去過任何一家蒙古王爺的府上,這次前來阿蘇克王爺的府邸還真正是她頭一次踏入蒙古王爺在京城的地界.本來尋思著,這府邸中的布置是否與蒙古王族的性子一般,粗獷狂放.不想,竟然是如此精巧.
看這水池假山,又見那奇花異草,阿蘇克王府上上下下哪里有外界所傳的那般陰霾與蕭索?
"這園子,布置得倒也巧了."
雅歌一邊走著,一邊由衷贊賞了一句.
"一處便是一景,確實花了不少心思."
"忽倫福晉過獎了,這些呀,都是梵音姑娘思巧,為了貝子一點一點弄出來的.咱們做下人的,可不敢奪功啊."
"哦,是這樣."
聽到梵音二字,雅歌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便不再去談這件事.
與阿布托貝子病入膏肓的消息一道傳得人盡皆知的,便是這個梵音不顧磅礴大雨乞求阿蘇克王爺讓其進城伺候貝子的故事了.
這樣的事情雖然說感動了玉蓉這種涉世未深的格格阿哥們,讓她們心中生出多少豔羨而又同情的情緒,但在雅歌這幫有身份的福晉夫人看來,也不過是一場心計頗深的戲碼罷了.
且不說這是不是一計謀,就說這梵音的身份,便是雅歌最為不屑的.
不僅是個青樓里的人,更是個漢女.
後種身份更讓雅歌一想起這素未謀面的少女心中就有一股排斥感.
為什麼,他們滿清的漢子一個一個都要對這些漢女情有獨鍾呢?
雅歌默不作聲地向前走著,雖然一旁的景致依舊很美,可是她已完全沒有興致去玩賞.畢竟,這是一個漢人的傑作.走著走著,便到了一走廊前.
這個走廊雖然很寬廣,卻由著一堵牆一分為二.
"這是?"
雅閣覺得新奇,忍不住便停下了腳步.
"哦,這是南方園林中的巧功.走廊一分為二,中間的雪牆之上,沒隔兩步都是有鏤空木窗的.本來,是分男女兩邊行走,不過現下這被移到王府上來,無非便是添個景致罷了.福晉,您看,您是選了哪邊?"
雅歌想了想,便往右邊走去.
一路行來,果然是有鏤空木窗,臉稍微往里一側,就能看到那邊的景象.偶爾還能看到對面外牆上的漏窗,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外邊的世界,可是就當你要看清楚的時候.隨著你的移動,你的視線卻又被一堵牆給擋住了.
這般朦朦朧朧,若隱若現的美感讓走在這走廊之中的人,竟然沒有感到一絲單調與無聊.
"這從來沒有來過阿蘇克王府,今日頭一遭,倒叫咱們開了不少眼界,我看往後啊,得常來."
正當雅歌轉頭與管家說笑的時候.走廊的左側,則正好走過一對女子,那兩位女子並肩而立,一邊聊天一邊往王府門口走去.
這兩人便是梵音與婉柔.
"婉姨娘,此後您就不過來了麼?"
婉柔一笑,溫柔似水.
"當然便是如此.阿布托貝子服了這幅方子之後,你就就著我給你開的另外一副按時抓藥與他調理便是.我這個大夫啊,完全是用不著了."
梵音乖巧地點頭,扶著婉柔往前走.
"……甯兒姐姐的事情,我打聽過.現下她還不錯,有醒兒陪著呢,不過,這大節小節,我們姐妹卻不見團聚.一想到這里,我的心啊就堵得慌……"
一提到玉甯,婉柔也沉默了下來.爾後,她歎了一口氣,百般無奈.
"那孩子自己有考量,我擔心她,也是沒用的吧."
說著,二人就這麼靜靜地走在回廊之上.
只是婉柔剛走過鏤空窗的時候,雅歌再次回頭,無意瞥到那熟悉的身影,便將這沉默打破了.
她先是猛地站定,老嬤嬤不明所以,剛想上前去問,卻見雅歌一回頭沒命地往回跑.不知道是在追什麼去了.
