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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由己,命比天高 第二十一章 恩斷義絕(4)
琳琅回來以後便向云爽去請罪,態度之誠懇讓勿返閣所有人,包括云霜本人都感到意外.本來還在想著是不是應該對待琳琅嚴厲一些了,瞧她慈眉善目的模樣,一時又覺得如此一來自己未免太不近人情,于是琳琅無故失蹤半個多月的事情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了.除了巧兒會偶爾想問出些端倪出來,其他的一切都隨著時間悄然流走.
大家在這十幾天的相處中,看到了琳琅明顯的變化.再也不氣焰囂張,再也部頤指氣使,這還是琳琅麼?
下到奴仆,上到小閣閣主,大家心中都禁不住問了一個同樣的問題.不過,疑問是有,欣喜更多.多了一個知己姐妹,少一個劍拔弩張難伺候的主子,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好事情.于是,大家也便將疑問埋在了心里,就這麼歡歡喜喜地過著安穩日子.
玉甯打小便與琳琅相處,這兩個人雖然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很長,卻一直都是互相生厭,實在是八字不合.可是現下,琳琅卻主動與玉甯握手言和,玉甯本性純真卻也狡黠,剛剛開始實在是不敢應承下來,怕是琳琅給她的什麼陷阱往底下跳.可是琳琅卻一次又一次地伸出友誼之手,到最後,即便玉甯是將信將疑,卻也承諾下來了.
畢竟,如果真的是偽裝,能滴水不漏的撐過這半個月也不容易.多半琳琅的性子確實是被磨平了把,玉甯如是想.不自覺得也開心起來,平常的笑容也多了幾分.
這日,五月眼看著已經到了月底,梵音對鏡梳妝准備著當晚的行頭.梵音的丫鬟浣紗是當初文清身邊的丫頭,家中多難,她見閣里的人對她如親人一般,一狠心便簽了終身契約,也算是個苦命人.文清嫁與福生之後,本來想將之托付給現在的靈書,酒兒.可是酒兒此時早就有了一個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做丫鬟,于是,浣紗便當起了梵音的奴婢.
說浣紗是奴婢,也不盡然,至少對梵音不是這樣.二十來歲的浣紗把梵音是從小帶起,到現在,在梵音心里她與云霜是同等重要的.
"浣紗姐姐,你說這樣可以了麼?"梵音仔細地看了看自己的妝容,回身問道.
浣紗仔細瞧了瞧梵音的發飾,爾後從桌上拿了一只別致的金色發簪,和藹地說道:"梵音,帶上這個瞧瞧."說著,便將那呈芭蕉狀的金絲發簪戴到了梵音的頭上.
梵音低著頭,撅著小嘴,萬般不願意:"浣紗姐姐,我能不能不帶這來曆不明的東西?"
浣紗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梵音,這可不是來曆不明的東西.這是那位捧你的金主送的啊."
梵音撇了撇嘴,她知道,她當然知道是那個陌生的陌生的金主送的.她現在穿的上等的絲綢衣物,金光閃閃的首飾,哪一樣不是那金主送的呢?可是,她就是不喜歡.她不喜歡那種被人暗地里窺伺的感覺,更不喜歡這種被人理所當然地當作是所有物的感覺:"這些……又不是阿布托給的."梵音小聲地說道,可是,還是被浣紗聽到了.
浣紗本來在收拾那個金主送給梵音的琳琅滿目的物品,身子一頓,歎了一口氣,轉頭便輕輕抱住了梵音:"梵音啊,你知道,你的每一場那個金主都在瞧著你,只是你不知道她到底是誰罷了.咱們這也是不得已,你就暫且忍耐一下把."突然,浣紗又話鋒一轉:"你啊,別成天嘴上都掛著阿布托,若是云霜老板知道了你們兩個的事情……唉……"浣紗說到這里沒有再說下去,梵音小,自然是不知道當年勿返閣這里發生的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
那是出塵與內城公子的愛情,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情.即便現在勿返閣再沒有人提起了,可是人人都是在不自覺地以這件事情為警鍾,每個人的心里都掛著一道符,逼迫自己不要和有錢的人走到一起.正如當初云姐所說:他們的命與我們的命太不一樣了,即便使勁抓著,也會被那兩股分別來自兩個方向的力量給扯斷.這又是何苦呢?
可是,她的梵音,一天一天長大.出落得如此動人,她的心里本來是盤算著,或許梵音本來就是幸運的,可以平平安安地就這樣嫁出去.那個阿布托的出現,攪亂了這一切.
