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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sh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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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酒狂】子虛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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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4:56: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章 奪青


小桃紅等人見胡不歸出去了大半日還未歸來,正自著急,卻見他帶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少女回來,都不由得暗自稱奇,聽得胡不歸介紹到這姑娘名叫青青,是今天街上認識的朋友,眾人擠眉弄眼的看了一陣子,也不多問,親親熱熱地拉了許青青進屋吃飯。只有小桃紅趁著大家不留神,捏著胡不歸的臉皮小聲笑道︰「你個小猴崽子倒學會泡妞了啊!看模樣倒是挺標緻,你小子有兩下!」

這番誇獎下來,胡不歸真是百口莫辯,只得唉聲歎氣的背了黑鍋,與小虎坐在一起,悶悶的吃喝起來。卻聽許青青叫道︰「你看你這貓!怎麼又上桌子吃飯了啊!」

小虎埋個腦袋在飯盆裡,理都不理她,自顧自嗷嗷狂吃起來,吃相甚為不雅,直看得許青青眉頭緊皺,心頭大為不爽。小桃紅道︰「別去管他們啦,這兩個傢伙一個德行,我們離他們遠點就是了。青青姑娘你剛來不知道,這兩個傢伙成天形影不離,就是吃飯解手都在一起,我們是早都習慣了的,你沒看見這兩個東西連吃飯都是一模一樣嗎?有時候我們還真懷疑這貓是不是胡小弟的兄弟呢。」

許青青一看,可不是,胡不歸整個一個大一號小虎,也是埋個腦袋在飯盆裡嗷嗷狂吃,活像兩個餓死鬼一般,果然是傳說中的古怪人物,真是名不虛傳。許青青還沒吃上兩口,卻見胡不歸與小虎面前已經是空空如也了,真不禁驚歎兩位「口齒伶俐之極」。

當晚,小桃紅安排青青在閣樓上一間空房中住了下來,許青青一時沒有地方可去,再則是怕碰上師兄他們,叫他們給帶回梵天谷去。還有一層原因,卻是連她自己都搞不大清楚,更不能與胡不歸說了。

胡不歸回到自己房間,關起門來,卻想起了在街上看見卓不凡等人的情景。他們一行人走在一起說說笑笑,言談舉止瀟灑飄逸,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名門子弟自然不同凡響。想起幾個月前在青城山逍遙快活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

一時間心緒煩亂,難以安心練功,索性躺在床上,望著帷帳發呆。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次自己從鐵桃林磨傷了手掌回來,天玄師叔替自己包紮創口的情景,心中又有些後悔自己在大殿上當著眾多弟子頂撞掌教師叔,使他面子上難看。本來自下山以來,胡不歸一直心中有氣,對於自己當日一怒而走沒有半點悔意,更不要說覺得自己有錯。但是這幾個月下來,經歷了這麼些事兒,人似乎也長大了不少,隱隱覺得自己當日也未必全對,卻也難怪天玄師叔生氣。而今日在街上偶遇昔日同門,一番感觸全被勾了起來,心中竟然有些盼望這些下山來的師兄們跟許青青的師兄、師姐們一樣,是奉了掌教師叔之命來尋自己回山的。卻又想自己向來在青城山不受人重視,除了自己師傅和不凡之外幾乎人人都對自己視若無物,又怎麼會有人下山來找自己呢?不由得又是一陣辛酸。

就這樣一時欣喜,一時懊悔,一時辛酸,輾轉反側,半個月亮爬上窗欞,一線幽光照進了小室之中。突然小青又在懷中湧動了一下,與白日裡那次一樣,雖然輕微確十分清晰地被胡不歸感知到了。最近小青一直陷於沉睡之中,就連自己也極難將它喚醒,怎麼它會做出這種反應呢?胡不歸放出神識與小青接觸,卻發現小青的反應很奇特。它像是有些激動,又有些踟躕,夾雜這些欣喜,實在是令胡不歸困惑不已,卻不知道小青這是何故。正在此時,胡不歸驀然感到另一股與小青特製不同的氣機存在,那存在來自窗外,胡不歸將神識靠過去探查,卻突然感到一陣尖利的鋒芒,生生將自己的神識逼了回來。心中不由大駭,卻不知道這窗外是何物。竟然如此厲害。

突然一陣嗡嗡聲從窗外費了進來,卻是兩隻小飛蟲兒,閃動著透明的翅膀,嗡嗡嗡的徑直朝著胡不歸飛來。胡不歸心道︰這小飛蟲來的可有些古怪,須得仔細了。卻見那小飛蟲飛到身前,一隻落在胡不歸的鼻孔旁,另一隻卻落在小虎鼻尖上,竟然都朝鼻孔裡面鑽去。胡不歸正想揮指將飛蟲彈開,卻突然心中一動,抽出神識,小心戒備著,卻並不攔阻這飛蟲兒。飛蟲鑽入胡不歸鼻子之後,無聲無息的化為烏有,與此同時一陣陣睡衣,如海浪般的洶湧而來。所幸胡不歸早將神識外放,即便是如此,此刻也是感到手足酸軟無力,幾欲還神入體昏昏睡去。而小虎已經呼呼大睡起來。

又過了片刻,窗子被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人影風一般飄近來,身手在胡不歸面前試探了一下,見胡不歸確實已經睡著了,這才放下心來,月光之下,胡不歸的神識飄在空中看得分明,這夜闖自己房間的竟然是許青青。胡不歸不動聲色,要看看這許青青究竟想做些什麼。卻見許青青在他床鋪上亂翻,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翻了半天似乎是沒有找到,許青青最後把手伸向了胡不歸的懷中,將他懷中事物一一取出,卻是丁零噹啷一大堆。有一柄打造精緻的清光匕,三枚滅魔梭,一大疊子畫好的紙符,還有一張皺皺巴巴的畫兒。許青青攤開看了半天只見那畫上畫著一塊怪石不像怪石,怪獸不像怪獸的事物,她卻不知道這便是胡不歸的恩師天癡真人的畫像。在一堆事物中,許青青終於用手指捻起了那個變成甲蟲大小的青燈,就在她仔細辨別的時候,她手上的琅神劍嗡的一聲,發出一聲歡鳴,與此同時,小青也是驟然亮起,叮咚一聲脆響,回應著琅的喜悅。

許青青喜形於色,將小青攥在手裡,一躥身飛出窗子,消失在夜色之中。胡不歸大急,眼見得小青被她盜走,卻是手足酸軟,動彈不得。不由得全力一掙,回復了精神。隨手一把抓起昏睡中的小虎和散落在床上的各色事物,跳出窗外,卻見月色清亮,而許青青早已無影無蹤了,心中不由大怒,這丫頭竟然是來偷東西的!

胡不歸躍上樓頂,卻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在遠處屋脊上提縱奔行,連忙發足追了過去。腳尖在屋簷上一點,身子箭一般的竄出去,每一停頓,便在屋脊、牆頭上一點,身子便如飛梭一般的前行著。眼看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而此時卻已經將要出城了。只見許青青身子一縱,飛身上了十丈餘高的城牆,化為一道藍色的光芒朝東南方飛去。

胡不歸腳尖連點,竄上城牆,想也不想的朝東南狂追而去了。

許青青馭劍飛行速度極快,早將胡不歸遠遠的拋在身後了,卻沒想到她那一道靚麗的劍芒卻成了指引胡不歸方向的標誌。胡不歸自然沒有學過馭劍飛行,全憑一雙腿,發足狂奔。全身真元灌注在一雙腿上,此刻也是身影如風,越奔越快,竟然隱隱有凌空之勢,竟沒有被那道極快的藍光甩下。胡不歸倔 脾氣一上來,便什麼都不管不顧了,一味的發足狂奔,每一起縱之間已經相隔二十餘丈了,速度確實驚人。胡不歸眼楮盯著遠處天上那一道藍光,緊追不捨。若是許青青搶了別的去倒也罷了,胡不歸也不是小氣的人。但是這小青卻不同一般,不但曾經帶著胡不歸他們走出絕地,更替胡不歸擋了一劍,又相處多年,胡不歸心中早就把小青當成了朋友,此時哪裡肯就此放棄。

就在他們跑出去不久,成都城內一個人撇眼看見了天邊那一道藍光,不由驚呼道︰「那不是小師妹的琅神劍嗎?」不多時,十餘道光影朝著東南方追去。

許青青拿到小青之後,心中欣喜之極,一路馭劍飛行而去,好不暢快,本來出城之前也瞥見胡不歸遠遠的追了出來,卻想這小子又哪裡追得上自己的飛劍,最多追上一會兒便會放棄不追,不由暗自得意。她卻不知道,這世上偏偏就有這種非要用兩條腿追飛劍的笨蛋,而這個笨蛋此刻正吐長了舌頭一路狂追而來,並未放棄。

許青青飛至一座小山,收了琅神劍,緩緩降落。她坐在一塊青石上,攤開手掌,藉著月光仔細查看那個小如甲蟲的寶燈,卻見也並無異樣,只是精巧無比而已,心道︰難道我認錯了東西嗎?可是琅神劍的反應就該不會錯的啊。她摸索了良久,卻也看不出這小燈有何神妙之處。正在反覆研究,突然聽見放在身旁的琅神劍一聲嗡鳴,轉身看去,卻見一個小子披頭散髮的狂奔過來。不是胡不歸卻又是何人?

轉眼胡不歸便衝到跟前,卻見藍光一閃,琅神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陣寒氣逼得他週身冰涼。幸虧他收勢得快,不然便自己將腦袋撞了過去。胡不歸喘著粗氣,瞪視著,全然不管有柄神兵此刻正架在他脖子上,將手一攤道︰「拿來!」

許青青不可致信的看著他,真是沒想到竟然有人笨到用腿來追飛劍,還竟然被他給追到了。她使勁眨了眨眼楮,道︰「這幾百里你就這麼一路跑過來的?我還真是能遇得上哦,還有你這樣的傢伙!」卻見胡不歸懷中鑽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正是醒過來的小虎,它不明所以的望著兩人,想要跳出來,卻身子發軟,叭嗒一聲摔在地上。

胡不歸道︰「少廢話,把小青還給我?」依然是將手一攤,目不轉楮的盯著許青青。

許青青失聲笑道︰「你說什麼?你管它叫小青?哈哈,真是可笑!我憑什麼要還給你,這是我們梵天谷的鎮谷三寶之一的如意青蓮燈,卻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偷來的!」

胡不歸怒道︰「你說小青是你們梵天谷的東西它便是了嗎?你拿得出什麼憑證來?你喚它它答應你嗎?」

許青青哪裡有什麼證據,只是憑借琅神劍的異常反應猜測而已,又聽胡不歸這般說,卻道是胡不歸消遣她,不由得柳眉一豎,道︰「你休要糾纏,否則本姑娘就不客氣了!」說著手上琅神劍一晃想在胡不歸肩頭輕輕劃上一道口子,好叫他知難而退。卻不曾想這胡不歸牛脾氣上來,你就是用劍將他手臂砍下來,他還是要堅持己見。胡不歸想也不想探手去抓許青青手腕,許青青一聲輕喝,竟然真的一劍砍向胡不歸手臂。這琅神劍比凡世中的神兵利器都要鋒利數十倍,便是輕輕砍上一劍,也必會骨肉分離。便在此刻,一直沉默不動的小青,突地從許青青手掌中跳出來,發出一聲輕鳴。那琅神劍一陣顫抖,發出嗡嗡的聲響,竟然 噹一聲自己回了劍鞘。

這一來許青青可是大驚失色,要知道她年紀雖小,卻是深得師傅寵愛,要不然也不會將這鎮谷之寶的琅神劍授予她。這琅神劍決非一般法寶,而是接近仙器一級的神兵,在塵世間確為罕見。神兵認主,卻是一個漫長而艱辛的過程。許青青自五歲起便整日抱著這柄劍睡覺,終日劍不離身,每日以獨特心法將心神與神劍不斷的融合,又以自身真元、血液餵養神兵,整整十年方才使琅神劍認主,怎麼此刻它竟然不聽自己的了?!許青青登時心神恍惚起來,卻被胡不歸一把抓住了手腕動彈不得,心中驚懼交加,用力一掙,卻聽見刺啦一聲,右臂衣袖在拉扯中撕成兩截,露出了雪白的肌膚。許青青一愣,一時間驚恐與委屈再也難以抑制,隨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胡不歸也是一愣,手上兀自抓著半截衣袖,道︰「我不是有意的,只要你將小青還給我我就走。」話音未落,卻聽見空中一聲暴喝︰「大膽狂徒,你找死!」原來卻是梵天谷和青城派的一干弟子馭劍而來,其中卻有兩個人越眾而出,一個是梵天谷的顏如雁,另一個卻是青城山的王不為。兩人都是一般心思,兩人早就遠遠認出此人正是胡不歸,顏如雁一揚手便打出了梵天谷絕技弒仙指,而王不為則是運足真元打出了一道威猛無匹的大滅魔天雷,都要一舉將胡不歸滅在當場。蘇慕白與孫不智大聲制止,小虎也嚎叫著示警,卻哪裡來得及,只聽見噗的一聲,顏如雁的弒仙指從胡不歸後背透體而過,鑽出一個血窟窿。而王不為的大滅魔天雷耶轟然打在胡不歸背心,生生將胡不歸砸倒在地,口中鮮血狂噴不止。

許青青一見眾位師兄、師姐都來了,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一縱身駕馭琅神劍,化為一到藍光哭著朝東南方飛去了。梵天谷中弟子大驚,以為小師妹已經被這個惡徒欺負了,別出什麼事兒才好,蘇慕白本想問清楚事情原委,此時看見小師妹傷心而去,而胡不歸手上兀自抓著半截翠色衣袖,心中一陣惱怒,瞪了胡不歸一眼,帶著眾師弟一起馭劍朝東南方追去。

而青城派眾人卻降落下來,卓不凡第一個衝到胡不歸身前,卻見胡不歸掙扎著爬了起來,嘴角鮮血淋漓,滿臉憤怒的望著遠去的梵天谷弟子,又怒視著王不為,道︰「你為什麼打我?!」卓不凡怕王不為再動手,卻將身子擋在胡不歸身前,扶著他道︰「老胡,你沒事兒吧?」

胡不歸搖搖頭,依然瞪視著王不為。孫不智對王不為道︰」王師弟,你怎地下手這般狠?事情都還沒搞清楚,怎麼可以下如此重手?胡師弟,你傷勢嚴重嗎?」

王不為冷笑道︰「事情還不清楚嗎?這小子心生歹意,意圖姦淫梵天谷的許青青小師妹,這大家不都是看見的嗎?幸好我們出手的快,再晚來一步,卻不知道會怎樣了!這樣的孽徒留他在世上只會玷污我們青城派的清譽,倒是殺了乾淨些!」

卓不凡心頭一陣狂怒,道︰「王師兄,不歸不會幹那樣的壞事兒的!你怕是冤枉他了!事情還沒搞清楚,你就會老胡痛下殺手,你就不怕師傅責罰嗎?」卓不凡卻也不懂什麼是姦淫,只是他認定胡不歸是決不會做壞事兒的。

孫不智也道︰「胡師弟年紀這樣小,應該還不懂這些,也就更不會做出這種事兒來,這事兒我看還需要仔細問問才知道,若是日後梵天谷追問下來,也好有個交待。」

王不為卻冷笑道︰「噢?你們說他不會幹這樣的事兒?昨日在成都城內我打聽到這小子這幾個月都在一間妓館住著,終日與妓女廝混,你們卻說他不會?!真是笑話!」此言一出,青城派人人臉上尷尬,卻知道也是實情。昨日他們在城內打聽,這些事兒卻是人人都聽到了的,當時有飯天谷的弟子在一旁,青城眾弟子人人臉上無光,只覺得這胡不歸行事荒唐,大丟青城派的臉面。

胡不歸不屑分辨,反而怒道︰「妓女又如何?妓女卻也是人,我為什麼就不能跟她們在一起?至少那些妓女沒有從背後打老子,比一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強上百倍!」

王不為勃然大怒道︰「小畜牲你是在說我嗎?好啊,我們就面對面的比劃比劃,讓我來領教一下你的本領!只怕你不敢!」

胡不歸推開卓不凡道︰「好啊!你都有種站到老子前面了,老子豈能不奉陪啊!」說著挺身而立,怒視王不為。

卓不凡急道︰「王師兄,要打你就跟我打!今天你再休想動老胡一根手指頭!」說著又擋在胡不歸前面道︰「老胡!你受傷了,快別亂動了!」

胡不歸卻推開卓不凡道︰「小桌子,你先讓開,等我轟倒這王八蛋了再說!」

王不為心中怒極,此時卻也不便痛下殺手了,道︰「好啊!一個個都反了!大師兄你看看咱們這些師弟就是這麼尊重我們這些做師兄的!」他深知此刻的卓不凡一身修位已經不在自己之下了,更何況若是他出手打傷了卓不凡,回山之後必受師傅責罰,若是打輸了,他這做師兄的臉面上卻又不好看,實在是不便與卓不凡動手,於是將話兒挑給了大師兄孫不智。

孫不智又豈有不知之理,只是作為大師兄他卻也不得不管,於是乾咳一聲道︰「卓師弟、胡師弟,你們都不要吵,是非曲直自有公論,但是你們頂撞師兄卻是不對的,先向不為師弟道個歉,其他的事兒我們會山之後再說吧。」孫不智想︰今日之事,主要還是王師弟行事魯莽了,回去之後,師傅多半是要責罰他的,先讓胡不歸他們給他道個歉,免得日後生出仇怨來。

誰知道胡不歸卻是個不服軟的人,他立即到︰「孫師兄,你讓我給他道歉那是沒門!這人從我背後偷襲我,他早已不配做我的師兄了!」

王不為冷笑道︰「我可不敢高攀做你胡大爺的師兄,雖然師傅將你趕出了青城山,卻也沒想到你一下山就胡作非為,甚至還當上了妓院的老闆,今日我便替天癡師伯教訓教訓你!」說著欺身而上,繞開卓不凡雙掌交錯,用的是尋常招式。給青城派眾弟子看在眼裡,確實像是師兄在教訓頑劣的小師弟。

孫不智本欲制止,見王不為並未使出殺招,又覺得這胡不歸確實有些桀驁不馴,是當讓他受點挫折,免得總是在外面丟青城派的臉面,便站立一旁,不再阻止。

卓不凡卻雙臂一振,一股青氣橫在王不為面前,那青氣外圍隱約泛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紅光,他道︰「要打老胡就先過我這一關!」自從上次老胡蒙冤,他未敢在師傅面前替胡不歸說話,心中一直有愧,此時眼見著王不為偷襲在前,施威在後,不由得一股怒氣發作起來,早將青城派長幼有序的規矩忘了個一乾二淨,只想著說什麼也不能叫胡不歸再受傷了。

胡不歸卻喝了一聲︰「來的好!小桌子,你先閃開,老子不行了你再上!」腳下踩出玄天步法,滴溜溜繞過卓不凡,身子一矮,單掌向王不為肋下打去。王不為笑道︰「好好好!你們兩個小師弟我一起教訓了!」言下之義卻是卓不凡二人以二敵一。果然,卓不凡本來便要撲出去的真元不由得又收了回來,正要攔住胡不歸,卻見兩人已經近身斗在了一起。

卓不凡心中著急,卻也無計可施,又不便出手夾擊王不為,只得心急如焚的站在一旁,卻是一股真元提在手中,只要胡不歸有何閃失便準備飛身而上。

王不為本就不把胡不歸放在眼裡,此刻見他又受了傷,更是這胡不歸不堪一擊,只是有心戲耍於他而已,單掌向後一引,劃了個半圓,四周空氣呼的被他帶動,一股吸力油然而生,他便是要帶著胡不歸的身子東倒西歪,讓他來個狗啃泥。卻見胡不歸當真身子在掌風中搖曳,腳步踉蹌之中,朝著他這邊摔了過來。王不為臉上一笑,手上發力,朝旁邊一帶,而足下輕輕一踩,一道驅土訣發到地下,就在胡不歸腳下生出一個小土包。胡不歸腳下一絆,身子嗖的摔了出去。王不為哈哈大笑,道︰「就你這點道行也敢胡作非為!」

他笑聲未絕,卻見胸前寒光一閃,猛然感到胸口一涼,卻聽見轟的一聲,一枚三清滅魔梭透體而過,將他胸前打了個大洞。他嚎叫一聲,不可置信的望著自己的胸口,一張臉嚇得慘白,卻還不覺得疼痛。胡不歸就地一滾,站了起來,也是哈哈大笑道︰「老子說轟倒你便要轟倒你!」話音未落,王不為便很配合的轟然倒地。

青城眾人大驚失色,誰也沒想到這個青城山本領最低微的小師弟竟然將王不為打成重傷,實在是大感意外。他們哪裡知道胡不歸自從打通了全身經脈之後修為大進,方纔那一跌實是佯裝,只是為了製造機會打王不為一個措手不及。孫不智搶步上前,抱起王不為,孫不智一股真元封住了王不為血脈,又掏出一顆丹藥塞入王不為的口中,深深看了胡不歸一眼,道︰「胡師弟,你好自為之!」說罷抱著王不為飛身而去了,眾師弟緊跟其後,只有卓不凡呆在當場,卻想不到老胡竟然能將王師兄打成重傷。他走到胡不歸跟前,道︰「老胡,你也跟我一起回青城山吧。」

胡不歸道︰「小桌子,你快跟師兄他們回去吧,老胡這次打傷了王不為這傢伙,天玄師叔一定又要責罰老胡了,說不定還要連累你,另外,老胡還有些事兒要辦,等老胡辦完之後再去青城山找你。你以後卻要多堤防王不為和趙不嗔才是。你快走吧,師兄他們都去得遠了。」

