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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四十六章 錯結姻緣(1)
玉蓉大婚次日清晨,在允鎏起身准備前去早朝的時候便已經醒來了.伺候完他的更衣事宜,又忙著張羅允鎏的早餐.等到將允鎏送到府門外再回到屋內,天早就已經亮了.
"鵲兒,為我更衣梳妝."
玉蓉嘴角帶著幸福的笑,坐在梳妝鏡前,望著滿臉紅暈的自己.想著昨晚那瑰麗的夜晚,不覺又多了幾分嬌俏.
"格格,貝勒爺一早就出去了.您也醒得這麼早,就不多睡會兒?"
貼身丫鬟端著臉盆進來,話語間盡是調侃.嘴上雖然這麼說著,卻已經湊到玉蓉身後為她綰髻.
玉蓉滿臉羞紅,雙手捧著臉頰,還能夠感到它在發燙.她的不言不語看在鵲兒眼里,不由得也為自己的主子高興起來.
"……感覺,就像做夢一般."
鏡中的她,婦人的發髻已經初步成形.襯托著那張圓潤的臉,玉蓉眼神有些迷離,似乎還在回想著昨日大婚的過往.
"格格,可不是做夢呢.這可都是真的呀,您現在是赫那拉王府的少福晉了.等貝勒爺繼承了爵位,您就是這王府的嫡福晉了!"
耳邊傳來鵲兒的確認,喜得玉蓉雙手緊緊交纏在一起放于胸前,虔誠地閉上了眼.手里握著的,便是那塊允鎏在上元節花燈會上遺落的腰牌.
"鵲兒,我想去月老廟還願."
玉蓉忽然轉過頭來,讓鵲兒猝不及防.忙用雙手扶住搖搖欲墜的發髻,剛想責怪幾句,抬頭就瞧見玉蓉的歡呼雀躍.
這樣的玉蓉格格,可真是嬌俏可人.
"好,好.格格要去還願還不簡單?到時候與管家先生說一聲,抬著轎子便去了."
"不,咱們要步行.這樣才虔誠,再說了,我還要……求點別的事情呢……"
說到此,玉蓉耳根一紅,她轉過頭來,只是專注地望著手心里捧著的那個紅木腰牌,便不再說話了.
鵲兒眼珠一轉,偷偷湊到玉蓉耳邊,帶著些戲弄的笑容.
"格格,若要求子,該去北城那兒的送子觀音處,可不是月老的地界啊."
"你!"
玉蓉的心思被鵲兒一語道破,惱羞成怒間差點就將手中之物給甩了出去,還好,她忍住了.趕忙又像藏寶貝似的將腰牌放進了懷里.臨了,還不甚責怪地對鵲兒說道.
"瞧你沒大沒小的,都將我給氣糊塗了."
說著,她又將手放在了衣襟處,似乎隔著薄薄的衣物,還能夠觸摸到那枚普通的牌子.
"我說格格啊,這塊牌子,總該還給貝勒爺了吧?"
鵲兒一邊認真為玉蓉打理妝容,一邊兀自說著.想起今早貝勒爺四處尋找的模樣,就有些忍俊不禁.
大概這腰牌遺失,確實讓他添了不少麻煩吧.
玉蓉微微一皺眉,顯得有些猶豫.
"不是我不想還他,只是總覺得舍不得."
"一個牌子罷了.即便是還給了貝勒爺,您也是能常常瞧見的.別說牌子了,就是貝勒爺,現下不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麼."
鵲兒滿臉不解,她話剛說完,玉蓉卻已經在搖頭了.
"你不懂……咱們能夠真正在一塊,多虧了這個牌子.這麼說來,它可不就是像紅線一樣?若是將它還了回去,總覺得……也是將大好的良緣給還回去了……"
"哎……格格,您現在是少福晉了,可別這麼胡思亂想的了.好了,請格格起來更衣,我看這時辰,老福晉也起來了,咱們該去請安了."
"……你說的是."
