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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sh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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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酒狂】子虛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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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4:17: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十章 受罰


直到現在胡不歸才知道為什麼天玄師叔的一眾弟子們為什麼一聽到砍柴挑水便人人臉上色變,原來所謂砍柴,是到老霄頂後山去砍那一片鐵桃木。那片鐵桃木相傳是青城山祖師爺張道陵張真人親手栽下的,那桃木似乎比鐵都要硬上幾分,原是製作法器的良材,若是製成桃木劍,比之鋼鐵鑄就的刀劍也不遜色,更有驅妖殺鬼之能,端的是青城一寶。因為天生異材,所以也有些特性,若是用神兵利器砍伐,則為神兵中蘊蓄的殺伐之氣所染,便不能再做法器了。所以砍伐這鐵桃木需用尋常刀劍,且是沒有沾染過血腥的刀劍方可。一般受罰弟子須得砍夠三棵鐵桃木才算完成任務。

而挑水也是艱辛無比,挑水是將清流峰上的寒泉用鐵桃木製成的兩個大木桶挑了,倒在老霄頂清虛殿旁的萬年蓮池中,一直到池水滿過池邊的青石條方可。而那寒泉冰冷徹骨,比之冰雪猶冷三分,若是挑水過程中潑灑在身上,便是一片凍傷。而那兩個鐵桃木桶卻是兩個尖底桶,一路三十餘里不能歇氣。

這樣的懲罰便是那些成年道士也是十分吃力,倍感艱辛。胡不歸這個小孩子又怎麼能吃的消呢?眼見著揮動斧頭拚命砍了一個下午,直到日落西山那棵鐵桃木也只是破了一層油皮兒而已。這一番艱難,反倒大大激發了他天性中剛硬倔強的一面,胡不歸心道︰我便是累死也要把這三棵樹放倒了,便是砍一輩子樹也不去受那個趙不嗔的鳥氣!就這樣一直砍到明月高掛,兩隻小手磨出了泡兒,破了皮兒,一片血肉模糊,方才停下。而那棵樹卻依然只是破了一層油皮兒,胡不歸知道這砍樹的事兒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做完的了,便疲累以極的下山去了。

待走到回忘我閣的山道上,卻見一個人獨立在道旁的絕壁前靜靜等候,卻是掌教真人天玄道長。胡不歸默默走到天玄真人身邊,卻見天玄真人拉過他的手,細細察看手上的傷處,原本以為會有的責罵,卻是一句也沒聽到。倒是聽見天玄真人歎了一口氣,默默地從懷裡掏出一瓶傷藥,倒在胡不歸的手掌上,又撕破了自己道袍的下擺,給胡不歸包紮好了,然後說︰「肚子餓了吧,快回去吃飯吧,我吩咐他們給你留的還有些飯菜。」說罷便默默的放開手,下山而去,一身道袍隨晚風飄飄蕩蕩,片刻便不見了蹤影。

胡不歸望著掌教師叔遠去的背影,不知怎的,竟落下淚來。忽聽背後有人喊道︰「老胡!」悄悄擦去眼淚,轉身卻看見一人一獸朝他走來,卻是卓不凡和小虎。小虎親熱的上前蹭著胡不歸的褲腿兒。卓不凡道︰「老胡,你真是太厲害了,你今天可把二師兄給氣壞了。還沒見過有哪個師弟敢頂撞他的呢,今天你拍拍屁股走出去之後,二師兄大發雷霆,跑去向師傅告狀。我們當時都很擔心,怕師傅會處罰你。誰知道師傅聽完二師兄的話,卻說︰『不嗔啊,為師給你起的這個名字便是要你時時記住,我們修道之人清靜無為,不嗔不怒,不為外物所役,怎麼你卻全然記不得了呢?』當時二師兄聽得後背全是汗水,都打濕了衣衫,好半天才說︰『師傅,弟子知錯了--』師傅緩了緩又道︰『不歸的事兒你就不要管了,由我來處理吧,你下去吧。』後來,師傅又命人給你留飯。剛才我過來時看見師傅和你在一起,他老人家沒有責罵你吧?」

胡不歸道︰「沒有,掌教師叔給我包紮了手上的傷口便走了。」說完又不禁朝天玄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覺得這個起先不肯收自己為徒,平日裡又是一臉嚴肅的師叔卻也有剛才那樣慈祥的一面,雖不像自己師傅一般與自己沒大沒小得那麼親近,卻也並不是那麼討厭。想著眼圈又不免一紅,於是又道︰「你們兩個吃飯沒有?我可是餓得要死了。奶奶的,那後山上的鐵桃樹還真他媽的硬啊!老子吃飽了明天再去砍它!」

卓不凡說︰「你都沒有吃,我們兩個自然也都沒吃呢。小虎明明餓得肚子咕咕叫,卻也是說什麼都不肯吃呢,倒是很講義氣呢,哈哈。」卓不凡腳下站著的小虎不滿的叫了一聲,似是在嫌卓不凡這傢伙太過於婆婆媽媽,胡不歸和卓不凡看它這樣子都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小虎惱怒的嗷嗷叫著上前去抓他們,胡不歸大喊一聲道︰「走啊!回去吃飯啦!」說完撒丫子便跑,山路上一片笑聲在夜色中盪開。

胡不歸和小虎一大一小兩顆腦袋都埋在碗裡,狂吃起來,旁邊的卓不凡卻是斯斯文文的慢慢吃著,卓不凡一碗飯沒吃完,這邊已經是風捲殘雲、一片狼藉了。胡不歸吃飽了飯,伸個懶腰道︰「哎呀,累死了,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去睡覺了!」說著踢踢踏踏的走回了自己房間睡覺去了,小虎把盤子舔了一遍也伸個懶腰,懶洋洋的爬到胡不歸的身邊四腳朝天的躺下了。

一連幾天,胡不歸上午去後山砍樹,到了下午便去清流山挑水。砍了幾天,那鐵桃木卻彷彿越來越硬一般,斧子砍在上面,起先還能見到點兒破皮兒,後來就乾脆連個印子都顯不出來了。而去清流山挑水,看似比砍樹要輕鬆點,其實真是各有各的難處。那寒泉位於清流山半山腰,一個天然形成的盆狀巨石中間便是泉眼,泉水每日剛好與巨石口持平,取走多少水,不多時便又會冒出同樣多的泉水來。而那寒泉水不但極其寒冷,而且份量極重,是尋常清水的數倍。胡不歸雖然初練玄功,氣力大增,卻也畢竟是個孩子,便是尋常兩大桶清水,叫他挑到老霄頂去也是艱難至極的,更何況是這又冷又重的寒泉。胡不歸每次打水時,只裝四分之一便不裝了,再多他便不能挑回去了。於是他就挑著總共半桶水,走三十餘里山路到老霄頂萬年蓮池,將桶中的寒泉小心翼翼的倒入蓮池中。然後返身再去挑水,這樣一直到日落西山,總共可以挑三趟水。

每天回到寢室一躺下,便像一條死狗般地睡著了,而第二天起床之後,便又拚命的砍樹、挑水。小虎也天天跟在他身旁,隨著他一起去。漸漸的手上的泡兒起了破,破了起,最後變成了一層厚厚的繭子。肩膀上也是擔出了一層硬繭。而挑水時,兩隻水桶散發出逼人的寒氣,凍得他直打哆嗦,卻又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否則寒泉水濺出,落在身上便會凍傷。那凍傷將好未好之時,奇癢難忍,更令人不能安心挑水行路。偏偏這小子就憑著一股子倔強勁兒硬挺了下來。

一直到五個月後,胡不歸無意間一斧子砍下去,斧頭 的一聲竟然吃入了鐵桃樹中,胡不歸不由得大奇。用力去拔那斧頭,卻是紋絲不動,拔不出來。不由得呆在當下,細細回想,剛才揮斧時的情景。這才感覺到,剛才自己砍樹時無意間用丹田里的那股先天真元衝擊經脈,手上砍樹也像是那般,兩個意念突然合二為一,斧子便吃入了鐵桃木中。胡不歸向明白了道理,當下又運起他的初初級清明天,嘿的一拔,斧子便被他拔了出來。隨後他便圍繞著那棵鐵桃樹踏起了玄天步法,每一旋轉之際便向那鐵桃樹上劈上一斧,每劈一斧便著意念衝擊一次受阻的經脈,兩相同時進行。原本像是給鐵桃樹撓癢癢般的砍了三個月,此刻卻是木屑紛飛,細細的木屑四下飛濺,不多時便砍出來半寸深的一道口子。胡不歸大喜過望,照這個速度砍下去,用不了多久便可以砍倒這棵鐵桃木了。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胡不歸每天就一本心思的砍樹,也不去挑水了,從早晨一直砍到黃昏方才罷手。終於叫他在第九日上砍斷了第一棵鐵桃木。又用了十八天終於將剩下的兩棵樹也都一一放倒,完成了他定要放倒三棵樹的誓言。在這幾天邊砍樹邊修煉的過程中,他的經脈竟然被他打通了兩條,卻是意外的收穫。似乎越是嚴酷的考驗便越能激發他體內的鬥志,鬥志越強收效越好,至於是什麼道理,他卻想不明白了。

當他將砍倒的鐵桃木一個一個的拖到山下時,幾乎所有人都震驚了,很難相信這個黑乎乎的小傢伙,這個連廚房的火頭道人老張都比不上的笨蛋竟然在半年之內便將三棵鐵桃木都砍斷了。原本照眾人的估計,怎麼他也得砍上個三年兩載的,卻不想半年時間便做到了。有人甚至暗暗在想,是不是某位師叔受了大師伯的叮囑,在暗中幫助了他?

接下來胡不歸便天天去清流山挑水,早晨挑著兩個空桶飛也似的朝清流山奔去,腳下依舊是玄天步,兩隻水桶滴溜溜隨身兒擺,小虎趴在其中一隻水桶裡不住的抱怨︰晃個屁啊,晃得老子頭都暈了,再晃老子就要吐了!只可惜胡不歸卻聽不懂這麼細緻的貓語,只聽到一陣嗷嗷直叫。

兩隻水桶各接半桶寒泉,然後依然是腳踩玄天步,晃晃悠悠的往回走,每一晃動間便著意衝擊經脈一次,原本侵入骨髓的寒氣便在這衝擊之中煙消雲散了,小虎遠遠的在前面奔跑著,胡不歸雖感到吃力,卻依然堅持著,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師傅臨閉關前說的那八個字︰持之以恆,隨心所欲。心中似有所悟,卻抬頭看見天空中一抹流雲隨風而去,山野處野花爭相怒放,一片燦然景色。

漸漸的半桶水變成了一桶水,每天挑水的次數也由原先的六趟變成了十二趟,每天都看見這小子大呼小叫、健步如飛的奔跑在山道上,轉眼冬天又至。胡不歸那被砍柴挑水鍛煉過的身體變得健碩起來,似乎全身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先前,每日砍柴挑水回去,便是如死狗一般的昏昏睡去。到了後來,竟不覺得十分疲累,夜間竟又有了精神,於是偷偷和小虎溜出去打野食兒。他也曾拉過卓不凡幾次,卻被卓不凡以要專心修習味說次拒絕了。胡不歸倒也不覺得如何,反而每次回來都偷偷將烤熟的野味兒帶一些回來給卓不凡。胡不歸這一恢復活力,最高興的就要數小虎了,它又可以跟著胡不歸去騷擾那些山雞、野鹿,尤其是每晚都可以大吃一通,兩個月下來,小虎竟然胖了許多。

當胡不歸將最後兩桶寒泉水緩緩倒進萬年蓮池時,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老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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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4:17: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十一章 出師


胡不歸回頭去看,卻見一身白衣的禪動遠遠站在身後,面上依舊是如冬日暖陽般的笑容。

故人相見,自是一番驚喜。胡不歸蹦跳著跑到禪動身邊,拉住他的手道︰「大和尚,你來啦!」語氣神色之中儘是歡喜,卻沒有發覺自己所說的這句話卻是句廢話。但若不是禪動,或許自己此刻還不知道在哪裡漂泊呢,因此似乎禪動便也像是他師傅一般,是他願意親近的人。

禪動笑道︰「一年沒見,老胡可長高了不少呢!怎麼樣,在青城山過得可還開心嗎?」

「開心!開心!」胡不歸拉著禪動道︰「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認識。」禪動四下裡看了看,不見有人。卻被胡不歸拉到一隻白貓跟前說︰「這個是小虎,是一隻好吃懶做調皮搗蛋又十分講義氣,很可愛的小貓!」

禪動一愣,隨即也正色對小虎說︰「貧僧禪動,小虎這個--施主有禮了。」胡不歸低頭對小虎說道︰「這個就是我常對你說的禪動法師,快跟人家行禮!」

小虎不悅的看了胡不歸一眼,很不滿意他對自己的介紹,無奈眼前這僧人似乎也聽不懂它的貓語,只得抬起前抓與禪動打了個招呼。禪動微微笑道︰「很有意思的小貓兒!」

胡不歸卻又拉了禪動疾走,道︰「走,大和尚,我請你吃飯去!這裡的素齋做得好吃得不得了!是不是啊,小虎?」小虎快步跟在後面嗷嗷叫了兩聲,口水便已經流了出來,十分得不堪。

禪動邊走邊問他︰「我聽說你師傅天癡真人已經閉關一年了,你眼下在天玄真人門下過得可習慣呢?」

胡不歸歎口氣道︰「別提了,老胡我今年的運氣特別的不好啊,我師傅他老人家天天練功,結果搞得提前閉關,剩我一個孤家寡人,只好跑到天玄師叔他們這邊來混飯吃,他們說這叫轉山。過了年我便要轉到三師叔天韻真人門下了,我看非等我轉暈了我師傅才會出來!」

兩人邊說邊走,不多時便走到了忘我閣。胡不歸跑到廚房對火頭道人老張喊道︰「老張,大名鼎鼎、威震四方、人聞色變的峨嵋山禪動大師光臨本派,掌教真人命你快燒一桌上好的素齋來,否則大師發怒你便要倒霉了!」說完轉身帶著哭笑不得的禪動回自己房間去了。禪動心道︰這是介紹我呢還是在說一個強盜啊?

老張一陣火起,什麼大名鼎鼎、威震四方、人聞色變,老子--卻瞟見掌教真人遠遠的朝他點點頭,又指了指胡不歸那邊,老張當即明白,掌教真人確是要自己招待他們呢。只得壓下火頭兒,嘟囔著︰「什麼天癡真人唯一弟子,連老張我的修為都不如,還敢跟我大呼小叫,哼!」哼哼唧唧的做飯去了。天玄微微一笑,悄然走開了。

一陣狂吃海塞之後,摸著肚皮一臉滿足得直哼哼的胡不歸和在桌子上攤開脹鼓鼓的肚皮十分不雅的躺倒的小虎同時打了一個飽嗝,看得在一旁的禪動露出一陣會意的微笑,道︰「你們兩個還真是有緣啊!」

胡不歸尷尬的笑了笑說︰「都是這傢伙把我帶壞了,我以前吃東西也是很斯文的。」小虎不滿的叫了起來,心道︰還不知道誰把誰帶壞了呢,人家本來是多純潔一隻小貓啊!胡不歸連忙轉移話題道︰「大和尚這次來是專門來看老胡的嗎?」

禪動道︰「也不全是來看你,我師兄禪靜差我來給天玄師兄帶一封信,我心中也是想念你,便過來看看。」

「噢,」胡不歸到︰「那信交給天玄師叔了嗎?」

禪動道︰「早就交給天玄師兄了,否則我又怎麼知道你在萬年蓮池挑水呢。」胡不歸一聽自知自己受罰的事兒禪動大概也已經知道了,不覺又是尷尬的笑了笑。

次日,禪動告辭離去,胡不歸依依不捨的一直送出了青城山,望著禪動一席白衣慢慢的消失在天際之間,這才返身回山。等回到清虛殿才發現掌教真人天玄師叔召集了所有門人弟子,眾位師叔也都在大殿裡靜候。天玄真人道︰「昨日峨嵋山萬年寺的禪動大師奉萬年寺住持禪靜大師之命,送來一封信。信中講到峨嵋弟子在巫山附近發現接連數月,屢有年輕女子無故失蹤,且所失蹤之女,都是陰年陰月陰時的生辰,據禪靜大師揣測,極有可能是有妖人在煉製令人神共憤的滅神燈。目前失蹤之女以達七十八人之多,事態緊急,若是等妖人掠齊九九八十一人,他便可以開壇做法煉製滅神燈了。禪靜大師希望同道中人協力剷除妖孽,萬年寺已經向我青城、崑崙、武當等派發出了信函,決定在臘月二十三,也就是明日,彙集門人弟子,前往巫山除妖。尤為重要的事,據禪動大師講,這次在巫山一代發現的妖人很可能跟前年襲擊四師弟,血洗青石鎮的妖人有關。我準備派三師弟、四師弟、五師弟、六師弟、八師弟以及天雨師妹帶領各宗弟子三人前往,我宗門下由不智帶隊,率趙不嗔、宋不貪、王不為出師伐魔。我則坐鎮青城,靜候諸位佳音。此舉一則除魔衛道,替百姓除禍。二則歷練門下年輕弟子。三則設法查清此處妖孽是否與前年青石鎮血案有關。諸位師弟看如何?」

眾人都道︰「願遵掌教真人號令!」當下人人心中激盪,都想隨了師傅出去斬妖除魔,一時之間,清虛殿上的青年道士們無不興奮,小聲交談起來。卻見卓不群悄悄走到天玄真人身邊,低聲地說道︰「師傅,弟子也想要隨師兄們同去,師傅知道,那青石鎮血案與我有莫大關係,徒兒,徒兒--」想起慘死的父母親人,卓不凡竟再也說不下去,一雙眼眶已經發紅了。

天玄知道,按照不凡這孩子的修為倒也的確有資格參加這次巫山之行了,只是這孩子年紀幼小,又是身懷異物,命運多舛,所以極不放心讓他離開自己身邊。卻又見他可憐兮兮的站在面前,眼中全是懇切,不由得心腸一軟,道︰「不凡,為師知道你身負血海深仇,但你年紀幼小,放你出去,為師總不放心。這樣吧,你像為師保證,此次前去,要寸步不離三師叔天韻真人左右,一切行動全聽三師叔指令,能做到你便同去,如何?」

卓不凡喜出望外,連連道︰「徒兒能做到!一定能做到!請師尊放心!」

胡不歸看卓不凡也要去了,便上前對天玄真人到︰「掌教師叔,不歸也想跟小桌子同去。」

天玄真人頓時覺得頭痛不已,他卻知道這孩子極為難纏,若是不允,必是十分麻煩,眼珠子轉了幾轉,笑道︰「不歸啊,師叔有一個特別重大的任務交給你一個人去做,卻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啊?」

胡不歸畢竟是小孩兒,哪裡知道這神仙一般的掌教真人又想陰他,只聽得特別重要,又是讓他一個人去完成,頓時覺得很有面子,興趣大增,問道︰「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任務啊?」

天玄真人道︰「嗯,這個,上次你在這清虛殿上發現了失傳已久的本派絕學玄天步法,為我派立下了大功。師叔很是高興。這次師叔交給你一個極為秘密的任務,據傳說,在這老霄頂上有一處密地,曾是歷代仙師藏寶之處,埋藏著本派無數寶物,師叔希望你好好勘察一番,若能找到,師叔必有重獎,倘若找不到,那也便罷了。」

胡不歸一聽什麼極為秘密,什麼無數寶物,若不是天玄拉住了他,簡直轉身便要去尋寶了,嘴上連連道︰「這個任務好玩,弟子一定好好尋找!絕不會令師叔您失望的!」他卻不知道,他師叔現下非但不失望,反而大喜過望,甚至感覺自己很有智慧。但是天玄真人卻不知道,他這隨口一說,卻令老霄頂翻天覆地,好一番折騰。

出師巫山的人員敲定之後,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愁,選中的興奮得手舞足蹈,去不成的垂頭喪氣,暗暗下決心苦練道法,爭取下次機會卻不錯過。

次日清晨,青城山出師巫山的一行二十八人,與掌教真人辭別,由天韻帶領,祭出各自飛劍法寶,列隊而去,身後拖出長長的青光,極為壯觀。卓不凡雖然已經修習到清明天第三層,卻還沒有煉製自己的法寶,只得由天韻帶著一路飛去,他心中有一陣說不出來的激盪,這一年以來,閉目便是那一灘灘血肉模糊,睜開眼楮便更加刻苦練功,此去也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收穫,是不是真的可以再遇上那個全身散發出綠色的妖人呢?