婉柔依然平靜地與梵音在回廊上向著門口走著,並不知道在走廊另一側有一個瘋狂的婦人踩著盆踏,追逐著她的身影.每當她的側面掠過漏窗,那婦人便正好趕到窗邊,卻每每只來得及看到她的背影.
越是這樣,婦人追得越是瘋狂.
完全不理乳娘在其後面的呼喚.
"福晉,福晉!!"
雅歌充耳不聞,執拗地追尋著那個曾經無數次在夢魘中折磨她千百回的熟悉背影.好不容易跑出回廊,正好看到那婦人走出朱門.
"等等!!"
雅歌心急如焚,卻又不敢喊出那人的名字.守在門邊的小厮一愣,仔細一看發現這跑得發髻都散亂了的婦人竟然是忽倫王府的大福晉,趕忙又將半掩的朱門打開.
可當雅歌氣喘籲籲跑到門口的時候,看到得卻只是梵音的一個轉身,正准備回府.而那起先停在王府門口的馬車早就已經不見了,連帶那個鬼魅一般的人.
好像她看到的只不過是一個幻影,這一切也不是那般真實一樣.
梵音回頭,見雅歌頭發散亂,喘著氣愣愣地站在她身後,著實嚇了一跳.一時愣在那兒,不知道這婦人到底是誰.只到雅歌的乳娘也趕來了,後頭還跟著正在歇氣的管家,這靜止的場面才又開始有所動作.
"奶娘,走,我們回去……我們回去……"
雅歌深吸了一口氣,望了梵音一眼,爾後便有些慌張地拉著老嬤嬤也上了自家王府的馬車.
梵音自始至終臉上都掛著滿臉的疑惑,直到那輛馬車匆匆走了,她才想起一個可以問的人.
"管家,那位夫人?"
"哦,回梵音姑娘,那是忽倫王府府上的大福晉.本來說是要來看看大病初愈的貝子的,也不知道突然是怎麼了,沒頭沒腦地就往回跑,現下又要回去,哎,真是弄不明白啊."
管家搖著頭,腦袋都想破了,卻依舊是找不到答案.
"哦,原來是這樣."
梵音輕輕答應了一聲,心中掠過一絲不安.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三十九章 天意弄人(4)
上元節那一天,天色剛暗,允鎏的馬車便在三清觀外頭靜靜候著,等待玉甯的出現.
本來,他們早就應該啟程的,可是醒兒聽說小姐要出去,便硬是要她打扮一番,這一等,便是一個時辰.
布托著急地在馬車外來回打轉,走了好幾個來回,心里將自己的那個刁鑽的小妻子怪了一百遍.最後望望已經昏暗的天,重重歎了一口氣.
"爺,奴才還是進里頭催催,怕誤了燈會的時辰."
布托侯在車外,等著允鎏的回應.
"不必了,等等無妨."
允鎏坐在車內,非但沒有半點不耐,心中卻還有些期待,玉甯穿上旗裝,會是個什麼模樣.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就在允鎏閉目養神的時候,突然車外又傳來了布托的聲音,這聲通報滿是驚喜.
"爺,沈姑娘出來了."
聽到這聲招呼,允鎏再也坐不住了,幾乎便在一時間掀開了車簾.
只是一眼,他便將這佳人此時此刻的倩影深深刻在了腦子里.
"凝心?"
允鎏愣了一下,竟然不敢確定.
佳人默默點頭,低垂的眼臉隱藏的是滿眼的羞澀.她躊躇不敢向前,卻被心急的丫鬟催促往前走了幾步.
玉甯無奈,在醒兒的催促下走到了馬車前.
允鎏居高臨下地瞧著她,一身不似平常那般樸素的錦藍,頭上的發髻也是滿人的模樣,插著幾多珠花,他送給她的那朵海棠尤其顯眼.
你真美.
這是允鎏心里的話.
"來,上來吧,到時辰了."
允鎏伸出手,想著親自將玉甯拉上車.