卓不凡又勸胡不歸跟自己一起回山,胡不歸記掛著小情,卻只是不肯。無奈。卓不凡從懷裡掏出三枚丹藥放在胡不歸手上,道︰「老胡,這三顆三清丹你收著,我回去一定在師傅面前說明此事並不怪你,免得又讓他們冤枉了你。你自己也多加保重。」

胡不歸笑道︰「怕什麼!老子才不怕他們冤枉呢,反正老子沒做的事兒打死老子也不會承認的。好啦,孫師兄他們都走遠了,你也快快回去吧。」

卓不凡察看了胡不歸的傷勢,確認並無大礙,這才駕起赤麟劍追師兄他們而去。留下胡不歸一人,望著漆黑的夜空,心中一片孤寂。又遙望著許青青去的方向,心中不禁憤然,暗暗道︰這小婆娘掠走小青卻他媽的哭哭啼啼,倒好似她吃了大虧一般,老子總要想辦法將小青搶回來。於是打定主意,帶著小虎朝東南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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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一章 酒友


清晨的陽光穿過樹梢,斑斑駁駁的灑在胡不歸的臉上。一顆露水沿著胡不歸的頭髮落在他的臉上,清涼的感覺沿著面頰一路向下蜿蜒,胡不歸瞇起眼楮,發現熟睡中的小虎已經由他的胸口滑落到褲襠上去了,睡相頗為不堪,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揪住小虎的耳朵道︰「懶貓,起來啦,太陽都曬屁股了!」

小虎沒好氣地嗷嗷叫了兩聲,甩甩腦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這才從有著無數魚肉的美夢中醒來。它舔了舔身上已經凝固了的血跡,這是胡不歸胸口傷口處的血,小虎茫然的望著四周,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在這裡。

胡不歸昨晚吞服了一顆卓不凡留下的三清丹,又嚼碎一顆,敷在傷口上。血早已在真元的控制下止住了。靈藥加上青城派的療傷法術清露咒,很快便使傷口有了極大的好轉。所幸的是顏如雁這一指並沒有傷及要害,而王不為那一道大滅魔天雷卻震傷了胡不歸的內臟,雖然天雷中蘊蓄的先天真火早就被胡不歸的真元煉化,但是內傷卻是一時之間難以痊癒,好在經脈絲毫未損,在強大真元的作用下,傷勢也在迅速的好轉著。

這是一個山坳,胡不歸昨晚受傷之後,又朝東南走了兩個時辰,覺得一陣暈眩,這才在這裡停步,靠在一塊岩石下面躺了下來。此時成都城已遙不可望,而胡不歸也沒打算就這麼回去,至少也要將小青搶回來,再想辦法出了這口惡氣再說。想到那顏如雁下手狠辣,不由得心中暗罵︰他媽的!跟她的情人趙不嗔一個德行,倒真他媽的是一對兒。又想起王不為望著自己胸口一個大洞被嚇得臉色蒼白的樣子,不由得一陣高興道︰這小子下手固然狠毒,卻是個沒用的膿包,老子胸口不也被打了個對穿,卻也沒有像他那般害怕。雖說失去了小青,自己又受了傷,但是竟然出其不意將王不為那個混蛋打傷,心中倒也舒爽了不少。

胡不歸靠在青石上閉目凝神療傷,將清露咒施展在體內,一股股清泉般的真元,在身體受傷處往復流淌,傷勢一種看得見的速度迅速復原著。小虎肚子餓得咕咕叫,望了打坐中的胡不歸一眼,獨自奔入山林之中去了。

當胡不歸正開雙眼之後,卻見小虎拖著一隻肥大的山雞,跌跌撞撞地走了回來。胡不歸笑道︰「是該吃點東西了。小虎,我來生火,你再去抓一隻山雞回來!」小虎不等他說話,已經放下山雞,又返身奔入了林中,不多時便聽到一陣嘈雜之後,看來小虎又有收穫。胡不歸的火堆尚未升起,卻見小虎嗖的從林中逃了出來,身後轟然跟著一頭山豬,朝著他們瘋狂的撞了過來。那山豬耳朵上還有鮮血在流,似乎是小虎想把它拖脫出樹林來吃,卻沒想到這個大傢伙只是在睡覺而已,突然耳朵上劇痛,不由得大怒,狂性大發,朝他們橫衝直撞的奔了過來。

胡不歸一陣歡呼,不理會一臉狼狽的小虎,單掌運勁啪的打在那山豬腦袋上,本來疾馳而來的山豬夾雜著千斤之力卻都被這輕輕一掌化解於無形,山豬轟然倒地。胡不歸笑道︰「這回我們可以放開吃了!」

說著取出天兵師叔送他的清光匕將山豬的一條前腿卸了下來,架起篝火,燒烤起來。不多時一股濃香瀰散開來,直把個小虎饞得口水長流,不住的在火堆周圍打轉。一條豬腿被烤得黃澄澄,熱油嘀嗒嘀嗒地落在火堆上,發出呲呲之聲。胡不歸從懷中取出些鹽巴、花椒等佐料灑在豬腿之上,登時一股濃香冒了出來。

兩個傢伙迫不及待的將豬腿分成兩分,一口猛咬下去,又都同時叫起來,卻是被燙的直叫。片刻之後,那條碩大的豬腿只剩下光潔無比的骨頭了。胡不歸摸出酒壺來狂飲了兩口,這才舒舒服服的站起來,道︰「小虎,我們走吧。」卻見小虎哼哼唧唧在地上慢爬,原來是方才豬肉吃得太多,一個肚皮成了皮球般大小,拖在地上,確實難以行走了。胡不歸笑罵道︰「瞧你這點出息!」一手拎起小虎,放在肩上,大踏步的朝東南方走去。

就這樣一連走了幾日,已經出了四川,進入了湖北境內。這一天行至正午,胡不歸他們來到一條寬闊的官道上,路邊有個小酒肆,一面杏黃酒旗迎風飄揚。胡不歸走了進去,見賣酒的是一個褐色衣衫的老者,佝僂著身子,一捧雜亂的鬍鬚垂在胸前。兩隻眼楮從下向上看著走進來的胡不歸。胡不歸道︰「老爺子,給來一斤燒酒,再來兩斤熟牛肉。」說著便坐在靠外的一張桌子上。

那老頭隔了半晌這才神態呆滯的嘟囔了一聲,去裡面取酒,慢吞吞的挪動著腳步,像是隨時都會摔倒一般,顫顫悠悠卻又總不見倒,倒是叫人看著揪心。這小酒肆裡面靠裡面桌子旁還坐著一個人,背對著胡不歸他們,一面端著酒碗慢飲,一面眺望山崖下面的小路。看那人五短身材,遠遠看去,像個皮球。人坐在條凳上,一雙腳卻夠不著地面,在半空中蕩來蕩去。

小虎瞧著有趣,好動的性子生出來,跑上前去,用爪子撲擊那人雙足。那人依舊是慢慢喝酒,眺望遠景,卻像是腳底板生了眼楮一般,隨意的晃動著雙腳,卻竟然每一次都躲開了小虎的撲擊。尤為難得的是他那悠然自得的意態,卻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閒散氣質。小虎屢抓不中,不由得惱火起來,小虎也是貓中高爪,向來出爪如風,便是尋常武林高手也未必躲得過它的爪子,卻在這個矮胖子身上失了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一爪緊似一爪的撲去,一個身子跳來竄去,卻依舊是徒勞無功。

胡不歸起先也並未在意,任由小虎頑皮去,到後來才發現原來這矮胖男子卻是個深藏不漏的高手,不僅感興趣的瞧了起來。只見小虎已經在桌子下轉成了一團白影,而那一雙又短又胖的腳卻還是晃晃悠悠的便躲了過去,小虎羞怒至極,竟然嗷的一聲朝那人大腿撲去,心道縱使你躲得過去,卻也不能再這般坐著不動了吧。小虎張開嘴巴朝著那胖子大腿就是一口,突然嘴中就多了一大塊熟牛肉,正正塞住了它一張嘴巴,小虎啪嗒落在地上,嗚嗚的叫不出來,卻朝著胡不歸比劃著,似乎是要胡不歸幫它。胡不歸大笑著,走過去,將它口中的牛肉扯了出來,又道︰「怎麼樣?這牛肉味道如何?」

小虎惱怒的嗷嗷了兩聲,卻叼著那塊牛肉大吃了起來,心道︰這牛肉他媽的味道還真得不錯!唉。

胡不歸也不管那人願意不願意,便一屁股坐在那人旁邊,對那人笑道︰「這位大叔好本事!」

那人一張圓臉轉過來看著胡不歸也笑道︰「小兄弟,你這貓咪倒也有趣呢。」說話間,酒肆的老人已經顫悠悠的將胡不歸的酒肉都端了上來,胡不歸拿起酒罈子就給那矮胖子斟了一碗酒。那人也不推辭,只是笑著舉起酒碗放在嘴邊。胡不歸也端起自己的酒碗道︰「大叔,我敬你一碗!」說罷咕咚一口喝乾了碗中的酒。那人也慢悠悠的將一碗酒喝了個乾淨,然後抹了一下嘴巴道︰「小兄弟這是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啊?」

胡不歸又給兩人倒滿了酒,道︰「我從成都來,要去梵天谷,大叔這是去哪裡呢?」

那人聽說胡不歸要去梵天谷不由得微微一愣,瞥了一眼在角落裡打盹的賣酒老頭道︰「噢?小兄弟去那梵天谷做甚?」

胡不歸道︰「我去尋他們的晦氣!」這小子沒有半點江湖經驗,若是面前這人就是梵天谷的,或者是梵天谷的朋友,那事情可就有些糟糕了,而胡不歸向來是看的順眼的就直來直去了,卻沒有什麼防範之心。

那人聽說他要去找梵天谷的晦氣,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小兄弟小小年紀便敢去尋梵天谷的晦氣,實在是勇氣可嘉。只是這梵天谷中高人甚多,小兄弟一人前往怕是要吃些虧的。」

胡不歸卻笑道︰「沒關係,老子知道打不過那些傢伙,但是我可以在暗中給它搗亂啊,非整的他狗日的雞飛狗跳、一塌糊塗不可!」

那人大笑道︰「妙啊!好久沒有聽到這樣好玩的事兒了,如此甚妙!卻不知道那梵天谷如何得罪了小兄弟?」

胡不歸道︰「那些傢伙搶走了我的一個東西,還偷襲了老子一下,真他娘的不是玩意兒!老子不找他們晦氣就對不起這些混蛋的祖宗!」

那人道︰「那就預祝小兄弟馬到成功,玩得盡興啊!」說著將一碗酒慢慢喝了個乾淨。胡不歸也一揚脖子,干了碗中的酒。

兩人你一碗我一碗,沒多久便喝了十餘碗。那矮胖子喝酒甚慢,卻總是悠長一口將酒喝光。而胡不歸則是咕咚一口,乾淨利索。漸漸的胡不歸滿臉通紅,而那個矮胖子卻依然是那副模樣,便似乎喝一口酒也是這樣,喝一百碗也是這樣,令人不知道他究竟可以喝多少。胡不歸不由得想︰這大叔喝酒倒也真厲害呢,卻不知道我跟他比,哪個更能喝些。便又招呼酒肆的老人端就上來。一心想跟這矮胖子拼酒。

那矮胖子看著他這般舉動,早已明白他的心思,卻只是笑而不語,任由胡不歸又給他們斟滿了酒。那胖子慢悠悠講碗中的酒乾了,問道︰「卻不知道小兄弟要如何捉弄這些梵天谷的人呢?」

胡不歸又是一口喝乾了酒,道︰「現在還沒想好,或許用屎尿去淋他們供奉的神像,或許放火燒他們的頭髮鬍子,或許挖陷坑,或許打悶棍,到時候去了再說。卻不知道這梵天谷供奉的是什麼神啊。」隨即腦子裡便浮現出了自己手持一個尿桶威風凜凜的站在梵天谷神像前的模樣來。

那矮胖子失聲笑道︰「原來如此,這梵天谷中供奉的是大梵天神神像,只是你若是向他們神像淋屎尿,只怕這仇就結的深了。」說著又望了一眼那昏昏欲睡的賣酒老頭,道︰「那就燒他們老頭的鬍子、女人的頭髮,或者打幾個悶棍都不要緊,只是別去作踐那大梵天神神像,否則若是天神發怒,只怕是於你也沒甚好處啊。」

胡不歸聽他說到天神發怒,便想起自己在青城山清虛殿上三清天尊發怒的事兒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道︰「是啊,這點我倒是忘了呢,那些天神都他媽的小氣無比,還是不要招惹他們好啦。」這般沒頭沒腦的嘟囔了一句,差點將那胖子口中一口酒噴了出來,什麼叫這些天神都小氣無比啊,倒像是胡不歸還真的與那些天神打過交道,看來作踐神像的勾當這小傢伙卻已經不是第一次干了。

那矮胖子又道︰「小兄弟要去梵天谷卻怎麼朝這邊走呢?你知道梵天谷的所在嗎?」

胡不歸道︰「這個我倒是真的不知道呢,」說著撓了撓頭皮道︰「我是看那些梵天谷的弟子們朝這個方向飛跑了,我才朝這個方向追來的。」

矮胖子心道︰原來不知道人家家門朝那邊開便要上門去尋晦氣,倒也真是了得啊!他笑著對胡不歸道︰「這梵天谷在貴州境內的梵淨山一帶,原來你沒有去過啊。」

胡不歸道︰「噢,原來在貴州呢啊,卻不知道貴州在哪裡啊?」

矮胖子終於忍不住噗哧一口酒噴了出來,心道︰這孩子什麼都不知道啊!別讓他亂跑燒錯了別人家的房子了。於是在桌子上用筷子蘸了酒水詳細的將如何去貴州,又如何去梵淨山,又如何找到梵天谷,一一詳細畫給胡不歸知道,真是生怕這小子找錯了廟門,上去就給人家搗亂,還特意說︰「這梵天谷最是好認,它在谷口處有兩塊巨石擋住去路,每塊巨石上都刻有一尊山神像,這開啟之法甚為繁複,不學也罷。你可從後山山崖處潛入,一般夜晚防範甚嚴,倒是白天較為鬆懈。」如此詳詳細細的將諸般事宜講給胡不歸聽,卻像是這矮胖子也與梵天谷有仇一般,正好借胡不歸之手替他出出氣。

胡不歸聽這胖子如此熱心,心中很是高興,道︰「大叔,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倒還真的不知道這些呢。我再敬你一碗!」兩人此時已經喝了五、六斤燒酒,胡不歸直覺得胸口一片火熱,拉開了衣襟,露出一個紅通通的胸膛來。那矮胖子卻看見胡不歸胸口那個剛剛癒合的傷口,不由得皺著眉頭,低聲道︰「弒仙指?這麼下手這般狠辣!」聲音之中隱隱有些怒氣。

胡不歸道︰「是啊,那婆娘飛過來就是意志,老子一時不留神叫她給打了個對穿,看老子這次去不燒光她的頭髮才怪!」

矮胖子聽他如此說,不由得又看了胡不歸一眼,卻怎麼也不覺得著孩子像是個大奸大惡之人,身受如此重傷也不過是說要燒光對方的頭髮而已,而名門正派的梵天谷卻為何要對他下這般的狠手呢?

正在這時,忽聽外面人聲雜沓,一群黑衣人將小酒肆包圍了起來,看樣子都是來勢洶洶,個個臉上殺氣騰騰。有人朝裡面喊道︰「逆賊陳天仇,快快出來受俘!我等奉巫冥宮宮主之命前來特來捉拿於你,你還是乖乖的自己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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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二章 忘叟


頃刻之間,小酒肆外便圍了百餘人,那些黑衣漢子卻不進來,只在外面叫嚷,又聽一人喊道︰「陳老兒,你沒膽子出來嗎?再不出來老子們便放火燒了這酒肆!其他無關閒人速速離開,省得也被燒死在裡面!」

胡不歸看了看那矮胖子,見他一副神態自若的樣子,心道︰這酒店之中就我們兩人,這些人定是來尋這胖大叔晦氣的,我卻要幫他一幫。胡不歸說道︰「老子自然是無關閒人,可老子酒還沒喝夠,老子偏偏不走!」

哪知道這矮胖子也環顧了小酒肆一圈,一本正經的道︰「老子也是無關閒人,並且酒也是沒有喝夠,老子也不走!」卻像是他真的不是當事人一般穩穩坐著,慢條斯理的喝著酒。

小虎也抱了一塊牛肉含糊不清的嗷嗷了兩聲,大概也是在說︰老子更是無關閒貓,老子肉還沒吃狗,自然也是不走!只是誰也聽不懂它在說些什麼而已。

胡不歸有些糊塗了,這胖大叔倒像個沒事兒人一般的穩噹噹的坐著,一雙圓眼楮四處瞟著,確實像是與他無關一般。若不是他還能是誰?難道說還能是那賣酒的老頭兒?那老頭似乎被叫喊聲驚醒了,從角落裡顫巍巍的站起來,佝僂著身子挪到門口向外張望著,道︰「怎麼來了這麼多人啊?我說這些人是來找你們誰的呀?我好像聽他們剛才在喊再不出去,他們可就要放火了啊!你們哪個是他們要找的人就趕緊出去吧,小老兒就全靠這間小酒鋪子過日子呢,要是燒掉了那可就沒得衣食了。」

胡不歸到︰「反正不是來找我的,你沒聽他們喊什麼陳老兒,那分明是在喊一個老頭,你看我像是老頭嗎?」

這賣酒的老頭倒真的佝僂著身子瞇縫著眼楮仔細看了看胡不歸到︰「好像真不是來找你的,你連鬍子都沒幾根。」說完又看著那矮胖子道︰「那莫非是找你的?」

這矮胖子跳下條凳,站到他面前大聲道︰「老子姓杜,你說他們找的是誰?他們找的是陳天仇!」

賣酒老頭喃喃的道︰「噢,好好,你姓杜,我知道啦,你姓杜嘛,不用那麼大聲吧。震得老頭子耳朵都疼了,他們是來找一個叫陳天仇的人的,這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啊,卻不知道是哪個啊?」說著低頭思索起來。

這姓杜的胖子看他這副樣子,再也忍不住,大聲說道︰「還真他媽有你的哦!你個老小子不姓陳你姓什麼?你還他媽耳熟,這陳天仇不是你的名字是誰啊!」

這老頭猛一拍大腿道︰「對了哦,我從前好像是叫陳天仇的噢!」突然又轉過臉來問這胖子道︰「咦?你又是誰?你是怎麼知道我叫陳天仇的?」

這姓杜的胖子忍無可忍,大聲吼道︰「老子五歲的時候就知道你小子叫陳天仇!你他媽八歲為了搶個雞蛋打破老子的頭,十八歲那年為了個娘們跟老子斷交加入他媽的什麼魔教!你會想不起來老子是誰?老子就是杜馭龍!」

這老頭聽到杜馭龍三字,全身一顫,一雙渾濁的眼楮裡放出些光亮來,望著杜馭龍顫聲道︰「你是馭龍?哎呀,你怎麼變胖了呢,是肥肉吃多了吧。我可都認不出來你了呢。」

胡不歸奇道︰「我說這位大叔,你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能忘掉啊!你可真是很厲害哦,卻不知道你是怎麼練出來的啊?」

這陳天仇微有得色的笑了笑道︰「嗯,這個--其實也沒什麼--」一句話還沒說完,卻聽杜馭龍道︰「我呸啊!你這老小子還好意思說啊!這記性差到如此程度,你還好意思臭顯啊?人家外面可還有一堆人等著你出去呢啊!」

胡不歸心道︰這兩個人看起來倒像是老朋友呢,卻似乎都有些怪哦。真是有趣的緊。

這陳天仇嘴裡嘟囔著︰「好好好,知道啦。小杜這脾氣怎麼越來越大了啊,人家又不是故意要忘掉的。」說著依舊佝僂著身子走出門去,站在門口道︰「你們都是來喝酒的啊?那快請進來啊!哦,人太多了,你們分批進來喝酒吧,小店盛不下這些人。」

當先一個身材瘦高的黑衣人道︰「大爺們不是來喝酒的!是來找人的!」

「哦,是來找人的。」陳天仇點點頭表示明白了,道︰「那你們是來找誰的啊?」

 噹一聲,一個黑衣人手上的狼牙棒都掉了下來,只見他跳著腳罵道︰」老東西!我們是來找你的!你他媽不會這麼快就又忘掉了吧!」

陳天仇委屈的道︰「我又不是故意要忘掉的,不是剛想起來我就是陳天仇嘛,那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兒?」

卻見人群中站出來一個人,這人身材魁梧,站立之間宛如一座黑色的山峰,這人笑道︰「陳左使還記得小弟嗎?想當年陳左使跟著魔君他老人家叱 風雲好不威風,怎麼這些年不見竟然變成這麼一個糟老頭子了?卻是英雄末路啊!」

陳天仇聽他說到魔君,不由得全身猛然一挺,身形也跟著挺拔了起來,一雙眼楮寒光四射,盯著那人道︰「你小子又是哪個?老朽卻不記得魔教當年有你這麼個傻大個!」

那人哈哈大笑道︰「陳左使連自己的名字都可以忘掉,不記得在下這等小人物卻也不稀奇了。在下巫神道座下巫王六衛中的老大尹揚,老前輩風光之時,在下只是魔王殿的一名小小的侍衛,自然不入老前輩法眼。」