玉蓉笑了一笑,于是便踩著花盆子優雅地走到了屏風後,鵲兒在一旁為她選衣,她則站在屏風里無所事事.四處張望間,卻發現屏風下有一方織錦,因為只露出了一角,鬧不清楚是什麼.
玉蓉一時好奇,蹲下身子撿了起來.
只是一眼,臉色忽然就白了.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四十六章 錯結姻緣(2)
允鎏再回府上,竟然是已經到了晚上.玉蓉從早上請安回來,便一直在等.
早朝下了,等來的卻是宮里的一個傳話小太監,說是允鎏被皇上留在了內廷,一起商議事宜.
玉蓉淡淡一笑,還是選擇等.誰知從午飯後等到了晚飯前,等回來的是布托,滿臉公事公辦,就說了些客套的話,至于主子去了哪里,沒有吐露半句真言.
鵲兒有些憤憤不平,玉蓉卻沉默以對.
一等下來,便是一天.
新婚燕爾,新房卻是冷冷清清,黑夜里,玉蓉獨坐窗前,對著滴滴燭淚發著呆.
忽然,門開了.
玉蓉抬頭,見到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張臉.雖然這臉上帶著些疏離,卻沒有消減她的任何熱情.
"回來了?"
她小心翼翼問著,隔著一張圓桌,本該是卿卿我我的兩個人相對站立,之間總是讓人覺得少了些什麼.
允鎏一愣,似乎沒有想到這麼晚了,玉蓉還在等著他.他淡淡點了點頭.
"嗯,剛從宮里回來.等會還要去書房收拾些文件,怕是明日早朝的時候,就要上折子了.今晚,你就早些休息吧."
允鎏說著,側身坐了下來.卻並不是選擇坐在玉蓉身邊,低著頭的他,玩弄著手上的紅瑪瑙扳指,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玉蓉見允鎏坐了下來,雖然對于他對她的視而不見有些失望,卻並沒有將臉上的笑容隱去.對于她來說,能夠這麼近距離看著他,能夠日後像昨晚那樣抱著他,已經是天大的快樂了.
"那便歇息一會兒,再過去吧."
她淺笑著坐回了圓椅上,翻杯為允鎏倒了一杯涼茶.低頭倒茶的模樣落在允鎏無意的一瞥里,竟然讓他心里一痛.
或許就是這樣的神色與側面,才會讓他昨晚忽然就抱住了玉蓉,共度良宵.只是,玉蓉並不知道,那樣霸道的溫柔一開始便不屬于她,而是屬于另一個人.
一個在允鎏心里一顰一笑都會讓他魂牽夢繞的女子.
那一個晚上,雖然是他們二人的新婚之夜,雖然是她乖順地依偎在允鎏的懷里,可是在允鎏眼里心里,卻裝滿了一個叫做甯兒的女子.
他抿著唇,越是想,便越覺得這身下**的人就是她.越是像,他便越是想叫出那人的名,期待得到意料之中的回應.可是,再怎麼樣,他畢竟是赫那拉允鎏,夢境過後,他忍住了.
失落,失望,填滿了他的心房,在他的心里鑿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他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夠填滿.更不會去管這樣對這位新婚妻子是不是公平.
他已經自顧不暇,哪會有閑情逸致去管別人.
"不了,多歇,等會睡得就更晚.乏了,你就早些睡吧.若有什麼事,可以差鵲兒到書房來見我."
允鎏皺了皺眉,發現自己一晃神,甯兒又竄進了腦中.只是這一次,卻是她轉背拭淚.
忽然他的手就臥成了拳,走到房門邊的速度快得讓還在倒茶的玉蓉猝不及防.
望著這男人的背影,玉蓉心中一痛.輕輕一句話,生生就叫這個去意已絕的男人止住了腳步.
"你是不是丟了東西?"
允鎏回過身來,用著有些複雜的眼神瞧他.也不說是,或者不是.