玉甯看著這只大手看了好一會兒,會心一笑,緊緊握住.只覺得身子一騰空,便到了馬車上.布托見主子與沈姑娘雙雙入了馬車,與醒兒相視一笑,更是向妻子投去了一個贊賞的目光.
爾後他便匆匆趕著馬匹,拉著馬車往京郊的月老廟方向趕去.
一路上,玉甯只覺得渾身不自在.雖然她沒辦法在黑夜中看清楚周遭的情況,但是她可以感受到,允鎏一直在盯著她瞧.
她被這眼神弄得局促不安,左顧右盼.總會時不時地抬手整理發髻或是垂在臉側的流蘇,心里胡思亂想著,自己是不是很奇怪?
可是,就是不敢去問問面前的那個人.
可恨的是,自己已經這般手足無措了,那人卻一點別開眼去的打算都沒有.玉甯皺了皺眉,與她那紅潮未退的小臉映襯在一塊,倒不像是正在生氣的表情了,透露的氣質盡是嬌嗔的意味.
允鎏臉上露出些許笑容,卻沒弄出半點聲響.就好像是在逗弄一只可愛的小動物一般,繼續觀賞這眼前的美好.直到馬車已經到達目的地,他還顯得有些意猶未盡.
"爺,到了."
挑開門簾的布托十分識趣,側著臉並沒向里看.只是在玉甯下馬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多打量了玉甯幾眼.
在他看來,沈姑娘雖然出生不在內城,但是一穿上旗裝,竟然就有了幾分貴氣.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會是哪家的郡主或格格吧.
如若真是這樣,倒也好了.
布托想著,深深看了主子一眼.
允鎏此刻眼里便只有玉甯一人,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布托眼里的擔憂.
他揮揮手,便算是給了布托一個命令.爾後,就與玉甯一道融入了人群之中.
布托歎了一口氣,將馬車趕到了一塊也還安靜的地段,就這麼坐在車上,看著月老廟的人來人往.
今日的月老廟,張燈結彩,滿是喜慶.上元佳節,自月老廟的大門開始,一直到主殿門口,林蔭大道兩側都掛起了紅色彩燈,有些還是五光十色的走馬燈.
起先玉甯走在允鎏身邊還有些拘謹,到後來漸漸被這些花燈吸引,倒也現出了天真爛漫的模樣.允鎏在一側靜靜陪著,與其說是玩賞花燈,不如說是看著這眼前的花燈與佳人.現下的玉甯,已經完全融入進了這歡樂的節日氣氛之中,每每看到精巧別致的花燈,她便總想著走到跟前一探究竟.若是遠處有著特別的奇光異彩,她更是一溜小跑走到那燈光下面,仰著腦袋仔細瞧著,燈光照射在她開心的臉孔上,允鎏遠遠看著,心已沉醉,這幾日以來與玉甯的諸多不快也漸漸煙消云散了.
"既然這麼喜歡,怎麼不去買一個?"
見這短短的路程,玉甯走走停停,依依不舍,允鎏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玉甯一愣,猶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說出心里話.
"娘親與我說過,上元節……花燈要一對才好……"
緣由天定,好事成雙.在上元節,女孩兒若想有自己精巧的花燈,也必須要一對拿著才好.
這樣的規矩,自玉甯在王府里就有.而她每年用來玩賞的燈籠,都是父親親手為她做的.每當她支著小腦袋興致勃勃地看著身為滿清貴族的父親做著漢人的手藝的時候,父親總會與她說很多故事,而其中許多道理更是與那些美好的故事一起留在了玉甯心中,影響了她的未來,也就是她的現在.
父親說過的一句話,她記憶猶新.
甯兒,現下你還不懂事,這花燈當然是父親給你做.哪一日,若是有心上人了,那花燈,就該由他為你點了.
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
那麼,君為佳人明燈,不知可否?
玉甯低著頭,想著那些過往,並沒有聽到允鎏囑咐她的那些話,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允鎏早就已經不見人影了.玉甯望著這看不到頭的人影攢動,心里一急,便就跟著人群向月老廟的方向尋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