卓不凡站在天玄真人身後,揮手與卓不凡等告別之後,還沒等天玄真人轉身,便帶著小虎,風也似的歡呼著尋寶去了。

下午時分,修煉完畢的天玄真人偶然發現真武殿的地磚被撬得七零八落,便知不妙。急忙四處查看,才知道非是不妙,而是大大的糟糕。清心閣、養心殿、珠璣樓等處的地磚全都被撬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顯然是那個混世小魔王的手筆,然而到了此刻他卻又不能說昨日在清虛殿上自己是信口胡說,並沒有什麼祖師們留下來的寶物。更令他煩惱的事,聽幾個門下弟子講︰這胡不歸遇有人攔阻便告知,這是奉了掌教真人之命,在進行一項極為秘密的任務,並且掌教真人吩咐了,此為絕密,誰看見了都要假裝沒看見,否則便要糟糕。真是令天玄真人頭大三分。其實門下弟子還有未說出口的想法︰師尊平日裡威嚴莊重,不苟言笑,怎麼竟吩咐這胡不歸肆意胡為?莫非--近朱者赤,自從這古怪的孩子來到天玄一宗之後,師尊似乎也改變了不少啊。便是此刻師尊臉上的表情就多少有些古怪了。

無奈之餘,天玄真人命人將正在四處瘋狂挖掘的胡不歸叫到進前來,低聲對他說︰「這個--不歸啊,師叔跟你說,你這項任務呢是極其隱秘的,不要動靜太大。更不要隨意損毀山上屋舍建築,咱們尋寶之人都是些斯文人,靠的是過人的靈覺和智慧,你說是吧。就像你上次發現玄天步法一樣,不也是沒有挖開青磚便找到了嘛。那就是靠得你的靈覺啦。所以呢,你以後尋寶還是盡量斯文些,可以吧?」

胡不歸到︰「噢,這樣啊,原來是用靈覺來尋找啊,師叔您怎麼不早說呢!我剛剛用鐵撬槓把您臥室的地磚給撬了,早知道就用靈覺了,也不會那麼累--」

天玄真人一口先天真氣差點沒噴出來,只得連連苦笑,心道︰這小傢伙的確是讓人頭疼啊,再說,他知道什麼是靈覺嗎?反正連自己修行了這麼多年都還沒有靈覺呢,他卻說︰早知道就用靈覺了--似乎想用便用一般,真不愧為是大師兄的唯一弟子啊,果然古怪已極。無量天尊!

接下來的幾天裡,青城山眾弟子便看到一人一貓都趴在地上,緩慢的爬行著,四處勘察,模樣古怪,一身道袍又是土又是泥,手肘膝蓋處被磨得稀爛。胡不歸兩個不理眾人怪異的目光,依舊用他們的「靈覺」四處尋找寶藏。幾天下來,一共在地上撿到了五枚銅錢,七張道符,還有一根髮簪,七、八顆桃木釘,但是寶藏卻是絲毫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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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十二章 密境


胡不歸在前,小虎在後,兩個傢伙一前一後的撅著屁股爬進了清虛殿,幾天以來,這兩個傢伙幾乎爬遍了老霄頂的每一處地方,此刻就剩下這個神聖莊嚴的供奉著三清天尊金身銅像的清虛大殿了。打掃大殿的弟子一看見這兩個傢伙爬進來,便想起了近日裡在老霄頂私下傳播的流言︰掌教真人不知出於何故,命門下弟子但凡見到胡不歸有所異動,都不可聲張,更不可阻撓驚擾,且要做到熟視無睹,否則門規伺候。於是乎,這個弟子立即讓自己兩眼發黑,不知何故,便暫時性失明了。這個可憐的弟子立即雙手前伸,嘴裡念著︰「哎呀呀,我瞎了,怎麼什麼也看不見了!」摸索著走出了大殿,一出大殿雙眼便又復明,風一般的逃之夭夭了。

胡不歸和小虎扭頭看看狂奔而去的小道士,都禁不住搖搖頭道︰真是個古怪的傢伙啊!隨即便又埋頭悉心尋找起來。依然是胡不歸在前,小虎緊跟其後。突然,胡不歸噗嗤一聲,放出一股濁氣,緊跟在他後面的小虎頓時撲通一聲翻身倒地。胡不歸扭頭一看,直笑得手掌連連拍擊地面,氣都快喘不上來了。小虎心中那個氣啊,只想張嘴咬人。

一陣打鬧之後,兩個傢伙又重新伏地搜尋。從大殿上一直爬到了神龕之後。清虛殿上所供奉的三清天尊乃是青銅金身,但身上衣飾卻是用數丈布匹做成的一件七寶道袍,顯得宛如真身一般,令人生出莫名的敬畏之感。而這兩個傢伙卻不知道什麼敬畏之感,爬到神龕之上,胡不歸突然問小虎︰「你說天尊這衣裳裡有沒有穿褲子?」小虎抱著腦袋也是想不出來,於是胡不歸竟然膽大妄為的從後面掀開了三清天尊金身的道袍。若是天尊有靈,或許立即便要一道天雷劈死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了。

掀開道袍之後,胡不歸和小虎忍不住怪笑起來,原來那道袍之下果然沒有穿褲子,露出了青銅色的金身。胡不歸這傢伙甚至伸出手去摸了摸天尊的仙臀,直笑得小虎滿地打滾。兩人正自胡作非為的快活,突然天空中一道霹靂爆然響起,直震的大殿震盪不已。一道極細的電光自大殿頂端射入殿內天尊金身之上,一股怪異的吸力嗖得將胡不歸和小虎吸入了三清天尊金身之內。瞬間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胡不歸不知道這是什麼所在,似乎剛才是被吸進了天尊的體內了,眼前卻是一片漆黑,身子不住的下墜。撲通一聲,屁股摔在了地上,又是撲通一聲,卻是小虎摔在了他的身上。直摔得兩個傢伙暈頭轉向,眼前出現無數燦爛的小金星,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心下卻是恐懼,只道是天尊發怒了,卻不知道天尊打算用什麼手段來懲罰他們。一股無形的壓力朝他們壓了下來。

昨日,去巫山的弟子已有信報,說︰已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各派正在加緊探查,預計很快便會有結果。還特別說道,卓不凡很好,一直由天韻帶領,請掌教真人放心。天玄真人聽得這般消息,心下大定,突然又覺得這兩日青城山似乎清靜起來,倒也並非是因為那一宗二十餘人門人弟子出去討伐妖孽而顯得冷清起來,似乎是什麼人不見了,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他無奈的撓撓頭,輕飄飄的走進密室參悟玄功了。

青城山屬下各門人弟子也都奇怪,每天在眼前晃的那兩個傢伙似乎這兩日不見了蹤影,卻有轉念一想︰一定是去執行掌教真人所吩咐的絕密任務去了,因而才會突然蹤影全無,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不可說!不可說!卻沒人知道,他們兩個把任務執行到一個自己也不知道的莫名所在去了。

胡不歸只感到此間似乎壓力絕大,一股龐大的壓力有如實質一般重重的壓在他們身上,直壓得骨骼咯咯作響,全身欲裂,連呼吸都極為艱難了。胡不歸從懷裡拿出火折,卻怎麼也打不著。他只得抱著小虎摸黑朝前走去,才走了兩步便摸到一面冷冰冰的石壁。手沿著石壁一路摸去,石壁光華無比,毫無縫隙,向上爬似乎是不可能的了。走了一圈,四面似乎都是石壁,並沒有去路。胡不歸頹然坐在地上,發起愁來,卻不知如何才能出去。心中暗暗罵道︰這三清天尊怎麼這麼小氣!不過是摸了摸他神像的屁股,就發這麼大的火,要把老子關在這裡餓死嗎?

手上卻被小虎舔了舔,然後小虎慢慢從他懷裡爬了下去,兩隻眼楮發出了兩點光亮,朝著如墨般的黑暗走去。不多時,遠遠的聽見小虎叫了一聲,似乎小虎發現了出去的路徑,在叫胡不歸過去。胡不歸立即朝著小虎叫聲傳來的方向走去,才走了四、五步,突然腦袋 的撞上了岩石,眼前又是一片閃爍的小星星。疼得他蹲了下來,再睜開眼楮,卻看見不遠處小虎那一雙閃亮的眼眸。伸手摸了摸四周,原來是個方形的洞口,只有兩尺見方,難怪剛才會摸不到,此刻蹲下來,才發現它。小虎那雙眼楮在黑暗中可以視物,這才找到了這個洞口,卻不知道著洞口通向哪裡。但是此刻卻也管不了這麼多了,胡不歸朝著前面的小虎爬去。石洞不甚寬,好在胡不歸本就是個小孩兒,身材本就瘦小,而小虎更只是一隻小貓,再加上他們兩個這幾日全都是在地上爬行,此刻卻很習慣了。

於是,小虎在前面引路,不時地回頭等著胡不歸,一雙眼楮便像是引路的明燈。石洞曲曲折折,並不規則,有的地方甚為狹窄,縱是胡不歸這樣的小身子也是將將擠過去,就這樣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累了便趴在地上休息片刻,再接著爬。一直到遇上一堵石牆為止。這一人一貓摸著前面的這堵石牆,心中一片冰涼。原想從這條甬道可以尋個出口,卻不曾想竟是一個死胡同。

胡不歸撫摸著石牆,感覺上面鐫刻著一些花紋,卻不知道是些什麼。但是心中卻焦躁起來,在這狹窄黑暗的地方還承受著一種怪異的令人渾身欲裂的壓力,換做是誰也會不好受的。胡不歸突然發狂,用力敲打著那道石牆,嘴裡喊道︰「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卻是毫無用處。一直嘶喊到精疲力竭才無力的靠在石牆上喘息著。胡不歸的手無意識的在石牆上撫摸著,沿著上面鐫刻的花紋的線條,一支手指蜿蜒著某種奇怪的走向,漸漸的繪成了一種似圖非圖,似字非字的東西,那形象隨著手指的流動漸漸映射在胡不歸的腦海裡,他感到那像是一個符咒,卻是自己在青城山從未見過的一種符咒。最後手指終於摸到一個他認識的字︰開。他不由得心中一動,手指在這個字上盤旋著,一直沿著這個字的線條畫了九遍,嘴裡不住地念著︰「開!開!開!」突然,那石牆轟隆隆一陣亂響,竟然向上升起來。一股強大的壓力將胡不歸和小虎噴了出去。

一道幽暗的光線照亮了這裡,胡不歸瞪大了眼楮,這是一個極為巨大的山洞,像三座宮殿一般的寬闊,順著幽光發出的方向看去,是瓖嵌在巨大山洞石壁上的一個方孔形狀的石窟,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散發出光亮。藉著幽光,胡不歸看到山洞內,遍地都是白骨,密密麻麻,全都是白骨。甚至就在他腳下,剛才摔出來的地方,也有一片被他和小虎壓爛了的白骨。胡不歸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怖,這山洞裡至少也有千餘具白骨,如此多的死人躺在這裡,怎麼能不叫這個孩子害怕呢?

他小心翼翼的繞過那一具具白骨,一步步的朝那發出幽光的山壁走去。地上很多白骨手中都拿著各式各樣的兵器,有的是刀,有的是劍,還有很多式樣古怪,胡不歸並沒有見過。看樣子這些人像是互相廝殺,最後全都死於非命了。難以想像當時的場景是何等的慘烈。

胡不歸走到那石壁下,石壁距地面大約三丈餘高。胡不歸飛身躍起,攀住一塊凸起的岩石,然後手腳並用,向上爬去。小虎則是輕靈的竄動著,片刻便已經爬上了那石窟。胡不歸跟著也爬了上去,才一露頭,便看到那人工開鑿的方形石窟中懸浮著一盞青燈,散發出悠悠的光亮來。胡不歸爬上石窟地面,才看到在石窟的最裡面牆角處還有兩具屍骨。屍骨一大一小,大的顯然是個成年人,尚未完全腐爛的衣飾顯示出這個屍骨是一個女子。而小的卻儼然是個嬰孩兒。那嬰孩兒的屍骨包在一個散開的襁褓裡,便丟在女子屍骨的旁邊,似乎是一對母子。誰會對這對母子下手呢?胡不歸不覺心中似有一種莫名的憤怒升騰起來。

他慢慢走進石窟,那盞在石窟上方懸浮著的青燈緩緩的轉動著,散發出一陣柔和的光線。卻看不見那燈上有燈油、燈芯之物,卻不知它是如何發光的。胡不歸又走到牆角,去看那地上的兩具骨骸,卻見牆壁之上用利刃刻滿字跡,便湊過去讀了起來。

那牆壁上的字跡卻是一個女子的口吻,寫道︰「賤妾乃梵天谷弟子秦美雲,自知罪孽深重,將不久於人世,在此留言,只望後世君子得悉賤妾之經歷,孰對孰錯,待後世評說。

賤妾本是梵天谷玉華夫人座下三弟子,自幼未曾出谷半步,所見之人,都是本門姐妹。卻在那日,一個身長如玉的青年道士來到了梵天谷,說是青城山弟子來給玉華夫人送信的。自從那一天起,我便再也忘不了他了。他那樣笑著的樣子,始終在我心裡晃啊晃的。師傅命我招待客人,於是鬼使神差的我們兩個便暗生情愫,私定了終身。可是岑哥,難道你後來便忘了我們在梵天谷許下的誓言了嗎?