梵音熱切地喜歡上了這個莽撞的蒙古小王爺.她會聚精會神地聽著小王爺用蹩腳的漢語講大草原的故事,她會拉著小王爺的手,即便他不想寫,卻也硬逼著他與她一起寫著漢字.她把自己覺得有趣的一切的事情與這個小王爺分享.
一切都走了樣,等浣紗發現並且想要阻止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浣紗正在發呆想著這些事情,只覺得懷抱一松,她定睛一瞧,卻看到梵音早就已經笑嘻嘻地將那個阿布托拉進了房里.浣紗歎了一口氣,邊走向門外邊對梵音吩咐了幾句:"等會兒就有小童引你去主樓了,可別讓他們瞧見了.我去准備些點心."其實,是浣紗要給他們二人一點私人空間.
阿布托愣頭愣腦地瞧見浣紗丫鬟走了,完全沒太聽懂她是說的什麼,卻也不是很在意.轉過頭來抱著梵音,立馬就發現了她頭上的那個發簪,禁不住眉頭一皺,慢吞吞地問道:"發簪,誰的?"
梵音楞了一下,爾後便明白他是指什麼了:"這個發簪,是個捧我的金主送的.浣紗姐姐說,定要戴上."
阿布托不高興了,少年血性一下便沖到了腦門:"那,我給你的呢?"
"你給我的,可不是在這里麼?"梵音臉一紅,從脖頸處拿出一個項鏈,吊墜是由綠松石圍著的一塊上好的雞血石頭.阿布托瞧見梵音這麼貼身地戴著,呵呵便樂了.
連忙點了點頭,便又抱住了梵音.梵音閉著眼享受著愛人溫暖的懷抱,過了好一會兒,她便戀戀不舍地從那懷抱中出來了:"阿布托,我要去演出了.你先過去吧."
小王爺一聽,心里又是一陣不快,站著好一會兒沒動.梵音明白他的心思,于是又討好地抓了他的手晃了晃:"去吧,被云姐姐瞧見了,我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阿布托本來是不懂俚語的,可是自從來京之後,自己的老子每次一生氣就叫囂著這句話,所以他也漸漸明白了,這是要遭罪受的意思,趕忙點了點頭,便匆匆地向主樓走去.
梵音倚在門邊,看到阿布托風風火火地模樣,甜蜜地笑了出來.
勿返閣 主樓天字號雅座內
九爺依舊坐在那個正對著舞台的位置,愜意地喝著剛剛泡好的普陀,眯著眼若有所思地瞧著那些在台上做著演出准備的奴仆.
"爺,您看既然您這麼喜歡梵音小姐.不如現下就與云老板去商量一下."一旁的隨從站在九爺身邊輕聲耳語道.
"不著急.咱們貝勒府還沒有修繕完畢呢.再說了,梵音才當了幾天的花魁?我便這麼迫不及待地將她弄回去,豈不是惹人笑話?讓人家以為我這個人,還真是個酒色之徒."說完,九爺笑了一聲,又喝了一口茶:"跟了爺這麼久,也沒學點東西.爺告訴你吧."
九爺正要說點什麼,卻見梵音已經挑了簾子上來了.他饒有興致地瞧著那位佳人,當他發現她戴著自己給的簪子,穿的也是自己送的衣物時,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邊梵音點頭致意樂手准備唱今天的第一曲,那邊九爺靠在椅背上,慵懶地一邊瞧著梵音的演出一邊對那隨從說道:"這花她再好看,再動人.如若不是人人都想要,如若不是名氣兒頂大,爺是不會把它摘了的."
聽了這話,隨從也恍然大悟地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此時的九爺並不知道,他最大的情敵就坐在隔著他不遠的雅閣里,心里盤算著捷足先登的事情.
阿布托一手托腮狀似很認真的在聽梵音的小曲,這個舉動令他的小隨從也很是驚訝.要知道,即便是梵音小姐只給他一個人唱,他都能毫無干擾地睡著.
"少,少爺?"小隨從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該回去了.剛要去提醒自己的主子,卻被阿布托嚇了一跳.
之間阿布托突然站了起來,大叫道;"我決定了!"
小隨從後退了好幾步,大惑不解地瞧著自家主子的背影.這個時候阿布托猛地一轉頭,眼里盡是堅定.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果不其然,阿布托的下一句話讓他差點從凳子上坐到地上你.
"我要娶梵音做我的額基尼爾!"