陳天仇鼻孔哼了一聲,道︰「巫神道這小子命你們來抓我?」

尹揚道︰「我家宮主命我等請老前輩前去敘舊,只怕老前輩不肯賞臉,這才帶了這許多人來一起相請。」尹揚身後站著的老五霍莽卻小聲嘀咕著︰「跟這老東西何必這麼客氣,大家一齊上,干翻了他拖回去交差就是了。我看這老東西腦子都不清楚了,就是抓了回去,也沒多大用處了。」他聲音說的極小,又相隔甚遠,本來只有身邊幾個人聽到了,都露出贊同之色。卻不料著陳天仇記性不好,耳朵卻是出奇的好,他咳嗽了幾聲,一個背又駝下去不少,正在一邊咳嗽一邊以手撫胸,卻突然人影一閃,啪啪兩聲清脆之極的巴掌響起,響聲未決,他人又回到了酒肆門前,卻像是從來都沒有動過一樣,而霍莽的一張臉卻被打成了一個豬頭模樣。巫冥宮眾人無不駭然,許多先前輕視這陳天仇之人此刻早已收了輕視之心,反而全神貫注的戒備起來。方纔那一下子,若是陳天仇有意要取霍莽性命的話,此刻霍莽早就是一具死屍了。

胡不歸這才發現,原來這賣酒的糟老頭原來卻是個絕頂的高手,不由得大聲叫好道︰「大叔厲害啊!真是快如閃電!英雄了得啊!剛才那一下叫什麼功夫呢?」

陳天仇呵呵笑道︰「小兄弟,這個也馬馬虎虎啦,好多年沒動手,都快忘光了。叫什麼名字我可不記得了,不過話說回來啊,你雖然誇的我老人家很受用,但是酒錢可是一文也不能少啊,你們剛才一共喝了七斤六兩酒,還有五斤上好的醬牛肉,我老人家可都記著呢!」

胡不歸和杜馭龍瞪大了眼楮望著他,卻不知道這個糟老頭子連自己名字都可以記不住,竟然還把他們二人的帳記得如此清楚,真是不知道這傢伙腦子是怎麼長得了。

杜馭龍一隻鼻孔噴出一股氣來,道︰「老小子怎麼這般財迷!不過是幾斤酒而已,老子來吃喝你的便是給你面子,你還管老子要錢?小兄弟,不用管他,咱們兩個接著喝!」說著竟然一改先前慢條斯理的飲酒方式,咕咚一口酒乾掉了一碗。胡不歸心中也是大以為然,想︰老子們喝你的酒那是很給你面子了,再說你這會兒還有空管我們吃喝嗎?當下也是狂喝起來。就連小虎看到胡不歸和杜馭龍兩人狂飲,它也立即抱了一大塊牛肉不要錢似的狂啃起來。心道︰老子吃你的牛肉也是給你面子,這牛肉味道還真不錯。

陳天仇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三個狂吃濫喝的傢伙,直氣得似乎駝背也直了三分,正要發作,卻瞥眼看見外面站立的這許多人,詫異的道︰「咦!什麼時候來了這許多人?」 當一片亂響,裡面是胡不歸和杜馭龍酒碗摔落之聲,外面也是一陣叮噹亂響,卻是許多狼牙棒、流星錘砸落地面的聲音,真是此言一出,人仰馬翻,好不熱鬧。

所有人都吼道︰「你這老東西記性未免也太離譜了吧!」只有胡不歸大聲叫道︰「大叔!你好厲害哦!這麼快又忘啦!」

陳天仇不好意思地回頭笑笑,道︰「嘿嘿,馬馬虎虎啦。」

卻聽見杜馭龍喝道︰「小心!」面前一片虛影如天羅地網般的朝陳天仇罩過來,胡不歸離得雖遠卻依然感到了那股熟悉的勁氣,卻是黑龍曾經對他用過的暗龍縛神索。十餘股暗龍縛神索無聲無息的竄過來,封住了陳天仇的前後左右,眼見著陳天仇避無可避,卻見他迅捷無比的出掌,啪啪一陣爆響過後,竟然在每一股暗龍勁氣上都拍了一掌,卻像是打在毒蛇的七寸上一般,這十餘股暗龍縛神索頓時萎頓下來,嗖的縮回了尹揚的手掌中,卻聽尹揚一聲暴喝道︰「還不快上!等宮主責罰嗎?」說著身形如電,竄了出來,手上黑芒一閃,一道強勁的魔氣削了過來。而老五霍莽剛才被陳天仇打了幾個嘴巴子,早已按耐不住,此時一出手就是十餘道黑色閃電般的暗魔刀氣,從各個角度向陳天仇削去。

這兩人一動,其他巫冥宮眾人也都紛紛發動,十餘個黑衣漢字,搶步上前,各使法寶向陳天仇攻去。這些人都知道面前這個渾渾噩噩的老頭子卻是個高手,於是下手間都用足了平生所學,絲毫不敢怠慢,一時間殺聲震天,龐大的壓力洶湧而來。

胡不歸在酒肆裡罵道︰「這麼多人打一個,好不要臉!」說著便要竄出去幫忙,卻被杜馭龍拉住了手腕,道︰「不著急,這幾個小角色卻為難不了他的,我們且先喝酒吧。」說著硬是拉了胡不歸坐下,端起了酒碗喝了起來。

面對滔天的壓力,陳天仇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腰桿一挺,一個人猛然間生出一股絕大的氣勢,只見他巍然獨立,一聲長嘯過後,一條狂龍般的巨大黑氣繞身而出,龍首筆直的衝向巫冥宮眾人。當先十餘人被這股黑氣撞上,龐大的勁氣瞬間將這十餘人撞成一團血霧,滿天飛散開來,威勢猛不可擋。這黑龍般的勁氣卻如活物一般,龍首一扭,又朝著左側衝去,又有十餘個躲閃不及的黑衣漢字被打成肉醬。頃刻之間便打散了眾黑衣人的攻勢,眾人大駭,紛紛疾退。那黑氣昂首橫擋在巫冥宮教眾與陳天仇之間,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早就發覺不對而遠遁出去的尹揚失聲道︰「魔龍氣!這陳老兒果然會天魔寶典上的玄通!」

胡不歸見這老頭兒有如此威勢,禁不住叫起好來,陳天仇哈哈大笑,道︰「這幫小雜碎也敢來找老子的麻煩,想請老子去喝酒嗎?你們卻還不配,你們回去叫巫神道來吧!」

杜馭龍卻道︰「打死幾個魔教小崽子有什麼好神氣的,想你在魔教混了一輩子現在卻被魔教追殺,真是混得夠衰的!」

陳天仇昂首道︰「此時的魔教還算是魔教嗎?老子當年跟著魔君出生入死,縱橫天下之時怎不見你小子敢出來放半個屁?眼下魔教四分五裂,爭權奪勢、互相仇殺,若非如此,老子又怎會脫離魔教到此處來賣酒度日?若有新魔君降世,老朽願遵魔君號令,重振魔教聲威,豈不是比在此處苟延殘喘來的快活?」

尹揚卻在遠處喊道︰「陳老此言有理,我家宮主雄才大略,正是振興魔教的不二人選,只要陳左使入我巫冥宮,何愁我魔教不能東山再起?我家宮主對陳左使推崇備至,萬望陳左使以振興魔教為重,與我們一同回去吧!」

陳天仇罵道︰「放屁!放屁!巫神道也妄想做魔君嗎?當年魔君有難,他卻藉故遠遁,不去增援,以至魔君被正教暗算,我不去見他也就罷了,若是見到他,定要將他碎屍萬斷!更不要提什麼擁他為主,你們不過是想染指那傳說中的天魔寶典,我告訴你們,別說我老兒手中沒有天魔寶典,便是有也不會交到你們手中的!」說到此處,雙臂一振,排山倒海的氣勢洶湧而出,一排九丈高的黑色魔氣湧向巫冥宮眾人,數十個教眾躲閃不及,被黑色氣浪打飛出二十餘丈,眼見著活不成了。其餘眾人運功向抗,卻也是如在驚濤駭浪中的落葉一般,眼見著便要被巨浪吞噬了,而黑色巨浪越來越大,一浪大過一浪。

尹揚驚呼道︰「魔焰滔天!大家趕緊撤退!」

在酒肆中的杜馭龍也為之動容,手中的酒碗竟然撒出些許酒水來,而胡不歸則是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就連小虎也停止了吃食,一雙眼楮驚訝的望著外面。卻聽陳天仇道︰「你們此刻還想走?只怕是已經太晚了!」雙臂上下揮舞,一片巨浪拍打過去,淹沒了二十餘人,瞬間化為了血水,夾雜在黑浪之中,更增添了黑浪的威勢。一時之間,哭喊慘叫之聲不絕於耳。這百餘人盡數被困在滔天巨浪之中,沒有一個可以脫身而去的。

就在此刻,突然在陳天仇腳下,突然伸出一雙枯爪,閃電般地抓住了陳天仇的雙足,只聽見 嚓兩聲,便將陳天仇的雙足捏斷,隨即從地下鑽出一個黑影,鬼魅一般竄出來,一隻爪子抓向陳天仇的脖頸。陳天仇卻想不到地下有人偷偷埋伏著,只覺得雙足劇痛,身子尚未跌倒,眼前那只宛如白骨般的手爪已經抓到了他的脖頸。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陳天仇身子後仰,雙掌齊出,打向這人胸口,這人身子突然在空中扭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形狀,宛如一條怪蛇一般,躲過了陳天仇威力無匹的兩掌,而手爪卻暴漲一尺,眼見得這一爪便要抓爛陳天仇的脖頸,這人指尖已經抓上了陳天仇的咽喉,卻突然間一道寒光直指這人的咽喉,那人身子爆退出去,人飄在空中,厲聲道︰「陳天仇!你果然與正教中人有所勾結!還大言不慚地說什麼振興魔教!」

陳天仇的咽喉已經落下五道血痕,卻所幸並未傷及要害,若不是這一劍來得快,只怕是他一顆腦袋就要被這人擰下來了。卻見一個矮胖身子擋在陳天仇身前,手中一柄宛如秋水的長劍仍兀自搖動著,散發出一片清冽的寒光。卻正是一直在喝酒的杜馭龍。另一道人影飛快的扶住了雙足盡斷的陳天仇,卻是胡不歸奔了出來,胡不歸罵道︰「你他奶奶的鬼鬼祟祟的偷襲人,還有臉罵人嗎?」

這人在空中狂笑道︰「你是個什麼東西?竟然也敢來管老子的事兒?陳天仇,你交出天魔寶典,我便繞了你們不死,否則--哼哼。」話聲未畢,一雙手爪凌空擊出,只見一片慘白的爪風橫掃過來,胡不歸抱了陳天仇向後一月,卻見杜馭龍迎著爪風而上,一個肉球一般的身子卻靈動無比,手中長劍丁零噹啷的與那雙枯爪瞬間相交了上千次,穩穩守住了對方的攻勢。

陳天仇忍痛罵道︰「張顧,你我同為天魔使,你卻不顧身份這般暗算於我,莫非你也投靠了巫神道了嗎?枉費老子從前與你稱兄道弟,真是瞎了眼,認錯了人!」

張顧一邊與杜馭龍激鬥一邊說道︰「陳左使,從前的事兒就休要再提了,巫神道雖然不怎麼樣,卻也沒有勾結正教,他答應老夫得到天魔寶典之後大家共同參閱,重新光復魔教,向你這等勾結外人的傢伙對付起來自然是不需要講什麼手段的!」

胡不歸聽著生氣,將陳天仇放在地上,飛身出去,罵道︰「你先人板板的,鬼鬼祟祟偷襲了還偏偏有這麼多話講,真是不要臉之至,明擺著就是打人家不過,所以不敢正大光明的動手,還他媽的編什麼理由,老子代表我家小虎鄙視你!」

這張顧也是從前魔教的天魔右使,地位崇高,那裡受過這麼一個無名小輩奚落,不由得暴怒起來,呼的在空中一轉,人已經閃到了胡不歸身前,雙爪爆起,直向胡不歸胸口和頂心抓去。杜馭龍始料不及,抽劍去阻隔,卻已經晚了一線。卻見兩道清光驟然的飛出,夾雜著隱隱雷聲,卻是胡不歸放出兩枚三清滅魔梭,距離既短,滅魔梭的威力又是極大,直把個張顧搞得措手不及,卻沒有想到這麼一個毛頭小子身上竟然有這等法寶,雙爪回收,身子猛地一扭勘勘避過了兩枚滅魔梭,卻背心一痛,原來是杜馭龍的劍已經刺入了體內,杜馭龍這一劍入體,頓時生出爆破之力,曉是張顧奮力前竄,背心處也被炸得血肉模糊,他慘呼一聲,化為一股黑煙,向遠方遁去了。

其他巫冥宮中人,自張顧出現,便都從失控的魔焰滔天中解脫出來,此時見到張顧獨自逃跑,也都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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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三章 漁火


風捲殘雲,堆積的層雲被風吹得向西流去,天空放晴,一輪艷陽高掛天空。在官道邊那間破爛的小酒肆外,殘留著殷紅的血跡顯示著不久前的激戰。此刻山野悄然無聲,有風穿過酒肆,一面杏黃酒旗迎風飄揚。

若非親眼目睹,誰又能相信這個小酒肆的賣酒老頭兒竟然便是從前不可一世的魔教天魔左使,在這個蒼老虛弱的身體裡竟然蘊藏著如此驚人的巨大力量,又是為了什麼,這樣一個人會藏身在這荒郊野地中的小小酒肆裡苟延殘喘呢?

這個曾經全身發出滔天氣勢的老人此刻臉上浮現出慘白的氣息,他慢慢睜開眼楮,渾濁的眼楮瞟了一眼酒肆內的情形,然後虛弱得說道︰「你們兩個一共喝了九斤六兩酒,加上這隻貓,你們一共吃掉了七斤半醬牛肉,一共是四兩五錢銀子。小店蓋不賒賬,別以為你們救了老子就不用給錢了!」話還沒說完就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嗽聲未止,只見一個胖胖的手掌啪的拍在桌子上,杜馭龍跳起來罵道︰「好你個老東西,老子們好心好意救了你,你他媽都快進棺材了還忘不了掙錢,老子們偏偏就不給你錢,看你能怎麼樣!」

胡不歸也跳起來罵道︰「死老頭子!老子為了救你都甩出去兩枚三清滅魔梭,這兩枚三清滅魔梭能值多少銀子?喝你點酒算個屁啊,早知道就讓那個白骨精把你抓死算了,這樣我們隨便怎麼吃喝你都不會有什麼意見了!」

小虎也跳到桌子上嗚嗚的叫喚起來,卻搞不清楚它在說些什麼,想來也沒什麼好話。卻見這老頭兒咳嗽了幾聲,似乎急火攻心般的頭一歪昏厥了過去。剩下三個都是一愣,小虎爬過去,拍了拍老頭的臉,卻沒什麼反應。胡不歸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卻是一片火熱,卻像是塊火炭一般,極為燙手。不由得慌道︰「糟糕!我們把這財迷老頭兒給氣死了!」

杜馭龍上前查看,一張胖圓臉不由得嚴峻起來,良久之後,他抬起頭來道︰「這老小子中了那妖人手爪上的屍毒,需要立即解毒,否則全身血液都將化為毒汁,從內而外的一點點腐爛掉。真是麻煩的緊,看來我要帶他去找醫仙楊伯遠去了,小兄弟,我們就此別過,日後有機會我們再一起痛飲吧。」說完抱起陳天仇便往外面走。

胡不歸追出去,道︰「胖大叔,我這裡還有一顆丹藥,或許可以讓屍毒緩些發作,你先給他服下吧。」說著將卓不凡留給他的最後一顆三清丹遞了過去,杜馭龍接過三清丹聞了聞道︰「原來是三清丹!這樣的話倒是可以令屍毒延緩三日發作,小兄弟,我這便帶他去了,你自己去梵天谷玩耍吧,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就把這個拿給他們看,就說你是我老杜的朋友。」說著丟過來一個木牌子,身子騰空,化為一道飛虹向四川境內飛去了。

胡不歸接過木牌,卻見正面雕刻著一尊猙獰的神像,寥寥幾刀,確實栩栩如生,自有一番氣勢蘊含其中。背面卻刻著一行娟秀的小字,卻是李商隱的詩︰「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字跡筆畫纖細而娟秀,顯然是個女子的手筆。這木牌一面粗獷如錚錚男兒,而另一面纖細如委婉女子,倒也令人感到奇怪,卻不知道這牌子裡又有些什麼故事。照胡不歸的性子,他更喜歡粗獷的那一面,而鐫刻著詩文的一面,他既不甚瞭解詩文的含義,更覺得女兒氣了些,多少有點那個。

胡不歸收好了木牌,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酒肆,自去裡間搬了一罈子酒出來,灌在隨身攜帶的破酒壺裡,又包了許多醬牛肉,這才滿意的帶著小虎走出了酒肆,依照杜馭龍指點的方向朝貴州走去。

這一路向西南走去,沒兩日便到了長江邊上。這長江到了湖北境內水勢舒緩了許多,江面也更為寬闊,浩浩蕩蕩向東流去,幾片白帆在江面上順流而下,兩岸山勢起伏,林木蒼翠,好一幅壯麗景色。胡不歸站在江邊上不禁胸生豪氣,只覺得這長江如此向東流去,這世間卻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得了,當真是壯美以極,好似一位錚錚男兒,想做什麼便定然要去做,任什麼都阻擋不了。

天色將晚,紅霞佈滿西天,江水洶湧間,江面上閃動著點點緋紅霞光。胡不歸眺望良久,卻不見渡船經過,便帶了小虎在江邊漫步。一直到天黑了下來,在近左的山林裡打了兩隻野兔,這才在江邊生起篝火,將野兔料理乾淨,置於火上燒烤起來。火堆發出  啪啪的聲響,一捧火光映的胡不歸滿臉通紅。

不知什麼時候,江上亮起一盞漁火,有舟子在黑暗的江上乘輕舟飄遊,一陣漁歌唱起,聲音蒼然而清揚,在江面上隨波盪開,卻聽那舟子唱道︰「萬古事已休,碧水向東流。無心問天意,濁酒可解愁。」

隔聲傳到江邊,胡不歸聽在耳中,不由得心中一動,心道︰此人倒是個豁達之人,卻不知道是個怎樣的人物。受那漁歌感染,胡不歸不禁敲打著江邊鵝卵石也放聲唱了起來︰「天意總無情,老子自橫行。遇山劈山過,遇水踏水行。」嗓音雖不好聽,歌詞也甚為粗陋,卻自有一番粗獷豪邁,遠遠向江面上蕩去,兩岸青山引出許多回音,餘音裊裊。

片刻過後,那盞漁火竟然緩緩劃了過來,有人在輕舟上喊道︰「岸上的朋友可否來舟上一敘?」

胡不歸大喜,左手提了剛剛烤好的兔子肉,右手提著小虎,飛身一躍上了小舟。胡不歸腳尖落地,那小舟卻沒有半點顫動。卻見舟上盤腿坐著一個身材奇偉的老人,鬚髮盡白,寬袍廣袖,面容疏朗,雖是坐在船上,卻穩如山嶽,一股不同凡俗的氣質躍然而出。胡不歸哈哈一笑道︰「這位老爺子好興致,我老胡來陪老爺子喝上幾盅酒。」說著將還散發著熱氣的烤兔子放在了小舟中間的桌上。

那老人笑道︰「小兄弟果然是個妙人,竟然還自帶了下酒之物,甚好甚好!老朽腿腳不好,不能起身相迎,還望小友不必介意。我這裡有些不尋常的酒水,倒要請小兄弟多喝兩盅了。」說清胡不歸坐下,反手從船艙中取出一罈子酒,拍開泥封,卻聞見一股濃香撲鼻而來,滿船酒香向四周江面上散去,竟然勾引的江中魚兒不住的跳躍出江面,發出 啪之聲。胡不歸聞著那酒香不由得酒蟲大動,就連小虎也走到近前,鼻子嗅個不停。胡不歸問道︰「老爺子,這卻是什麼酒,怎麼如此濃香,莫非是仙酒不成?」

那老人笑道︰「卻不是仙酒,但凡世間卻也沒多少呢,這是山中野猴兒釀的酒,世稱猴兒酒。我也是機緣巧合才得了總共三罈子,今日與小兄弟有緣,不妨共飲此酒,暢談於長江月夜,豈不快哉!」說著便將那酒從就罈子裡倒了出來,滿滿斟了兩碗。

胡不歸端起一碗酒,對老人說道︰「方纔在江邊聽老爺子唱歌,便感覺老爺子定非常人,上船一見,果然是神采飛揚,令老胡傾慕不已。老胡先敬老爺子一碗!」說罷咕咚咚一口將酒喝乾,卻不知道他是心中確實傾慕這老人,還是被著美酒饞得按耐不住了。

老人哈哈大笑道︰「小朋友方才一曲,可是豪氣沖天,倒是勝過老朽的歌子了。」說罷也將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兩人都甚是欣喜,旁邊卻有一個老大的不高興,原來卻是小虎聞到美酒濃香竟然也想嘗上兩口,卻被這不講義氣的胡不歸一飲而盡,直氣得它跳上桌子,撒潑似的嚎叫起來。

胡不歸與那老人愕然的望著它,胡不歸撕下一大塊兔肉遞給它,卻見它嗤之以鼻的翹著尾巴在桌子上轉悠。胡不歸這才明白過來,紅著臉說道︰「老爺子,不好意思啊,這小貓讓我慣壞了,它竟然也想喝點這猴兒酒。」小虎,聽到這裡連連點頭。卻聽那老人哈哈大笑,道︰「如此有趣的小貓給它喝點猴兒酒也是應該的。」說著又取了一隻酒碗,倒了半碗酒,放在甲板上,招呼小虎去飲。小虎一聲歡呼,奔下桌子,小舌似勺,舔食起那猴兒酒來。