玉蓉低頭,從懷里緩緩掏出了一件東西.自始至終,允鎏期望的眼神她都看在眼里,只是當那東西呈現在燭光之下的時候,那男人,失望了.
"你的木牌,掉在了花園里……我幫你撿了."
玉蓉說了一個謊,卻是希望對方能夠拆穿他.
允鎏沉默了一會兒,一手拿過,別在了腰間.
"謝謝了,這幾日,我都在找他.原來是掉在了園子里."
說著,他背著手,便消失在了房門前.玉蓉望著窗欞上映出的他的側面,頹然跌坐在了椅子上.
過了半晌,她才回過神來.
顫抖著拿出了一方織錦,細細打開,那白綢之上繡著考究精致的一對並蒂蓮,淡雅且散發著些微芳香.玉蓉只覺得這香味很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聞過了.
"今生……勿忘……"
她念著那方絲巾角落的一行小字,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很顯然,這個東西並不是屬于自己的,也不可能是其他丫鬟的.因為它就恰巧跌落在了那個屏風後邊,而且還是在允鎏更衣之後.
本來,她撿到這方絲巾的時候並未多想,只是鵲兒的一句話引起了她的注意.
鵲兒說,貝勒爺今日總是在摸索什麼,似乎在找什麼東西,多半是格格您撿到的那塊腰牌吧.
可是玉蓉清楚得很,這樣的腰牌,對于允鎏這種朝臣來說,丟失了只要再領一個便是了,不過就是罰些俸祿稍作懲戒罷了.況且,如若沒有這種腰牌,他又怎麼進的了紫禁城.
答案不言而喻,他是為了找其他的東西才這麼著急.
難道,是那方織錦?
這樣的猜想,讓玉蓉寢食難安,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見到了允鎏,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她該質問他,還是應該坦誠相見?
可是,自己又有什麼樣的立場呢?
指婚是自己的額娘去求的,允鎏根本就沒有反抗的余地,即便是有喜歡的人了,也只能埋在心里不是麼?
玉蓉是心如刀絞,忽然發現,之前允鎏恭敬的態度是多麼可怕,那根本不是相敬如賓,而是冷淡與保持距離.
想到這里,玉蓉又一次看向了那個絲帕.
微微皺著的眉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好幾次,她已經將那並蒂蓮遞到了火苗邊,眼看要燒著了又猛地拿了回來.
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玉蓉在問自己.
燒了這東西,然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不,自己做不到.
一次,玉蓉的好勝心被激發了.
因為她希望,自己會是允鎏的唯一.
允鎏的眼里,只有她一人.
只是現在,那人的眼中,那人的心里,掩藏著的那個影子,是另一個人的.
那人的微笑,那人的歡樂,也是屬于另一個人的.
可笑的是,那個人是誰,她卻不知道.
玉蓉抓緊了絲帕.忽然,有了一個大膽卻迫切的想法.
她想知道,這絲帕的主人,到底是誰.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四十六章 錯結姻緣(3)
歸甯那一日,玉蓉本來惴惴不安.以為按照平日里允鎏對她的態度,定然是不會作陪的.
沒想到這男人雖然對她是冷漠得很,卻依舊很是體貼,做事做得面面俱到.這日一早便已經打點好行裝,准備好一些玉蓉需要帶回娘家的禮物在馬車邊等她了.
望著不言不語的允鎏,玉蓉心中禁不住有些悲涼.她發現,原來自己一點也不懂他.
本來她還滿懷信心與憧憬,想著自己與之能夠相濡以沫,隨著時間推移互相了解,爾後相知相愛.可是一方絲帕的介入,卻讓玉蓉的幻想忽然間有了些裂縫.
當美好的夢與現實相碰的時候,碎裂的往往是前者.
"上馬車吧,皇格格與額駙大人還等著咱們呢.啟程晚了,怕誤了午飯的時辰."
允鎏如是說的,上前一步便將玉蓉扶上了馬車.玉蓉近距離地看著他,明顯地感到,他從內到外,都沒有帶著一絲笑意.