身不由己,命比天高 第二十一章 恩斷義絕(5)
額吉尼爾是什麼個意思?在蒙語里頭,就是夫人的意義.阿布托在勿返閣說出這句豪言壯語的時候,小隨從心下便在不住地安慰自己說,少爺是在開玩笑,少爺只不過一時沖動,少爺是想什麼說什麼,當不得真的.
可是,小隨從這一回完全估摸錯了自家少爺的心思.蒙古小王爺阿布托這一次果真是當真了.不僅是當真,還真正將之作為一件頭等大事來看待,在老王爺從兵部回來不到兩天之後,便膽大包天地當著眾家仆的面向自己老子提了這件事情.
"混蛋!"老王爺氣極,用蒙語罵了粗口.好在這王府里頭的奴仆多半都是在京城里頭臨時配著的,所以大家也頂多是面面相覷,知道老王爺是在罵人.卻誰都沒有往粗話那里想.
阿布托見自己父親劈頭蓋臉地就賞了自己一個蛋吃,只覺得胸口里頭一股怨氣憋得慌,剛要發作,轉念一想自己是要好好和父親談的,畢竟娶梵音的事情還是要家長點頭,于是忍著脾氣沒說一句話.
坐在一邊的老福晉是瓜果點心都擺好了,神情悠閑地准備看這場父子戰爭.這一對父子,脾氣出奇得像,就是一大一小兩只大炮竹,放在一起隨便哪個吐個火星,就會噼里啪啦地一起爆炸.以前她是又驚又怕,畢竟老王爺氣急了下狠手打兒子沒個輕重.現下她卻也有些處之泰然了,兒子也大了,再說了這麼多年自己就沒有成功勸阻過一次父子掐架,既然如此,干脆就以靜制動,先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再說.
"你剛剛說你要娶誰?你知道那是誰麼?"老王爺氣得發抖,不停地在老福晉眼前晃悠.注意力全都在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身上,全沒發現自己的妻子早就已經貼心地將那些干站著也想看熱鬧的仆人們都遣散出去了.畢竟,兒子那一句驚天動地的宣言已經給了他們足夠的閑聊話題.
"梵音,勿返閣的梵音."小王爺聽到老子的問話,心中只犯嘀咕.為什麼父親要這麼問呢?難道自己果真是把父親給氣傻了不成?
"你還敢說!"老王爺咬牙切齒地指著兒子的腦門,手指差點就戳到了兒子锃亮的前額:"跪下!"
阿布托聽到這個命令,抬起頭來不服氣地盯著老王爺,要是在平常他多半早也已經怒火噴發,與老小子對著干了.可是現在不行,他咬咬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嘴上卻並沒有半點知錯的動靜:"孩兒不明白,白那何必生那麼大的脾氣."
"我不必發這麼大脾氣?!你這個腦子是怎麼長的?!那勿返閣是青樓你明白嗎?!"老王爺的吼叫聲震得房屋上的瓦片都些震顫.
"勿返閣並不是青樓,是香閣."阿布托有模有樣地重複著自己道聽途說來的這些描述,雖然自己也沒多大懂到底有些什麼區別在里頭:"再說了,梵音可是完璧之身."
"哼!我管她什麼璧,青樓里出來的就是不能明媒正娶進我們王府的大門!你就不怕別人恥笑麼?!"老王爺橫眉豎目,諄諄誘導,手掌都快被他自己拍爛了.
"你不是前一項子還讓我成親麼?我現在想成親了,你倒是來阻攔了!你這是什麼個意思!"阿布托不以為然,實在不明白平日里不拘小節的父親怎麼到了京城就如同那些漢人一樣,禮儀什麼的倒也注重得多了,想當年在大草原上,他與姑娘們來來往往自己老子又說過些什麼呢:"再說了,我又沒說要把梵音娶做王妃!還要如何給您老人家面子呢!"
"胡鬧!"老王爺本來是背對著自己的不孝子,准備等自己怒氣平息些了再去看那張可以氣死他的嘴臉.可是聽自己的兒子歪理邪說一大堆,忍不住反手就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力道之強勁,形成的掌風是呼嘯而過.嚇得本來是靜觀戰局的老福晉丟掉手中的茶杯便要沖過去護住自己兒子.這一巴掌下去破相不說,打在腦袋上還不是要打傻了啊?
誰知老福晉還沒趕到,阿布托靈巧地將脖子一縮,躲過去了.接著他呼啦一下站起來,挺著比自己父親高了半個頭的身板說道:"我胡鬧?是白那你太不講理了!"