岑哥走後,我日日思念他,盼望能出谷去尋他,與他雙宿雙飛,也不修什麼道求什麼仙,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便是神仙我也不做了。終於有一天,師傅命我出谷辦差,我欣喜萬分,卻不知道,這一出谷,卻成了我終身大恨。原來,其時魔教猖獗,新任的摩君據說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在短短幾年內,便將魔教發展壯大,師傅說恐怕不出幾年,我們正道修真之人便要慘遭滅頂之災了,而天下也將會生靈塗炭,一場禍事近在眼前。

我卻不懂這些,只知道執行師傅的指令就是了。那天,我與兩個師妹在西湖斷橋畔跟蹤一個魔教弟子,那魔教弟子走到橋上,跟一個身穿黑色衣衫的男子低聲說了幾句話,便匆匆離開了。那穿黑衫的男子背對著我們,負手裡在橋上,翹望遠山,不知怎麼,我感到這人身上有一種絕大的氣勢,縱使是在師傅身上,我也是未曾見過的。當我們經過斷橋的時候,那男人也不回身,便像是背後長了眼楮一半,雙手不知怎麼揮舞了一下,我便與兩個師妹一起被他制住了,這時他才哈哈一笑轉過身來,卻是一張劍眉星目的俊臉。我感到他轉身看到我的時候眼光一顫,隨即他便道︰『你們幾個便是玉華夫人的弟子吧,老子今天心情甚好,不想殺人,你們幾個便回去告訴玉華夫人,再來騷擾,看我不殺上梵天谷去!』說罷轉身瀟瀟灑灑地走了。後來我才知道,他便是令人聞之喪膽的魔君。當時卻不覺得他又多麼可怕。

回去之後,師傅詳詳細細的詢問當時的情景,反覆問了好幾遍,然後就陷入了沉思。回到梵天谷後的第四天晚上,突然有人在我的窗外輕輕敲了敲,我推開窗子,卻見月色下竟是那個魔教的魔君,他臉上帶著笑,很輕鬆的說︰「不要喊叫,否則你梵天谷的人來了也是枉送姓名。我知道他說的不假,據師傅講,這個人是魔教千年來不出世的奇才,竟然將魔教的天魔功修習到第七層,按照當時正教中人的實力,竟沒有一個可與之相抗衡。另外他臉上的那種輕鬆的神情也讓我並不覺得緊張。我只是傻愣愣的隔著窗子望著他。他卻走上前來,臉上帶著古怪的微笑,輕輕的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我的腦子一片混亂,便宛如木頭一般的傻傻得站著。然後他笑笑說他還會來找我的,便一轉身消失不見了。

他剛走不久,師傅便來到了我的房中。師傅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說︰武當的十三名高手昨晚剛剛被魔君一人殺掉了,只要這人在世一天,正教中人永無安寧。我心中忐忑不安,師傅定是瞧見了剛才的事兒,但師傅卻並不提起。師傅又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說道︰雲兒,為師這些年待你如何?我道︰師傅待徒兒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若非是師傅收養徒兒,此刻只怕是早已死於荒野了。師傅道︰眼下有一個極為重大的任務,無人可以勝任,唯一可以完成這任務的便只有我了,問我願不願意為天下蒼生去完成這件事。我道︰師傅但有所命,徒兒無不遵從。師傅道︰我看出來這魔君對你已經是暗生情愫,我要你嫁給他。我一聽此言,不覺一道晴天霹靂。然而師傅神情淒苦的道︰雲兒,我知道這是讓你受苦了,你也大可以不必去,一切盡看天下的造化了。

三個月後,我嫁給了魔君。以次為交換的條件是,他永不侵擾梵天谷。但這並非是師傅的目的。我不敢想岑哥聽到這個消息會如何,但是我的心是屬於岑哥的,誰也奪不去。魔君待我極好,凡事無不體貼。魔教教務再忙,他也想著時時來陪我。但是他越是這樣,我心中對他越恨,若不是他,我與岑哥只怕是早已雙宿雙飛了。一年以後,我為他生下一個女兒,這個時候,他已經對我極為放心了。於是我便每天在他的湯水裡放入蝕神散,因為份量極少,所以他是不可能發現的。

一直到足足一年之後,我帶著女兒悄悄離開,按照師傅他們的計劃來到了青城山,在後山伏魔洞中等候他上當。按照計劃,一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中,說我和女兒都被正教抓獲,關在伏魔洞中。這時他身邊的四大護法都不在身邊,那也是師傅他們的安排,將四大護法全都引開了。本來按照他的心智是決計不會上當的,但是失去我和女兒卻令他心神大亂,當下他就帶了身邊數十人來青城山救我。

正教中數千人全都埋伏在這伏魔洞四周。我遠遠的看見其中也有岑哥,只是他臉色鐵青,神情憔悴,我看在眼裡不由得掉下淚來。我上前與他說話,他只是冷笑,笑得我的心都碎了。我說岑哥,殺了這魔頭我便會回到你的身邊,只是不知道你還肯不肯再要我了?岑哥冷笑道︰我便是要你,你懷裡這個孽種呢?你將她怎樣?說完轉身便走了。我呆在當場,只知道流淚。我的身子原本已經不乾淨了,又有了魔君的孩子,岑哥心高氣傲,自然不會再要我了。我的心裡一陣翻湧,一股恨意如滔天巨浪,等我清醒過來,我已經親手將寶寶掐死在襁褓裡了。我抱著寶寶的屍體,像個瘋子一般跑到岑哥面前說︰岑哥,我已經將我跟他的女兒殺死了,你看啊,你看啊,這下你可以要我了吧?岑哥又驚又怒,那臉上眼神便像是看到了妖魔一般,他說︰你這個瘋子!說完拔腿就走。當時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是即震驚又憐憫。我不由得一陣心灰意冷。獨自坐在石窟中抱著已經冰涼的寶寶,心中卻又突然想起魔君平日裡對我的好來,他看我是那眼楮裡的溫柔,怎麼也不像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頭,我心裡亂成一片,一時希望他上當前來,一時又希望他不上當。就這麼胡思亂想著。然而他還是來了,帶著他那幾十個數下,衝進了幾千人的埋伏裡。

這時候,我才知道江湖上為什麼那些人這麼怕他,他殺起人來便像是殺一隻隻小雞,那些正教的高手跟他一照面便死於非命了。他很快便發現了我,朝我這邊衝了過來。很多飛劍、法寶打在他身上,他身上也帶了許多的傷,他卻不在乎,只是朝我這邊衝過來。根本沒有人能擋得住他,就在這時,他體內蓄積的蝕神散發作了,漸漸的他身上的傷越來越多,血不停的流著。等他衝到我面前的時候,已經是個血人了。他上來便要抱我走,我卻遠遠看見了在人群中衝殺過來的岑哥,當時岑哥的眼楮裡全是殺意,兩隻眼楮紅得嚇人。我不由自主地右手一送,一把匕首便插在了魔君的胸口,他吃驚的看著我,我便跟他說,是我騙了他,我不但騙他吃了腐蝕他魔元的蝕神散,我還親手殺了我們的女兒,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他,我喜歡的另有其人。我當時便希望他一揮手劈死我,但是卻看見他用無比傷心的眼神看看我,又看看在地上的女兒,突然身子就向石窟下面墜去。還沒等落地,他突然撕心裂肺的狂吼一聲,那一聲震得所有人心中都是翻湧不已。他突然狂吼著︰都死了吧、都死了吧!竟然使出了天魔附體大法,只見他身子暴漲,揮手虛引,兩手便憑空出現了那把傳說中的天魔劍,恐怖到令人窒息的強大威力瞬間爆發了,他每揮動一劍便會有無數人化為血肉,甚至是他的屬下也都難逃一死。我知道,他這一施展天魔附體他便也活不了了,強大到他也無法承受的力量,會將他的肉身和體內的魔胎全部摧毀。

才一瞬間,成百成百的人就在我面前死去了,就在這時,百餘名各派掌門、長老飛到洞頂,合百人之力使出了乾坤滅魔大法,一個彷彿天威般的巨大光柱朝他劈來,他鬚髮盡張,怒目而視,真像是一個神魔一般,舉起手中的天魔劍劈了過去。一聲轟然巨響之後,山體都坍塌了,將山洞裡的人全都埋在其中了。但我看見,一道淡黃的光激射了出去,那應該是魔君的煉妖壺所發出的光芒。但是他縱然是逃出去又能怎麼樣呢?施展過天魔附體的人還能活多久呢?

一轉眼,整個山洞便只有我一個活人了。我發狂的在死人堆裡尋找著岑哥,我甚至希望能找到他,然後抱著他的屍體一起死去。但是我翻遍了整個山洞,這裡面沒有他。我卻不知道是應該失望還是應該高興。

我不知道魔教和正教為什麼會這樣打打殺殺,而我所作的是對還是錯呢?若是對的,我的岑哥為何不要我了?我連親生女兒都殺了,他還是不要我。若是錯的,為何教我養我的師傅會讓我這樣去做呢?又為何魔君至死也不肯殺我?誰能告訴我,這一切究竟該怪誰呢?」

胡不歸看著這些字跡,雖不是全然明白,卻在胸中升起一種說不清楚的激盪,是憤怒?還是悲傷?抑或著兩者兼而有之?但是他感覺這個故事裡的那個魔君卻像是一個真正的大英雄一般,明知凶險卻依然毫不畏懼,面對正教數千人,卻依然大發神威,實在是令人讚歎惋惜。反倒是正教這種下陰謀的手段令胡不歸很是瞧不起,他覺得英雄好漢便應該面對面真刀真槍的對著幹,靠一個女人來欺騙這樣的大英雄,實在是勝之不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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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4:19: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十三章 巫山


滾滾長江,碧水東流,波濤如怒,浪花飛濺似雪。巫峽兩岸宛如刀削,絕壁百丈,夾著中間一條不甘的翻湧掙扎的巨流,發出了陣陣駭人濤聲。那瘖啞著咆哮著的江水,便像這兩岸祖祖輩輩生存在這裡的川人一般,血管中暗藏著不屈的血性,倔強而高亢的向前奔去。

在巫山絕壁之上,一個男孩兒望著滾滾的大江不由得心潮澎湃,心中多少事也都隨之翻湧咆哮著,一陣強似一陣。在他身後,一個中年道人輕輕歎口氣說︰「不凡,又在想心事嗎?」

卓不凡回轉身來,道︰「天韻師叔,弟子在想,此次興風作浪的妖人會不會就是造成青石鎮血案的那個妖人。」

天韻真人到︰「根據目前的情勢看來,還未可知,這幾日各門派都未得到有用的線索。只有咱們還算是有了些眉目,但是不管怎麼說,你都不可輕舉妄動,若是有什麼行動,你必須跟在我左右。好了,你不聞、不問兩位師兄快要回來了,我們下去等他吧。」說著伸手拉住了卓不凡,一道輕靈的碧光一閃,卻是天韻真人的法寶碧玉簫,帶著二人朝絕壁之上的一個山洞飛去。

剛入洞口,便有數十人迎了上來,都是青城門下。原來青城、峨嵋、武當、崑崙、梵天谷、少林禪寺等六大門派分頭搜索,各門派都是由本派長輩率領門中年輕一代出行。峨嵋萬年寺由禪動大師率領;武當真武觀由神馳道長率領;崑崙派由玉玨道長率領;梵天谷則由現任谷主的師弟韓無涯率領;少林禪寺由達摩堂心燈大師率領。一連數日,眾派都是徒勞無功,半個妖人蹤影都沒見到。

青城派最先得到線索,憑借青城山的秘術,天韻真人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這個身懷先天陰氣的女子。在據此三十里處的山裡,有一戶人家,家生獨女恰好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的生辰,那妖人尚未找齊九九八十一個女子,必定會找到此處來的。於是,天韻真人命門人暗中監視,發現妖人蹤跡不可驚擾,要尋到了妖人的老巢之後,才彙集各大門派一舉殲滅妖人。

這般守株待兔的一連受了幾日,毫不見妖人動靜,青城一眾都有些沉不住氣了。就在昨晚,派去監視的王不攻潛回山洞,告知妖人已經出動,梁不聞、張不問兩個已經跟蹤而去,若有消息,便會留下一個繼續追蹤,另一個回來報告。眾人一聽,無不興奮起來。

天韻道長問道︰「派去通知各門派的弟子可都回來了嗎?」

孫不智上前一步道︰「稟報師叔,不嗔、不為、不垢、不染都已經回來了,只有不貪師弟去給少林派報信尚未回來。」

天韻道長微微皺了下眉道︰「按說也該回來了啊,怎麼去了這麼久?」旋即又問道︰「那不聞、不問可有消息傳來?」

孫不智道︰「暫時還沒有,不過天竹師叔已經在兩個時辰之前去接應他們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正在說話間,兩道清光轉眼而至,卻是天竹帶著梁不聞回來了。天竹道長對天韻道︰「三師兄,我們已經發現了妖人的巢穴,原來是在巫山神女峰近左,不問留在那裡繼續監視,我們先回來跟師兄商量,其他五大門派的同道都來了嗎?」

天韻道長到︰「還沒有來,我們上峰頂去等他們吧。」

不多時,其餘五派門人紛紛駕馭法寶飛來。天韻道人上前一步對少林禪寺的心燈大師道︰「心燈大師,貧道有禮了,請問我青城門下的弟子宋不貪怎麼沒與大師一道回來?」

心燈大師道︰「阿彌陀佛,宋施主還沒有回來嗎?他給我們送了信報便走了,說是要回去覆命,怎麼此刻還沒有回來嗎?」

天韻道長搖搖頭,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安。

當下眾門派領隊在一起商議,峨嵋禪動和少林心燈大師推舉由天韻真人指揮調度。天韻真人欲要推辭。武當神馳道長卻極力贊成由天韻真人統領群雄。梵天谷韓無涯則是不置可否,而崑崙玉玨道長卻心生不滿,心道︰都是平輩修士,卻憑什麼由天韻主持?難道說我崑崙就比不上你們青城?面上卻是勉強笑著道︰「天韻師兄便不要推辭了,斬妖除魔要緊!」天韻不便推辭,便與眾人說先去巫山神女峰與張不問匯合,然後兵分六路包抄妖人巢穴,屆時由青城派發出清靈氣為號,大家一齊動手,殲滅妖人。商議完畢,諸派眾人紛紛祭起法寶,大隊人馬在夜色的掩映下,貼著山嶺地勢低低飛去。

天韻道人手拉著卓不凡,跟在天竹等人後面,兩旁林木森然,夜色濃重,一團烏雲遮住了月光。遠遠的前方江岸出現了十餘座姿態挺拔秀麗的山峰,黛青色的山峰恰似一個個臨江而立的絕色美女,卓不凡心道︰「這便是有名的巫山十二峰了嗎?」只見當中一座山峰居群峰之中,卻超然而獨立。神態似憂傷,又似有無限的惆悵,仰首望去,卻又感到一種凜然而不可侵犯之威嚴。那便是神女峰了。

眾人貼著山勢悄無聲息的飛到神女峰旁邊一座山峰上,張不問快步迎了上來,道︰「稟告師傅,妖人從神女峰山腰處的一個隱秘入口進去了,此刻還沒有什麼動靜,那入口是一塊巨大的山巖,弟子看見他伸手左推,那山石便打開了,他夾這那女子匆匆走進去,便再也沒有出來了。弟子怕這山洞還有出口,便悄悄的圍著神女峰轉了兩圈,卻沒有發現其他的洞口。」

天韻點了點頭,其他五大門派與天韻打了個招呼,便紛紛率門人朝預定的位置繞行而去了。又等了一盞茶功夫,天韻約摸著諸人都已經準備好了,便揚手發出了一道清靈氣,燦爛的清光筆直的飛向天空,宛如一道絢麗的煙花。眾人齊齊祭除法寶,朝著神女峰飛去。天韻道人拉著卓不凡的手也駕著碧玉簫飛去,卓不凡的手上全是汗水,天韻扭頭對他說到︰「不凡,一會兒你便緊緊跟著師叔,無論出現什麼情況都不可離開師叔半步,便是真地看到你的仇人,你也不許主動出手,你能做得到嗎?」

卓不凡咬著嘴唇半天不語,最後終於點了點頭。天韻新中悄然一歎,隨即高高飛起,超過眾人,率先來到了那大青石的上方。按照計劃青城山與武當派一路,從正面強攻,兩側是接應支援的峨嵋和崑崙。而少林寺和梵天谷兩派則在山後圍堵漏。天韻與武當派神馳道長兩人同時高揚雙掌,兩道刺眼的閃電破掌而出,打在那巨石之上,登時將巨石打成粉碎,露出一個巨大的洞口。眾人一擁而上,提劍衝了過去。

數十名身穿黑衣的人飛快的從洞口竄出,當先一人叫道︰「什麼人,敢來巫冥宮搗亂!是活得不耐煩了嗎?」說著揮手便是一刀,一道黑色的刀氣迎面而來。卻被天風道長一劍劈散,天風道長身子也是一陣微顫,顯然此人功力也是頗為深湛。

天韻聽到那人說這裡便是巫冥宮也不由得微微一愣,巫冥宮是昔年魔教殘留的四支之一,是由當年魔教魔君座下四大護法之一巫神道所統領的。這些年來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蹤,卻不想竟然躲在這裡幹出令人神共憤的煉製滅神燈的舉動來。

天韻上前一步,道︰「貧道青城山天韻,請你家宮主出來說話!」

那人哈哈狂笑道︰「原來是青城山的老雜毛,我家宮主豈是你們這些人隨便見的?你叫你師兄天玄上來或許我家宮主還可以考慮見上一見。」他身後眾黑衣人也都嘎嘎怪笑起來。

天竹聽得不由一陣火起,怒道︰「魔教餘孽聽著,快放了那些被你們劫持的女子,停止煉製滅神燈,否則我正教眾人今日便要替天行道了!」

那領頭的黑衣一聽此言也不由得勃然大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們這些所謂的正教中人要他媽來找老子們晦氣便真刀真槍的來幹上一場,還他媽的非要尋個借口,狗屁替天行道!要干仗便上來,老子皺一下眉頭便是你養的!」說著騰身而起,手上一把漆黑如墨的長刀暴起長長一道黑色的光焰。其餘魔教弟子也都紛紛飛身上前。

天韻卻領著青城一眾後退了數十丈,魔教眾人緊追過來,埋伏在兩側的峨嵋、崑崙兩派迅速切斷了這一干人的退路,勢成包抄。而脾氣暴躁的天竹卻早已經跟那領頭的黑衣人斗在了一起,其餘青城派的弟子也都紛紛尋了對手鬥在一起,一時間滿天飛劍法寶,好不熱鬧。

天竹道人的法寶是一根通體碧綠如玉的三尺竹杖,此刻揮動起來,只見一片清光揮灑而去,一股蓬勃的真元朝著那黑衣人的頂心砸去。那黑衣人怪笑一聲,三道凌厲之極的黑色魔元刀氣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劈了過來。天竹身子一搖,瞬間彈起,飛至黑衣人上空,姿勢不變,依然是朝著黑衣人頂心砸去。誰知那三道魔元刀氣卻地溜溜打了個轉兒朝著天竹背心打來,此時要躲已然不及,天竹一咬牙,週身勁氣狂飆,手上綠竹杖靈巧宛如靈蛇般繞開橫擋的黑刀,斜斜擊在黑衣人左肩,只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背後刀氣也已經重重打在他的身上,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去。黑衣人也怒吼著退了開來。

天韻道人瞬間飛到天竹身邊,一把抓住了,他將拖出了戰團。天韻心下極是駭然,看此人不過是巫冥宮一個小頭目,卻有如此實力,原本以為是某個妖人偷偷煉製滅神燈,卻不想竟是實力這般強橫的巫冥宮。

天竹受傷,卻有一個人暗自冷笑,便是崑崙派玉玨道長,心道︰你青城派也不過爾耳,還是看我崑崙的本事吧。玉玨真人率領弟子衝向魔教陣中,其他各派也一擁而上,加入到戰團之中。