公事公辦的表情,讓玉蓉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怎麼?冷麼?"
允鎏跟著進了馬車,鵲兒則與駕車的布托坐在了一塊.還算寬敞的車廂里,此刻被大紅大紫的禮盒塞了一半的空間,允鎏只得坐在玉蓉的旁邊.
他見玉蓉臉色有些發白,忍不住掀開簾子望了望車窗之外.
豔陽高照,太陽還有些刺眼.
是個十足的大熱天.
這樣的好天氣,甯兒大概又在竹屋里挖著竹筍,一人自娛自樂吧.
他突然想到幾天前自己去竹屋的情形.
那個恬靜的女子竟然就那麼抱著些許未完全處理好的花瓣睡著了.蜷縮在竹椅上,被陽光溫柔地包裹著.看起來舒服又讓人覺得愉悅.
一席青色紗衣,層層包裹,透露著漢家女子的風情.花瓣從她的指尖掉落,在她的懷里撒的到處都是.一旁的小桌上,一大盆鹽水里還泡著許多.
顏色看起來嬌豔欲滴,可是與她比起來,卻也失去了應有的光輝.
允鎏想著玉甯粉嫩的嘴唇微微抿著,睡著香甜的模樣,忽略了一旁玉蓉心碎的眼神,更是忽略了當日他叫醒玉甯的時候,她一臉的驚慌.
玉蓉歎了一口氣,搖頭道.
"謝謝貝勒爺的關心,玉蓉沒事."
允鎏點了點頭,放下簾子.忽然就閉目養神起來,不再說些其他的話.
玉蓉看著他的側臉,緊挨著他坐著的身體不自覺又靠得更近了些.或許,是想給冰冷的心汲取些溫暖.即便,這男人並不會願意施舍她太多.
短暫的沉默而已,卻讓玉蓉度日如年.
當鵲兒拉開門簾子說忽倫王府到了的時候,玉蓉幾乎來不及等到允鎏伸手扶她,便依靠鵲兒的幫助下了馬車.像是在逃避著什麼她所懼怕的東西一般,剛下車就急急忙忙往王府門內走了.
允鎏只當她是想著快些見到雅歌大福晉與忽倫王爺,根本就沒想到她是為了逃開二人之間尷尬沉悶的氣氛,等咐完布托與忽倫王府的家仆一道將帶來的回禮放進王府,這才跟著管家進了王府大門.
這餐午飯,看似融洽,其實卻各有心思.飯後一家人只是湊在那兒閑聊了幾句,雅歌大福晉就著急拉著玉蓉進內房說些體己話了,止戈望著女兒與妻子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才站起身來,微笑對允鎏道.
"賢婿,既然她們女人家去說些體己話了,你不如就來海棠閣,與我這個糟老頭喝上幾杯酒.如何?"
"既然岳父大人都發話了,允鎏哪還有不答應的道理?請."
允鎏連忙起身,畢恭畢敬地回應止戈.
止戈笑著點了點頭,帶頭向海棠閣走去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四十六章 錯結姻緣(4)
玉蓉一路跟著雅歌進了梅園,低頭間,藏著的是些許猶豫與矛盾的神情.
"乳娘,關門吧.鵲兒,你與桂嬤嬤一道去外頭候著,或是准備些瓜果好茶過來."
雅歌轉身坐了下來,玉蓉卻依然站著的.就好像是隨時等待責罰的做錯事了的小孩一樣.
"嗻."
鵲兒領命,不得不與桂嬤嬤一起退下.關門之前,還不甚擔心地看了玉蓉一眼.
"坐吧,干站著是做什麼呢."
雅歌用下巴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玉蓉屈膝行了個禮,這才端端正正地坐到上邊.
"哎."
見到女兒依舊是一幅瑟縮的模樣,雅歌忍不住搖了搖頭.
"現下,你可是赫那拉王府的嫡福晉了.總是這樣羞怯,以後可怎麼主持大局呀?"