胡不歸與這老人把盞閒談,這老人道︰「小兄弟不想問問老朽是何人嗎?」

胡不歸卻道︰「老爺子若是想說,那自然會說,若是不想說,老胡我問了倒像是為難你了。再者說,我只知道我與老爺子在江上偶遇,一見如故,今晚把酒痛飲,明早便各奔東西了,又何須知道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呢?還是喝酒來的痛快!」說著又端起酒碗來,一飲而盡。

那老人笑道︰「小兄弟果然豪爽豁達,倒是老朽不能免俗了。來,今晚我們不醉不歸!」說著老人也是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看飲酒的樣子卻不像是個垂暮老者,端的是個豪爽的漢子。

酒過三巡之後,老人問道︰「卻不知曉胡小友欲往何處去,怎地夜半在這江邊露宿?」

胡不歸道︰「我要過江去,卻尋不到渡船,因而在江邊歇息,卻不想遇上了老爺子,這一夜倒也過得有趣呢。我本說明日在尋船過江去,看來可以請老爺子行個方便送我過江去了。」

老爺子有道︰「送你過江自然不在話下,卻不知道你過江後欲去何方啊?」

胡不歸早就覺得這老人形貌威嚴,卻不是奸詐小人,此時也不隱瞞,便將去貴州梵淨山找梵天谷晦氣之事說與老人知道,老人略感意外,便問及緣由,胡不歸卻與著老人一見如故,便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他聽,只是隱瞞了小青的詳情,只是說梵天谷搶了他一件事物。胡不歸道︰「本來那小婆娘也算是幫過我,我也不記恨她,只是她那群師兄、師姐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給老子來了一下狠的,老子卻不能就這樣善罷甘休了,不折騰他個天翻地覆,老子就不是我師傅的徒弟!」

老人深深歎了一口氣道︰「這世上不問青紅皂白便動手殺人的又豈止是梵天谷而已,胡小友,你這樣鬧下去,只怕是日後你的師門都將不容於你啊!」

胡不歸道︰「那倒不怕,老子現如今已經被他們趕出來了,如今有事兒卻也懶得請他們幫忙,更不會怕他們不認我這個弟子,只要我師傅一人認我就行了,其他人我卻管不了那許多了。更何況我師傅臨閉關之前並未禁止我做什麼,只是叫我持之以恆、隨心所欲,老子持之以恆的搗亂,隨心所欲的玩耍,卻也是遵從了師傅的旨意,算不得是背叛師門,老爺子你說是吧。」

此言一出,直聽得老人苦笑連連,卻不知道這孩子的師傅究竟是不是這樣教導他的,怕是天癡真人自己聽見胡不歸這樣解釋也會被整得哭笑不得。

小舟隨波逐流,一輪明月升起,月光映在江面上,顯出粼粼銀光,向東閃爍而去。船下是嘩啦啦的江水拍擊著船舷,小舟輕搖間,有風從江面上吹過,一陣舒爽之氣湧上胡不歸的心頭。前方江面開闊處,不知何時一艘大船驀然出現在江面上,彷彿憑空而來,沒有半點徵兆。那條大船在胡不歸他們上游,卻並不順流而下,而是停在了三十丈之外,船頭一盞紅燈高高掛起。突然一陣怪異的笛聲從大船中飄出,聲音極細,恍如游絲,纏繞盤旋而來,刺入胡不歸和老人耳中。那怪異的曲調湧來,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頓時湧上胡不歸心頭。小虎也是抱住了頭滾在甲板上,顯出頗為痛苦的神情。

老人面色一沉,道︰「看來這酒也要喝不痛快了!」老人怒視著上游那艘大船,對胡不歸道︰「小兄弟,我這就送你去對岸。這就且留著日後再喝吧,老朽今晚還有些事情做,就不留小兄弟了。」

胡不歸心中明白,怕是這老人的仇家找上門來了,無緣無故喝了人家的酒,又覺得這老人極為投緣,卻不想就這麼走了,便道︰「老爺子,且先末急著送老胡過去,老胡吹首曲子給老爺子聽聽,看可還中聽不。」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根紫竹簫,卻原來是他買了玉簫之後小桃紅送他的一根竹簫,放在唇邊嗚嗚咽咽的吹了起來。

老人先是一陣差異,隨後聽得這簫聲中正平和,宛如面前這浩浩蕩蕩的江水,浩淼之間又夾雜著一股豪邁之氣,從小舟上蕩了出去。音波一暈一暈的流傳,胡不歸手持的紫竹簫慢慢的散發出一層暗淡的清光,也不知道胡不歸吹的是什麼曲子,卻聽得這曲子與江濤波浪混為一體,本來自小舟中生發,卻給人以自長江上游順流而下之感,夾雜著澎湃的氣勢,滾滾而來。

自胡不歸簫聲一出,那笛聲頓時被壓制了下來,本就極細的笛聲卻像是被淹沒在滔滔江水之中一般,細不可聞了。那笛聲不甘心的拔高起來,聲音淒厲,恍如巫山猿啼、百鬼夜哭,大船近左的江面一陣翻騰,許多魚兒承受不了音波侵襲,躍出水面,便即死去。一江翻著白肚皮的魚兒流了下來。

老人微一皺眉,右手在袍袖中微微曲指,畫了一道符咒,隨即將手指垂出船舷,至於江水之中。卻見那大船下面,一陣波濤洶湧,水聲大作。一條水柱破開江面,盤旋而出,轟的一聲,從江中躍出一條蛟龍,虯髯鬚張,朝大船撞了過去。

卻見大船上飛出一道人影,左腳飛踢蛟龍頭頸,蛟龍似乎知道厲害,偏頭避過,卻用尾巴一掃,正打在大船底部,大船一陣搖晃。那人一擊不中,雙腿有如旋風,橫掃過去,自腿上發出一道道凌厲之極的勁氣,  踢在蛟龍身上。蛟龍受痛嗖的竄回了江底遁去,不敢再出來。

而此時,胡不歸簫聲猛然多了一股殺伐之氣,便如長江暴怒一般,勢不可擋的生發出來,一股狂野的氣勢暴然崛起,卻像是遇山山崩,遇城城摧,一陣音波在大船周圍爆裂開來,只見那船頭紅燈噗得熄滅了,笛聲嘎然而止,而胡不歸的簫聲由未停止,依然緊追著那大船。那大船突然向上游逆水而去,速度卻是極快,頃刻間便沒了蹤跡。

胡不歸這才放下紫竹簫,笑道︰「老爺子,我老胡這一曲吹得可還中聽?」

老人深深望了胡不歸一眼道︰「胡小友這一曲與長江氣機交感,氣勢磅礡,確實是大丈夫之曲,端的是首好曲子。只是胡小友卻不問問被你驚走的卻是何人嗎?你為老朽當過一劫,卻可能為你自己惹來了許多的麻煩呢。」

胡不歸笑道︰「老子才不管他是誰呢,這人好端端的吹笛子也就罷了,竟然吹得如此難聽,即打擾了我與老爺子的酒興,又令我家小虎頭疼,老子吹簫還擊卻沒什麼不對,就是天王老子吹出這樣難聽的曲子,老子也是一樣把他攆走。」

老人還欲說什麼,卻見江面上一艘輕舟箭一般的射來,行駛到近前,上面卻是個童子,那童子叫道︰「老爺子,您沒事兒吧?方才遠遠聽見鎮獸神曲響起,奶奶擔心老爺子出事兒,命我前來察看,那些賊子走了嗎?」

老人道︰「早就跑掉了,我沒事兒,奶奶肯見我了嗎?」

那童子道︰「奶奶說讓我看見您,便速帶您回去見她,我們這就走吧。」

老人道︰「不忙,我這兒還有一位客人,我將他送到對岸便隨你去。」說著搖動小舟朝對岸駛去,小舟破開江水,飛快的躥過江面,靠在岸邊。胡不歸從小舟躍上江岸,對老人道︰「今晚多謝老爺子的猴兒酒了,老胡這就別去了,日後有緣咱爺倆再痛飲一番!」說罷帶著小虎,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

那老人在身後望著胡不歸的背影小聲道︰「此子當真如鴻兒所言,是友非敵,卻是人間罕見。倒或許真的是我族的一個契機了。」說罷,劃了小舟隨那童子破浪而去,只留下長江水洶湧向東。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5:0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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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四章 搗亂


尚未起床,蘇慕白便聽見窗外喜鵲嘰嘰喳喳鬧成一片,心中一動,睡眼惺忪中似乎看到一個美景︰一個大紅蓋頭下嬌小的身子,安安靜靜坐在床沿上,自己伸手去揭那蓋頭,一點點露出來的是顏師妹那嬌艷如花的臉龐,正是洞房花燭夜的情景--一時間心猿意馬,不可抑制,身上的某些部位不甚雅觀的突兀起來。蘇慕白暗自笑笑自己,顏師妹與自己的事兒是得到師傅首肯的,與師妹合籍雙修那是早晚的事兒,怎的近來反而越來越心急了呢?

蘇慕白披衣起床,心中仍似存留著一種莫名的欣喜,興沖沖的將腳踏入靴中,卻感覺噗嗤一聲,足下一陣柔軟,隨之一股臭氣撲鼻而來,拔出腳來,卻是滿腳黃澄澄的事物,尚未完全從美夢中醒過來的他似乎連發怒都忘掉了,只是望著這只似乎並沒有踏錯地方的腳發呆,卻不知道這些喜鵲嘰嘰喳喳在叫些什麼。

就在蘇慕白髮呆之際,幾個梵天谷的男弟子吵嚷起來,卻是人人褲襠都被人剪了個大洞,四處通透,倒也涼快,卻不知道是何人手筆。那幾個男弟子尚未理出頭緒,女弟子院中又傳來一片喧嘩。原來一些女弟子的衣衫上都被人淋了墨汁,正在吵嚷間,卻見顏如雁披頭散髮的衝出房間,身上冒起一陣濃煙,倒也不愧為是大師姐,身法快若流星,嗖的竄入庭院中的蓮池,再從水面上冒起時,煞白的臉上殘留著燒焦的頭髮,還頂著些翠綠的浮萍,倒也依然色彩鮮艷。

梵天谷眾弟子人人心中升起一個大大的問號,究竟是誰做的這些惡作劇呢?一些遭了殃的弟子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個人--小師妹!能在梵天谷如此折騰的似乎只有她這麼一個混世魔王。於是一群人氣勢洶洶的衝到小師妹許青青的房間,卻見門窗緊閉,眾人上前拍門,片刻過後,哈欠連連的許青青出現在眾人面前,問道︰「幹什麼?今天是我過生日嗎?怎麼都來了?」

眾人怒道︰「你自己看!」於是眾多破褲子、焦頭髮、屎尿襪子伸到許青青面前,許青青大為驚訝,道︰「你們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頑皮,搞出這麼些東西來,不怕師傅責罰嘛?我就說你們平日裡竟說我頑皮,看來你們也不比我好到哪裡去啊!」

人群中有幾個不夠堅強的撲通倒地,其餘眾人一起指著許青青道︰「小師妹!不許裝傻!這些惡作劇除了你還有誰會做?!」

許青青的臉立即由笑嘻嘻變成了悲慼滿面,眼淚召之即來,說道︰「你們冤枉我!我找師傅評理去!」隨後就是一陣磅礡大雨般的淚水。眾位師兄、師姐人人頓時手足無措,這個小師妹年紀既小,又深受谷主寵愛,若是鬧到他老人家哪裡去,只怕是這些做師兄的又要再吃一次虧,只得手忙腳亂的哄著仍兀自哭個不停的許青青,人人只得自認倒霉。

誰知道這只是一個開端,不過是個開場戲而已。第二天晚上,梵天谷一名弟子夜裡腹痛,急急提了褲兒如廁,正在酣暢淋漓之際,卻見到一隻蝙蝠模樣的玩意兒歪歪斜斜的飛進了茅廁,正要仔細端詳,卻見那「蝙蝠」一頭扎進糞坑,一股火焰猛然從糞坑中爆起,大好一個雪白屁股頓時被燒得烏漆麻黑,連褲兒也跟著燒著了起來,等飛身哀號著竄出茅廁之後,卻蹲在草叢裡不敢見人,聞聲奔來的男女弟子不禁愕然,卻不知道又是哪個幹出這火燒茅廁的勾當。

眾人尚未緩過神兒來,卻聽得小師妹房中又是一陣尖叫,眾人不由大驚,生怕小師妹有什麼閃失,紛紛飛奔而知,卻見許青青站在房頂上,提著琅神劍,大聲呵斥,一副要殺人的模樣。但見她房門打開,一陣臭氣從房中傳了出來。眾人問及原因,卻原來是許青青睡到半夜,突然感到窗外一陣細細簌簌之聲,正要發聲詢問,卻見一團黑影詭異的朝自己撲來,她想也不想揮手就是一劍,卻聽見噗的一聲,那事物應聲分為兩半,卻是湯汁淋漓,儘是黃白二物,臭氣熏天,飛濺的到處都是。就連許青青最最珍愛的琅神劍也在披砍中受到污濁,令她惱怒萬分,躍出門外,卻不見人影,於是上房眺望,卻是毫無收穫,一腔怒氣難以平息,禁不住又想哭出聲來。卻被眾師兄、師姐勸住了,但這天之後,一連數天都看見她在不停的用布擦拭琅神劍。從此之後,倒也令她養成了一個好習慣,對不清楚的事物不會輕易動用琅神劍去劈砍,修真界日後少的許多傷亡卻全拜這次遭遇所賜。

這番折騰過後,就連梵天谷谷主南塘秋也來過問此事,眾人都意識到,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搗亂,卻不知道這人是誰。南塘秋命谷中弟子加強防範,每晚三班在谷中巡查,看這搗亂之人卻又不像是一般的仇家,所行之事倒像是個頑劣不堪的小孩兒的惡作劇。總是如此,卻也不可掉以輕心。

前些天,自從許青青從胡不歸手中搶回來如意青蓮燈之後,南塘秋自是欣喜萬分,對這個寶貝弟子私自外出的事兒不但沒有半點責備之言,反而大加讚揚。回谷之後,幾個師姐婉轉問起那天胡不歸是否「欺負」了許青青,許青青便將事情原委講給她們,眾人這才知道事情並非像他們想像的那般。有幾個弟子心中暗想︰顏師姐似乎出手有點太重了吧,若是青城派追問起來,倒有些不好應答,還好青城派的王不為也下了重手,若是那姓胡的小子死了,倒也不全是梵天谷的責任。倒是許青青自從回來之後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很少見到她在谷內打鬧嬉戲,總是若有所思的模樣,那些好事的師姐自然猜測是那姓胡的小子對師妹做了些什麼,以至於師妹變成這樣。她們卻不知道許青青倒真的是在想著胡不歸。這個髒兮兮、不修邊幅的小子總是不由自主地出現在青青腦海裡,也不知道這小子上次是不是被打死了,不知道顏師姐為什麼要下那麼重的手,雖然當時師姐是為了救自己,卻也沒必要用出弒仙指那樣的大招。這些日子來,青青就這麼反覆的胡思亂想,其實心中倒確實是對胡不歸心存著幾分歉意。至於其他的,卻是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南塘秋自從得了如意青蓮燈之後,便日日關在房中鑽研這個失蹤百餘年的鎮谷之寶。這如意青蓮燈若是被外人取走,倒也沒有什麼大的危害,但此燈對於梵天谷卻有著非同尋常的作用。南塘秋自己卻也沒有見過這寶燈,當年寶燈由他師傅玉華夫人執掌,自從百年前一場正邪之戰過後,便銷聲匿跡。

南塘秋是玉華夫人的關門弟子,天資聰穎,百年前的大戰發生時,他年紀尚小,並未參加,他的許多師兄、師姐都在那一戰中死去。玉華夫人身受重傷回來,臨終之際便將谷主之位傳給了他,同時傳給他鎮谷三寶中的梵天寶典和琅神劍,而青蓮燈卻不見了蹤影。至於驅使青蓮燈的口訣就連他也不知道。

琅神劍非是人間尋常法器,神劍認主是一個很玄妙的過程,其實就是神劍自己挑選主人。當年南塘秋就知道自己不適合使用這柄神劍,至於傳給許青青卻也不單單是對她的寵愛,許青青卻是近百年來,琅神劍唯一選中的主人。

而如意青蓮燈之所以重要,卻與梵天谷另一宗寶物有著莫大關係。那梵天寶典密藏於梵天谷天壇之中,記載著眾多無上修習秘法,而要參閱梵天寶典則非要如意青蓮燈的配合不可。因為失去了如意青蓮燈,密藏在梵天寶典中的許多梵天谷道法精華都無法閱讀,更說不上修習了。幸好前輩師長自梵天寶典中摘抄下來的抄本依然留存了下來,才使梵天谷一脈不至於湮沒於修真之列。

於是,得到了如意青蓮燈就等於是得到了打開寶藏的鑰匙,想像著那些失傳已久的秘法,即將在自己手上發揚光大,怎能不叫南塘秋欣喜若狂?只是鑽研了這些天,翻閱了無數谷中典藏,卻也沒能找到驅使這如意青蓮燈的法決。據故老相傳,這如意青蓮燈需用秘傳法決驅使,才能打開梵天寶典,但據說便是有法決在手也未必能盡悉梵天寶典的奧秘,卻是由於對這如意青蓮燈的認識不夠透徹之故,不能隨心所欲的發揮它的法力。

而許青青之所以能夠找到如意青蓮燈則是由於梵天谷這三件法寶之間在一定距離內能夠互相感應,而與其他的法器卻不存在這樣的事兒。故老傳說,這三件寶物都來自同一個地方,至於究竟來歷如何,據說梵天谷首任谷主古意然當時手指上天,笑而不語。

自從南塘秋下令加強谷內警戒之後,谷中弟子分為三組在谷內各處日夜巡查,並且在各個關隘都設置了梵天谷獨門禁制,一旦有外敵闖入,便會發聲示警。就這樣一連數日,谷內安靜了不少。就在眾人都覺得可以喘口氣的時候,事情又發生了。

這天晚上,三個巡邏的梵天谷弟子在谷內小路上發現插著一面小旗,旗上白布迎風輕搖,在月光之下,依稀看見上面似乎寫著字,卻看不真切,只有一個心字分外明顯。三個弟子走上前去,卻嗖的一下不見了人影,原來是那旗下竟是個陷阱,陷阱之下照例仍然是黃白二物。三個弟子腳下一空,都心道不好,一提氣身子還沒落到坑底便躥了上來,頭剛冒出陷阱,就聽三聲悶響,人人頭上挨了一記悶棍,於是三個又乖乖的落回到陷坑中。等三人醒來,卻見滿身的污穢,坑內落著那面旗子,上面寫著︰小心,有陷阱。「小」、「有陷阱」這幾個字卻寫的極小,倒是一個心字寫的極大。

這一來,梵天谷內又是一陣緊張,這暗中搗亂之人,卻不知道藏身何處,更不知道此人是何用意。谷內增派了巡查的人手,五人一組,四處巡查,一副大敵當前的模樣。而許青青卻決心揪出這個在谷中搗亂的壞蛋,一連幾天她都在谷內各處搜索,卻依然是一無所獲。

這天夜裡,濃雲掩月,谷內一片漆黑。所以巡查的弟子們分外小心,預感到那搗亂之人今夜必會出動,要抓住他就在今夜了。子夜時分,在梵天谷谷主南塘秋的寢室之中,一隻形貌頗似蝙蝠的事物悄無聲息的朝著床上睡熟的南塘秋飛去。眼見著那事物歪歪斜斜便要飛到南塘秋身上,卻見南塘秋手指一夾,便將那東西夾在指端。入手卻感到一陣滑膩,手指上夾著一張黃表紙折成的紙鶴符,上面卻塗滿了鼻涕。南塘秋心中惱怒不已,正要追出去,卻似乎看見紙上有字,展開一看,卻歪歪斜斜寫著︰後殿著火了。南塘秋飛身出門,正好看見濃煙自後殿冒起。

頓時谷內一陣大亂,眾弟子紛紛前去救火,南塘秋卻高高飛起,遠遠看見一個灰色人影,鬼鬼祟祟躲進了玄典閣。玄典閣是存放梵天谷道法典籍的重地,非同小可。南塘秋身子嗖的躥了過去,眨眼間便竄入了玄典閣。

卻有一個人,笑瞇瞇的從近左一間房中走出來,走進了南塘秋的寢室,卻正是胡不歸。

胡不歸跨進南塘秋的臥室,神識立即感應到小青。而小青也感應到了胡不歸的到來,發出歡喜的一聲輕響。胡不歸上前捧住了小青道︰「小青,我們來救你了!」卻見小青奇怪的扭了一下,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就在此時,破空之聲朝著寢室而來,想必是上當的南塘秋閃電般的又殺了回來。此時想躲卻已然來不及了。胡不歸正要破窗從另一側飛出,卻見手中小青猛然亮起一暈古怪的光線,將他罩在其中,就在南塘秋進屋的瞬間,小青與他同時消失在空氣之中了。

南塘秋立即發現如意青蓮燈被盜了,頓時臉色蒼白,整個人似乎都一下子老了十歲,他狂奔出去,身形化為一道流光在谷內四處搜尋起來。卻在屋子角落裡,胡不歸大大出了一口氣,原來胡不歸和小青並未消失,只是被小青的玄通隱藏了所有的形跡聲音,以及他們兩個的氣息。胡不歸和小青走出門去,正好看見去放火回來的小虎,胡不歸一把將小虎拖了進來,小虎輕聲叫了一聲,臉上滿是得意之色,顯然它這放火的勾當讓它自己很滿意。其實不過是一爪撲翻了後殿的油燈,引燃了帷帳而已。小虎親熱地與小青打了個招呼。卻見小青掙扎著要指引他們去某個地方,胡不歸和小虎便跟著小青朝前走去。

一路上遇見不少梵天谷弟子,卻都沒有發現他們三個,看來這小青的玄通倒也真是厲害。而此時,後殿的火已經基本被撲滅了,絕大多數弟子都在南塘秋的帶領下展開了鋪天蓋地的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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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五章 天書


胡不歸呆呆的望著面前這尊神像,那神像站立在神龕之中,身高七丈,造形古拙。這便是大梵天神神像了嗎?乍看之下,只覺得他面貌醜陋,儀態威猛。卻又生出一種強烈的吸引力,令人不由得想去看,看得一會兒又會發現這神像似乎充滿一種神秘的魅力,猙獰的面容裡似乎透著一種陽剛之美,卻與杜馭龍送他的那塊木牌上所雕刻的神像有些相似。

這裡是梵天谷的腹地--天壇,高大巍峨的神殿裡就只有這一尊大梵天神神像,此外別無他物。小青一路將胡不歸他們帶到這裡,收了隱身光華。進了大殿之後,原本不甚活潑的小青突然變得興奮起來,就像是離家遠遊的遊子驟然回到了家裡,那種欣喜一望可知。而胡不歸的一顆心卻在往下沉,難道這裡真是小青的家嗎?