在青城、峨嵋、武當、崑崙四派的合擊下,片刻便有數名魔教弟子喪身劍下。突然間,那領頭的黑衣人一聲 哨,從洞開的山洞中湧出一股氣勢強大的黑流,直衝而出。卻見一個人影快如閃電般的衝進了戰團,那黑色人影像是一道蜿蜒的閃電般的在正教眾人之間穿行,一轉眼便有幾名青城、崑崙的弟子被擊傷,那人拖著一道殘影,停在了黑衣人旁邊,皺著眉頭道︰「老五,怎麼來了這許多正教混球?」

那個老五道︰「大哥,這些正道雜毛說咱們抓了什麼女人來煉製滅神燈,真是不要臉之至!」

那老大沉聲道︰「跟他們沒道理可講,誰的拳頭大誰就有道理!」說罷便帶頭衝進戰團裡廝殺起來。隨著這人奔出來的還有三四十人,也是個個彪悍,殺氣騰騰的衝進了戰團,一時間情勢逆轉,正教中不少弟子受傷倒地。天韻一見形勢不好,立即發出一道清靈氣,召集蹲守在後山的少林、梵天谷二派。

眾人廝殺中,天韻一直遠遠虛浮在半空中略陣指揮,站在他身側的卓不凡卻早已是熱血沸騰了,早就緊緊地握住臨出來時時附贈他的赤麟劍,幾欲上前衝殺,卻被天韻緊緊拉住了,半步也上前不得。

巫冥宮得了後來那黑衣人,實力大增,有數名崑崙弟子在轉瞬間便被那魔教高手一劈兩半,幾人之中卻只有一個練成了內丹,一枚黃色小丸倉惶逃逸,飛向本門長輩身後,為本門師長收了去,其他幾人便煙消雲散,化為塵泥了。

原本這些正教眾人還顧及著被魔教抓去的那些少女,因此並未痛下殺手,只想逼他們就範,眼見的魔教中人各個下手狠辣,便也都是展開本門絕學,與魔教中人惡鬥起來。天風道人祭出清風劍,一道道罡風便如利刃般朝著魔教眾人削去,魔教中人立時有幾個躲閃不及,被一劈兩半。而天龍道人則是騰身而起,召喚出了護身神龍,朝著魔教陣中殺去。天兵道人善於鍛造兵刃,此刻身上陡然生出許多各式各樣的兵刃,什麼飛劍、飛叉、滅魔杵接連不斷的飛出。而天雨真人則是虛手一引,一股江水被化為了一條水龍,在她身周盤旋不定。一時間正教與魔教殺得難分高下,互有死傷。此刻,少林、梵天谷兩派也已趕到,數十根少林寺的金剛降魔杵先一步飛入魔教陣中,一聲接一聲的爆裂開來,又有數十個魔教教眾血肉橫飛。一時間正教大佔上風,便有一舉全殲魔教眾人的趨勢。

那老五狂吼著勢如瘋虎般的衝殺過來,單臂揮動連發出百餘道魔元刀,十餘名功力不深的正教弟子中刀撲地,而硬接過去的眾人卻是全身巨震,功力淺的便被震傷。那個老大卻是陰沉著臉,雙掌連劈,一道道大開大合的魔氣向正教中人猛削過來,又是一片死傷。

禪動飄到上空,屈指彈出一朵蓮花,那蓮花只有寸許,自空中飛快的旋轉著,朝那老大飛去,那老大卻似乎有些忌憚這小小的蓮花,雙手捏指,口中輕唸咒語,猛然一個巨大無匹的狼牙棒出現在空中,他操動狼牙棒迎向蓮花。一個巨大而鋼硬,另一個小巧而柔弱,卻在相撞的一剎那發出一道震耳欲聾的巨響。禪動身子微微一晃,嘴邊流出一道細細的血絲。而那老大則是被撞飛十餘丈,面色一陣青白,顯然也是受了內傷。

那老大看事不可為,打了個 哨,一道黑電閃過,挾著老五奪路逃去,空中傳來他的聲音︰「正教的無恥之徒趁我宮主不在,便打上門來,此仇我們巫冥宮記下了,日後我們再算。」

那剩餘的魔教教眾也都紛紛四散奔逃,卻別一個個截殺了,天韻真人高聲叫道︰「各位手下留情,留個活口。」卻是依然晚了,剩餘魔教眾人全被亂刀砍死了。天韻只得歎口氣,帶著眾人走進了那巫冥宮內。

走進山洞便是一個地下宮殿,一般出於天然山洞,另一半卻是人工開鑿而成。眾人在宮內各處細細搜查了一番,卻並沒有發現一個女子的身影,倒是發現了不少金銀,而煉製滅神燈的跡象卻是絲毫都沒有發現。眾人都疑惑不已,不由得用詢問的目光望向青城派。要知道此舉已然是跟巫冥宮結下了極大的梁子,雖然正教千百年來便與魔教征戰不休,卻總不能這般無中生有的殺上門來。而崑崙派玉玨道長更是一副冷眼瞧熱鬧的模樣,問道︰「貴派這消息當真可靠嗎?別是看花了眼吧?」

張不問臉色蒼白的道︰「我明明看見那黑衣人挾著那女子進了這裡,不曾看見他們走出來,怎麼會不見了呢?」

天韻道人陰沉著臉說︰「再仔細搜搜這裡,看有沒有什麼密道,別是妖人帶著那些女子從密道逃脫了。」於是眾人又細細搜遍了整個地宮,卻依然是一無所獲。

少林心燈大師道︰「看這裡並沒有什麼魔教法寶或是典籍,宮內規格裝飾也甚是簡陋,想必也只是一般的巢穴,未必會有什麼密道的,布若出去再尋尋看吧。」

天韻道︰「也好。」便帶了眾人出洞。卻見遠遠的一道青光飛來,竟是久去不歸的宋不貪。只見他急急飛到天韻道人身前道︰「稟告師叔,弟子發現了妖人煉製滅神燈的地方了!並非是這裡,而是在瞿塘峽!」

眾人都是一愣,天韻上前問道︰「你說什麼?難道妖人另有巢穴?這裡莫非是妖人故佈疑陣引我們上當的?難怪他們宮主並不在其中,原來是另有巢穴!好狡猾的賊子!」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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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紅塵游子 第十四章 煉燈

    幽暗的燈光給整個山洞蒙上了一層陰冷的氣息,寬闊宛如大廳的山洞中央,是一個骷髏堆積起來的祭壇,祭壇分九層,每一層都瓖嵌著散發出點點磷光的骷髏,那一雙雙空洞的眼窩,失神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祭壇周圍是一根根排列成古怪陣法的銅柱,一共九九八十一根。每根銅柱之上都綁著一個赤身裸體的少女。每個少女的腳下的地面都有一個小小的凹槽,這些凹槽又都被一條條在地面上鑿成的小溝連結起來,最後匯聚在祭壇之下。

    那些少女的眼神恍惚而迷離,都面向祭壇而立。祭壇之上站著一個人,一身的黑衣也掩蓋不住他通體散發出來的慘淡的綠色,帶著面具的臉上是一雙散發著妖異光芒的眼眸。九個黑衣人分站在祭壇四周,只听的祭壇上那人一聲輕笑道︰“略施小計,便讓他們打得昏天黑地了,這群笨蛋,卻不知道那個少女是我故意留下誘他們上當的,難道非要在此地抓這些天生陰女嗎?真是一群笨蛋!”笑聲一止,他又問道︰“初九,我讓你去抓的那個女孩子,你處理掉了嗎?”

    黑衣人中有一個應聲答道︰“回主人,小的已經將那女孩子丟入長江里了,此刻只怕是已經喂魚了。”

    祭壇上那人仰天長笑,一陣陣陰寒之氣,在山洞中彌散開來。他又說道︰“陰時將至,我們開始準備吧。”說著便站在祭壇上低聲念起了咒語,隨著怪異的咒語響起,那佇立在旁的九個黑衣人開始了行動,他們以及快的身法在銅柱之間穿行,每到一個銅柱前,便將一名少女的嘴巴捏開,將一枚藥丸送進去,一直到所有的少女都被服下了藥丸,他們才飛身重新回到祭壇旁,卻怪異的五體投地,撲在地上,頭卻沖著祭壇,嘴里也跟著那咒語滿滿的念起來。隨著咒語的響起,一陣陣無形的波浪以祭壇為圓心,朝四周擴散開。

    漸漸的,銅柱之上捆綁的少女開始產生了變化,那迷離的眼神更加迷離,幾欲滴出水來。一顆顆心跳漸漸的快了,撲通、撲通、撲通之聲隨著一面小鼓的響起被帶動得越來越急。那小鼓似乎有竄透人心的魔力,帶著眾少女的心跳起起伏伏。一張張臉頰慢慢紅了起來,身體里的血液開始沸騰,不停的升騰著,升騰著。

    隨著一聲呻吟,那黑衣人在祭壇上翩翩起舞,鼓聲依然在繼續,伴隨著鼓聲的節奏,那人的身體變幻出無數種姿態,一時間幻象叢生。呻吟和喘息聲響成一片,猶如電流一般穿過每個少女的身體,刺激著她們身上每一寸肌膚。而那無數的幻象里,赤身裸體的男女作出了種種令人吃驚的動作,如真似幻,令人血脈膨脹,一種難以抑制的興奮極度刺激著這些少女的心神。

    在那些少女耳畔,淫聲浪語響成一片,眼前一切圖像令她們的雙眼再也無法閉上,經不由自主地開始跟著隨之扭動身軀,不由自主地發出了第一聲呻吟,心中的欲望爆發了,猶如山洪一般不可阻擋,于是便熱切的想要加入到那些圖畫中,想跟那些英俊的男人們在一起嬉戲,也做那些圖畫里正在做的事兒。

    然而,她們被緊緊地捆綁在銅柱上,只能拼命的扭動著身軀,借此摩擦著某些敏感的部位,欲望越來越難以阻止,那捆住她們的繩索在掙扎中越陷越深,喘息和呻吟此刻全都來自她們的口中,靡靡之音響成一片。

    就在她們情欲便要升到最高點時,一道碧綠的油光宛如利刃般的切開了她們的下體,殷紅的包含著情欲的鮮血流淌了出來,落在腳下的凹槽里,又沿著那些石溝流向祭壇,而這些少女依然渾然不覺,炙熱的情欲令她們感覺不到痛苦,更加不知道此刻自己身上的血液正在一滴滴的流淌。她們依舊沉迷于那個令人情欲激蕩的幻夢之中,依舊是喘息和呻吟交替著,扭動著她們那年輕的身軀。

    祭壇上那人伸出一雙淡綠色的手,虛空一引,隨著一串咒語,從每個少女身上的傷口處一道淡淡的幽光混合在血液里流淌了下來,隨著這道幽光的逸出,每個少女都迅速的蒼老起來,皺紋瞬間爬上了面頰,一縷縷青絲轉眼變成白發,仿佛歲月從她們的身體上被無情的抽走了,轉瞬之間八十一個少女都已經是全身皺褶,滿臉的滄桑,卻依舊是發出了令人恐懼的那種銷魂的呻吟。

    鮮血不斷的流淌著,匯聚到祭壇之下。那黑衣人張開雙手,從祭壇下一股血泉噴涌而出,那黑衣人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血泉之中,隨後雙手散發出碧綠的火焰籠罩在不斷涌起的血泉之上。那血泉被綠火煉化著不斷的縮小,最終凝結成一顆人頭般大小的血球,這時候俯身在地的九名黑衣人突然從懷中掏出九柄鐵鉤自後而前虛空一劃,一股怪異的風從外而內的刮起,掠過那些已經干癟不堪的少女身旁,滲入她們的神識之中,抽出了她們的三魂七魄,一起朝著那一顆血球飛去,瞬間融入其中。那些可憐的少女此刻已經變成一具具干尸掛在銅柱上。

    血球吸收了那些少女的魂魄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光芒,照亮了整個山洞,突然雷聲轟隆隆的響起了。黑衣人噴出一口慘綠的元氣和一顆慘綠色的珠子,那珠子懸浮在血球之上,一陣陣發出陰冷的光芒。血球越來越小,慢慢的變成一盞燈的形狀,就在這是一個碩大的天雷直劈在山嶺之上,山峰頓時被轟去了山頭,巨石紛紛崩裂,搖墜而落。那黑衣人神色為之一變,狂喝道︰“護燈九使何在!”

    那九個黑衣人應聲飛起,齊氣道一聲︰“屬下在!”

    黑衣人喝道︰“天妖抗雷大法!”九個護燈使者立即揮掌一切,個個手腕都噴出一股鮮血,接著一團綠芒籠住了那噴射而出的鮮血,化為九道耀眼的綠光,有如實質般的凝結在九人的手中。隱隱的雷聲近了,又是一道更大的閃電劈空而下。

    遠遠的便听見了天雷轟鳴,天韻道長等人心到一聲不好,急速朝雷聲轟鳴處的山崖飛來。原來,宋不貪在給少林報信之後,駕馭法寶飛身返回,卻見一個黑衣人鬼鬼祟祟沿江奔去。不禁心生疑竇,悄悄尾隨其後。一直跟到了瞿塘峽,卻見另有兩個黑衣人手里拉著一根長長的繩索,繩索之上全都是被捆綁住的女孩子,個個神情呆滯,顯然是被下了某種法術禁制住了心神。宋不貪心頭巨震,看著他們將那些少女帶入了一個山洞之中,他便飛身而返。

    此時天雷轟鳴,顯然是滅神燈即將煉制成功了,因此而遭來了天雷。天韻一干人不由得心急如焚,催動法寶疾速飛行。每一聲霹靂都震懾著眾人的心神,他們知道並不是沒有辦法抵御天雷的,那妖人既然準備如此周詳,定然也準備好了對付天雷的辦法,成敗便在頃刻間。

    就在眾人趕到前的一瞬間,一道更大的天雷劈在了那已經沒有了山頭的山峰上,山峰竟然從中一分兩半,被劈開了一個大大的裂口,露出了那個本隱藏在山體中的山洞。一股沖天的妖氣從其中散發出來。卓不凡一眼便看到了那個面具之下有著綠色眼孔的妖人,怒吼一聲,便要撲上去,卻被一股大力壓住,動彈不得。

    緊接著,最後一道天雷劈空而至,耀眼的電光使眾人眼前一暗,隨即驚天一響令眾人耳膜欲裂。卻見九道黑影化為滿天血霧消散在空中,而那妖人卻已經手捧幾近成型的滅神燈,雙手不住地發出慘綠的火焰,眼見得那燈開始慢慢亮了起來。青城天韻、峨嵋禪動、少林心燈、武當神馳、昆侖玉玨、梵天谷韓無涯以及各派弟子奔到洞穴上空,將真元發揮到極致,一道道強勁之極的滅魔天雷、金剛伏魔杵、大梵天滅神梭、碎玉罡氣、伏魔青蓮掌齊向那妖人狂砸過去,匯聚成一道十丈粗細的強大真元筆直的砸在那妖人上方。

    而這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卓不凡也是一聲怒吼高舉雙手,一道修煉不久的滅魔天雷自手掌中產生,卻于尋常青城派的滅魔天雷有所不同,竟是夾雜著火焰的一道閃電,匯集到那宏大的正教光柱中,光柱雖強,卻也不能掩蓋那一道泛出火光的天雷。

    只听的轟隆一聲,血腥氣彌天蓋地,那妖人哀號一聲,手上的滅神燈爆裂開來化為滿天血霧,那妖人狂怒不已,卻知道事不可為,急速朝著西方化為一道綠光逃去。

    三名守候在西方的梵天谷弟子上前攔截,卻在瞬間被撕成一團血肉,那人流光一般的逃逸了。幾個修為深湛的高手也急忙追去,卻已經不見蹤跡了,只得回身而返。

    胡不歸一伸手取下了那盞懸浮在空中的青燈,青燈光影流轉,宛如活物。胡不歸握住鑄成蓮花狀的燈座,帶著小虎慢慢爬下石窟。在洞中尋找著出口,那山洞極大,轉了半天卻依然沒有找到可以出去的地方。而被噴進來的那道石牆也找不到一點蹤跡了,便像是消失了一般。望著滿地的白骨,胡不歸不由得有些害怕,而小虎卻是一幅神態自然的樣子,覺得不過是一堆吃剩下的骨頭而已。

    胡不歸又累又餓,頹然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已經近來多久了,只是覺得筋疲力盡全身無力了。小虎反倒是沒有他這般萎靡,卻也安安靜靜的趴在他的腿上舔起自己的爪掌來。胡不歸背*著石壁,不知不覺竟睡著了,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小虎也像是受了他的感染,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將頭埋在他懷里也舒舒服服的睡了。胡不歸手上一松,那盞青燈竟然自行脫離了他的手掌,飄了起來。它無聲的飄到胡不歸的頂心處懸在半空,無聲無息的轉動起來,一暈流光自青燈中散發出來,卻不同于開始的那種幽光,而是一絲生機勃勃的光華,旋轉著將胡不歸罩在了其中。

    胡不歸此時陷入了一個深沉的夢中,沒有了頭上的青天,也沒有了腳下的大地,沒有日月星辰,也沒有光明,有的只是無盡的黑暗。那黏綢的黑暗像是一灘沼澤,不住的下陷,再下陷。漸漸的完全吞噬掉整個身體,沒有呼吸,心跳悠長而緩慢,仿佛來自遠古的鼓聲,一聲余音裊裊尚未斷絕,另一聲又咚的響起。血脈里一絲生命原初的意志似乎正在甦醒,睜開靈識的眼楮藐視黑暗。

    突然頭頂處亮起一道光華,沖開重重的黑暗,照亮心神。那光華來自一盞青燈,它緩緩轉動著,宛如活物一般。神識與光華輕輕一觸,隨即便纏繞著盤旋起來,剎那間燈于人之間產生了一種超脫塵世的契合,胡不歸似乎一下子便看到了燈的心,那是一顆孤寂了百萬年的心,仿佛自亙古便在黑暗中孤獨的亮著,既不知為何而亮,也不知為誰而亮,便就是這樣的亮著,與黑暗抗衡。

    神識輕聲地問那青燈︰“你寂寞嗎?”