"你,你……"老王爺顫抖著用手指著理直氣壯的阿布托,差點嘴巴都要氣歪了.哎呀,你居然還敢躲,我打你二十年是有了,你現在倒是敢躲了?老王爺心里雖然是生氣,卻又有幾分新鮮.
老福晉更是感到驚訝,沖到一半也停住了.動作滑稽地就停格在了她剛伸出手准備拉住自己夫君的狀態上.阿布托左右看了看父母,爾後堅定地說:"梵音我是一定要娶的,但一定不會是正室,她也不會去在乎.你們根本就沒必要擔心."
"混賬!我還去擔心一個青樓女子會不會在乎?她滾得遠遠的最好!你還沒娶正室就要先娶個妾回來?成何體統!"老王爺不依不饒,首先發難:"我告訴你,在外頭玩可以!別把汙穢帶回家!"
"……那我在內城聽說那九阿哥成天就在八大胡同混跡,還經常帶些個美人回去享受,為什麼我就不行?我少說也是個貝子啊!"阿布托急了,臉因為激動一下紅到了耳朵根.
"九阿哥是你比的麼?!況且別人也是娶了正妻的,人家娶的還是正白旗的董鄂氏!即便再如何!有個正妻擺在家里了!"老王爺話鋒一轉:"而且,別人九阿哥有分寸得多.那些個青樓出身的多半就頂個通房,妾都不是.阿布托,你既然是在京城里,此後還要繼承白那我的爵位.那你多少總要明白些個中道理吧?"
阿布托只覺得,白那的一席話除了讓他頭疼,沒有起到任何其他作用.場面一下因為阿布托的不言語變得沉寂了許多.過了許久,老王爺以為自己兒子果真是在想個中微妙厲害了,剛想說什麼緩解點氣氛,誰知阿布托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要我娶個格格或者官家小姐為正妻,也行;條件是讓我先娶梵音,要不然,你就等著那些個小姐到咱家來守活寡吧."
老王爺氣截,大喊孽子,福晉攔都攔不住:"來人啊!把他給我綁起來!關在家里十天半個月!好好養養性子."
壞了.
福晉心想,忙上去撫摸夫君的胸口讓他順氣,一邊勸說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話還沒說完,只聽得院子里噼噼啪啪幾聲.那些守衛早就被從小就擅長武藝的阿布托給摔出去幾尺遠,一個一個躺在地上呻吟著.而阿布托,則怒氣沖沖地出了家門.
"你,你,你看,你看這個兒子!我還不如沒有這個孽畜!"王爺一邊說一邊坐了下來.
福晉心疼老王爺的身體,一邊端上了茶水一邊萬分委屈地囁嚅道:"老爺,阿布托是畜生,那生了他的我是什麼呢?"
老王爺聽到這句話,眼珠子瞪得比夜明珠還大:"你啊!慈母多敗兒!!"
"老爺也是太沖動了,這檔子事,不見得是壞事,何必要鬧成這樣."福晉撅撅嘴,實在委屈于自己丈夫的泄憤行為:"以前兒子是野馬性子收不住,一個人樂活慣了,現下他想成家了,你又不讓.我什麼時候能抱個孫子呢."
"他胡鬧,是因為他還沒活明白.你在京城這麼久了,你也沒活明白?即便是我同意了收了那女子進來又如何?只不過是個身份低下的漢女罷了,生了個兒子,還是長子又如何?以後王府的爵位也不會給他."老王爺哼了一聲,輕蔑地說著.
"那不就結了,你何必發這麼大火弄得不歡而散呢?"福晉撇撇嘴:"你便與兒子商量一下,將那女子安置在別院,不給名分不就成了."
"這……我倒是沒想過."老王爺一皺眉頭:"瞧阿布托那個堅決的樣子,我是怕他覺得委屈了那女的,不願意."
"呵呵,真是笑話."福晉聽罷,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轉頭嬌俏地瞧著老王爺:"我那兒子我還不清楚?就是個多情種子,他還果真會愛個死去活來不成?等新鮮勁過了,又會換一個的.老爺,您根本就不必置氣,既然他有成家的想法,這便是很好,你以此為條件,讓他娶你理想中的媳婦為正室,豈不是皆大歡喜?"
老王爺聽後,禁不住沉吟了起來.福晉見自家老爺已經在認真考慮這件事情了,于是便呵呵一笑道:"行了,也不必急著找咱們兒子回來了.等過了幾天他住別院住膩歪了,也消氣了,咱們再和他提這件事情.到時候啊,老爺您媳婦兒子就都有了,還愁什麼呢?"