小青在空中射出一道明亮的光柱,照在一塊地磚上,燈身旋轉,又連續發出十餘道光柱按照某種次序,照在十餘塊地磚之上。卻見地面上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洞口,有石階一路向下。胡不歸三個正要跨步走進去,卻有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站住!」

大殿門口站著一個人,卻是滿臉鐵青的許青青,手中琅神劍顫抖不已。許青青冷笑道︰「果然是你,此地是梵天谷禁地,不許再往前走!你交出如意青蓮燈我放你走!」

胡不歸笑道︰「你說不許進,老子偏要進去!」說著身子猛然一躥,奔進了那洞中。許青青一聲輕喝,追了進去,口中仍喊道︰「站住!你現在走出來,我還能放你走,一會兒師傅他們來了你可就別想走掉了!」卻聽見身後洞口處有人說道︰「他已經走不掉了!」說話的人卻是南塘秋。許青青一聞此聲,不由得竟然心中一陣慌亂,卻似乎並不希望這胡不歸就此死在這裡一般,為的是什麼,她自己卻也說不清楚。

自從梵天谷怪事而迭出,許青青就猜到這搗亂之人十有八九便是胡不歸,在驚訝這人大膽的同時又不免有些為這小子擔心。上次顏師姐一照面就給他來了一記重創,若是在谷內被抓住的話,只怕是凶多吉少了。聽到如意青蓮燈失竊,她更確定自己的判斷,隨即想到這小子不會帶著如意青蓮燈去找梵天寶典吧?於是便一個人悄然來到天壇大殿,卻真得在這裡發現了胡不歸。

許青青能想到,南塘秋自然也能想到,他雖然不知道盜燈之人是誰,卻也猜到這人有可能會去找梵天寶典。南塘秋慢慢從石階上走了下來,本來在往裡跑的胡不歸卻停了下來,轉身挺起了胸膛笑道︰「跑不掉便跑不掉,又自如何?你們無緣無故偷走我小青,又無緣無故打傷我,卻好似我是個小偷一般,原來你們這梵天谷也是個不講道理的地方!」

許青青急道︰「休要胡言!沒跟你說明便取回如意青蓮燈是我的不是,顏師姐失手打傷你,也是我們梵天谷魯莽了,我在這裡替師姐向你道歉,你快快將如意青蓮燈交還給我師傅,我師傅大人大量,念你年紀小,自然不會為難你的。」

南塘秋原本並不知道這中間有這許多曲折,更不知道顏如雁出手打傷了胡不歸,他只知道青青從一個青城弟子身上偶然尋回了如意青蓮燈,想起百餘年前的那場大戰便是在青城山上,或許便就是那次在混戰中遺失的,後來又被那個青城弟子無意中撿到,倒也合情合理。他卻不知道,顏如雁等人怕他責罰,回來之後便不提打傷胡不歸之事,許青青倒是因為衣袖被這個魯莽小子撕破,卻也有意無意的迴避了這個話題。

儘管如此,南塘秋看著眼前這個小子,卻似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浮現在記憶裡,這小子就這樣不畏生死的傲然而立,那臉上的神情相極了一個人。那是在很多年以前,南塘秋當時還是個半大孩子。那天夜裡,他在谷內捉蟋蟀,卻似乎聽見師姐房外有人說話,便從草叢中望了過去,卻見一個黑衣男子傲然而立,站在師姐窗外跟師姐說話。當時師姐說︰「我師傅一會兒子便來,你當真不怕嗎?」那人卻哈哈笑道︰「我為什麼要怕呢?你師傅來了又如何?」南塘秋見那人言語中對師傅頗為不敬不免心中有氣,當時便要出去與那人理論,卻被一個人輕輕摀住了嘴巴,回頭看時,卻是他師傅玉華夫人。後來聽說那人便是名震天下的魔君。當時那人說話的神情卻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記憶中,當時那人臉上的神情便如面前的這個小子此刻臉上的神情一般無二,一樣的既驕傲又無所謂的神情,卻不是裝出來的。

南塘秋慢慢走過去,道︰「小子,你手上拿的那件東西確實是我梵天谷的事物,雖然是你撿到的,但是也該物歸原主,你說是嗎?你在梵天谷內搗亂,又擅闖我梵天谷禁地,這些帳老夫便不跟你算了,也算是我門下弟子打傷你在先,這就算是相抵了。你現在只要放下如意青蓮燈,我便不再為難你,任你出谷,你看如何?」南塘秋以一代宗師的地位能說出這番話來,實屬難得。

卻不料想胡不歸竟然道︰「小青既不是你梵天谷的,也不是我胡不歸的,它自是屬於它自己!若它願意留在這裡,那老胡我拔腿就走。若是它不願意,便是死我也要帶它出去!」說著便放開小青,任它在自己身周漂浮。

胡不歸這番話一出口卻是令南塘秋大感意外,但如意青蓮燈的表現更令他震驚,這幾日他一直在鑽研如何操縱著寶燈,都只能感應到寶燈微弱的氣息,卻無法使它有半點反應。而眼前的這個少年竟然沒有使用任何法決便令如意青蓮燈在身周徘徊不去,又怎能不叫他心驚呢?南塘秋卻知道自己梵天谷三間寶物卻都是有著不同尋常的來歷,就拿琅神劍來說,也是需要它自動認主才行,並不是可以隨意差遣使用的。這三間寶物似乎已到通靈之境,所以很難為凡人所役,卻不知道這少年是如何辦到的。

但是又豈能任由胡不歸將這鎮谷之寶帶走?若是這如意青蓮燈竟然認面前這小子為主,那可是大大的糟糕,更是不能放他出去了。南塘秋道︰「這如意青蓮燈原本就是我梵天谷的事物,你也可以去修真門派打聽一下,便可知道老夫所言是否屬實。這如意青蓮燈本就不同於一般的法器,就算是神物認主,這持寶之人也該拜入我梵天谷門下,這才是解決之道。老夫之所以與你心平氣和的理論,一則是不願意聽你說老夫一大欺小。再則是見你這小子膽色過人,若是你肯拜在我梵天谷門下,一切都好說了,你好生想想吧。」

許青青也連忙在一旁說道︰「是啊,胡不歸,你現在反正也是沒門沒派,我師傅他老人家願意收你為徒這是你的福分呢!你就快快答應了吧!」

胡不歸郎然笑道︰「我老胡雖然沒門沒派,可是師傅卻還是有的,我師傅是天癡真人,他老人家卻沒有說不要我這個徒弟了。老胡雖然沒什麼學問,倒也聽說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話,我好端端的卻為什麼要拜別人為師呢?」

南塘秋一陣怒氣湧上心頭,原本許青青著孩子就是他的關門弟子了,本來就不打算再收徒弟了,此刻為了梵天谷的千年基業才破例打算收下這個少年,誰知道這小子竟然不識好歹,一線冷光在眼中一閃即逝。嘴上卻笑道︰「做不做我徒弟倒也沒什麼,只是你既然取了我派法寶,便不能就這麼說走就走,這是上卻也沒有這番道理吧。」若在平時,這樣的少年,他只需要一根指頭便可以將他立斃當場,但是他卻想從這少口中得到如意青蓮燈的操控之法,便不得不暫壓怒氣。

卻聽見地底深處一聲蒼涼幽遠的鐘磬之聲傳了上來,小青突然在空中一陣顫抖,似乎心神大動,不停的變幻著光焰色彩。胡不歸料想那發聲之物必與小青有莫大關係,便對小青道︰「小青,那是你老朋友嗎?」

小青急促的在空中發出一串清響,應答著胡不歸的問話。胡不歸沉默了片刻道︰「小青,你自己做主吧,你若是願意留在這裡便留下。日後我與小虎再來看你。」小青聽聞此言,急促的繞著胡不歸飛行起來,又飛低了與小虎湊在一起。片刻之後又朝那洞穴深處徘徊,如此往復飛翔數次,卻像是猶豫不決、難以取捨。

地底連續發出數聲鳴響,似在催促小青快快回來,而小青更加彷徨不知所措,就在此刻,那地底猛然一聲轟響,山洞被震的搖動起來,突然一股龐大無比的力量從地底湧了出來,捲起洞口的這幾人,轉瞬之間將他們全都帶到地底深處。

那股駭人的力量將他們一直帶到洞穴最深處,沿途數十道梵天谷的絕頂禁制都恍若無物,對那股巨力絲毫不起作用。胡不歸他們停下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一個圓形的石室之中了。石室正中央矗立著一塊形貌古怪的事物,那事物五尺餘高,既不規則,不像是人工雕琢過的,卻有七分像是塊隕石,看材質卻又不同於一般隕石,通體發青,倒是與小青有幾分相似。巨石之上有一個碟形的凹槽,小青一到這裡便緩緩的降落在那巨石之上,燈座恰好嵌入那凹槽之中,與那巨石渾然一體。小青散發出一陣陣柔和的光芒,似乎極為喜悅。

南塘秋心中無比震驚,面前這塊巨石就是梵天寶典,但是他從未見過這梵天寶典發出過如此威勢,竟然以他的修為都無法與之對抗。而許青青則是滿臉驚奇的望著眼見得這一幕,她是從來也沒有到過這裡的。

胡不歸卻放開神識,瞬間,神識便感受到了一種龐大的存在,以及那種存在與小青之間的交流。他同時也感到了那個存在正將一種能量源源不斷地送入小青的體內,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小青前一段時間會沉睡過去,全都是在替他擋了一劍過後,殘存的能量不足以維持它的活動的緣故。看來這裡才真正是小青的家。他甚至能真切地感受到小青的喜悅,於是在那一剎那,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轉身對著南塘秋行了個禮道︰「前輩,看來這裡才是小青的家,它既然已經回家了,那我就放心了。請你好生待小青,小子告辭了。」說罷轉身就走。

南塘秋那容他說走就走,頭都不回揮手抓去,胡不歸腳踩玄天步法極力躲避,卻那裡躲得過南塘秋這樣的宗師人物,被南塘秋一把揪住了胸口衣衫,將他扯了回來。另一隻手又去抓他手腕,胡不歸奮力一掙,卻聽刺啦一聲,衣襟被撕裂,而手腕一緊,一到鐵箍辦得扣在手腕上,卻是已經被南塘秋抓了個正著。

許青青失聲喊道︰「師傅!」

與此同時,只聽啪嗒一聲響,卻是杜馭龍送他的木牌跌落地上。南塘秋啊的一聲,從地上拾起木牌問道︰「你這木牌是哪裡來的?」

胡不歸昂然道︰「朋友送的!你要如何?」

南塘秋道︰「朋友送的?送你這木牌的是什麼人?他可說過什麼話?」

胡不歸心念點轉,突然想起了杜馭龍所說的話,現在想來,這杜馭龍與這梵天谷看來有著莫大關係啊。他道︰「他說若是梵天谷有人找我麻煩便將這塊牌拿給他看看,怎麼?你也認得胖大叔嗎?」

南塘秋豈止是認得著矮胖如球的杜馭龍,那是他的師伯,上代梵天谷碩果僅存的長輩人物。自從他師傅玉華夫人去世之後,這性情古怪的師伯便離開了梵天谷不知去向,如今這少年手持師伯的信物而來,倒叫南塘秋好生為難。按照他的意思,縱使不殺胡不歸,也要將他秘密拘禁起來,但是杜馭龍在梵天谷的地位特殊,便是他這個做谷主的也不能不忌憚三分。更何況這個木牌有著極為特殊的作用和來歷,昔日他師傅玉華夫人曾有遺命道︰見此木牌如見玉華夫人,縱使谷主也須聽手持此牌者一次號令,違命者必受大梵天神詛咒,受天火灼燒之苦。

南塘秋正自猶豫不決,卻見如意青蓮燈突放異彩,將這圓形石室照的猶如白晝。突然間隱隱約約一些影子投射圓形牆壁上,慢慢聚集成文字,南塘秋瞪大了眼楮,心頭狂喜,莫非這就是天書內容了嗎?南塘秋眼珠一轉,抓著胡不歸手腕的手悄然一股真元送了進去,隨後對許青青道︰「青青,你送他出谷吧。」說罷,放開胡不歸的手腕,將木牌還給了胡不歸,又對胡不歸到︰「小子,這次我就放你走,不要讓我在再梵天谷中看到你!」

胡不歸也不理他,對小青道︰「小青,我們這就走了,再見了!」說罷轉身就往外走,許青青連忙跟了他出去,一顆提起的心也終於放下了。胡不歸剛走出去,就感到一股熟悉的意識從後面追了過來,那股無形的意識悄然進入了他的腦海裡,猛然間夾帶著無數難以理解的玄奧文字奔流著充滿了他的腦海。短短一瞬,卻好似千年,胡不歸左腳邁出,到這一步走完,那個存在已經將一些東西存入了胡不歸的腦海裡,就在不到一步之間,那個存在來了又去。

身後是欣喜若狂的南塘秋,拚命的記載著自己在牆壁上所看見的文字,多少年了,自己勤奮修行卻難以達到大成,全是因為天書難以開啟之過,此刻天書一開,看天下還有誰能與自己一爭短長?至於胡不歸那小子,哼哼,任他去吧。反正自己是依言將他放走了的,至於他能活多久卻不關自己的事兒了,只要不是死在梵天谷,師伯也該沒什麼好說得了。

許青青帶著胡不歸出了天壇,外面卻已經是黎明時分了。兩人一路向谷外走去,沿途遇上梵天谷的一眾弟子們,卻聽顏如雁道︰「我就猜到是這個小流氓做得好事兒,這傢伙一看便不是個好東西!小師妹,你這是要帶他去哪裡?」

胡不歸白了她一眼,卻是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模樣。

許青青答道︰「顏師姐,師傅命我送胡公子出谷,師傅都沒有責怪他,你還是少說幾句吧。」如此不軟不硬的頂了顏如雁一句,顏如雁心頭暗自生氣,卻對這個小師妹也無可奈何,只得暗咬牙根,望著胡不歸和許青青走出谷去。

到了谷口處,許青青將雙掌按在那兩塊高聳的巨石之上,十餘道真元各自依照不同的輕重長短透入巨石,一陣隆隆之聲過後,巨石分開兩邊,胡不歸和許青青走了出去。

胡不歸轉身對許青青說道︰「青青,謝謝你送我出來,老胡這便走了,咱們後會有期!」說罷帶轉身帶著小虎揚長而去,被撕爛的衣衫隨風飄蕩,一個人卻灑洒然越走越遠。許青青怔怔的望著胡不歸遠去的背影,忽有一絲惆悵湧上心頭,卻不知這番心思從何而來,也不知將要往哪裡去,只在朝陽裡落下一滴淚水來,與朝露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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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六章 追殺


出了梵天谷,胡不歸信步朝山外走去,想著小青與自己朝夕相處的這幾年,不免略有些傷感,但這緣聚緣散卻又不是憑人可以做主的,想來也只有一切隨緣了。如此一路出了梵淨山,帶著渾渾噩噩的小虎,朝來路走去。

沿途山勢險惡,人跡罕至。貴州一帶原多崇山峻嶺,偶遇山民,也都純樸憨厚。所穿衣著服飾也與川人有所不同。胡不歸來時急匆匆趕路,卻也沒有留心,此時回返,才感到新鮮。有時奔入叢林,狩獵玩耍,露宿山林,倒也逍遙快活;有時寄宿在苗家山寨,於苗人把酒痛飲。那些苗人本對漢人有所牴觸,覺得漢人都太過於狡詐,又看不起苗人,所以世世代代都與漢人不合。但是卻對胡不歸例外。這小子卻沒有半點漢人的樣子,性子又是豪爽耿直,很容易便於苗人打成一片。這樣走走玩玩,在貴州混跡了一個多月。

忽有一天,胡不歸走在山道上,卻見對面路上一個身材瘦弱的青年男子背上背著一個老者,那老人顯然是腿腳不便,因而由兒子背著。時令已經入秋,天氣涼爽,那青年背著老父在山間蹣跚而行,卻是累得滿頭大汗。老父在兒子背上用衣袖擦拭著兒子頭頭的汗水道︰「孩兒,放我下來歇息一會兒再走吧。」

那青年卻道︰「爹,不要緊,孩兒不累,翻過這座山俺們就到家了。」說著雙臂一聳,將爹爹背得更穩些,這才邁開腳步努力向前走來。胡不歸連忙側身讓路,那青年對胡不歸點頭笑笑,與胡不歸擦身而過。胡不歸不知怎的,望著這父子二人的背影,突然心中有所牽掛,卻是想起了養育他的老頭子。念頭一起,便再也按奈不住,拔足向蜀山方向走去。

這樣奔波了七八日,終於重新回到他先前所居住的小山坳裡。那從前的茅草屋已經幾近坍塌、破敗不堪了。茅草屋四周荒草蔓延、野籐攀爬,幾乎遮蓋了那小屋子。胡不歸快步走上前去,伸手去推木門,一顆心卻似乎怦怦直跳,便想像這一推開門,老頭子正歪在蒿草床上喝酒。

門卻應手轟然倒下,帶起一片塵埃,顯然已經是腐朽不堪了。胡不歸揮手盪開塵埃,卻見屋內空無一人,倒是有幾隻野雞咯咯叫著飛了出去。牆上仍依稀可見他當年留下的歪歪斜斜的字跡,卻不見老頭子曾經回來過的痕跡,一切都與他當年離去時一般無二。

胡不歸環視屋內,從前與老頭子相依為命的一幕幕情景浮現在眼前。老頭子時常瘋瘋癲癲,咒天罵地。有時又沉默寡言,對著火堆悶聲喝酒。但是對胡不歸卻是極好。那年冬天,老頭子發高燒躺在一座破廟裡。胡不歸獨自出去覓食。到了鎮上一家大戶門口,那少爺將手中的半個饅頭拋在地上,胡不歸彎腰去撿,心中本甚歡喜。卻不料那少爺原是要拿他取樂,喚了家中圈養的惡犬來追咬胡不歸,胡不歸在雪地上跌跌撞撞沒命的往回奔跑,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卻兀自攥緊了那半塊已經冰涼的饅頭,任那狗子如何撕咬也不放手,一直跑到破廟。老頭子聞聲出來,抱住胡不歸,用身體當著他,那狗子的爪牙便全都落在老頭子的身上。直到那狗子撕咬得無趣了,這才放過了二人。

胡不歸將那半個饅頭遞給老頭子的時候,老頭子兩行濁淚滴落胡不歸的面頰,老頭子說︰「小胡啊,老頭子不餓,你自己吃吧。下次再去討飯,遇上有狗子的人家咱們就躲得遠遠的吧。不然咱們縱使吃上人家一口冷饅頭,人家家的狗子卻吃咱爺倆的肉呢。」

胡不歸想到這裡不由得一陣心酸,自己現在卻有些本事了,喝酒吃肉自是尋常的緊,卻不知道老頭子去了哪裡,有心孝敬他老人家,卻是不能。想著幼時那幾年他與老頭子顛沛流離,四處乞討度日,受盡了人間白眼與風霜雪雨。現如今他倒是有能力令兩人不再受苦,卻無處尋找老頭子,著人生的際遇實在是上天捉弄,總不能叫人如意。

出得茅草屋,但見滿眼秋意蕭索,落葉繽紛,心緒也是頗為落寞,取出腰間酒壺,狂灌了兩口,一股辛辣湧入喉頭,卻感到精神為之一振,但覺世上事雖不如意,卻總是不能服軟,不管是對人還是對天,生則頂天立地,做條漢子。便是死,也要擺個大字,自是不用去求什麼神仙庇護,老天爺保佑。

想到此處不由得心胸為之激盪,放聲長嘯起來,聲浪穿透雲霄,震朔山林。引得無數落葉紛然飄落,隨秋風起舞,好一派壯觀景色。胡不歸帶著小虎大踏步的向山外走去,心境上又有所成長。

胡不歸也不想回成都,便隨意擇路悠遊。在沿途小鎮飲酒作樂,看戲喫茶,凡是新鮮事物都一一見識一番。捎帶腳暗中收拾了幾個為富不仁的土豪惡霸,胡不歸略施道法,那些個惡霸老爺們便嚇得半死,都是平日裡做惡甚多,以為報應不爽,天神懲罰。老百姓都道是神仙下凡替老百姓伸冤呢,都紛紛往什麼土地廟、關公廟或者道觀、寺廟裡送香火,倒是讓沿途的一眾寺廟香火繁盛起來,又多了不少善男信女。老百姓卻不知道,神仙哪裡有空來管著人間的事兒,卻是這個毛頭小子替他們暗中操辦的。