    青燈轉動著發出了一聲清鳴,胡不歸道︰“那就讓我們做朋友吧,你、我還有小虎,我們都是這麼的孤單,讓我們做朋友吧,我們在一起會快活的!”

    青燈發出一聲歡快的鳴響,飛快的轉動起來,光亮溫柔而喜悅,胡不歸的神識迎了上去,與那光暈一起飛舞,無邊的黑暗在這里慢慢的退卻了。

    胡不歸緩緩睜開雙眼,卻看見小虎瞪大了眼楮,吃驚的看著自己頭頂,只見那盞青燈發出耀眼的光芒,照得整個山洞宛如白晝。便像是復活了的神物一般,發出了它本應有的威勢。胡不歸笑道︰“小虎,我們又多了一個朋友,便是這盞青燈了,它也是個很寂寞的家伙呢。”

    小虎看看這古怪的宛如活物的青燈,又看看胡不歸,一時間腦子像是壞掉了一般,怎麼也想不出這燈又怎麼會寂寞,而這個古怪的胡不歸竟然要跟燈做朋友,實在是令貓兒匪夷所思。可是它卻忘掉了自己身為一只小貓卻也跟作為人類的胡不歸成了朋友,在無數青城弟子的眼中,他們這對組合那才是所謂的怪物,令道士們的腦袋匪夷所思呢。

    胡不歸卻不理睬面前白痴一般的小虎,對那青燈說︰“嗯,以後我就叫你小青吧,這個名字不錯吧。”

    那青燈竟然在空中盤旋著發出了一聲應和,小虎宛如見鬼了似的,伏在地上,兩只爪子立即蒙住了腦袋,小虎哈哈大笑著道︰“小青,過來這邊。”說著招了招手。那青燈竟然便真的飛到了胡不歸的手上。胡不歸指著伏在地上,透過爪縫偷看的小虎道︰“這個家伙便是好吃懶做、調皮搗蛋卻又很講義氣的小虎了。”說著足尖輕輕一踢小虎道︰“沒出息的家伙,起來見見新朋友!這是小青,你們來認識一下。”

    小虎氣惱的對著胡不歸嗷了一聲,極為不滿意他又這樣來介紹自己,隨後對著這盞古怪的青燈揮揮手爪,算是打招呼了。那青燈也歡快的鳴響了一聲,圍繞著小虎飛舞起來,小虎頓時戒心全無,跟青燈嬉戲起來,最後甚至攤開肚皮任由那青燈緩緩的降落在它柔軟的肚皮上。

    也不知道是小虎還是胡不歸,一聲響亮的咕嚕聲在空曠的山洞里響起來,不斷地被擴大。胡不歸這才覺得餓得要死了,愁眉不展的對小虎說︰“我們再找不到出去的路,我看我們就會餓死在這里面了!都怪師叔胡扯八道什麼有無數寶貝,害得我們困在這里出去不!”正在清虛殿的天玄真人突然一陣毫無來由的哆嗦,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卻不知何故。

    那青燈听了胡不歸此言,卻清鳴一聲,飛了起來。胡不歸道︰“小青,你干什麼去?”那青燈在半空中晃動著,示意胡不歸他們跟著自己。胡不歸和小虎便跟在青燈後面,朝著山洞深處走去。來到山洞一角,小青繼續朝上飛去,胡不歸和小虎攀上岩石緊跟其後。大約向上爬了十余丈,幾乎快要道洞頂了,卻見那巨大岩石後面有一道縫隙,站在地上卻是看不到,此刻登上巨石方才發現。小青在前,向那縫隙緩緩飛去,胡不歸他們也跟著走了過去,那縫隙本不甚寬,胡不歸勉強可以爬進去,卻是行動極為困難。倒是小虎跟著青燈輕輕松松的往縫隙深處鑽去。胡不歸跟著它們一路艱難的往前挪動著,身上衣衫被岩石掛得破破爛爛,大腿胸口都有刮破的痕跡,顯出一道道血痕。一直往下鑽了二十余丈,才到了底,卻有俯身向前爬行。有極狹窄處,胡不歸便連發幾個掌心雷,打掉一些岩石稜角,然後鑽過去。就這樣又爬了三十余丈,縫隙漸漸寬闊起來,一路斜斜的向上而去,到最後終于可以看到前方隱約可見的天光,胡不歸與小胡同時歡呼起來。

    胡不歸歡呼的叫道︰“哇!小青你可太厲害啦!”說著抓住小青便猛然親了一口,然後也不顧全身顫抖的小青,率先朝洞口爬去。小虎憐憫的看了看全身不自在的小青,心道︰你這回可慘了,這小子只要一高興,逮誰親誰!隨即,小虎又想起這小子在自己臉上胡亂親吻的情景,想起那瞬間便布滿自己臉上的口水,不由得後脊梁一陣發冷,和依舊在哆嗦著的小青一起顫顫悠悠的爬出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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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十五章 回山


明媚的陽光照耀在山谷裡,呼吸之中全是清冽的空氣,彷彿全身毛孔都舒張開了一般,胡不歸變成一個大字躺在山坡上,望著明淨的天空,從黑暗的山洞中出來再看見這一片青天,恍如隔世。身邊是同樣攤開肚皮曬太陽的小虎,在他們上方是收了光亮的小青,懸浮在他們頭頂處,輕輕迎風飄動。

他們三個出了山洞之後,就在這山坡上曬太陽,享受著脫困後的愉悅。胡不歸瞇起眼楮朝四周眺望,突然嚇了一跳,原來這山谷竟然是青城山的禁地--後山。

隨後幾個傢伙鬼鬼祟祟的從後山偷偷溜出來,一路上幸好沒有遇上看守後山的若隱師叔祖,否則只怕是難逃責罰了。幾個傢伙沒命的朝碧雲峰跑去,一直跑到碧雲峰上才爬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卻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自己去了青城禁地。胡不歸皺著眉頭想︰「該怎麼跟師叔說呢?難道要跟他說自己不小心摸了三清天尊的屁股然後被天尊一發怒打到後山的山洞中去了?不行不行!哼,這個破師叔又來陰我,我也不妨跟他胡說一通就是了,就說我跑到碧雲峰來睡大覺了,可是小青不能讓他看見啊,否則他問我小青是哪裡來的,我可又回答不上來了。」想到這裡便望向小青,自言自語的道︰「要是小青能變小一點就好收在身上了。」

小青在空中輕輕一旋,轉瞬間便小了許多。胡不歸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小虎也是一般張大嘴巴,像兩個白癡一般望著小青。胡不歸突然有道︰「還能再小點嗎?」話音未落,小青便又旋轉著小了許多,一直變成一隻甲蟲大小方才停住。胡不歸喜出望外,捧著小小的小青道︰「小青,你真是太厲害了!」

小青聞言卻電光一閃,躲到了小虎的耳朵後面,胡不歸一愣,卻不知道小青這是怎麼了,好像很害怕自己一樣。而小虎看到小青為了躲避那小子的充滿口水的吻,一副狼狽逃竄的樣子,而胡不歸還傻呆呆得在發愣,再也忍不住,笑得滿地打滾,發出一聲聲怪嚎。

胡不歸把小青收進懷中,然後帶著小虎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老霄頂。一上老霄頂就直奔廚房而去了,兩陣旋風衝進去見什麼吃什麼,頃刻之間,卻見廚房裡已經是一片狼藉,便好似一群餓鬼剛剛洗劫了青城山的廚房重地,狂吃一通之後,胡不歸還不甘心,硬是又拿了兩個生蘿蔔,這才挺著肚子離開回房睡覺去了。等火頭道人老張走進廚房看著這慘不忍睹的廚房,不禁打吃驚,直嚇得火頭道人老張以為來了什麼妖怪,連前面道士們送他的鎮鬼靈符都掏出來貼在門口。

小虎正趴在一個大蘿蔔上狂啃,而胡不歸一邊啃著蘿蔔一邊道︰「你這個小虎真是古怪,竟然連蘿蔔都啃,實在是太不像一隻小貓了!」卻突然聽見房門嘎吱一聲打開了,胡不歸嘴上叼著的蘿蔔吧嗒一聲掉在地上,他歡呼一聲衝了上去,抱住了進來的人,又是一通狂啃,卻被來人躲閃著推開了,來人竟是卓不凡,臉上笑容和口水並存,尷尬與欣喜兼而有之。小虎瞪著眼楮心道︰還說我呢,你更是什麼都啃,連人都不放過!你才是古怪之極呢。

胡不歸拉著卓不凡的手道︰「小桌子,你回來啦!你剛剛回來嗎?」

卓不凡也是高興得點點頭,原來那日在瞿塘峽破了那妖人的滅神燈後,眾人又在四周山野中細細搜查了一番,卻再也沒有發現妖人跡象,便互道珍重,分手而返了。此刻眾位師長、師兄都在前面清虛殿與掌教真人匯報詳情,而卓不凡給師傅請安之後,便焦急的四下張望。看著心愛徒兒毫髮無損的回來了,心下正自高興的天玄真人一看便知︰「我剛才看見不歸那小子剛剛回房去了,你去找他吧。」卓不凡立即謝過師傅,朝這邊奔來。

胡不歸拉著卓不凡央求他講講這幾天的經歷,卓不凡便將這幾日的經過一一講給胡不歸聽,只聽得胡不歸一會兒緊張,一會兒興奮,直歎息自己沒能去成,錯過了一場好戲。又說要是再看見那妖人一定幫卓不凡將他打扁。兩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清虛殿上掌教真人天玄道長表情嚴肅地望著天韻等幾位師弟,受傷的天竹道人已經被人攙扶下去養傷了,其他受傷弟子也都各自醫治療傷去了。天玄真人道︰「這次的事兒透著些古怪,若巫冥宮那邊只是一個幌子,為了吸引你們的注意力,卻為什麼在巫冥宮作誘餌的實力都不弱,而瞿塘峽那魔教妖人卻只有九個護燈使者護衛?按照巫冥宮的實力,必會派出眾多高手抵禦天雷和防禦你們的襲擊,怎麼會只有寥寥九人?此為其一。另外根據你們所說,那施法煉製滅神燈的妖人很像是是血屠青石鎮的元兇,這又是一個疑點。難道說他並非是魔教中人?而巫山一事則是他故意陷害巫冥宮,使我們正教與巫冥宮互相火拚,他既可坐收漁人之利,又可以不受阻撓的煉製滅神燈,事後又可把煉製滅神燈的事推到巫冥宮身上,此為一石三鳥之計,若是這般,此人心智卻是極高明了。但不知道此人是何來歷,與魔教餘孽又有何淵源。」

天韻道長起身道︰「那人一身修為不但極高,而且極為怪異,身上既有濃重的妖氣,卻又並不像是妖類,且似乎還刻意隱藏了一部分功力,那隱藏的氣息倒是有些像魔教的魔氣。」

天風道長也道︰「這妖人修為確是深不可測,上次在青石鎮,我與楊兄弟聯手施為,拚命一擊之下,我二人心脈齊斷,他卻在隱藏實力之下才略受了些傷,若不是看我們已經將死,只怕是要殺我們只是輕而易舉。」

天玄真人道︰「也或許他是魔教餘孽中的某個長老。先前魔教解體,四大護法各領一支,巫神道創立了巫冥宮,而厲刃山則是創建了魔刀堂,還有薛如河創建了血魔殿,佘蠍心創建了萬毒門。據說四派互有勾結,卻也暗中個懷鬼胎,都想要一統天下魔教,因而暗中紛爭不斷。若是這般考慮,這妖人便或許就是魔教餘孽,為了削弱巫冥宮的實力而出此毒計,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天韻眾人道︰「掌教師兄所言極是,此番可惜讓他逃脫了,留下此人,只怕是後患無窮啊!實在是師弟們無能!請師兄責罰!」

天玄道︰「這也不能全怪你們,是我們估計不足,沒有估計到對手如此狡猾,更不該只派你們幾個去,累得天竹師弟受傷,我這個做師兄的也有莫大的責任啊!但是不管怎麼說,總算是制止了那妖人煉製滅神燈這種凶物,也算是大功一件。只是可憐了那些妙齡女子,便這麼慘死在妖人手上,實在是可悲可歎,無量天尊!」

眾人都合掌道了一聲︰「無量天尊!」至此,巫山一役算是告一段落,青城山各支門人也都在這次戰役中體會到了修為的重要性,臨戰之時,生死僅在剎那間,修為略高的便可殺敵活命,縱使不能殺敵,只要煉得內丹原神,便是肉身被毀,也可像那個崑崙派的師兄一般飛回師門,從長計議,也不會落得形神俱滅的慘狀了。於是,此後青城山人人奮發練功,一時間練功風氣大勝往昔,卻是幾個長輩道士所始料不及的意外收穫。

而新年便在一群群打坐練功的道士那悠遠綿長的吐納聲中悄然而至。整個青城山邊只有胡不歸一人四處遊蕩,就連廚房的火頭道人老張也每日打坐煉氣,以防靈符失效,再有山鬼妖魔進廚房偷吃東西阻擋不住,自己也可有逃脫的本錢。雖然修道之人清靜無為,但在每年的新年也有些道場祭祀或是慶典活動,至少也會準備些較平時豐盛的菜餚,而今年的新年活動便被青城山上這股修煉風潮所淹沒了。

卓不凡自從回來之後便整日練功不輟,難得與胡不歸一起聊天廝混。胡不歸倒也每天練功,只是進展緩慢,一年過去,身上十二經脈才通了九條,而繼續的修煉卻打通了不少的絡脈,將那已經打通的九條經脈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連接起來,形成了一個古怪的真元循環。胡不歸卻也不管那許多,也沒有人來指導他如何修習,他便按照師傅的八字箴言隨心所欲起來,哪裡能通便走哪裡,雖然經脈未全通,卻也使丹田中的真元壯大了不少,由原來的鐵絲一般的真元變成了涓涓細流。

見得眾人都各自修行,沒人理睬自己,胡不歸無精打采的在青城山上遊蕩,小虎卻因為飽餐了幾頓肉食,近來反而情緒高漲,每到夜晚便招呼胡不歸出去獵食。胡不歸今日掌心雷大進便是靠了每日夜晚出去打獵所次。大年初一的上午,胡不歸帶著小虎上了天師洞。望著為青草掩映的洞口,胡不歸不由得思念起師傅天癡道人來。他對著被眾多符咒封閉的洞口說道︰「師傅,你老人家可好啊?徒兒這一年在天玄師叔門下過得還不錯,吃得飽穿得暖,徒兒每天都有肉吃,天玄師叔待徒兒也很好。小虎也很乖,只是睡覺打呼嚕很討厭。今天徒兒便要去天韻師叔的清流山了,你老人家什麼時候出來呢?你在裡面有沒有吃的?若是大便會不會出來解手?希望你老人家早日練成清虛天,早日出關,我們再在一起逍遙快活!」說著滿眼全是期待,雖然言語中多是胡說八道,卻也是感情真摯。若是天癡道人聽見也會微微一笑。

胡不歸突然想到,自己師傅一個人在山洞裡這麼長時間了,身邊又沒有一個人,若是練功出了什麼差錯,那可如何是好呢?想到這裡便再也坐不住了,他急忙朝山下奔去,一路跑到掌教真人天玄道長面前,對他說了,請掌教真人一定要進去看看他師傅是不是平安無事。搞得天玄真人哭笑不得,卻也為胡不歸這一番孝心所感動,道︰「放心吧,不歸,以你師傅現在的修為便是尋常天雷他也可以接上幾個,更不會自己把自己練出毛病了。反倒是我們輕易進去,說不好打擾了你師傅清修,反倒會壞事兒呢!再者說,咱們青城山的修煉法門一般是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的,最多也不過是毫無長進而已,你便安心到天韻師叔哪裡去吧,清流山也有很多好玩的事物呢,你不妨去看看。」就這樣連哄帶騙得好容易說服了非要進洞看師傅的胡不歸。

當天下午,胡不歸便背著行李到了清流山。這一年來,每日挑寒泉水都要來這裡,現在已經走的熟了。胡不歸還是一幅邋遢樣子,背後是胡亂裹著的被褥,腰上是那個髒兮兮的酒壺,身傍是同樣邋遢成花貓的小虎。兩個傢伙搖搖晃晃的爬上了清流山。卻見清流山一眾道士也是個個打坐練功,頓覺分外無趣,丟下行囊,便帶了小虎上山遊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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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十六章 幽會


空山寂寥,白雲悠悠,一轉眼春去秋來,季節更替,時間轉眼過去了六個年頭。山上野花開了又謝,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輪迴。

山道上,一個身材粗壯、面容炯黑的少年帶著一隻邋遢的白貓搖搖晃晃的朝山上走來,卻是長了六歲的胡不歸和幾乎一成不變的小虎。這幾年裡胡不歸已經依次從天玄到天韻、天風、天龍、天兵、天竹各位師叔門下轉了一圈。每年到了新年的時候他便會到天師洞外胡亂說上一通話,期待著師傅早日出關。一晃六年過去了,那天師洞依舊是洞門緊閉,寂靜無聲。

這幾年裡,青城山各支也都領教了這個古怪孩子的種種令人啼笑皆非的舉動,而胡不歸雖然本領低微,修為極淺,卻也是青城山最為逍遙快活的一個。

幾位師叔原本也都看在他們師兄天癡道人的面子上打算悉心教導胡不歸,都拿出自己的本領來教授。在天韻道人那裡,去的第三天上,天韻道人便送給胡不歸一支玉簫,並教他吹奏。天韻道人由音韻而感悟天道奧妙,所以他這一脈弟子人人都學了一門樂器,法寶也多為樂器。整個清流山時常仙樂不斷,百鳥鳴和,松風輕響,確有超脫塵世的仙家風範。但自從胡不歸去了以後,那仙樂之中便增添了一道鬼哭狼嚎的異音,使得清流山的氣氛一下子怪異起來。