身不由己,命比天高 第二十一章 恩斷義絕(6)
阿布托從自己家里沖出來以後確實跑到別院去睡了一晚,可是蒙頭大睡不僅讓他脾氣未消,反倒是早上起來下床氣更甚.小隨從戰戰兢兢,只得等著少爺發完脾氣了,再將福晉差人送過來的被褥等物一一收拾好,而且還不能讓自己的主子瞧見.
唉,小隨從一邊指揮下人收拾那滿地的衣物布匹一邊唉聲歎氣起來,一只手扶著疼痛的前額,另一只手則不自覺地又去揉了揉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屁股.
誰說當王爺家的貼身隨從就是好事呢?事事都得被打.少爺不讀書吧,打他手板子;少爺偷溜出去玩了吧,打他一雙手臂;少爺若是做了什麼辱沒家門的事情,他這個小隨從還沒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便已經被拖到了花園中央,被施以棍刑不說,白花花的屁股就被人這麼見了去了.美其名曰:示眾懲罰.
"唉……"小隨從又深深歎了一口氣.雖然說後來少爺也是重義氣,雖然是住到了別院卻還是不忘記他,送了好些治療皮外傷的名貴藥物過來.于是,他的傷還沒好全,便誠惶誠恐地跑過來伺候這個小祖宗了.現在他堂堂一青年小伙子,走路卻一瘸一拐.所到之處,還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偷偷地為他的滑稽模樣捧腹大笑呢.
小隨從正想著,便聽到走廊外一陣風風火火的腳步聲.他正在犯嘀咕的時候,正主已經進門了.只見在臥房內收拾的下人跪了一地:"貝子吉祥."
"行了,都下去吧."阿布托大剌剌地一揮手,奴仆們都退出去的當兒他已經坐到了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奶茶牛飲了下去.這奶茶一直都是放在小幾上用小泥爐子溫著,所以很是溫熱潤喉.阿布托禁不住喉頭發出些許舒服的呻吟聲.
小隨從有些發愣地瞧著少爺,爾後便湊到了自己主子身邊:"少爺,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早?現下天都不是黑了麼?"阿布托說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奶茶:"克查,把門替我關上."
克查在心里小小的鄙視了少爺一把,邊去關門邊想,我難道不清楚現下是天黑了麼?您老人家自打進別院里頭以來,每天是睡到日上三竿,起來的時候都已經過了午時了,拖拖拉拉吃過些填肚子的東西,便匆匆忙忙地往勿返閣跑,那時候天可就早黑了.思罷,克查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轉過身來,卻是笑容滿面,畢恭畢敬:"好了,少爺,您有什麼事兒呢?"
"嗯.我啊,去找梵音說了這事兒."阿布托嘿嘿一笑,小聲地說了這個秘密.
克查心里頭一驚,只覺得剛好不久的傷口又在神經過敏一般抽疼起來,他臉上的笑容實在是比哭還難看,只不過阿布托沉浸在幸福之中,根本就不會去在乎這個同性兼下人的表情:"哦,哦?那少爺您是怎麼說的呢?"
"這要怎麼說,直說了唄.我還與她說了,讓她這兩天便去探聽下云老板的意思.趕緊的,別在六月的時候又當了花魁,咱們最好在六月前就將事情辦了."
阿布托這里說的是唾沫橫飛,克查則是在不停地擦汗.我的小祖宗,你怎麼就把這件事情看的這麼容易呢?別說現下老王爺十萬個不同意,那勿返閣的云老板也不見得會同意啊,因為,大家都是 明白人,就您不明白.克查想到這里,禁不住歎了一口氣.
阿布托本來興致盎然,聽到克查的這聲歎氣臉一下就垮下來了:"克查,你這是什麼意思?存心掃你主子的性質不是?"
"奴才不敢,奴才萬萬不敢啊!"克查一聽,也顧不得一身的傷,慌慌張張地便往冷硬的地上跪,傷口有些還沒完好的被這股力量撕裂了,讓他痛得倒吸一口冷氣.
雖然說阿布托驕縱慣了,脾氣也不好,卻倒也重情重義,看到克查疼的齜牙咧嘴就知道是當日他替自己挨的那些棍杖害的,于是一把扶起了他將之安放在了凳子上:"行了吧,你瞧你一身的傷,我看了都紮眼."