在這一日上,胡不歸再次來到長江邊上。也不知怎的,每次看到這條洶湧而去的大江,胡不歸都會生出一種豪邁之情,彷彿這江流也有性格,令胡不歸對它生出感情來,再次見到便如見到老友一般,心情頗為高興。左右無事,便包了一條船,又從碼頭上搬了七、八罈酒,一大堆醬鴨子、熟牛肉之類的吃食兒,便舒舒服服的躺在船中,飲酒看風景去了。

船家問他要去哪裡,這小子手一指下游道︰「你往下游去便可以了,咱們沿江而下,我說不准什麼後下船,先把船錢給了你吧。」說著拋下三十兩銀子在船上,那船家是個四十餘歲的樸實漢子,連忙道︰「用不了這些,小爺快取回一些。」胡不歸笑道︰「哪還有嫌銀子多的,你且拿著吧,這一路我老胡和這隻貓吃喝可都靠你了,我們可是很能吃啊,只怕是到時候你便要說銀子不夠了呢。」胡不歸這些銀子也是從大戶惡霸手中得來的,來得容易去得也快,反正他也不在意這些。

那船家卻道胡不歸是在開玩笑,三十兩銀子就是七八個人來吃,也可以吃上幾個月呢,這面前一人一貓哪裡吃得了這許多。過了兩日,他卻不得不信了。單是這只不起眼的小貓竟然每天就能吃掉四五斤肉,真是不知道這食量如豬的小貓將那些肉吃到哪裡去了。而胡不歸更是令他驚訝,行船這許多年了,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能吃能喝的人。胡不歸每日除了睡覺便是坐在船頭狂吃亂喝,對著船頭濺起的浪花大戶小腳,興奮不已。那小貓也是一般,明明極為怕水,卻也要擠在船頭,等浪頭來了便又嗷嗷尖叫著跳開。船家漢子感覺載了這一人一貓卻比載一船客人都熱鬧得多。

小船順流而下,行駛疾速,一路乘風破浪,向東而去。那船家操船極為熟練,將一條小船掌控的在江面上如飛一般,令胡不歸大加讚賞,就連小虎也不管那船家聽不懂它的貓語,也跟著胡不歸嗷嗷讚揚了幾聲。

不出兩日,水勢愈來愈急,兩岸山勢越見峻峭高拔,突然前面兩山夾江,使江面驟然狹窄。那兩岸山形猶如刀削,高不可攀,一派雄奇壯美的氣勢。原來這便是著名的夔門,進入夔門,便進了三峽之中的瞿塘峽。船速也隨著激流驟然加快,兩岸狹窄處,江面只餘三十餘丈,萬水湧來,爭闖夔門。船頭激起的浪花如花似雪,令胡不歸興奮不已。

兩岸景色風光,看得胡不歸心馳神往,那船家不善言辭,到了某處有名的景致便伸手指一下道︰這是夔門,這是兵書寶劍峽,這是白帝城--小船自瞿塘峽至巫峽,又順流而下到了西陵峽。一路行駛而去,好不快活。

胡不歸看見江上逆流而上的船隻都有一群衣著破爛的縴夫,身子奮力前傾,足上草鞋深深蹬入了江灘,一根根纖繩拉得筆直,卻有發自肺腑的號子從這一群群面黃肌瘦的漢子口中響起,胡不歸也聽不真切那唱詞究竟是唱的什麼,卻是聽出了一聲聲的不屈不撓,一聲聲的不甘和抗爭,與這洶湧的江水相抗衡,與淒苦的命運相抗衡。只覺得這些人雖過得苦,卻也是一條條頂天立地的漢子。不由得肅然起敬。

過了半日,忽聽得左岸上傳來一陣殺伐嘶喊之聲,卻見前面兩人奮力向前奔跑,身後一個人手持大斧擋住追兵。那手持大斧之人滿身是血,卻勇猛異常,眼見著追兵越來越多卻不讓開半步,仍是揮舞雙斧擋住追兵去路。胡不歸看得真切,那人竟然是白如鴻的手下,曾經與自己一起殺入青龍幫分舵的劈山斧吳剛。胡不歸命船家向岸邊靠攏,船家眼見著岸上正在廝殺,哪裡敢靠岸。胡不歸抓起一塊木板,一躍而起,竄出去二十餘丈,眼見著便要落入江中,手上木板拋出,腳尖一點,便飛身上了江岸。

胡不歸卻還沒到近前,一柄鬼頭刀刷的砍斷了吳剛的頭頸,一顆頭顱向空中飛去。胡不歸大怒,凌空數十道掌心雷劈出,頓時圍追的十餘人紛紛被打得四分五裂,不成人形。卻有十餘人繞道又追著前面兩人而去。胡不歸看得真切,前面兩人正是白如鴻與蕭湘神劍陳毅雲。

陳毅雲扭頭看見吳剛被殺,返身提劍殺了回來,卻也是滿身是血,顯然已經激戰多時,受了不少傷。他長劍閃爍,頃刻間刺死三名好手,他肩頭卻也中了一刀。胡不歸來不及細想,向前狂奔過去,伸拳出腿,看似毫無章法的亂打,卻在片刻之間便將圍攻陳毅雲的十餘好手或打入江中,或當場斃命。這些尋常武林好手此刻早已不是胡不歸的對手了。胡不歸追上白如鴻,也來不及說話,只說了一句︰「白大哥先去船上等我!」雙臂用力將白如鴻甩了出去,恰好落在他的船上。胡不歸由拉過陳毅雲道︰「陳老爺子也請先上船!」說罷又是一拋,陳毅雲便像是騰雲駕霧一般向著江中小船橫飛出去。剛飛出去,二十餘丈,卻見一個人影電射出去,在空中向下一劈,一刀黑色的刀氣在十餘丈外將陳毅然一個身子劈成兩截,落入江中,頓時染紅一片江水。卻見空中那人,身子不停,在空中虛踢一腳,便又向小船撲去。胡不歸大驚,也一提氣,足上真元狂湧,竟然踏著江水疾速奔去,卻比那人先一步奔上了小船。

那人身子在空中向船上疾射過來,手上一柄漆黑的長刀凌空劈下,飛掠而來的速度加上這從天向下的一劈形成了絕大的一股氣勢,化為一道粗大的黑芒,向小船重壓過來。胡不歸從懷中掏出天兵師叔送他的清光匕運足真元,揮手一橫,噹的一聲,五寸長短的清光匕竟然發出一道耀眼的清光,削斷了粗大的黑芒,又擋住了凌空劈下的黑色長刀。這清光匕體積甚小,原不合胡不歸性子,但是此時卻別無它物取用,只得將就了,卻不想這清光匕也這等厲害。

其實胡不歸並不知道,法器也是各有特性,一般粗大的法器,驅使起來所用真元也更多,而他這柄清光匕體積甚小,他又是全力施為,真元灌滿匕首,便像是用尖針去戳牛皮,牛皮雖然又大又厚,卻不及尖針鋒芒集中於一點。另外胡不歸此時的真元修為已經不同於往日,自從打通所有經脈過後,雖然沒有結爐鑄丹的跡象,卻是沉雄深厚,有如江河。

那人一擊過後,身子高高躍起,凌空而立,卻是一個長髮飄飄的俊美少年,只是面色陰沉,帶著一股邪氣。那少年似乎吃了一驚,卻想不到眼前這個邋遢少年竟然可以用一柄小刀兒擋住自己的攻勢。隨即那少年嘴角一撇道︰「小子,你倒還有兩下子,只是你碰上的是我狂龍,識相的就快滾,否則老子連你一起斬了!」

胡不歸站定船頭,手握小刀兒笑道︰「我管你是個什麼鳥玩意兒,這人是我朋友,你想動我朋友便要先問問我老胡答應不!」

白如鴻在胡不歸身後道︰「胡小弟要小心了,這人是青龍會十二個分舵主之一的狂龍,是那黑龍的師弟!」

胡不歸道︰「不礙事兒,白大哥儘管放心,一切有我呢。」

那狂龍仰天狂笑一聲道︰「不知死活的小畜牲,你去死吧!」說話間長刀向下狂劈,十餘道凌厲的暗龍氣透刀而出朝著胡不歸劈了下來。胡不歸騰身而起,只見星星點點的清光在黑色刀芒中閃動不止,一連串的爆響過後,胡不歸身子落在船上,衣衫上布片紛飛,被橫七豎八的削開了數十道口子,雖然形貌狼狽,卻也沒有傷到半點。而狂龍身上則是出現了點點血痕,顯然是吃了些虧。

狂龍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身上的傷痕,一聲怒吼,左拳凌空向下猛擊過來,一道粗大的暗龍氣宛如黑柱一般搗向小船。胡不歸也是一聲大喝,一腳向黑柱踢去,一股猶如實質的清光迎了上去,清光與暗龍氣一相接觸,受到阻力之後突然又暴漲一波,以更強大的姿態向前衝去,暗龍氣被撞得向後狂退不止。這種變化卻是胡不歸兩次與長江相遇之後而領悟的,這番用出來卻是自然而然,不帶絲毫牽強。

狂龍大驚,運起全身真元,奮力支撐,卻哪裡抵擋得住,只見那股清光勢如破竹,轟得一聲巨響,將狂龍一個身子從江面上空直打到江岸上去了。狂龍摔在江灘上,鮮血狂噴不止。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突然想起來,前些時候聽說的有個少年一腳踢死了他的師兄黑龍。莫非便是船上那個少年?

那船上船家早已嚇得縮在船艙之中,一個身子瑟瑟發抖。小船失去控制在江上打轉,白如鴻對船家喊道︰「快去掌舵,否則船翻了大家一起都葬送在江中了!」船家這才戰戰兢兢的又掌穩了小船。胡不歸問道︰「白大哥,怎麼有這許多人來追殺你?是青龍會回來報仇了嗎?」

白如鴻長歎一聲道︰「我們在成都的基業都毀於一旦了,這次青龍會大舉進攻,一共四個分舵悄然潛入成都,一夜之間便將我的勢力殺戮了個乾乾淨淨。要不是陳老幾個拚死相護,只怕我現在也是身首異處了。只可惜了那麼多弟兄,全都死了!」

胡不歸一驚,道︰「那我的那些個姐妹們呢?」

白如鴻苦笑著道︰「我們逃出來的時候極為倉促,卻也顧不上去看小桃紅她們,但是意隨園只是我的別院,所居住的也都是些尋常雜役,我想青龍會倒不會對她們太過在意吧。至於她們現在生死如何卻不得而知了。」

小船順流而下,將狂龍等人拋在身後,胡不歸眉頭緊鎖,白如鴻只得不住的寬慰他。兩人卻沒有發現,身後極遠處又有三道身影飛掠而來,三人停在方才打鬥的江灘,一把抱起萎頓在地的狂龍,一個面冷如冰的男子道︰「老七,是誰將你打傷的?你可出手殺了那姓白的小子?」說話的這人卻是毒龍。

狂龍呻吟一聲道︰「可能就是那個害死五哥的小子,這小子有些古怪。他與白如鴻乘船向下游去了。」

聽到白如鴻未死,毒龍反而舒了一口氣,隨即又冷笑道︰「老七,我平日裡就說你過於狂妄,這次吃了虧才知道自己輕敵了吧。老九、老十,我們追!」說罷將狂龍交給收下,三條黑影沿江飛掠而去。

老九蒼龍道︰「三哥,這小子當真如此厲害?怎麼卻沒有聽說過這小子得名頭?」

毒龍道︰「連暗夜和殘影兩個老傢伙都在他手上吃了點虧,你說這小子的實力如何?說起來這小子到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老六一出事兒,師傅便命這兩個老傢伙來我們這邊視察,這兩個老傢伙自恃身份本想在這邊耀武揚威,卻沒想到在這小子那裡吃了憋,灰溜溜的回了總壇,想來也不敢在師傅面前嚼舌根了。這次我們一舉擊潰白家,只是少了那一老一小兩個東西,未免有些美中不足,更重要的是,聽說那老東西帶著一批天繭不知去向了。我們追得這小傢伙到處跑,或許他便可以領我們去見那老東西了,到時候再一網打盡,豈不是妙哉!」

老十孽龍獰笑道︰「難怪三哥不許我們幾個下殺手殺了那小東西,卻只是說將他打傷就可以了,卻原來是要放長線釣大魚啊,三哥果然高明!」

這三人卻沒注意,在高空之上,七八條淡淡的身影不緊不慢的跟在他們後面,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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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七章 江戰


小船順流而下,西陵峽這一條水路暗礁險灘眾多,那船家操船技術卻極為純熟,小船靈巧的避開暗礁,隨江流前行。江面上不時出現一些漩渦,水流異常複雜,但在船家的掌控之下,小船安然而過。

白如鴻問起胡不歸這些日子的行蹤,胡不歸便一一講給他聽,卻說道在長江上偶遇的那老人時,白如鴻眼光微微閃爍,面色卻是如常。聽完胡不歸的講述,白如鴻道︰「胡兄弟,這番只怕是又要連累你了,不如你將我放上岸去,我自有去處。」

胡不歸道︰「白大哥這是做甚?難道我老胡是那種不講義氣、膽小怕事之人嗎?且不說你幫過我的那些姐妹,便是我在黑龍手上受傷不也是你把我就回來的嗎?我老胡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決不是個不曉恩仇之人,你且在船艙中歇著吧,我看哪個傢伙敢來動你一下!」

這話還沒說完,卻聽見船後有人冷然長笑道︰「小子可真是狂的可以啊!今日我們兄弟便要來動動這個姓白的小子,看你能不能擋得住了!」一聽 的一聲,一股大力打在船後江面上,小船被震得高高飛起,離開江面七八丈,隨後一人竟然飛身躍過船頭,單手抓住船頭向上一提,船便被他提的傾斜起來,船上事物紛紛向後面滑去,那船家死死的抱住船舵不放手,這才沒有滑入江中。白如鴻則一手抱住小虎,一手拉住船上木板,隨是狼狽不堪,卻也沒有落入江中。

胡不歸一縱身躥了出去,人還沒到已經一拳擊出,打向那人面門。那人冷笑一聲卻不硬接,將手一鬆,身子驟然後退,長髮隨江風亂舞,一雙冰冷的眸子卻冷然的盯著胡不歸的眼楮,卻是追趕上來的毒龍。小船隨之下墜,突然船頂一股大力猛的砸在船頂桅桿上,直把一條小船往長江裡按去。

胡不歸身子在空中一個觔斗,落在江面上,一股深厚的真元自腳下鋪散開來,籠罩了足下十餘丈的範圍,宛如一張無形的荷葉,將他一個身子穩穩的托在了江面上。只見他單掌接住急速而下的小船,手臂下沉,便化解了這股向下的衝擊力,一雙腳卻被壓得陷入江水中。這在江面上站立的本事胡不歸原是不會的,卻在前面偶然體悟到真元的這種用法,此人本就不拘泥於現成的道術法門,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倒是屢有創新。

胡不歸剛將小船放下,便感到足下水流一陣異變,心知有異,連忙騰身而起,卻把他天風師叔的玄青罡風在雙腳上施展出來,兩股強勁的旋轉風力托著胡不歸的身子向上飛去,卻是胡不歸第一次憑藉著自己的力量飛了起來。

胡不歸的身子剛剛離開水面,就見到一根尖刺從水中竄出,隨後一條人影蛟龍般的竄出水面,自下而上的直奔胡不歸而去。胡不歸雙手握住清光匕,便像是握住一柄千斤長刀一般,身子猛然向後彎成一個弓形,迎著那人向下狂劈一刀。一股細細的清光透刀而出,轟的一聲與那尖刺一般的黑芒撞在一起,胡不歸身子被撞得向上翻騰。而那人卻被撞入江中。

胡不歸身形未穩,就感到一股凌厲至極的爪風從旁邊抓了過來。卻是方才推舟入江的蒼龍,五指曲成龍爪凌空抓出,胡不歸不及躲避,便將心一橫,右手清光匕朝蒼龍揮出,一道閃爍的清光削向蒼龍。兩人同時悶哼一聲,胡不歸腰上中爪,一片鮮血淋漓。而蒼龍的右胸被劃開一個大口子,若非他側身躲避,險些便開了膛,也是鮮血長流。胡不歸腰上吃痛,卻陡增鬥志,一聲怒吼,竟然向著蒼龍撲了過去。蒼龍卻想不到胡不歸如此彪悍,連忙狂運魔元,龍爪急促的抓出了百餘爪,凌厲的爪風如巨浪般的擋在面前。胡不歸雙手握拳迎著爪風而上,雙拳連擊,宛如破浪,身子毫不停歇的向前直衝,衝入滿天爪風之中,身上頓時出現無數傷痕。蒼龍卻沒見過這等拚命的打法,心下竟然有些不安,就在此刻一個碩大的拳頭猛然穿過爪風,一拳重重打在他的胸口,只聽見 嚓一聲,蒼龍肋骨齊斷,一個人沙袋一般的向後飛去。

此刻,被撞入江中的孽龍卻竄上了小船朝著船艙走去。胡不歸大驚,身形剛要向下沉去,卻毫無徵兆的一股強大的暗龍氣如同手掌般的捏住了他的脖頸,直捏得他脖頸上骨骼咯咯作響,幾欲碎裂,卻是毒龍悄無聲息的出手了。胡不歸只覺得眼前一黑,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隱約聽見小船上小虎憤怒的嚎叫著。

孽龍獰笑著一步步走進船艙,胡不歸心中恍惚,頸上劇痛難當,一口氣憋在胸中,無法呼出,忍不住揮臂踢腿,胡亂掙扎。那頸上壓力卻是越來越大,眼見著便要將他的頭頸捏成肉泥。而毒龍卻也是在暗暗心驚,此時他已經是用出了七成力道,卻不知道這小子脖頸怎麼如此堅韌,若是換個別人,那身子早與頭顱分家了,這一捏之力便是生鐵也捏碎了去,卻捏不碎這小子的脖頸。

在高空之上,七八個人站在雲端,冷眼看著這一幕。那七八個人身穿灰色道袍,身形飄逸,宛若神仙。當中一個年輕的道人說道︰「玉玨師叔,咱們要不要上去幫幫那青城派的小子?」

原來這幾人都是崑崙派的道人,卻聽那玉玨道人說道︰「聽說這小子前些時候被逐出師門了,既然已經不是青城弟子,我們又管他生死如何呢。更何況他青城派不是一向以玄門正宗自居嗎?那就憑他自己的本事活命吧!我們且先讓他們打個兩敗俱傷,再去除魔衛道!」

那青年道士略感有些不妥,卻不能違背長輩旨意,只得飄在空中,向下觀望。

胡不歸無法呼吸,只覺得胸腹中憋悶無比,猛然右足向後反踢出去,一股真元流自腳上傾瀉而出,胸中憋悶驟然舒緩不少。那股青色真元向著毒龍撞去,卻被毒龍輕易躲開。與此同時,只聽見孽龍慘呼一聲,身子從船艙裡飛了出來,跌入江中。一個人從船艙中竄出來,那人一聲怒吼,身上衣衫陡然爆裂開來,露出一身雄奇的肌肉,這人卻是白如鴻。只見他伸手將肚臍上一根金色事物拔了出來,卻是一根奇形長刺。那長刺剛一脫體,突然江面上妖氣沖天,只見白如鴻一個身子又猛然暴漲,接著又生出許多白色的毛髮來,身體不住的變化著,終於顯出了他的本來面目,卻是一頭碩大無匹的白狼。

白如鴻一聲長嚎,凌空躍起,撲向空中的毒龍,速度極快,瞬間狼爪已經抓上毒龍的胸膛,毒龍大駭,他雖知白如鴻是個異類,卻沒想到竟然這般厲害,身形爆退,胸口卻已然被撕開一個大口子,胸口之上,一片血肉模糊。胡不歸此時才從空中跌落,掉在甲板之上,不住的喘息著。

白如鴻原形一顯,淤積良久的怒氣再也收拾不住,暴怒著殺了過去,與毒龍戰在一起。

而高空之上,幾個崑崙派的道士無不大驚,乍見妖物現世,都有些震驚。原本這幾個道士是尾隨毒龍這幾個魔教爪牙而來的,卻不知道這白如鴻竟然是個妖物,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此番一舉竟然可以消滅妖魔二道,實在是大大的功勞一件,自是人人心中興奮不已。玉玨道人卻哼了一聲道︰「這青城派的弟子竟然與妖孽為伍,實在是我正教的敗類!到時候可要好好問問他天玄真人是怎麼教導門人弟子的!」方纔他還不承認胡不歸是青城弟子,此刻卻又認了,實在是神仙中人,端的是變化無方。

白如鴻閃跳撲擊之間,動作極快,往往才感到他要出爪,他那鋒利如刀的爪子便已經要抓上對方胸膛了,而每一次出爪、撕咬又力大無比,顯出了他作為妖類的強橫實力。毒龍一時之間,只覺得到處都是狼爪,一呼一吸之間便經歷數次生死,自他出師以來,實在是沒有遇到過這等的凶險情形,直到這時他才明白他師傅巫神道為何這般重視川中這個小小不起眼的白家。

毒龍一面躲閃著白如鴻那令人恐怖的狼爪,一面施展暗龍氣一下下重擊向白如鴻狼腰上砸去,他曾聽人說尋常狼獸是銅頭、鐵爪、鋼牙,而狼的弱點便是狼腰、狼腹,所以獵戶赤手打狼多打狼腰,卻不知道用在這妖狼身上奏效與否。然而,白如鴻進攻雖然瘋狂,卻極為靈動。每一次毒龍一拳打去,白如鴻一扭身,不但躲過進攻反而借勢又是向前撲出一爪,越戰越勇。