胡不歸學起音韻來倒也算快,沒用多少時日便通曉了五音諸部,只是吹奏起來便不是那麼回事兒了。練習了三個月後,天韻道人考察他的進展,命他與自己合奏《梅花三弄》。胡不歸欣然領命,指按簫孔煞有介事的吹奏起。

那《梅花三弄》相傳原是笛曲,為東晉大將桓伊所作。史稱桓伊「善音樂,盡一時之妙,為江左第一。」王羲之的兒子王徽之慕名已久,但一直沒有機會聽其演奏。一次,徽之乘船,中途泊舟,巧遇桓伊從岸上走來,兩人互相欽慕,便隔水而奏,桓伊便是吹了這曲《梅花三弄》,笛聲悠揚悅耳,清亮激烈,而王徽之則撫古琴相和,琴發清音,與笛聲節節拔高,便如兩個偉丈夫神交以久,迎風雪而獨立,相見甚歡。奏罷二人不發一言,揚長別去。

但聽的胡不歸所奏的《梅花三弄》起先還似有出塵之意,簫聲清揚,竟也略帶雪霜之意態,天韻道長不覺微笑著指按琴弦,與之相和。卻到後來,越聽越不是味兒,好好一支清拔高潔的曲子竟然在胡不歸的簫聲裡傳出了市井之音。此時琴聲清麗古雅,而簫聲卻越來越猥褻不堪,便好似一位高潔出塵的偉男子被一個豬肉販子纏住了央求他定要買些豬肉回去一般,往復盤旋的三弄,便成了一遍又一遍的市井俚語不斷的哀求耍賴,以至於天韻道長的琴聲到後來竟有了一絲怒意,便如怫然拒絕,卻又被那無賴拖住了走不掉。突然錚的一聲,琴弦斷了一根,天韻道長愣愣的看著琴弦,又看看面前的胡不歸,怎麼也想不出面前這個孩子是怎麼把《梅花三弄》變成《豬肉三弄》的。至此以後,天韻道長再也不敢教這孩子任何音韻了。

而天風道長更是哭笑不得,他拿手的玄青罡風教給胡不歸之後,這小子修為淺薄無法施展出玄青罡風的威力也就罷了,卻被他施展開來,在暑天裡做了扇風消暑的手段,看著這被「改良」了的「消暑罡風」天風道人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得一拂長袖轉身走開了。

天龍道長倒還算是好一點,自從胡不歸知道他那條護身神龍並非是真龍,而是用道法在身上紋出的一條天龍,又以自身精血和真元不斷的修煉而成之後,他便時時央求天龍師叔在他胸口也用道法紋上一頭山豬。理由是當年他在小山溝裡的時候,眾多獵物裡便數山豬最為凶狠,從來也不敢與之正面交鋒,都是挖陷阱捕殺,也是極為困難。因而他認定山豬是一種很厲害的動物,非要養一頭護身神豬不可。天龍道人一想到在青城山這樣一個仙家勝地中的門人弟子胸口紋著一頭呲著獠牙的山豬,便頭大如斗,不覺渾身發冷,外人看了還以為青城山是什麼邪教呢。說什麼也不允,反倒是不斷的開導胡不歸說︰山豬即不好看又不厲害,不如師叔給你紋上一頭猛虎如何啊?而胡不歸卻並沒有見過猛虎,依然是覺得山豬比較威猛,只是與天龍不斷糾纏。最後天龍不堪糾纏,乾脆閉關練功去了。

轉年到了天兵道長門下,天兵道長最是擅長煉製攻擊類的法器,因而便教授胡不歸煉製法器的種種法門,又教導他如何令神兵認主,但胡不歸修為極淺,想要自煉法器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於是天兵道人便送了他三枚三清滅魔梭和一柄清光匕。卻不曾想,隔日胡不歸便找到他說他給的法寶不好,問及緣由,不由得令天兵道人氣湧胸肺,道胎震動。原來胡不歸這小子竟然用三清滅魔梭去打獵,一枚飛梭出手,不但將一頭梅花鹿轟得屍骨無存,還將山體都轟出一個大洞來。搞得他空手而歸,好不鬱悶。天兵道人縱是已經修成了道胎的修為也不免氣憤不已,哪有用仙家寶物去打獵的道理!他立即將自己山中的法寶全都封存在山洞裡,洞口還封上了無數法咒,否則不知道這小子哪天心血來潮把青城山給轟掉了。

而在天竹道長的翠竹峰上這一年卻是最為熱鬧的一年,天竹道人雖是修道之人,卻生性暴躁,也是個性情中人。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一座翠竹峰上便天天聽得二人鬥嘴吵架,二人一吵架又都不顧及身份地位,一個罵道︰老子從剛到青城山來,你小子就看老子不順眼!另一個道︰你道爺爺就是瞧你小子不順眼,你瞧你他媽那晃晃悠悠的樣子,一點他媽的不像修道之人!這小的不像個晚輩,老的也更不像個修道之人,都如市井無賴般的破口大罵,說來也怪,罵完了不多時兩人又會和好,一個給師叔端碗醬鹿肉,另一個則喊師佷來陪著自己喝酒。酒卻沒喝完,兩人又開始破口對罵起來。如此往復循環,令翠竹峰一眾弟子大開眼界。

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六年,因為天雨真人門下全都是女弟子,不方便胡不歸去住,於是他過了年便又回到天玄真人門下了。這六年裡,胡不歸倒也每日勤練清明天,卻是收效甚微,雖然每日裡照著他師傅的法門野驢一般滿山狂奔著修習,也不過將將打通了十二經脈,那剩下的奇經八脈和任、督二脈便如金剛一般,任胡不歸怎麼鑿啃沖戳都是難有半分進展。好在胡不歸牢記他師傅天癡道人的八字箴言,遵循︰持之以恆、隨心所欲的法門,每日勤練不輟,不管有沒有進展都會與身上的經脈奮力衝擊一番,又引導真元在新形成的循環中隨意流淌,隨心所欲的悠遊,此時已經由當初的初初級清明天練到了清明天第二重,已經超過了火頭道人老張的修為,這令胡不歸很是得意,所以每次去廚房吃飯都大搖大擺,好不威風。

這日,胡不歸又上師傅閉關的天師洞前靜候師傅出關,帶著一身懈怠的小虎爬上了天師洞。胡不歸盤腿坐在天師洞口,說道︰「師傅啊,您老人家說好了閉關七年就出關了,怎麼七年的時間已經到了您老人家還不出關呢?徒兒都快記不清你的相貌了,徒兒如今長大不少,只怕師傅你出來也不認得徒兒了。徒兒為了時時記得你的相貌,特地畫了一張你的畫像,就像咱們祖師爺那張畫像一樣,天天看著便不會把你忘了。你看,畫得像你吧!」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卷皺皺巴巴的紙捲來,攤開來,其上墨跡淋漓,卻怎麼也看不出這紙上怪石一般的形象與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天癡真人有哪點相似。

胡不歸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半晌,一直到在一旁打盹的小虎不耐煩地嗷嗷叫了兩聲,這才戀戀不捨的帶著小虎下山去了。走到山腰處卻聽見捨身崖那邊傳來一陣嬌笑,不由一愣,便帶著小虎偷偷摸摸的爬了過去。兩個在一塊岩石的後面探出了腦袋,卻見捨身崖絕壁之上的蒼松下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竟然是天玄真人門下二師兄趙不嗔,而另一個則是一個女子,容顏俏麗,卻是昨日前來拜訪的梵天谷弟子中的一個,似乎名叫顏如雁。

只見這兩人摟摟抱抱,十分親熱。那二師兄似乎在顏如雁耳邊說了句什麼,那顏如雁佯裝發怒,一對小拳頭打在趙不嗔胸口,趙不嗔卻連連笑道︰「好舒服!好舒服!」那女子也是一聲嬌笑住了手,道︰「很舒服嗎?」趙不嗔又道︰「你若是這般天天打著我,就是神仙我也不做了!」說著便摟著顏如雁要親她的面頰,那顏如雁推了推到︰「小心叫人看到!」趙不嗔卻道︰「哪裡會有人,此處是不會有人上來的。」說著便摟著顏如燕親了起來。那顏如煙也不再推,反而將趙不嗔抱得緊緊地。趙不嗔一雙手卻伸進了顏如雁的衣襟內,上下其手,忙得不亦樂乎。一陣喘息之聲從山崖下傳了出來。

直看得胡不歸和小虎大眼瞪小眼,既是覺得好玩又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心中不覺也有些奇怪,平日裡脾氣甚壞的二師兄怎麼此刻被人家打了還連連說很舒服,果然是古怪。小心隱藏了形跡,繼續偷看。

片刻之後,喘息聲停息了,卻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只聽得那顏如雁說道︰「嗔哥,我們兩個總是有緣無份,像這般偷偷摸摸卻也不知道要到幾時。」

趙不嗔道︰「顏妹,此時正值魔教妖人蠢蠢欲動之時,我正教中人近幾年來也都來往甚密,互有往來,我們兩個見面的機會是有,只是若想時常在一起,需得瞞過你大師兄才行,在人前我們不可露出半點跡象。另外若是想著將來能在一起,我們兩個需得想辦法立上一件大功,比如說探明魔教妖人的巢穴,然後彙集同門除魔衛道,這樣你我多殺上幾個魔教妖人,完成大功一件,再秉明師傅,求他們准許我們合籍雙修,這便隨了我們的心願,你說這法子可使得?」

顏如雁道︰「這法子好倒是好,卻是太難完成了,且不說魔教妖人魔功了得,便只是那幾處巢穴也是極為隱秘,哪會那麼輕易便叫我們查到了的,若是能找到一個魔教餘孽,我們跟蹤他前去那倒也還有可能,卻上哪裡去尋落單的魔教妖人呢?」

趙不嗔聽了這番話也感惆悵,呆了半晌道︰「只要我們用心查訪,總還是會有機會的,只是你那大師兄--」

顏如煙道︰「大師兄那邊你放心吧,他並不知道我們的事兒,只是我們來往不可過於頻繁,否則他早晚要疑心,到時候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胡不歸聽他們越說越無趣,便向小虎使個眼色,兩個悄悄的從岩石後面溜走了,待回到山路上卻糊里糊塗,不清楚二師兄他們在做些什麼名堂,但是也知道這是不可以在人前顯露的事兒,否則他們又怎麼會躲到山勢險峻的捨身崖去說話呢。心道︰這個二師兄一向凶神惡煞似的,卻不曾想在美女面前就變成了軟蛋,真是古怪至極。若是他下次再來罵我,我便揭他老底兒,看他還敢罵我!想著自己捏住了二師兄的小辮子不覺心情舒暢,和小虎嘻嘻哈哈的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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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十七章 集會


山風獵獵,腳下是萬丈深淵,一雙雲履在空中蕩來蕩去,遠山蒼翠,浮雲悠閒,天際處是一片空濛。胡不歸坐在一棵自山崖上橫出的蒼松上眺望遠山,旁邊樹幹上蹲著的是不知在眺望何物的小虎,頭頂上是迎風搖擺的小青。

山下清虛殿內是人聲鼎沸,春節方至,便陸續來了許多門派前來拜訪。其中便有前日造訪的梵天谷一眾門人弟子,這兩日又來了崑崙、武當兩派,一時間青城山熱鬧非凡。在人聲鼎沸之中,卻令胡不歸感到了一絲落寞。各修真門派的師長都攜了本門得意弟子前來造訪,一則是讓弟子們出來歷練歷練,結交一些玄門有道之士。再則也是為了看看這修真界號稱玄門正宗的青城山近年來可有何少年英才。於是,卓不凡便自然而然的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

卓不凡那儒雅清朗的氣質,沉穩而謙和的舉止,以及一塵不染的青色道袍,配上頭頂一方純陽巾,站在大殿之上一眾青年子弟中間,確是如鶴立雞群,顧盼生輝。於是便有不少其他門派的長者拉著他問長問短,問他多大了,修道幾年了?卓不凡一一恭敬作答,而天玄真人則是笑瞇瞇的在一旁捻動鬍鬚,心中極是高興。而孫不智、趙不嗔以及天韻道人的大弟子梁不聞等也都是青城派青年一輩中的翹楚,原參加過巫山一戰的其他門派的弟子都紛紛上來與他們攀談交際,大殿之上相談甚歡。梵天谷的女弟子們則是拉了天雨真人門下的一眾女弟子在角落裡嘰嘰喳喳的小聲說笑起來。現如今已經亭亭玉立的楊不悔站在師姐們中間格外顯得清麗可人。當胡不歸抬腳走進大殿時便看見在角落裡與一眾師姐們說說笑笑的楊不悔,這幾年也只是在春節或是重大的慶典中才能與之見上一面,天雨真人門規甚嚴,胡不歸幾次去找楊不悔玩耍,都被她冷臉攔住了。這時在大殿上見到,胡不歸便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嗨,小美女!」

楊不悔臉上一紅,此時的楊不悔已經算是個大姑娘了,卻還被胡不歸用兒時的稱呼亂喊著,自然會有些羞澀,她也揮了揮手道︰「老胡,好久不見了。」便不再說什麼。那些梵天谷來的師姐們看見從大殿外走進來一個衣衫不整,頭上亂七八糟縛著一方莊子巾,腰上還掛著一個骯髒的酒壺的少年晃晃悠悠的走進來,才一進來便似輕薄無禮的亂喊,不由大奇,問道︰「此人是誰?」小清山的師姐們便撇撇嘴道︰「別理這小子,此人是我們青城山一個撿回來的笨蛋,資質差也就算了,卻還不肯努力修道,終日無所事事的閒逛,師尊們看他可憐,卻也由得他去了。跟他相比,我們掌教真人的關門弟子卓不凡便比他強了一萬倍不止,資質既好,又勤於修習,人又是行止端莊有禮,真是吃一樣的飯卻生出兩樣人來!」楊不悔心中雖然對師姐們的話不以為然,卻有礙著臉面,不好出言反駁,只好沉默不語。而梵天谷的師姐們卻齊齊哦了一聲,看看長身玉立的卓不凡,再看看殿門口歪歪斜斜站著的胡不歸,心道︰確實如此啊!原來青城山這樣謹守清規戒律的名門正派不單有卓不凡這樣的天才少年,還有這樣的古怪人物,卻是奇事一件。

胡不歸修為雖淺,卻是聽力極佳,那幾個小清山的師姐說他的言語一字不落的都停在了耳朵裡,心中不由得大怒,又看見楊不悔竟然偏過頭去,不替自己說話,竟平添了幾許失落,一番古怪滋味湧上心頭,也說不上是酸是苦,卻想那小清山全是女子,何必跟她們一般見識,扭頭走開了。遠遠看見人群中的卓不凡,一臉的溫潤如玉,突然感到自漸形穢,大殿上人來人往,卻沒有人肯多看自己一眼,不覺一陣煩悶,拔腳出了清虛殿。

出了清虛殿便朝山上拔足狂奔,一種自艾自怨的情緒鬱積於胸,難以排遣,迎著清冽的山風狂奔而上,一直跑到了山頂附近,才爬上了那棵斜伸出崖外的蒼松上,獨自望著遠山發呆。胡不歸看看遠景,喝一口酒,那酒壺雖不算大,卻也可以盛上一斤多酒,只是這許多年,胡不歸就一直任由它這麼骯髒著,倒也不全是他邋遢到了極致,而是每次看到這個骯髒不堪的酒壺,他便想到了此刻也不知是生是死的老頭子,這個有時候瘋瘋癲癲,有時候卻溫和可親的老頭子。這酒壺裡的酒卻是他從翠竹峰的天竹師叔那裡偷來的,天竹為人暴躁,卻釀得一手好酒,取寒泉水為漿,化五穀為液,又以翠竹峰上特產的碧玉竹的嫩葉調和酒中的雜味,再以先天真火取煉,又埋入地下三年零三個月,大費一番周折後方才釀成這清冽綿長的青竹酒。

初春的山風寒冷清冽,在身旁呼嘯而過,半斤酒落肚,卻見遠山更遠,白雲飄乎,天地間似有一種闊大而無形的存在,包容萬物,心中似有所悟,又似先前的種種不快被山風一一帶走,胡不歸起身,踏著微醺的腳步,從蒼松上一躍而下。小青和小虎緊跟在他身後,隨他朝山下而去了。這幾年來,只有在無人時,小青才會從他懷裡飛出來,自由自在的飛舞一陣子,或與小虎一起嬉戲,或拉了嚇得要死的小虎飛上天空,短短幾年間所得的快樂卻是從前千百年都未曾有過的。

胡不歸沿山路而下,卻遠遠的看見一席熟悉的白衣在山風中飄成了一朵蓮花,不由得大喜,急忙奔了過去,正是久不相見的禪動。胡不歸歡喜的拉著禪動的手道︰「大和尚,你可來了,老胡想死你了!」禪動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兩年不見,你可又長結實了呢!」

小虎也嗷嗷叫著,撲到禪動懷裡,禪動笑著摸了摸小虎的頂心,道︰「小虎,你也好啊。」小虎哼哼唧唧的在他懷裡蹭了幾下這才跳下地來。而小青早就在胡不歸往山下去的時候回到了他懷裡,幾年以來,都是如此,它從不見其他人,胡不歸也就由得它了。

胡不歸一面隨著禪東往山下走,一面說道︰「大和尚你怎麼有空到青城山來呢?」

禪動道︰「這次卻是陪我師兄禪靜一起來的,師兄在清虛殿陪著天玄真人他們說話,我在大殿裡找不到你,一問之下,楊不悔道你往後山上來了,我便來尋你。」說著又偏頭看了一眼微醺中的胡不歸道︰「怎麼大過年的自己一個人跑到山上去喝悶酒了?」