克查坐在椅子上臉一苦,瞧那阿布托氣定神閑的模樣,又不想想他這身傷是誰害的,既然紮眼,就別總是做錯事,害得他總是討打啊:"少爺,我看……您這事兒多半難成."
"為什麼?"阿布托眉毛一瞪,確實嚇人:"他們不讓我娶,我還偏娶.我阿布托阿蘇克還沒有做不成的事情"
克查又說:"不是王爺福晉的問題,是勿返閣的問題.少爺您年少,並不知道勿返閣曾經有一歌姬曾經與內城的一貴公子有過來往,就是先前商閣的閣主……後來……"
"後來怎麼了?"
克查猶豫了半天,不知道該不該說.他不像少爺,下人亂嚼舌根的下場多半都是不得善終,但是眼下四處無人,克查又實在想勸阿布托知難而退,咬咬牙便說出來了:"後來,聽說那歌姬死了."
"死了?"阿布托眼睛瞪得老大,腦袋里問號一大堆:"好好的怎麼死了."
克查徹底絕望了,不,應該是徹底死心了.自家少爺不愧是在蒙古大草原上長大的,對于勾心斗角的敏感程度可以用零來計算:"咳咳,她嘛,死法眾說紛紜.其中一種最普遍……就是……"
"你要說什麼快說,別學現下漢人那一套,膩膩歪歪的."
"是,她是被那個公子家里人給毒死的,賞賜了一杯藥酒."克查說著,空手當杯,做了個一飲而盡的姿勢.
阿布托一愣,爾後艱難地搖了搖頭說:"我的白那和額吉不會如此惡毒的."
克查再次無語,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子.很顯然,少爺是理解不了自己話里有話,何必說出來呢?還落了個嚼舌根的隱患,于是他又話鋒一轉道:"奴才只不過將云老板之所以會有所顧忌告訴少爺了,沒其他的意思."
對,他真的沒有其他的意思,一百個沒有,一萬個沒有.
克查拼命地對這阿布托點點頭,表示自己的可信度.
沒想到阿布托只是瞧著燭光發愣,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說道:"他們若都不答應,我自有辦法."
勿返閣 羽閣內
琳琅剛剛卸下繁瑣的行頭,斜倚在床上幾乎便要睡著了.半夢半醒之間,她將手伸到了枕頭下,將絮兒寫給她的書信拿出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一遍,瞧著那些雖然稚嫩卻越發成熟俊美的筆記,琳琅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幾日她便盤算著想要收個徒弟帶著了,也與云老板好好商量了一下這件事.只是唯一讓她擔心的是香兒,香兒越發的沉默寡言不說,那一日她提出要香兒幫忙留意一下有沒有什麼苦命的孩子流離失所的,香兒卻發了很大的脾氣.不僅當著她的面把托盤給摔了,事後還一直與她賭氣,相見也沒什麼話說.
想到這里,琳琅歎了一口氣.看信的興致也沒了,現在屋子里只有她一個人在,香兒總是想著辦法避開她,躲著她.琳琅只覺得心里空蕩得很,在無止盡的孤獨中飄蕩游弋.
這時,門開了,走進來的是香兒.
琳琅馬上從床上下來,跑到了香兒身邊:"香兒,你來了?可不再生我氣了吧?"
香兒歎了一口氣,牽著小姐一起坐了下來:"小姐,這幾日香兒不是躲你,是想把事情替你辦妥."
"什麼事兒?"琳琅奇怪地問道,轉念又恍然大悟了:"你是說徒弟的事情?"
香兒眉頭一皺,仿佛對于琳琅所說收徒的事情尤其厭惡:"當然不是這件.是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本來我是想替您打發掉,可是,這東西是個孽障,如何都憑不了我一個人的力量撚去."
"香兒,你到底是……"
"唉……小姐,看來,您父親知道咱們的事兒了……我是說,咱們在京郊被辱的事兒."香兒歎了一口氣,說出的話雖然沒讓她有什麼反應,卻讓琳琅雙手冰冷起來.
"你說……什麼?"琳琅一驚,機械地反問香兒:"他……知道什麼了?"
"他知道咱們被辱的事兒了,還以此為籌碼,想向您勒索錢財."香兒說罷,眼中露出些許無奈:"本來我是想用些錢財堵住他的口沒想到他是變本加厲,來了一次又一次,短短幾日,來來回回了三次,眼看著我積累的財物也給得差不多了."香兒歎了一口氣,又接著說道:"所以我才來和您說,不能讓他把這件事情給捅出來."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7-30 08:56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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