毒龍漸漸不支,慢慢從空中降下身子,飄在江面上,向江中連劃了三十餘道,卻見一道道水牆橫擋在他與白如鴻之間。白如鴻狼爪一伸,撕破一道道水牆,向毒龍衝去。毒龍悄然放出數道暗龍縛神索,無聲無息的埋伏在水牆前,只等著白如鴻破牆的一霎那將他捆住。

胡不歸從甲板上站起身來,也是吃驚的望著化身為狼的白如鴻,卻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個平日裡白白胖胖,走路都怕累的白大哥竟然是一頭巨狼,更是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厲害。小虎卻興奮得在甲板上高高翹起了尾巴,這次戰鬥它因為不會飛卻只有看的份兒,此時看到一頭大白狼如此凶悍的對付敵人,不由得興奮不已。卻突然自旁邊猛然一爪襲來,卻來卻是受傷落江的蒼龍趁胡不歸不留神過來偷襲。胡不歸揮手一拳,與那爪風撞在一起,將爪風盡數擊碎, 的一聲將蒼龍又一次打入江中。

這時,白如鴻已經衝到最後一道水牆前伸爪一揮,水牆化為滿天水花,白如鴻一個身子從水花中竄出,撲向毒龍,毒龍陰笑著左拳作勢虛擊,卻將右手暗龍縛神索猛然一收,七八道暗龍縛神索如網般正套在白如鴻狼身上。白如鴻心知上當,怒吼一聲,張口朝那由魔元構成的暗龍縛神索上咬去,卻見 嚓一口,便咬斷了兩根。毒龍大驚,卻沒想到這白狼實力這般強橫,左手的虛擊頓時化為了凌厲的暗龍氣,轟的打在白如鴻的身上。巨狼發出一聲狂叫,身子猛地向後一拉,竟然帶得毒龍站立不穩,朝這邊衝來。

突然江中竄出一根黑色尖刺,卻是被白如鴻打落水中的孽龍,手持長刺朝著巨狼腹部刺去,胡不歸驚呼一聲,踏浪奔去,人未到,手上的清光匕卻已經脫手而出,一股真元宛如繩索一般套住清光匕橫著向孽龍手上的黑刺削去,卻聽嗖的一聲,那黑刺應聲斷為兩節。在胡不歸的掌控制下,清光匕猶如活物一般,在空中一轉刺向孽龍脖頸,孽龍大驚,身子向下急沉,卻見清光以至身前,不由得將頭頸向左一偏,清光匕噗嗤一聲沒入肩頭。孽龍慘叫一聲,竄入江中遁去。

白如鴻方才受了毒龍一記重擊,嘴角滲出鮮血來,卻更加狂躁,身子猛然向天上竄去,帶著毒龍不由自主地也向天上竄去,胡不歸操縱真元,將清光匕向毒龍腳上削去。毒龍此刻卻是苦不堪言,若放開暗龍縛神索,那這條白狼則更為凶悍。若不放開,卻極難抵擋下面的胡不歸,自己一個身子卻又被白狼帶著向上飛去,不能自主,真是作繭自縛了。毒龍左手接連發出幾道暗龍氣,抵擋著向上追來的清光匕,一面思量著脫身之計,照目前的這局面,再不走只怕是要命喪與此了。

正在此時,卻聽見頭上白狼一聲慘嚎,從空中跌落下來。毒龍向上一瞥頓時魂飛魄散,但見七名崑崙道士從天而降,手持法器,向下襲來。毒龍立即收了暗龍縛神索,向身下長江撲去,也不去管下面飛來的清光匕,任清光匕在身上劃出一條大大的血口子,他一個人卻已經極快的鑽入長江,借水遁去了。胡不歸卻正好飛身上來,接住了被打落下來的白狼,對著衝上前來的幾個道人怒目而視。

胡不歸怒道︰「你們要做什麼?」

玉玨道人到︰「做什麼,哼哼,我們自然是要除妖殺魔,小子,你私自勾結妖物,已經為天下正教所不容,快快放下這白狼,跪下來向老道求饒,老道念在你師門面上暫且饒你一命!」

胡不歸罵道︰「放你娘的屁!誰要向你求饒?老子且問問你,你們憑什麼打傷這白狼?他又是做了什麼惡事需要被你們剷除?」

另一名老道冷哼一聲,卻是玉玨道人的師弟玉琮道人,他道︰「妖物人人得而誅之,這還需要問嗎?難道照你這般說法,非要等到它大屠天下之時才能出手將它除去?你作為一個修道之人不想著殺妖除魔捍衛正教,反而與妖物為伍,真是正教中的敗類!今日老道就替你青城派清理門戶!」說罷竟然右手一捏劍決,一柄寒光霍霍的飛劍自上向下劈了下來,一道丈餘寬的劍氣劈了出來,聲勢威猛無匹。

胡不歸聽到此人這般強詞奪理的說辭不由得一陣怒氣上衝,先前他也並不知道白如鴻竟然是一頭狼妖,但是在成都與白如鴻交往中卻也屢次見到白如鴻開設粥鋪接濟貧苦的百姓等義舉,而這些自稱正教中人個個都是張口除魔,閉口殺妖,都是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痛下殺手,實在是令胡不歸氣憤不已。

胡不歸一揚手,清光匕然如一顆寒星一般射向那凌空劈下的巨大劍氣。胡不歸並不會駕馭飛劍法寶,此刻的辦法卻是他在駕馭自己的真元,真元宛如他延長了的手臂一般,帶著清光匕撞上了那股凌厲的劍氣,胡不歸胸口猶如遭到重錘一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但執拗的性子卻也同時爆發出來,清光匕猛然一亮,突破阻力,竟然洞穿了那巨大劍氣,向前疾射而去。玉琮道人原不把這個後輩小子放在心上,只想著一劍劈了這小子和他懷中所抱的狼妖,卻沒想到眼前一亮,一柄匕首就此插入他的胸口,頓時又驚又懼,飛劍狂向胡不歸砍去。他身邊幾人也是大驚,都沒有想到這少年竟然能傷了玉琮道人,幾人同時出手,七道劍氣轟然向著胡不歸砸去。

白狼卻從胡不歸懷中掙脫出來,尾巴一掃,將胡不歸掃出十餘丈外,一個身子卻迎著那團七人合力的龐大劍氣猛撲出去。白狼一聲怒吼,骨節咯咯作響,瞬間體形增大了十餘倍,化為一個龐然巨獸,巨爪猛然揮出,帶起一陣狂風,掃向那七道劍氣,頓時江水翻騰,驚濤狂湧,兩相大力撞在一起,只聽見一聲轟鳴,兩岸山石隆隆滾了下來,江水爆起滔天巨浪。

崑崙七人一起悶哼一聲,年輕的五個弟子噗的吐出一口鮮血,玉玨、玉琮兩人也是道胎震動,臉色微變。卻見白狼左爪一片血肉模糊,仍兀自對天長嚎,聲音淒厲而悲憤。一個巨大的身子卻落在江中。胡不歸怒意狂湧,足踏虛空,向上狂竄,雙手持刀,向著天上七人狂劈了數十刀,數十道清光削向空中。卻見玉玨道人手掌一翻,祭出一個炯黑的鐵牌,一陣叮噹亂響,胡不歸砍的每一刀都被這鐵牌接了過去,玉玨道人獰笑道︰「你去死吧!」一股絕大的壓力從那一鐵牌上湧出,向胡不歸壓了下來。

胡不歸狂吼道︰「那就一起去死吧!」雙手持刀衝了過去,只聽到轟的一聲,胡不歸狂吐鮮血,向下跌落。而玉玨道人卻難以置信的望著自己胸口一個血窟窿,那萬年玄鐵牌竟然被胡不歸一刀戳穿,又刺傷了他的胸膛。玉玨道人狂吼道︰「給我滅了這小畜牲!」七人同時伸掌過頂,自西天虛手一引,一股蒼涼的肅殺之氣頓時充滿大江之上,這七人同時用出了崑崙絕技碎玉罡氣,一股剛猛無匹的巨大力量向著胡不歸和下面的白狼砸去。

白狼奮力躍出水面,嘶嚎著衝了出來。胡不歸仍在向下落,體內真元不住的旋轉著,全身一陣劇痛,神志卻突然陷入一種清明的境界,一切都變得緩慢起來,猛然間似乎又回到那天打通經脈時與天地交通的狀態中,周圍每一個物體的移動,每一股氣息的變化都是那麼清晰的映在他的腦海中,上面七人合力發出的一道剛猛之極的真元氣流破開周圍空氣,向下而來。下面是濃重的妖氣裹著一團決死之心的殺氣,奔騰向上。再下面是奔流不息的長江。周圍是一片秋意闌珊的山嶺,一片紅葉掛在枝頭,由自隨風輕搖,雖然隨著秋風舞動,卻不肯向秋風認輸,仍牢牢的掛在枝頭自在的搖曳著。胡不歸心中似有所悟,露出了微笑。

而這時白狼已經奔至他身側,胡不歸輕輕揮舞手臂,一股圓潤的力量隨手臂帶出,劃出一個弧形,竟然將白狼帶出了這個殺場。而他自己卻輕飄飄在空中若沉若浮,隨著細微的氣機變化而飄忽不定。此時的胡不歸便像一片柳絮,飄飄乎乎似無定處。當那剛猛無匹的碎玉罡氣砸將下來的時候,激盪的空氣卻早已將胡不歸的身子推開,反而飄忽盤旋著向上飛去,那道罡氣筆直大入長江之中,只聽轟然一聲,江水疾射數十丈,兩岸山體隆隆作響,左岸一處山崖轟然滑倒,無數巨石隆隆然滾入江中。

而胡不歸一個身子卻越飄越高,竟然飄到了崑崙派七人身側,這七個道人正是力竭之時,只見胡不歸輕飄飄發出七掌,也不見威勢,那七掌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卻是躲避不開,只聽啪啪幾聲輕響過後,這七人卻如同遭受了萬斤重創一般,狂噴鮮血,向後急退。玉玨道人到底是修為深厚,雖然也是噴出一口鮮血,卻仍有反擊之力,揮手一掌打向胡不歸胸口。胡不歸微微一笑,此刻他已經知道這崑崙派真元至剛至強,自己剛剛領悟到輕柔之妙用,此時再看著一掌,卻是不難化解。正要揮臂化解,卻感到心脈中陡然一股怪異至極的力量突然爆炸開來,全身巨震,口中鮮血狂湧,只覺得嗡的一聲,一個身子便向江中栽去。

玉玨道人一聲獰笑,便要一掌斃了胡不歸,卻見白影一閃,隨後手臂一陣劇痛,卻是白狼嚎叫著撲上來,一口咬斷了他的手臂。玉玨道人狂叫一聲,轉身向西飛去,其他幾人本就受了重傷,此時見白狼凶悍之極的模樣,也都隨著玉玨道人向西逃去。

白狼飛身叼住下落的胡不歸,兩個一起落入江中。那船家雖然嚇得臉色慘白,卻還是搖了船過來,白狼先將胡不歸拋上船去,隨後自己也化為人形爬上了小船。小船帶著幾人向下游流去。卻見胡不歸雙目緊閉,面如死灰,一探呼吸,卻是已經極其微弱了,化身為人的白如鴻也不顧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臂,卻對那船家喊道︰「你知道碧落山嗎?把我們送到那裡去!我必有重謝!」船家緊張的點點頭,小船向前疾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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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八章 妖谷


長江滾滾,暮靄沉沉,向晚餘光中,一葉小舟隨波逐流,兩岸青山如黛,一陣秋風吹過,滿山蕭瑟。那小舟行至一個江灘緩緩靠岸,舟上越出一人,懷中抱著一個少年,那人身子在江灘上一晃,險些跌倒。卻是白如鴻懷抱著昏迷不醒的胡不歸從小舟上跳了下來。小虎緊跟其後跳下船來。白如鴻拋給船家兩錠金子,也不多說話,抱起胡不歸便向山林中走去。

那船家戰戰兢兢的收了金子,這一日的經歷真是恍如夢中所見,他搖船離岸,決定隨便找個碼頭將小舟賣掉,自此再也不在這長江上行船了。

白如鴻抱著胡不歸踉踉蹌蹌向山林深處走去,此前一戰,他也是受傷不輕,左手手臂更是一片血肉模糊,然而這些他都已經顧不上了。望著昏迷中的胡不歸,他在想︰不知道老祖宗會不會責怪自己擅自破開封印,要知道這個封印雖然抑制了他強大的妖原力,卻也令他能夠混跡於人類之中,而不會被修真界所察覺。封印一開,若是遇上修真界的人,那便是惹上了殺身之禍,後果不堪設想了。但是當時的情景已經不容他考慮,他再不出手,或許胡不歸便會被毒龍捏死。更何況多年的隱忍已經令他到了忍無可忍的境地,望著他那些忠心耿耿的屬下一個個的倒下去,一股暴虐之氣縈繞在他的胸口,望著掙扎中的胡不歸終於令他爆發了他最原始的力量。

而若不是胡不歸此時生死難測,他說什麼也不會將胡不歸帶到這裡來的。他知道魔教中人一直在尋找這個地方,若是此處暴露了,那對於他的族類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進入山林之後,天色慢慢黑了下來。群山炯黑,宛如一隻隻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白如鴻跌跌撞撞的朝山嶺深處走去,所經之處,地勢極為險峻,亂石參差,澗深崖險,林木幽深,荊棘叢生。白如鴻抱著胡不歸在山澗提縱跳躍,越走越高。走了兩個時辰後,登上一處絕壁。

白如鴻抱著胡不歸站在絕壁之上,四野一片夜色蒼茫,深秋的夜風冰冷的吹來,衣袖在風中獵獵作響,一股悲涼的氣息驀然湧上白如鴻的心頭。懸崖下是一片迷霧,翻騰不休,深不見底。白如鴻遲疑片刻,終於縱身一跳,一個身子瞬間便消失在濃重的霧氣之中了。小虎嗷嗷叫了兩聲,也跟著縱身跳了下去,等身子騰空這才開始想︰難道這白如鴻瘋了嗎?竟然抱了胡不歸跳入這深淵中!怎麼自己也瘋了,竟然也跟著跳了下來,這一摔將下去難道還有命在嗎?

小虎正胡思亂想之際,突然一個柔軟的事物兜住了它下墜的身子,小虎定楮一看,不禁駭然。原來那承接住它的卻是無數條極為細長的蛇,這些蛇糾結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充滿彈性的網兜,將下墜的小虎接在半空中,一些蛇頭吐著殷紅的信子,微微扭動著。小虎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正要發作,突然一隻手伸過來揪起了它,卻是白如鴻。白如鴻將小虎放在肩上,那些蛇開始蠕動起來,慢慢的將他們三個帶入了一個隱藏在山壁上的洞穴之中。那洞穴入口盤踞著一條巨蛇,頭頂生出一個金色的冠子,張著大嘴,露出兩排白森森的利齒。

白如鴻走上前去,那巨蛇伸出粗大的蛇信在白如鴻身周不住的試探著,最後停在了胡不歸的身上。白如鴻對它道︰「靈蛇,我要見奶奶和千妖老祖,你讓開道來。」

那巨蛇扭動著水桶粗細的身子,橫在洞口,口中發出嘶嘶之聲,小虎頓時毛髮豎起,嗷嗷叫了起來,在白如鴻肩上作勢幾欲撲出,卻被白如鴻攔住了,白如鴻怒道︰「靈蛇,當年你在萬獸谷內是誰從天鷹口中將你救出?此刻你倒來攔我了!哼哼,難道跟了天妖谷就不認從前的朋友了嗎?你讓是不讓?」說罷向前跨了一大步,一雙狼眼露出了狂野的光芒,緊盯著那靈蛇。

那靈蛇身子後撤,一個碩大的頭顱左右搖擺,似乎極為難,卻又不知如何是好。白如鴻喝道︰「你讓是不讓?!」語聲未必已經飛起一腳,踢向那靈蛇頭頸。那靈蛇體形雖巨,動作卻極為靈動,它將頭一縮,躲了過去,口中發出嘶嘶之聲,似乎是再說︰你再動手我可就不客氣了。白如鴻一腳踢空,不由得道︰「好啊!果然在天妖谷長本事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長進!」說罷將胡不歸輕輕放在一塊青石上,身子還沒站直就足尖猛一點地,向著靈蛇撲去。小虎則是在一旁又蹦又跳的嗷嗷直叫,給白如鴻助威。

白如鴻身形極快,一眨眼功夫右拳已經幾乎要貼在靈蛇腦袋上了。那靈蛇卻也不是等閒之輩,蛇頭急速下沉,蛇尾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如同鋼鞭一般向白如鴻抽來。白如鴻身子在空中一扭,左拳自下而上打出,正好迎上靈蛇蛇頭下沉之勢。靈蛇大驚,卻忘了白如鴻這左拳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這一拳只能是虛招。果然,那靈蛇蛇頭上揚,卻正好落入了白如鴻的右臂裡。

白如鴻右臂猛一用勁,死死的夾住了靈蛇的頭頸,然後身子向後飛縱,又猛然一擺,將一條碩大的蛇身甩成了直線。那靈蛇吃痛,尾巴在山洞裡掃來打去,只聽得一陣陣轟鳴,山石 飛,煙塵升騰,好不熱鬧。

驀然從一陣煙塵中竄出兩條人影,一個是身穿白衣的童子,另一個卻是與胡不歸在長江上曾經痛飲過的那個老人。只見他依舊是盤腿,身子下面卻有一隻巨大的蜘蛛,載負著他奔走如風,出現在眾人面前。白如鴻叫道︰「老祖宗!」鬆開右臂,那靈蛇癱軟在地,一幅狼狽不堪的模樣。

原來這老人便是千妖老祖,白如鴻他們獸妖一流以他為尊,在妖界地位極為崇高,所以那日在長江之上,才可以隨意驅使江中蛟龍。其實那日,若非是那大船中有人會吹奏專門克制他們妖獸一族的《鎮獸神曲》,以千妖老祖的修為應付那些人是綽綽有餘。此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當時千要老祖並不像節外生枝,因為身上帶著關係著他妖族命運的一批重要事物--天繭。而那些人也多半是衝著天繭而來的。

千妖老祖道︰「我說這谷口怎麼鬧得天翻地覆的,原來卻是你啊。」

白如鴻一指胡不歸道︰「孫兒是帶胡兄弟來療傷的,他為了救孫兒而身受重傷了!」

千妖老祖輕輕一拍坐下那只巨大的蜘蛛,蜘蛛吐出一股蛛絲,將胡不歸的身子纏住,嗖得拽到了千妖老祖的懷裡。千妖老祖皺了皺眉頭道︰「怎麼傷成這樣?是誰幹的?」

白如鴻恨聲道︰「還不是崑崙派的那幾個老雜毛,胡兄弟為了救我才身負重傷,老祖宗請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千妖老祖瞥了白如鴻一眼道︰「你已經解開了隱氣結界?那就難怪那些老雜毛會找上你們了!」

白如鴻道了一聲︰「不是的,老祖,孫兒也是逼不得已才破戒揭開封印的。」說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了千妖老祖。千妖老祖兩道白眉一豎,道︰「崑崙派的雜毛果然無恥,這趁人之危的勾當他們卻也不是第一次作了。這事兒倒也怪不得你了。」說著面色緩和不少。

千妖老祖又對那童子道︰「梅七,這孩子是我的忘年交,我要帶他入谷,奶奶責怪起來,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說罷,抱起胡不歸帶著白如鴻朝洞內而去。先前那頭金冠巨蛇看到老祖,不由自主地縮到角落裡,不敢上前攔阻。

一行幾人穿過曲折不已的山洞,那山洞一片漆黑,在黑暗中卻似乎潛伏著無數生靈,有的眼楮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有的則是悄無聲息的伸出利爪蟄伏在黑暗中,但是當千妖老祖經過之時,便都不由自主地紛紛後退,躲進了深沉的黑暗之中。小虎一雙眼楮左右看著,卻是看得心驚膽戰,卻不知道這裡面都是些什麼怪物,竟然如此猙獰古怪,一身的毛髮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緊緊攀住白如鴻的肩膀,不敢亂動。

千妖老祖穩穩坐在巨蜘蛛上,行走如風,白如鴻和那童子緊跟其後,走了約摸一盞茶功夫,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個清幽秀麗的山谷出現在眼前。山谷之內,一片青翠,全不似深秋景致,倒像是春意正濃。那些尋常野花漫山遍野開得正燦爛,谷中鳥獸悠然自得,全不怕人。

在來的路上,千妖老祖已經暗暗察看了胡不歸的傷勢,一個大大的疑問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看胡不歸的傷勢之中,只有幾處不打緊的地方是崑崙派的手筆,而最嚴重的地方卻似乎是梵天谷的炎龍破元氣所致,難道說梵天谷的人也參與進來了嗎?胡不歸的傷勢照目前的局勢來說卻也有些古怪,原本被梵天谷的炎龍破元氣爆破心脈,本該早已氣絕身亡了,卻不知道為何,那心脈上卻似乎似斷非斷、似連非連,這才得以殘存一口氣在。

千妖老祖抱著胡不歸朝山谷內走去,他扭頭問白如鴻道︰「鴻兒,怎麼梵天谷的人也來找你們的麻煩了嗎?」

白如鴻微微一愣,道︰「沒有啊,孫兒與胡兄弟只是遇上了青龍會和隨之而來的崑崙派那幾個老賊道,不曾見到樊天谷的人啊。」

千妖老祖哦了一聲,陷入了沉思中。在一片梅林的深處,有幾間茅草屋。千妖老祖抱著胡不歸穿過樹林,來到近前,將胡不歸抱入了其中一間茅草屋。白如鴻也快步跟了進去,那梅七卻早已不知去向。