胡不歸低著頭道︰「大和尚,咱們是老朋友了,你說句老實話,我是不是真得很笨?當年師傅收留我是不是因為可憐我?」

禪動差異的停下了腳步,突然意識到面前的這個孩子已經在慢慢長大了,便正色道︰「老胡,天生萬物,各有所用。如入我佛家所言,萬物皆有佛性,因而眾生平等,不分高下貴賤。你或今日感覺自己不如別人,但大鵬展翅之前,卻也只是一團凡羽,然而不飛則以,一飛勢必沖天。我曾聽說你師傅臨閉關之前給你留了八字箴言,道︰持之以恆,隨心所欲。我想著即是你師傅對你的期望,也是他對你的教誨,持之以恆,便是希望你不氣不餒,堅持修行,勢必能夠達到隨心所欲的無上境界。另一層意思,便是說在刻苦修行之中也不要太過於執著於成敗得失,心下自然便是修道的正途,不可妄自菲薄,自暴自棄,你明白了嗎?有這樣的期許,你說你師傅當年會是僅僅憐憫你便收你為徒嗎?」

胡不歸知道禪動乃佛門高僧,更何況出家人不打誑語,他既然這樣說,那必定是實話了,感覺胸中豪氣頓生,適才的鬱悶徹底一掃而光,道︰「我知道了,多謝大和尚教誨!」說著竟少有的恭恭敬敬的對禪動鞠了個躬,禪動不避不讓,安然受了他一禮,兩人這才歡歡喜喜的下山去了。

兩人手拉手進了清虛殿,卻引來無數目光。原來禪動在修真界也是地位極高的禪師,此刻看與他牽手一起進來的卻是一個其貌不揚、不修邊幅的小道士,都感到一陣差異。青城山的人大多都知道禪動與胡不歸的淵源,而其他別派眾人都不免小聲詢問︰此子為何人?竟得禪動大師青睞。胡不歸卻不再理會眾人神色,跟著禪動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禪動帶著他走向上座,卻見一個面目慈祥的白衣老和尚笑吟吟的站起來道︰「師弟,這便是你常說起的那個胡不歸小施主嗎?」

禪動向他行禮道︰「師兄,這個便是胡不歸了。」胡不歸看那個老和尚眉目慈祥,笑容可掬,對著自己一臉的和善,又聽得他便是禪動的師兄,知道這便是名滿天下的峨嵋萬年寺住持禪靜大師了。心中即是喜歡又是尊敬,主動上前行禮道︰「小子胡不歸拜見禪靜大師。」

禪靜呵呵笑道︰「這孩子果然很好,起來吧,不必多禮。」說著也不見他有何動作,胡不歸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了起來。胡不歸聽他讚自己,不禁高興得道︰「大師也好厲害,也不見你手動一下便把我扶起來了,你是用意念便可施展神功嗎?」

禪靜心中一動,走上前拉住胡不歸的手笑道︰「你果然是聰明得很!」在拉手之際便探查了胡不歸的修為,道︰「真是一個好孩子,天癡師兄真是好眼力!」胡不歸聽他也如此說,適才禪動所言必不會假了,心下自是高興不已。禪靜從懷裡摸出一顆珠子來,遞給胡不歸,道︰「老衲也沒有旁的什物,便將這顆珠子送給你吧。」

胡不歸接過珠子,見那珠子非金非木,也不是玉石、琥珀等物所制,卻不知是什麼由來。只聽禪動道︰「師兄,小孩子家不需要給這麼貴重的東西。」禪動這麼說且很自然,宛若胡不歸的長輩,而胡不歸卻不腦,聽得禪動說這珠子貴重便要將它還給禪靜大師。禪靜大師卻道︰「我卻送不得東西了嗎?不要見外了吧。快收起來吧。」又對禪動道︰「禪動師弟啊,摸著是圓的便是珠子,又哪裡有什麼貴賤之分呢?」

禪動心中宛如靜水投石一般掀起一陣波瀾,慚愧得道︰「多謝師兄教誨,師弟謹記了。」剎那間禪動在佛學的修為上便因了禪靜大師的一句話而提高了甚多。

旁邊的天玄真人卻略有些不悅,適才引薦卓不凡給禪靜大師時,禪靜大師只是讚歎道︰「果然是好孩子!」卻不像此刻對待胡不歸這般親熱愛護有嘉,又是誇獎又是送禮物。更是說師兄天癡道人眼光獨到,當年自己卻是不要胡不歸的,便好像是說自己眼光不行一般。天玄真人雖是修道之人卻難免有一絲凡心未了,只是未曾顯露出來而已。而旁邊的崑崙派掌門玉闕道長和武當派的掌門鳳馳道長也都裝作親熱與胡不歸拉了手,卻覺得這孩子也稀鬆平常,甚至老實說資質甚差,卻不知道好在哪裡了?不覺怪怪的看著禪靜大師,難道大師是在哄小孩子玩嗎?卻又不像,於是一頭霧水的呆在了原地。

這幾位正教修真界的掌門彙集青城山卻並不只是拜訪而已,原來自從幾年前正教六派合力圍剿巫冥宮之後,近幾年來,魔教勢力蠢蠢欲動,大有浮出水面之勢。自從巫冥宮被襲之後,魔教四派之間似乎交往甚密,大有可能四派合一,若是如此,便可與正教相抗衡,甚至尤有過之。於是,在此情勢之下,正教中人聚集青城山,一次商量應對之策,以防到時候措手不及,叫魔教妖人佔了先機。

崑崙、武黨、峨嵋都是掌門親至,且都帶了本門新一代的青年高手,而梵天谷的現任谷主南塘秋據說正在閉關修煉,因而由他的大弟子蘇慕白帶領同門前來。蘇慕白因是代表師尊前來,因而也與天玄、禪靜等坐在一起商議,卻只敢坐於下首,聽多言少,也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

武當掌門鳳馳道長道︰「年前曾有消息說,苗疆一帶魔教活動猖獗,似乎正在大張旗鼓的招兵買馬,廣收門徒,聽消息說,像是血魔殿那一宗的人。」

崑崙掌門玉闕道長道︰「此事我也有所耳聞,據說魔教在苗疆勢力擴張極快,在雲貴一帶,許多山民都開始信封起魔教的大天魔神君,還修建了不少的天魔廟,照此下去,要不了多久整個南國便都是魔教領域了。所幸的是有大理天龍寺的高僧們護持,魔教暫時還不敢過分朝雲南方向發展,但情勢已經是岌岌可危了。」

天玄真人道︰「魔教弟子大多殘忍好殺,所修煉的魔功也都以殺為主,戰鬥力極強。我正教中人卻在這近百年時間裡安於舒適,清修道法,尋求大道,許多技擊招數和臨戰法術都不免生疏,乃至荒廢失傳了,老一輩的倒也罷了,年輕一輩的弟子卻不免要吃虧,在這正邪之戰中,缺少實戰和經驗的我派弟子如何能夠與魔教高手相抗衡,這才是貧道最為擔心的。」

禪靜大師卻道︰「阿彌陀佛,至此人間便又要有一番腥風血雨了,不論是正教還是魔教,抑或是凡夫俗子,也都是一般的性命,奈何,奈何!」言罷雙手合十,一臉悲憫,低頭頌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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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十八章 尋妖


各門派在青城山上住到正月初十便紛紛告辭離去了,旁人胡不歸倒不在意,只是峨嵋萬年寺的一群僧人離別時,他依依不捨的相送了好遠。臨別時禪靜大師對胡不歸笑道︰「小朋友不需再送了,再送可就要到峨嵋山了,到時候又要勞煩師弟來送你,如此這般,便就成了送來送去了無終止了。」

胡不歸也覺得他說得好笑,哈哈笑了起來,道︰「大師,那小子便就不送了,你們一路珍重吧。」

禪靜大師道︰「等你師傅出關之後,你可要到峨嵋山上來玩啊,我們峨嵋山上有很多好玩的事物呢。」

胡不歸道︰「小子一定去,便是大師不請,小子也會去玩的。」

禪動卻把他拉到一邊說︰「我師兄交給你的那顆珠子,你可要收好了,日後對你很有好處的。」

胡不歸道︰「我記得了,大和尚你有空便來找我吧,老胡這便回去了,你也不需要回送我,我們兩相清靜。」說罷轉身便真的往回走了。

禪靜大師卻在身後道︰「好個兩相清靜,此子果然是個妙人!」

回山之後,胡不歸果然不似那天那麼自哀自怨,反而覺得只要自己努力,便會有一飛沖天的機會,因而信心大增。於是每日裡依舊是按照他師傅所傳授的動中求靜的方法練修煉玄功,一條青影野驢般的在老霄頂後山奔來奔去,暢快淋漓的衝擊著那些淤塞的經脈,也不管它們是通還是不通,只管按照自己的方式衝擊頂撞。隨著每一次衝擊,他的真元在體內的循環速度便快上幾分,到了後來那真元力竟似脫韁的野馬般在體內奔騰起來,甚至帶的腳下的玄天步都跟著有所變化,竟似每一步踩出去都踩在了虛空裡,便好似在一步步的攀升。說來也怪,那些來自天地之間的真氣在大量湧入經脈之後,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所煉化成的真元也是少之又少,所以當真元在內內循環時,經脈依然是空蕩蕩的,便宛如一條乾涸的大江之中,卻只有一條小溪般的水流,便再是洶湧,也是浪花甚微,不見威勢。

雖然刻苦修煉並沒有見到什麼明顯的進益,胡不歸卻並不沮喪了。幼時不覺沮喪是因為那時年紀尚小,不去分辨成敗得失,更沒有那日大殿之上的那種被人瞧不起的感觸,而今長大了,卻幸好碰上禪靜、禪動兩位大師悉心教誨,這才脫出困頓,不去在意,在心智上確實有極大的成長。

胡不歸這日練完功,渾身汗淋淋的從後山下來,山風一吹好不逍遙,週身百骸無不舒爽。青城天玄真人一脈依然是靜坐練功,本來胡不歸也稟明瞭天玄真人師傅所傳授的練功法決,而天玄真人認為由動入靜卻是不易修為,除去本身道德修為極高的長輩道長之外,幾乎沒有幾個可以做到,且此番做法修行卻也福禍難測,便不打算推廣,卻也沒有阻攔胡不歸修行,任由他按照師兄所傳授的法門修行。只是青城一派上下除了每日裡靜坐修煉內單元神之外,也增添了訓練技擊搏殺的訓練修習。一些適於臨陣搏殺的法術咒語被挑選出來,每日由各支師長指導,弟子們展開練習。像掌心雷這般原本不受重視的道法,此刻卻大行其道。而飛劍之類的更是青年道士們熱衷修煉的法決。一時之間,青城山上常見道士駕馭飛劍飛來飛去。好在青城山歷來清幽,否則世間凡人見了卻不免要磕頭下跪,高呼神仙了。

胡不歸帶著小虎回到忘我閣,跨進廚房的時候便趕到氣氛有些不對頭,原本天玄一脈門下弟子都是行止端莊,極為注重言行舉止,在飯堂之上,很少有人會交頭接耳的,此刻在飯堂裡卻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氣息,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引得眾弟子不住的竊竊私語。胡不歸坐在卓不凡身邊,小虎也毫不客氣的佔了一個位置,然後也不去管這群古怪的道士,埋頭吃起飯來。

胡不歸問卓不凡道︰「小桌子,他們在議論什麼呢?似乎有什麼事兒要發生了?」

卓不凡小聲道︰「今天上午有個山下的俗家弟子來報,距離青城山四十里處的秋桐山上最近正在鬧妖怪,驚擾的四鄉不安,十里不寧。似乎還死了幾個鄉民。於是掌教真人決定派幾個青年弟子前去勘察,若真是妖孽橫行,便斬妖除魔,為民除害,若是有人裝神弄鬼,便抓住了交由官府處置。諸位師兄正在議論這次師傅會派誰去呢,要知道這些日子大家都在勤練道法,都想出去一試身手呢,卻不知道這個機會能落到誰的頭上。」

胡不歸一聽原來如此,便哦了一聲道︰「噢,原來如此,怎麼,小桌子你不想去嗎?捉妖怪想想就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啊!」

卓不凡道︰「我自然也想去,可是眾多師兄都是道法深湛,哪裡能輪的上你我呢?」

胡不歸道︰「笨桌子,要排隊自然論不上我們了,定是你大師兄孫不智和二師兄趙不嗔他們了,但是我們可以不排隊啊!」

卓不凡張大了嘴巴,道︰「你,你是說我們偷偷地去,不稟告師傅他老人家得知?」

胡不歸道︰「好啊,我們先去稟告你師傅他老人家,就說我們兩個小子要去秋桐山殺妖怪,看看你師傅會准我們去嗎?」

卓不凡頹然道︰「那自然是不准的。」

胡不歸笑道︰「廢話!非但不准,沒準還會把我們關起來,省得我們自己偷偷跑去了。這事兒當然只能偷偷地去辦,不過是一隻馬馬虎虎的妖怪而已啦,我們兩個學道這麼多年還對付不了它嗎?更何況你就不想試試你的身手到底練得如何了?再說你不是說你的家人都是妖怪害死的嘛,我們就從小妖怪殺起,一直殺到那個害死你全家的老妖怪!你怎麼說?到底去不去?」

卓不凡一雙眼楮裡冒出了紅光,親人被屠殺的那一幕幕畫面似乎又回到眼前,他咬著牙道︰「好!就這麼定了!」

於是,就在胡不歸風捲殘雲的消滅掉面前的飯菜之後,卓不凡向大師兄孫不智告了假,說自己身體不太舒服,要回房休息,下午的功課便不做了。孫不智知道師傅極為疼愛這個小師弟,便順順當當的准假了。於是,飯後不多時,一道淡紅的劍芒從卓不凡的後窗飛出,朝著青城山外飛去。

卓不凡駕馭著赤麟劍低空飛行,旁邊帶著什麼法寶都沒有的胡不歸,胡不歸肩膀上蹲著一臉驚懼的小虎。胡不歸笑道︰「早叫你不要跟來,你偏不聽,你就沒搞清楚你自己怕高嗎?」小虎四隻手爪緊緊抓著胡不歸的肩膀,在百忙之中也不忘抗議的嗷嗷叫了兩聲。待飛出了青城山,卓不凡這才快速升高,他聽師兄們說過,若是在塵世間馭劍飛行需得飛得極高,這才不會被俗世凡人看到。而他這一迅速爬高,卻將小虎嚇得肝膽欲裂,全身都禁不住顫抖起來,胡不歸只好將它塞入了懷中。

望著腳下,屋舍如小盒,人如螻蟻,胡不歸不由得讚歎道︰「小桌子,你這一手可真漂亮的緊呢!老胡我可不會。」

卓不凡笑笑道︰「這也沒什麼的,等你修煉到清明天第四重之後便也可以體察物性,馭劍飛行了。」

兩人飛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秋桐山。秋桐山也不甚高,只算得上是丘陵而已,倒也林木繁茂,一派生機。卓不凡尋了一個僻靜處緩緩降落,收了赤麟劍。兩人朝著山下的小村子裡信步走去,小虎這時才探頭探腦的從胡不歸懷裡爬了出來。卓不凡道︰「老胡,你知道嗎?咱們青城派的祖師爺張天師便是捉妖除鬼的大行家!」

胡不歸笑道︰「那豈不是正好,用他老人家傳下來的道法來收妖豈不是正好對路了。你說這個妖怪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

卓不凡道︰「去看了再說吧,先去向這附近的村民打聽打聽。」

兩人走進村子,卻見家家戶戶緊閉房門,整個村子外面空無一人。胡不歸走到一家農戶門前拍門道︰「家裡有人嗎?我們是青城山上來收妖的道士!有人沒有?」

過了良久,卻聽那破門嘎吱一聲,開了一條小縫,半隻眼楮從縫隙中露了出來,上下打量著胡不歸和卓不凡。等確定是人而非妖之後,這才將門打開,一個身材瘦小,眼楮卻極大的女孩兒滿臉狐疑的站在他們面前,猶豫著問道︰「你們,你們真的是從青城山下來捉妖怪的法師嗎?」

胡不歸將身上骯髒不堪的道袍扯到她面前道︰「你看看,我們若不是道士怎麼會穿道袍呢?你看,我頭上這不是道士戴的莊子巾嗎?還有著腳上--」說著便要將全身裡裡外外的衣衫事物給這女孩子證明來看,卓不凡忙攔住了他,生怕再晚一點,他便要給那姑娘看他的標準道士內褲了。

那姑娘紅著臉道︰「只是衣服打扮卻也不能證明你們便是青城山上來的法師,衣服是誰都可以穿的,卻不一定人人都會法術。」

胡不歸想也沒想,揮手就是一個掌心雷打在院子外面,轟的一聲響過後,只見滿天稻草飛揚,一直老母雞咯咯咯的飛了出去,叫聲裡透著惱怒。胡不歸尷尬的笑了笑道︰「嘿嘿,沒留神,不好意思啊,打壞了你家的雞捨。」

卓不凡和那少女一起大眼瞪小眼的看著眼前這個危險的傢伙,一個在想︰還好這傢伙沒有朝人家屋子裡亂打,否則房子打塌了豈不是要叫村民追趕著脫不了身了?另一個想︰這傢伙似乎真的是青城山上下來的道士,只是有點太毛手毛腳了吧。

胡不歸對那個少女道︰「這下你該相信了吧,你跟我們說說來你們這裡鬧事兒的妖怪在哪裡,我們這便去把它抓來殺了烤肉吃!」

卓不凡眼見著那少女的眼神又不對了,哪裡有修道之士抓妖怪是為了吃妖怪的肉的?那簡直就成了比妖怪還怪的怪物了。他連忙說道︰「這位姑娘,咱們屋裡去慢慢說話吧。」卓不凡這個小道士卻不知道還真有捉妖怪去吃的修士,只是這種行徑在修真界不但被視為禁忌,也是十分令人不齒的。那少女請他們進了屋子,家裡擺設極為簡陋。