玉蓉聽到額娘半是責問的話,突然覺得有些委屈,眼眶一紅,囁嚅著回道.
"額娘,我……"
房門在這節骨眼上吱呀一開,桂嬤嬤在外頭候著,端著瓜果茶點進來的,是些小丫鬟.上了這些秀色可餐的食物之後,便又退下了.
就因為這一個小插曲,使得玉蓉又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雅歌瞟了一眼沉默的玉蓉,喝了一口茶之後,似乎話語也溫柔了些.
"這幾日,允鎏大貝勒對你可好?"
"好的,額娘.貝勒爺對我,好著呢."
玉蓉俏臉一紅,不自覺又想起了那一個新婚之夜.黑夜之中,迷亂的她只看得清那一對閃著黑釉一般含蓄光芒的雙眸.
雅歌用帕子掩住了嘴唇,咯咯笑了幾聲.爾後輕輕戳了一下玉蓉額頭,帶著一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你啊,倒還真是叫那個不苟言笑的年輕人給勾去魂了."
"額娘……"
玉蓉半是撒嬌,半是有些責怪.
"行了行了,額娘不取笑你便是.你與額娘實話說說,他果真沒有給你委屈受?"
有麼?
玉蓉心里問著自己.
沒錯,自己是感到了委屈,前所未有的委屈.
可是,那是允鎏給的麼?
是,又好象不是.
躊躇間,她竟然擠不出半個字來.
雅歌等了半晌,見女兒依舊默不作聲.心里一緊,聲音也冷了些許.
"我看赫那拉允鎏,他也是個明白人.總不至于會做出些什麼不討喜的事情,蓉兒,若真有什麼委屈,也別總是一個人受著.不要凡事都來娘家告狀這是對的,可是這可不是要教你一味忍氣吞聲.當家主母,可不是這麼做的.家大了,事事就都需要有人操持.男人國事為大,女人更是家事為先.男人做國事,講的是胸襟,可是真正強硬起來,心整個都是冰的.這女人啊,家事不比外事,家人不比外人.好好一顆心,硬生生就得剖兩半,一半是冷的,一半是熱的.相輔相成,才能管好他們這些個胸懷廣闊男人的後院."
雅歌慢條斯理地說著,又慢慢拿起了茶杯.
"額娘,您說的話,女兒記得了."
玉蓉耳提面命聽著,只覺得腦袋有些疼.這些拐彎抹角的話,她一時半刻竟然只是聽了個半懂.
"嗯.是記得了,可有沒有往心里去,我就不知道了."
雅歌放下茶碗,指尖指了指玉蓉的心窩.
"別總是只記著,卻不去想.到時候,吃虧的可是你自己.蓉兒,赫那拉王府是個大府邸.赫那拉家族更是與咱們朝廷皇族息息相關的名門貴族.這個赫那拉允鎏,也是你皇伯伯的心頭肉,掌中紋.他有多明白分寸和輕重,額娘心里也是清楚的.所以呀,有些稀松平常的事情,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了.這侯門不比尋常百姓家,過幾年他納個妾添置個丫頭什麼的,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多上上心,好好想著,怎麼當好這個嫡福晉,對得起這個頭銜.最重要的是,要為赫那拉王府開枝散葉……蓉兒啊,你若真是做好了額娘說的這些,額娘還真就可以高枕無憂,不用掛念你了."
"是……蓉兒知道了,謹記額娘教誨."
玉蓉聽到納妾二字,心突然就像被針紮了兩下一般.
那方做工考究的絲巾,更是在腦海里一晃而過.
她心里一慌,剛有些紅潤的臉色又變得蒼白起來.
"額娘,這眼瞅著快天黑了.女兒想去見見阿瑪."
聽到玉蓉的請求,雅歌流暢的動作明顯一頓.最後,她點點頭,輕輕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玉蓉的要求.
玉蓉心里松了一口氣,連忙便退下了.徑直便向海棠閣走去.