原來這姑娘名叫春花,家中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瞎了眼楮的老母親。一家三口人相依為命,日子過的艱難,倒也還算能夠勉強度日。誰知道前一段日子,村子裡突然出現了怪事兒,先是王大伯家的水牛在夜裡被咬斷了喉管死掉了。而這附近山中並沒有見過什麼惡狼猛獸,卻不知道是什麼干的。接著王大伯一家四口全都在一夜之間被咬斷了喉管而死,身上的血液都不翼而飛了,便像是被什麼怪物給吸食掉了。這下可就開始人心惶惶了。有人說晚上曾看到一個怪影子在村子裡徘徊,等過去時卻又什麼都沒有了。又有人說,後山上最近在夜裡時常出現一個怪模怪樣的老頭子,個子矮矮的,鬍鬚卻很長,一雙眼楮發出黃色的光來,十分得嚇人。據看到的人說,當時用土塊去打那老頭,卻不曾想那土塊飛回來砸在他自己頭上,當時他就嚇得大喊大叫的跑了回來。又過了幾天,村裡有人請來了一個懂法術的人,他說是青城山的俗家弟子。他到後山去看了回來說,那裡確實有妖氣,但是他的法力太淺,怕不能收服這妖怪,要回青城山去請師傅來收妖,然後你們就來了。你們可是那人的師傅嗎?看著可不像呢。他少說也有四十來歲了,而你們才十幾歲的模樣。

春華連比劃帶說的,終於將整個事情講了一遍,卓不凡卻道︰「你剛才說你還有個老母和哥哥,卻怎麼沒有看到呢?」

春花答道︰「我媽媽在裡面的屋子裡,她眼楮不好,所以不能出來見客。我哥哥去田里挖紅薯去了,再不去家裡便一點吃得都沒有了。」

卓不凡道︰「我倒是學了一點醫術,可以幫你看看你母親的病。」

春花立即高興得直向他作揖,連連道︰「那實在是太謝謝小法師了!」

卓不凡看過春花母親的眼楮後,沉思了片刻,她母親的眼楮上生出一層白膜,因此遮住了瞳孔,不能視物。卓不凡運起清明天中的清露咒,一滴清亮的甘露從指端生發出來,滴在了那婦人眼中,滴了左眼又滴右眼。過了片刻,卻見那婦人眼珠轉動,緩緩睜開了眼楮,那層白色的薄膜卻已經消失不見了。那婦人感到一陣光線裡有三個人影在眼前晃動,眼前漸漸清晰起來,終於重見光明,便連連又和女兒給卓不凡和胡不歸磕頭。卓不凡兩個連忙攔住,胡不歸也很是高興,道︰「治好了便是了,不需要磕頭的,再磕頭眼楮便又看不到東西了。」這樣婦人才不再磕頭。胡不歸道︰「還是盡早去捉妖怪要緊,我們這便去後山吧。」

那少女卻道︰「據說那妖怪只在晚上出來,你們這會兒子去只怕是抓它不到,不如先在我家歇息著,到了夜裡再去抓它。」

胡不歸兩人一想也好,便就在少女家等著黑夜來臨。兩人想著晚上如何降伏這妖怪都不免有些心情激盪,只是覺得這日頭怎麼還不落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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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4:33: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十九章 捉妖


夜幕終於降臨了,山影如墨,濃雲掩月,村外一片漆黑。胡不歸拉開門探頭望著外面對卓不凡道︰「小桌子,天已經黑了,咱們可該動身了,別去晚了叫別人佔了先!」

卓不凡應道︰「那咱們這便去吧。」說著提了赤麟劍跟著胡不歸出了春花家院門。

兩人摸著黑兒朝後山走去,胡不歸把天兵師叔送他的清光匕攥在手裡,走在頭裡。卓不凡則是右手緊握赤麟劍的劍柄,一雙眼楮四下裡不住打量著。小虎則是躡手躡腳的跟在他二人身後,神情卻也有幾分打獵時才有的興奮。秋桐山山勢平緩,不多時,拐過一個彎兒,便看到了後山。兩個人放輕腳步,慢慢走進後山那一片密林裡。一陣山風吹過,林內樹葉嘩嘩作響。

密林深處,影影綽綽,樹木搖曳間卻似乎有一道黃影一閃而過。胡不歸拔步便追,腳上自然而然用上了玄天步,在樹林間穿行宛如游魚一般,絲毫不受阻礙的飛奔著。卓不凡也施展開瞬間飄移的玄功,身形如煙,幾個起落便追上了胡不歸,卻不見了那道黃影。空氣中一絲腥氣若有若無的飄盪開來。兩人停步凝神,細細探查,胡不歸微微閉上眼楮,卻似乎看到了一個黃色的影子在左邊密林裡快速的前行著,便到︰「在那邊!」身子已經朝左邊急射而去。卓不凡也緊緊跟了上去,這一次卻遠遠看到了那道黃色的影子,卻正像春花所說,是個個子非常矮小的老頭。只見那老頭身穿褐色衣衫,奔跑急速,快愈奔馬,一個縱跳間便是五六丈。而胡不歸和卓不凡更快,頃刻之間便追到了身後十丈左右。

然而那老頭卻極為油滑,每次便要追上,他便一轉,又繞行開來,帶著二人在樹林裡兜圈子。卓不凡道︰「這樣下去也不是法子,我們來攔堵它!我來追,老胡你去想辦法繞到他前面。」胡不歸道一聲︰「好!」身子如大鳥一般飛了起來,腳踩著樹梢,攀到了樹林之上,身子隨著樹梢的柔枝晃動。卻見卓不凡加快了身法,一道淡紅的身影如煙般的在樹林間來回閃動,直追得那老頭東躲西藏。胡不歸瞧準時機,突然從樹梢上快速縱下,像撲擊獵物的老鷹一半,直撲到樹林中,恰好擋在了那老頭前面。哈哈一聲大笑,伸出手上的清光匕,卻也不動,等著那狂奔而來的老頭自己撞上來。

那老頭眼見的前面那小道士手持一柄寒光凜凜的匕首擋在自己前面的去路,而自己卻偏偏又收勢不住,眼見得便要撞上了,他卻突然高高躍起,胡不歸和後面已經追至的卓不凡同時一愣,正要伸手去抓,卻見那老頭如跳水般的扎進了泥土裡,撲的一聲消失了。

卓不凡探掌向那地上抓去,手臂嗖的插入了地下,卻只有泥土,早就不見了那妖精的蹤跡。胡不歸道︰「這個老東西也太過於狡猾了!」卻見小虎趴在地上,似乎發現了什麼東西,隨後它朝著胡不歸嗷得叫了一聲,便朝一個方向走去。胡不歸道︰「莫非小虎這傢伙發現了什麼蹤跡,它要我們跟過去看看呢。」說著兩人便跟在小虎後面,一路走了過去,一直走到樹林中一個高高堆起的土包之下,卻見一個小小的洞口,出現在土包下。卓不凡望了胡不歸一眼,道︰「這裡便是那妖怪的巢穴嗎?」

胡不歸道︰「或許吧,我們把它給趕出來!」說著便走上前去,取出一張下午從山上偷來的驅妖靈符,折成紙鶴模樣,輕輕念了一句「急急如律令,驅妖靈符聽我令,去!」手指一指那洞口,一隻不像紙鶴倒更像蝙蝠的靈符晃晃悠悠的飛進了那洞中。片刻之後,卻聽見洞中一聲嘶嚎,一團藍色的火焰呼的冒了出來,隨後便熄滅了。一道黃光閃動,那老頭呼的出現在他們面前。那老頭吼道︰「你們要做什麼!不要以為躲著你們就是怕了你們!青城山的道士便可以為所欲為嗎?」說著黃芒連閃,一陣極濃重的腥臭氣味撲面而來。

胡不歸和卓不凡同時感到眼前一陣昏黃,方圓十丈之內全都籠罩在一種散發著惡臭的黃色霧氣之中,兩人連忙屏住呼吸,卻看不清楚那老頭兒所在何處。突然黃霧中竄出一隻爪子朝卓不凡脖頸抓來,卓不凡右手輕揚赤麟劍,一團紅芒掃了過去,那手爪立即電般的回縮,卻嗖嗖發出了十數枚棗木刺,還沒等射到卓不凡和胡不歸身前,便早已被卓不凡赤麟劍上的炙熱劍芒化為灰燼了。胡不歸在霧氣中施展開四師叔天風道長的玄青罡風,兩股先天真元化為罡風,從胡不歸身周盤旋而出,極快的繞身而行,化為了一股強烈的旋風,呼的將整團霧氣一下子吹得無影無蹤,就在霧氣消散的一剎那,卓不凡的赤麟劍已經架在了那目瞪口呆的老頭脖頸上。

胡不歸哈哈大笑著道︰「老頭,看你這會兒還往哪裡跑!」

那老頭面如死灰,頹然道︰「罷了罷了,妄我修煉了八百餘年卻鬥不過你們人類兩個小孩子,真是天道不公啊!」

卓不凡道︰「卻不是天道不公,而是你們這些妖孽若是修煉容易,那便更加的遺禍人間了!我們今日是替天行道,為秋桐村的百姓除害,你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那老頭愕然道︰「為秋桐村的百姓除害?此言從何說起?」

胡不歸道︰「正是如此!老妖怪你休要耍賴!不是你殺了王大伯一家以及他家的水牛嗎?本道爺已經查得一清二楚了,快說你是什麼妖怪,本道爺手下不殺不知道是什麼的妖怪!」這番不倫不類的話一出口,那老頭更是詫異萬分。

那老頭道︰「小妖本是這山中的一隻黃鼠狼,小妖住在這裡時,那秋桐村都尚且沒有呢。四百多年前,這山下方才遷來了這些村民,建了這個小村。小妖一直安於修道,卻未曾有驚擾過這裡的村民。偶有無知村民來到這片樹林,小妖也只是略師法術將他們嚇跑便是了,從沒有傷害過其中任何一個,更不要說殺人了。要知道我們妖類修行不易,修了近千年方才修得人形,我又哪裡敢隨意為禍一方為自己惹來這彌天大禍呢?」

胡不歸不由聽得眉頭緊皺,道︰「那照你這麼說,秋桐村的王大伯一家確實不是你所殺了?」

那老頭兒道︰「確不是小妖所殺,殺那王姓人家的另有其人。」

卓不凡將信將疑的道︰「那我們怎麼才能相信你所說的話呢?說不定你這便是怕死,因此說些謊話來哄騙我們也未嘗可知啊!」

那老頭道︰「小妖雖不知道那王姓人家是何人所殺,卻知道此事必與那王姓老漢的子佷有關。那王姓老漢有一個佷子,為人游手好閒,終日賭錢喝酒,家道敗落的很快。一天晚間,他酒醉回村,卻在小妖巢穴前小解,小妖略施法術,將他嚇跑。前幾日又聽他與他家妻子埋怨叔叔吝嗇,想是去借錢反而被叔叔罵了,空手而歸不免氣憤,因而說了許多咒罵叔叔的話,其中便說叫這樹林裡的妖怪去把他叔叔一家全都吃了的話,小妖自然是不曾去害那王老漢一家的,而那佷子有沒有去害他叔叔便未可知了。」

胡不歸罵道︰「竟然有這樣的佷子,去害自己親叔叔嗎?真是禽獸不如!老黃,你所說的可都是真的?」

老頭兒舉指立誓道︰「小妖所言句句屬實,所有半句虛言,叫天雷轟了小妖,令小妖永世不得超生!」

胡不歸道︰「如此我們便去那王老伯的佷子家看看去,若你所說屬實我們便饒你一命,若是你撒謊欺騙我們,哼哼,道爺爺的刀子可不是切豆腐的!那小子住在哪裡?你這就帶我們去吧。」

那老黃鼠狼帶著他們走進了秋桐村,卓不凡怕它跑了,已經用道法制住了它的妖丹。這老黃鼠狼倒也老實,領著二人在村子裡七彎八轉的來到一戶人家。只見那戶家裡透出些燈光來,想來還未睡覺。老黃鼠狼示意便是這家了,三人輕飄飄躍進小院,沒發出一絲響動。胡不歸趴到窗前縫隙出朝裡面張望,而卓不凡則四下裡察看。胡不歸透過縫隙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獐頭鼠目的漢子歪斜在床上,懷裡抱著一個一身白肉的半裸女人。只聽那胖女人埋怨道︰「那老鬼一家都死了好幾天了,怎麼還不見你去收了他家的房產、地產?那家裡的錢物要是被人給偷了看你還能這般悠閒的跟老娘睡覺!」

那漢子卻笑道︰「你急什麼!那房子難道能長了腳跑掉嗎?再說了,那屋子現在可是有名的凶屋,哪個不開眼的小賊敢去那裡偷東西?我就說你們娘們頭髮長見識短,現在這個時候我們能去嗎?到時候官府還要來查,等青城山的道士收拾了那後山的妖怪之後,一切豈不都可以推到那妖怪身上了嗎?青城山的道士地位尊貴,官府也不得不信他們的話,這樣我們不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去享受那糟老頭的家產了嘛!到時候你不天天讓我樂啊?」說著一雙手便去扯那胖女人的肚兜,卻被胖女人推開了道︰「就知道色急!今天晚上你還去裝鬼不?若是動靜太小了,青城山上不來道士了,那可如何是好?」

那漢子道︰「笨娘們!哪能天天晚上出去裝鬼影子!萬一被人看穿了豈不是前功盡棄?再說,我聽說青城山的道士就在這兩天就來了,他們可是神通廣大,別裝鬼不成再教他們給劈了,你就這騷娘們就只好提前做風流寡婦了!」

那胖女人笑道︰「我倒是願意做風流寡婦呢,只怕是你這鬼精的傢伙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怎麼你就這麼多鬼主意,連妖怪都讓你給栽了贓,數起來只有那妖怪最是死的糊塗,卻到死都不明白是為什麼被青城山的道士給劈死的。」

那漢子笑道︰「誰叫哪日老子在樹林裡撒尿,卻被這東西給嚇得尿了一褲子,我拿土塊打它,卻反被它彈回來砸到老子的頭上。也正是這一次,才叫老子想到了這麼一條妙計,既奪了老頭子的家產,又滅了那個妖怪,哈哈,誰敢得罪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言語之中十分得意。

卻聽窗戶 的一聲被踢飛了,一個人大聲道︰「老子就敢得罪你!」卻是胡不歸破窗而入。胡不歸威風凜凜的站在這對男女面前,那胖女人嚇得媽呀一聲鑽到了被窩裡,胡不歸卻一伸手將那漢子從床上提了起來,另一手將清光匕在他臉上晃來晃去,道︰「小子,快說說看,你是怎麼裝妖怪害死你叔叔的?」

那漢子身子如篩糠般哆嗦個不停,嘴裡卻道︰「道爺爺,小人未曾做過這般歹毒的事兒啊,小人冤枉啊!」如此百般抵賴,只是不肯實說。胡不歸腦道︰「好!既然不是你害的,那便是妖怪害得了?」

那漢子立刻道︰「正是正是,不信道爺爺去村裡打聽一下便知,就是那妖怪害的!」

胡不歸嘿嘿一笑道︰「既然如此,老黃,你且進來,他可說是你害的啊!」那老黃鼠狼早在窗外忍耐多時,因為有胡不歸他倆兩人在也不敢有何舉動,此時聽胡不歸叫它,立即唰的翻身入內,站在那漢子面前。

胡不歸笑道︰「你自己問他吧,我不管了。」說著就放開了那漢子,背著手站到一邊看熱鬧去了。

那老黃鼠狼一隻手爪抓住那漢子的脖頸,另一隻手爪伸了出來,一根中指就在那漢子眼前變得又尖又長,在他面前不住的晃動,似乎是在挑選下手的地方。老黃鼠狼道︰「你這小子好生歹毒!你我無冤無仇你卻出此毒計來害我性命,我先剜了你一顆眼楮吧!」說著便將爪子伸向那漢子眼珠。

那漢子立時便殺豬般的大叫起來,狂呼妖怪爺爺饒命!這一會子動靜早就驚動了四鄰,都紛紛來看,把個屋子圍得水洩不通。此時那爪子已經到了漢子眼珠上,那漢子喊道︰「道爺爺救我!道爺爺救我!我說!我都說了!」

胡不歸這才哈哈一笑,一擺手止住了老黃鼠狼,道︰「你若不說我也不怕,你道爺爺轉身就走,自有人會來收拾你的!」

於是那漢子便一五一十的將他如何用蒙汗藥將叔叔一家藥倒,又如何殺了他們,放干了身上的血,卻用皮囊盛了,又將傷口用狗牙撕開,偽裝成妖怪咬得。又是如何用線繩拉了衣衫在村中裝鬼。直把圍觀眾人聽得目瞪口呆,卻不曾想這傢伙如此歹毒,紛紛喊著要將他綁了送官府。這時,卓不凡推開眾人進來,丟在地上一堆事物,卻是七八隻大皮囊和一副犬牙。直到此刻,那對夫妻方才癱軟如泥。

看事情了結,胡不歸兩人與老黃鼠狼悄悄離開,回到後山。胡不歸對黃鼠狼說︰「老黃,此事果然不是你所為,那麼也就與你沒什麼關係了,你以後還是不要做惡,免得惹禍上身。」

那老黃鼠狼道︰「小妖謹記仙長教誨。」

胡不歸望了卓不凡一眼道︰「小桌子,它也是被冤枉的,我們這便放了它吧,你看如何?」

卓不凡卻躊躇起來,一則是自從他全家都被妖物所殺,他心中便對妖物產生了一種憎恨,眼前這個老黃鼠狼雖然這次沒有作惡,卻也是一隻妖精,難保它日後不會做惡。再則,師傅的意思卻不知道是什麼,是命他們見到妖物就殺掉,還是只要沒有作惡便放掉呢?猶豫再三,卓不凡道︰「這個我也不能決定,不如把你帶回青城山交給我師傅處置吧,若是他老人家開恩,說不定還可以幫你找一個了無人煙的地方修行呢。」

那老黃鼠狼雖然心中害怕,卻也知道青城山上的道士都是有德之士,不會隨意殺生的,若是蒙仙長庇護,說不定更容易修行也未可知,猶豫了片刻便要答應,卻突然一道金光,嗖的一聲將老黃鼠狼的一顆頭顱砍了下去,滴溜溜的滾落地上。那老黃鼠狼一顆妖丹蹦將出來,還沒來得及逃跑,又是一聲滅魔天雷將一顆妖丹炸了個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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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7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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