站在外頭等候多時的桂嬤嬤悄悄進門,卻發現雅歌只是端著茶碗在發呆.
"福晉?"
她試探地問了一句.
雅歌一愣,抬頭見到自己的乳娘,苦笑著放下了已經涼透了的茶碗.
"這孩子,心性一點就不向著我.到頭來,還是與她的那個阿瑪最親."
語罷,梅園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清.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四十六章 錯結姻緣(完結)
天還未黑,止戈與允鎏二人卻已是酒過三巡,伴著些許下酒菜,談天說地,倒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來,賢婿,沒想到咱們還真是相當投機.只恨以前雜事纏身,沒能夠與共一朝堂的賢婿好好聊聊.你果然是個英才,好,好!"
止戈拿起酒杯,豪爽與允鎏手中瓷杯相碰.還未等對方喝下,又是一飲而盡.
允鎏淡笑著,也將杯中水酒喝了個盡.翻杯示意間,適時勸了一句.
"岳父大人,您真是有些醉意了.不如,由兒婿扶您先去歇息一番?"
止戈擺擺手,坐在椅子上的他,更顯得隨性自然.只是這種抒懷看在允鎏眼里,讀到的是一種長年累積起來的郁郁寡歡.
他很累,或者很苦.
總之,不會像表面的那般輕松.
"不,不.今日是高興,並非是醉意.賢婿,這水酒雖淡,可是陳年好酒,猜猜,會是什麼?"
"莫不是……五年的花雕?"
允鎏又抿了一口剛倒上的酒水,沉思片刻之後,立馬給出了答案.
止戈一愣,爾後拊掌大笑.
"好,好.果真是碰到這識酒的人了.正是五年的花雕,五年,五年啊!!"
"王爺……"
譚祿皺了皺眉,趕忙上前扶住激動得險些摔倒的止戈.剛將他扶穩,卻又被他有力的雙手一把輕輕揮開了.
"……岳父大人,果真是如此喜歡江浙黃酒."
"喜歡,喜歡得緊.哦,對,這里還有一兩壇,陳年女兒紅,既然賢婿是識酒之人,我且讓你來與我嘗嘗!"
止戈神秘地指了指一株正開著絢爛的海棠,允鎏轉頭望去,忍不住皺起了眉.
時下已經是八月,那株海棠仿佛卻才到真正的花期,妖豔的顏色迎著霞光,怎麼看怎麼讓允鎏覺得心里堵著慌.就在那一瞬間,他竟然有些不明白了.
不明白為何像甯兒那般淡雅恬靜的女子,會偏愛海棠花作為飾品,甚至無處不在.當她端詳著它們的時候,眼里藏著的故事,更是讓允鎏有些不明白.
允鎏正在盯著那株海棠看著,視線里突然出現忽倫止戈搖搖晃晃的身影,後頭緊緊跟著誠惶誠恐的譚祿.
"王爺……"
譚祿在身後喚著,又不敢上前攔著.
"挖開,把這里,挖開."
止戈在海棠面前站定,指著腳下的土.他的白衣襯著那株海棠,竟然有些令人心碎.
譚祿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有想到止戈還就真的下了這樣的命令.他呆站在那兒,看看止戈,又似乎是求救一般望向坐在亭子內的允鎏.
"挖開,譚祿.把那里頭的酒,取出來吧."
說著,止戈就坐在了海棠花旁邊,一手提著個酒壺,好不狂放的模樣,讓允鎏看傻了眼.
"王爺……"
譚祿仍然在猶豫.他知道,這底下埋著的,根本就是王爺的命.若真的是挖出來,挖的也是王爺的心.
"叫你挖就挖呀.愣著做什麼?"
止戈再三催促,似乎是有些不耐煩了.一手撐在地上,仰頭便將壺里最後一點酒,一飲而盡.
"你瞧,本王可是沒酒喝了.挖吧."
"……嗻."
譚祿無法,終究是下了這一鏟.這一鏟一鏟下去,允鎏似乎看到一抹痛一掠而過,好幾次都出現在止戈的臉上,他緊緊抓著手里的酒壺,幾乎將之捏碎,才讓自己的表情恢複平靜.
漸漸地,深埋在海棠花下的酒壇初露形狀.譚祿小心地撥拉開上頭的塵土,用雙手將它捧了出來.
"嗯……就是這個,還有一壇,再挖吧."
止戈就這麼抱著那壇還未清理乾淨的酒,也不怕汙了身上的衣服.喃喃說話間,還看向了亭內的允鎏.
譚祿點頭,又往深里挖了幾許.酒壇倒是沒挖到,卻拿出來一個平安符.
譚祿一驚,止戈更是一愣.
久久看著那枚平安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拿過來……"
他伸出一只手來,帶著些微顫抖將那小巧的配飾攥進了手心.
輕輕用拇指摩挲間,他已經確定,這真是出自婉柔的手藝.獨一無二的七巧繡法,忽然就讓止戈對于婉柔的樣子愈發清晰了起來.
他的眼似乎有些濕潤.
夕陽西下,一彎缺失了一半的玉蟾掛上了天空.
看起來就似他的心,整整缺了一半,無法補全.
譚祿默默站起身來,來到了亭子處.
"姑爺,真是對不住.王爺似乎有些醉了,還請姑爺不要見怪.容小的將王爺扶去休息."
若說之前允鎏初聽忽倫止戈與那個漢女之間的故事不為所動,現下的他,卻對止戈表現出來的痛似有所感.他點點頭,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快的模樣.
"去吧,岳父大人是該好好休息一番了."
說著,他望向依然靠著海棠花席地而坐的止戈.此刻他懷里抱著那壇酒,手里拿著那枚平安符,抬頭望月間,他已經擁有了他的全世界.
等譚祿將止戈扶離花園之後,允鎏突然也站起身來准備離開,深深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布托跟在身後,滿是感慨.
"十九年的花雕?真是聞所未聞啊……"
允鎏止步,轉頭望向布托.
"哦,爺您應該曉得,這忽倫王爺本來是有兩女,一為現下的少福晉,玉蓉格格.另一位,便是在六歲的時候就已經夭折的玉甯格格.這個小格格的母親,便是忽倫王爺的最愛,忽倫王府的側福晉.聽說她是江浙的漢人,在那塊地方都有個規矩,生女當年,便會釀制女兒紅深埋地下,等到女兒出嫁之時,再拿出來飲用.否則,便是花雕."
解釋到這里,布托搖了搖頭.
"……這十九年的女兒紅,多有所見.可是這十九年的花雕,還真是未見過.可見這玉甯小格格還真是王爺的心頭肉,即便是已經去了這麼多年,忽倫王爺依然舍不得將這酒給取出來……直到今天."
允鎏一愣,沉默了半晌.突然又抬步向前走去.
"你這些感慨在這里說說倒也罷了.到了玉蓉還有岳母大人面前,不提為妙."
"嗻……"
布托連忙答應著,緊跟允鎏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
通向大廳的走廊上,走著心事重重的玉蓉.
鵲兒忍不住還是悄聲問道.
"格格,都到了海棠閣門口了,怎麼就不進去?"
"你沒看到阿瑪又在為死去的妹妹傷心麼?"
玉蓉一皺眉,心中又是一股子嫉妒.
花盆子踩在空蕩的回廊間,有著清脆悅耳的回聲.鵲兒見玉蓉心情愈加不悅,更是不敢多說話.
忽然,玉蓉站住了.
她從懷里掏出了那方藏得很好的絲帕,借著月光翻看起來.輕輕一嗅,臉上的表情更顯不快.
"果然是這麼一股討厭的味道."
說著,玉蓉狠狠地將絲帕塞進了懷里.
鵲兒不明所以,只是一味跟著玉蓉往大廳里走去.
也許是因為這海棠開的太過濃烈,眼下這回廊里竟然飄散著一股海棠花的香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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