胡不歸緊閉雙目,躺在一張竹床之上,眼見著呼吸越來越弱,生命的跡象宛如風中搖曳的殘燭,頃刻間便要熄滅了。千妖老祖面色凝重的望著胡不歸,只見他雙手虛空劃出許多古怪的符咒,一種絕非是人間的語言自口中吟唱了出來,聲音蒼涼悠遠,彷彿來自千萬年前的一個存在,在此刻復活了。

隨著那咒語的響起,一層層無形的氣息聚集了過來,籠罩在胡不歸的身上。千妖老祖張口一噴,一頭小小的白狼從老祖口中躥了出來。卻是千妖老祖的妖元。那白狼在空中奔越了一圈,隨後竄入了胡不歸的口中。胡不歸的臉上登時顯現出一絲痛苦的神色,哼了一聲,全身顫抖了一下。小虎在白如鴻肩上看得緊張,不由自主,一雙貓爪收緊,陷入了白如鴻的肉中。而白如鴻也緊張的不覺疼痛,一雙眼楮目不轉楮的盯著胡不歸。

如此過了一個時辰,只見胡不歸身子一陣劇烈的顫動,隨後嘔出一大口淤血來,隨後那小小的白狼從他口中竄出,在空中抖擻了一身皮毛,又回到千妖老祖體內。千妖老祖身子一顫,精神委頓了不少,顯是耗費了不少妖元力。此時胡不歸呼吸已經順暢不少,面色卻仍是一片死灰。

千妖老祖閉目調息了片刻,這才睜開眼楮,喚過白如鴻,替他醫治傷勢。白如鴻內外具傷,卻因為記掛著胡不歸的安危而一直堅持著,此刻也是幾欲軟倒。千妖老祖先是拉起他那條血肉模糊的左手,虛收一抓,一頭全身碧綠的大青蟲就出現在他手中。千妖老祖將那青蟲放在白如鴻的右手上,只見那青蟲吐出許多碧綠的汁水,遇上傷口便發出嗤嗤之聲,轉眼皮肉慢慢癒合,宛如靈丹妙藥一般。那青蟲吐完汁水,顯得極為萎頓,軟嗒嗒的跌在地上。千妖老祖又幻化出白狼妖元,替白如鴻修不受損的內臟經脈,片刻之後方才大功告成。一切妥當之後,千妖老祖雙眉緊皺,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白如鴻快步跟了出去,問道︰「老祖宗,胡兄弟他怎麼樣了?」

千妖老祖歎了一口氣道︰「胡兄弟心脈受損,雖未全斷,卻也是極難復原的了。縱使醫好了,怕也是個廢人了。今生休想再修行了。除非--」

白如鴻一聽說胡不歸算是廢了,不由得大急,連忙問道︰「除非什麼?聽老祖的意思或許還有一線希望不成?」

「除非請醫仙楊伯遠用九轉奪命丹為他續接心脈,否則他每次運轉真元都有心脈爆裂的危險。」千妖老祖緩緩說道︰「但那楊伯遠是正教中人,若我們去求他豈不是自討沒趣。除此之外,就只有--」說到這裡千妖老祖卻停住不說了。

「就只有什麼?」白如鴻問道。

「就只有用我天妖一族的密法將他封入天繭,以九天妖元煉製七七四十九天,方可以無上妖力續補他受損的心脈!」一個冰冷的聲音從梅林裡傳了出來,隨後一個氣度雍容,面色如水的老婦人縹縹緲緲的從樹林中走了出來。她身後跟著先前那個梅七和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女。

那老婦人接著說道︰「真是想不到,老白你不但將人類帶入天妖谷,竟然還會為了一個人類而大耗妖元,實在是太過於古怪了吧!難道你還想將這小子煉成半人半妖不成?你難道忘了你那兩條腿是怎麼沒的嗎?」

千妖老祖昂首道︰「老朽一生行事從不後悔,只憑本心。更何況這胡小弟與那當年那賊子決不相同,在長江之上,老白曾蒙他援手,此刻也該是老白有所回報之時了。世人常道我妖類凶殘狡詐,天性涼薄,誰有知道我輩只是本著一顆本心活著,但求一線生機而已。若是對這孩子棄之不顧又與當年那忘恩負義之人有何區別?老朽縱使留得一條老命苟延殘喘,此後一生又有何樂趣?」話語聲中極為決絕,一股剛硬之氣油然而生,頓時令在場眾人感覺這個失去雙腿的老人身形又偉岸不少。

那老婦人冷笑道︰「那好啊,既然你老白要報恩,那就隨你去吧。不過醜話我可要說在頭裡,我老婆子是不會出手救這麼一個人類的。所以你也斷了求我為他鑄繭的念頭吧!」

千妖老祖臉色陰沉,正要說話,卻聽身後屋門口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老婆子,誰說要求你了?」卻是胡不歸醒轉過來,扶在門框上,一張臉白得嚇人,臉上卻是一臉的無所謂,他又道︰「老胡我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卻不喜歡求人,更不喜歡求老太婆,你能把老子怎麼樣啊?」這小子晃晃悠悠,眼見著身子都站立不穩,卻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倒好像是這不是什麼大事兒,不過是生死而已。

那老婦人怒道︰「好個猖狂的小子!」虛指一彈,破空之聲驟然響起。千妖老祖右手虛晃,輕輕一帶,將那道凌厲的指風斜斜帶出,左側一處山崖轟然塌陷,那道指風之威勢方才消解。

千妖老祖冷然道︰「屈長老,你且回去吧,我自會懇請奶奶為此事做個決斷,若是奶奶也不允,我們爺幾個便就此告辭回我萬獸谷去了!」

那屈婆婆冷笑一聲道︰「你道奶奶便會幫你醫治這個小子?咱們等著瞧吧。」說罷長袖一拂,消失在梅林深處。那童子與少女也隨之而去,留下千妖老祖臉色凝重地望著天空。

白如鴻卻搶步上前,將胡不歸扶上了竹床,道︰「你怎麼起來了?還不趕緊躺下!」

胡不歸一面咳嗽,一面笑著說︰「我不礙事兒,我這人命賤,死不了!白大哥你就放心吧。」誰知道小虎從白如鴻肩上跳下來,衝著胡不歸也是一陣嚎叫,似乎是在責怪這小子隨便下床,胡不歸笑著將它抱如懷中,兩個又滾做一團,間雜著胡不歸觸痛傷口的叫聲,倒也熱鬧。

千妖老祖走了進來,對胡不歸道︰「小兄弟,你的傷勢未癒,暫且不要劇烈活動。」老祖話語不高,卻自有一股威勢,胡不歸禁不住吐了吐舌頭,道︰「老爺子,咱爺倆又見面了,您那猴兒酒可還有剩的沒?」

千妖老祖不禁莞爾,心道你這小子命都快沒了卻還惦記著喝酒,倒真是個少有的角色,嘴上卻道︰「等你傷勢養好了,那猴兒酒卻也不是什麼稀罕之物,自有你喝的。」

胡不歸大喜,立即道︰「那真是太謝謝你了!」滿臉的垂涎欲滴的神情溢於言表,千妖老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不知道這孩子什麼時候才有個正經的。

正在如此想著,卻見胡不歸正色道︰「老爺子,你別去求那個什麼奶奶吧,老胡天生就不喜歡求人,更是不願意朋友代我求人。常言道生死有命,更何況眼下我還死不了。我師傅從前也常常跟我說︰我們修道之人面臨巨變要泰然處之,淡然視之,切不可心隨物轉,志隨境遷。老爺子你的一番心意,小子心領了,小子命硬,決計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

千妖老祖沒想到胡不歸小小年紀竟然如此看得開,對胡不歸的師傅天癡道長也是暗暗佩服,有如此弟子,師傅自然也是非凡。千妖老祖道︰「小兄弟,你這傷來的甚是蹊蹺,你可記得曾與梵天谷的人有什麼過節嗎?」

「梵天谷?」胡不歸自醒轉過來本就有很多疑問,這長江上遇見的老爺子與白大哥是什麼關係?白大哥怎麼會變成一頭白狼?這山谷又是什麼所在?此刻聽千妖老祖說起自己所受之傷,不禁又想起在與玉玨道人對戰之時,自己突然自體內爆發出一股破壞力,隨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醒轉過來,他已經暗自察看了自己的傷勢,發覺最要緊的就是心脈嚴重受損,這時聽千妖老祖說起梵天谷,不禁想起那日在梵天谷中南塘秋放開自己時,身上那驀然一股冰涼。頓時胡不歸心中一片通透。

胡不歸淡然道︰「我知道是誰幹的了,此事不提也罷。倒是老爺子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千妖老祖道︰「老夫是有事與此間主人商議。倒是小兄弟你與我們在一起早晚要惹禍上身,只怕此後後患無窮啊!」

胡不歸道︰「若是總想著日後如何如何豈不是過得很累啊,只要當下快活也便是了。」說這轉向白如鴻道︰「白大哥,你不是常人吧?」

白如鴻的心往下一沉,卻見胡不歸一雙眼楮清澈見底,又瞥眼看著千妖老祖,只見老祖面色平淡,於是道︰「胡兄弟,老祖與我都不是常人,我們是妖而非人。」

胡不歸興奮道︰「白大哥是一頭狼妖吧!那日在長江之上白大哥當真是威風凜凜、神勇異常!尤其是你一爪拍碎那幾個臭道士的合擊,真是英雄蓋世啊!不知道老爺子是什麼妖怪啊?」他這話問的古怪,白如鴻臉上顯出了尷尬的神色,不住地用眼色示意他不可如此,但胡不歸卻渾然不覺有何不妥,依然很感興趣的望著千妖老祖。他這番話說得極為自然,全是發自內心,全不把白如鴻是人是妖放在心上,這倒也符合他自幼一貫的作風,別說是狼妖,就是小虎這樣一隻小貓也被他視為患難與共的兄弟了,在胡不歸的心裡,是人也好,是妖也好,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人就一定比妖好嗎?那卻也不見得,比如說在背後暗算過他的,哪一個不是人類?

千妖老祖哈哈一笑道︰「老夫也是一頭白狼,卻只是一頭沒用的老狼而已。」老祖隨後側臉向門外道︰「梅七,你來做什麼?」

卻見先前那個白衣童子站在門口,說道︰「老爺子,奶奶請您過去一趟。」一雙眼楮卻滴溜溜的望著床上的胡不歸。

千妖老祖道︰「好,我也正要找奶奶呢,我們這便走吧。「說著輕拍蜘蛛後背,朝門外走去,到了門口又扭頭對胡不歸道︰」你有什麼不知道的就問如鴻吧,好生在這裡歇著,我去去就來。」說罷便隨那白衣童子去了。

胡不歸問白如鴻道︰「白大哥,這裡是什麼地方?先前那個說話冷冰冰的老太婆又是誰?」

白如鴻道︰「此間名為天妖谷,原是我妖類最為隱秘之所,是天妖一族的藏身之所。原本是絕不容許凡人入內的,千百年來,你可是第一個進到這裡來的人呢。方纔那位老婆婆是天妖一族的長老屈婆婆,在此間除了奶奶就屬她地位極為尊貴了,一身修位深不可測。」

胡不歸道︰「我說她怎麼這般囂張呢,原來是長老啊。對了,白大哥,那你也是屬於這天妖一族的了?」

白如鴻道︰「不,我與老祖都是獸妖一族,與這天妖一族同根不同脈,雖都是妖類,但平常都是各成一派,只有在生死存亡之際,才會互相援手。我獸妖一族以老祖為尊,天下獸妖均要聽老祖號令。」

「噢,」胡不歸似乎聽明白了些︰「原來老爺子這般威風啊,白大哥你既然這般厲害,怎麼從前都隱忍不發呢?青龍會那些傢伙都惹上門來了,你都還能忍住。要是老胡我早就跟他們拚了。」

白如鴻苦笑一聲卻沒有說話。胡不歸說者無心,白如鴻聽在耳朵裡卻是極為感慨,想千百年來,又有幾個人像胡不歸這般對異類沒有絲毫成見的?妖類一族本身具有的超乎人類的力量卻成為了它們被人類仇視的原因所在,人類覺得妖類的存在實在是對人類的最大的威脅,有恐懼而敵視,由敵視而屠殺,千百年來,無數人間修士對妖類的滅絕性屠殺使這個原本比人類更古老的種族幾近滅亡了。近千年以來,更是式微,已然不能與人間修士相抗衡,只得苟延殘喘,躲在暗處以求生存之道。

日頭漸漸沉了下去,卻還是不見千妖老祖回來,胡不歸傷勢未癒,肚子卻咕咕的叫了起來。小虎更是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白如鴻在外面輕換一聲,片刻過後,便有童子送上來一桌子山菇野味兒,胡不歸與小虎兩個立即來了精神,風捲殘雲的戰鬥起來。

待吃飽喝足,胡不歸摸著脹鼓鼓的肚皮愜意的歪在竹床上,倒是一點也不像個身受重傷之人。他問道︰「白大哥,你知道老爺子的那兩條腿究竟是怎麼沒的嗎?」

白如鴻道︰「這個說起來話可就長了,這與你青城派到也很有些瓜葛呢!」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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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妖谷琴韻 第三十九章 傳說


白如鴻望著窗外沉沉的暮色,緩緩說道︰「那應該是兩百多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老祖宗妖元尚未成形,正處在妖胎階段,他老人家雖然拚命修習,但有些重要關隘沒能領悟貫通,所以進展極慢。苦修了十餘年後,仍是沒有絲毫進展。當時老祖宗決定暫時出外遊歷一番,暗中見識一下其他修真門派的修習法門,或許可以觸類旁通,以衝破瓶頸。

於是,老祖宗隻身出遊。其間在崑崙、青城、峨嵋諸派近左窺探,他老人家修為精深,加上行事謹慎,倒也未被發現。但是所見的都是些諸派下乘法門,於他的修行沒有什麼幫助。後來他決定去梵天谷窺探一番,於是又前往苗疆。這一次,他在苗疆遇上了一個人。

當時是在一處深山之中,老祖發現一些低等妖獸的形跡有些古怪,它們似乎在向某個地方聚集。老祖雖然可以隨意驅使這些妖獸,但他卻想看看到底是什麼吸引了這眾多妖獸。這些妖獸都是尚未開化心智的濁獸,一切行為具是憑著本能活動,除非有我們獸妖一族的驅使法門,否則它們一般都是獨來獨往,甚至會互相廝殺,像這樣一起向著某個地方聚集的情形實在是很少見。

老祖一直跟到大山深處,卻見到在一個山坳裡,眾多妖獸圍著一個滿身傷痕的道士,那道士身邊生著一株九葉仙靈芝,眼見著即將成熟,正散發出一陣陣的幽香。原來正是這仙靈芝的香氣勾引來了眾多妖獸。而這個道士顯然是守在這裡有些時日了,就等著靈芝成熟的一霎那,取了靈芝便走,卻不想被這些獸妖圍攻。

當時,那道士已然不支,雖在奮力抵禦,真元卻是越來越弱,身上傷口流血不止。老祖雖然是獸妖之主,但是這人一股子不服輸的彪悍勁兒卻也令老祖宗暗暗欣賞。明明這道人可以拋開眾獸,飛身而去,卻偏偏不肯,定要拿到那靈芝才走。眼見著這人就要命喪於此了,老祖宗不由得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他老人家一聲御獸吼,眾獸盡皆震驚,紛紛伏地,不敢再有任何異動。那人這才軟軟得倒在地上,不住的喘息。

老祖走上前去,問道︰不就是一株九葉仙靈芝嘛,又不是絕品藥材,你又何必為此拚命呢?那人雖已經癱軟,卻笑笑說︰我倒不是捨不得這株靈芝,只是我答應了一個人,要送她師傅一株這樣的九葉靈芝草,我豈可失信於她。

老祖笑道︰看來此人在你心中很是重要啊,讓你這樣捨命為她,她若是知道一定很是歡喜。那人笑笑不語,神色之中卻露出了溫柔。老祖覺得這人很對他脾氣,便要替他療傷。誰知道這道士卻是極為驕傲,道︰承蒙先生救命之恩,此刻再也不敢勞駕先生了,一點小傷我自會調理。說罷便盤腿坐在地上,運起他本門的法決調息起來。老祖一見之下,不由得一愣。原來這人用的卻是你們青城派的療傷法門--清露咒。

片刻過後,那人傷勢初定,便拜倒在地,感激老祖救命之恩。老祖閃在一邊,道︰你若知道我是什麼人你便不會再來拜我。

那人驚愕之餘,立即想到了老祖喝止群獸的手段,心中依然猜到了幾分。那人當時呆在當場,老祖心中一陣失望,果然人類與妖類之間的敵視是不可能化解的了。心想這樣也好,他一揮手驅走眾妖獸轉身便也要離去。誰知道那人卻站起來,神色莊重的說︰前輩請留步!前輩雖然與晚生不同類,卻對晚生有救命之恩,更重要的是前輩令晚生沒有失信於人,這比救了晚生的性命更為重要。如此大恩晚生豈能不報?若前輩不容晚生報恩,日後在戰場上相見,晚生也無法放手與前輩一搏,所以,前輩有什麼要求就請現在提出吧!

老祖宗心道︰這人倒也有趣。我救了他倒像是為難了他一般,但是卻也不失為一個錚錚的漢子。老祖道︰你是說要求嗎?好,老夫正要找個地方痛飲一番,卻無人相伴。怎麼樣,你陪我喝個痛快,這恩就算是報了,日後相見,咱們也都可以各施手段放手一拼,你看可好啊?

那人也是微微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道︰好!就照前輩所言,我陪前輩痛飲一番,不管日後是敵是友,能與如此豁達灑脫的人物痛飲一番,也是不枉此生了!

果然,兩人找了一家小酒店,痛痛快快的喝了起來。兩人越聊越是投機,越聊越是傾心,都不由得暗生親近之情。最後,這人與老祖結拜為兄弟,老祖教了他馭獸訣,他也將青城修煉元嬰的法門傳授給了老祖,老祖也由此而領悟到了妖胎生化為妖元的法門。兩人一連數日歡飲,那人要去給他心儀之人送靈芝草,而老祖要回山修煉妖元,都是不得不走。告別之時,都有不捨之意。

三年後,老祖突然收到那人的消息,說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兒要老祖幫忙,說此事關係到他一生的幸福,請老祖務必走一趟,地點就在當年相會的山坳裡。老祖念及此人對自己修為有著巨大的幫助,便欣然前往了。

老祖來到那個山坳之中,卻見那人早已在那裡等候。並且攜帶了數罈美酒。老祖上前與之相見,卻見那人面色憂鬱,似有什麼失意之事。老祖也不便多問,那人拍開酒罈,請老祖共飲。老祖毫無防備,陪著他喝了起來。一連喝了兩壇。那人站起身來,道︰大哥,小弟有一深愛的女子。這女子也是修真門派的。原本我們修真中人不該涉及男女情愛,但是小弟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便央求她師傅,准許我與她合籍雙修。誰知到她師傅卻道︰你若想與我徒兒合籍雙修那便要立下大功一件,我徒兒可不能隨隨便便嫁給一個平庸之徒。小弟想來想去,以小弟目前的修為來說,要立大功談何容易,目前的魔教勢力極大,其魔君一深修為更是深不可測,別說是我,就是幾大門派的掌門聯手,我看也未必能夠打得過他。所以,若是想要立功,魔教是不能動的。那麼與我們修真門派勢不兩立的也就只有你們妖類了。

說到這裡,老祖突然感到全身一陣酸軟,一身妖力似乎都被什麼東西給控制住了,他這才意識到,是那酒中有什麼古怪。那人接著說︰若是殺上些小妖說起來也算不得什麼大功,那眼見著我與她今生便無緣相聚了,我又怎麼甘心呢?想來想去此事也就只有落在大哥身上了。

老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說道︰你,你在酒裡放了什麼?那人笑道︰我在酒裡放了些碧玉雄黃散,那只是令大哥酸軟而已,小弟我這才好下手啊,大哥的大恩大德小弟永遠銘記在心了。說罷就撲了上去,手上一柄寶劍橫削了過來。老祖當時妖元未成,又被碧玉雄黃制住了妖力,眼見這就要命喪當場,他情急之中咬破舌尖,用殘存的一點妖力施展血遁,卻晚了剎那,在破空而去的瞬間,一雙腿被齊齊切了下去。原本如老祖這般的修為,即使是尋常妖力受限,尋常刀劍也難傷他皮肉,卻不知道那人從哪裡找到了一柄上古神劍,老祖一雙腿這才丟在了當場。

我們獸妖一族肉身極為要緊,那是千百年修行的本錢,因此若有大的損傷極難恢復原貌,若是妖元已成,那還可以續補殘肢,但是當時老祖妖元未成,所以錯過了時機,就再也難以修復了。從此以後,老祖就對人類抱有極大的戒心,卻不知道為什麼對小兄弟你格外看重。」

胡不歸靜靜的聽白如鴻講完,這才問道︰「那個恩將仇報的道人是誰?」

白如鴻道︰「老祖只說那人姓岑,其他的就不肯說了,我們也不敢多問,不過那也是兩百年前的事兒了。」

胡不歸到︰「倒也不知道青城山有這麼一個混蛋道士呢,竟然幹出這麼下作的事兒來,他媽的賣友求女,真是丟臉之至!」

夜色蒼茫之中,只見千妖老祖無聲的坐在門外,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回來的。臉上神情黯然,目光之中隱隱閃動著一絲光華,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胡不歸從床上爬起來說道︰「老爺子,你告訴我那個忘恩負義的傢伙是誰,老胡我日後回到青城山,定要叫我師傅替你出了這口惡氣!」

千妖老祖神情淡然的道︰「百多年前的事兒了,還去問它做甚。縱使是你師傅,怕也未必容得下我們妖族呢。唉,人妖之爭由來已久了,卻不是打打殺殺或者幾個卓絕人物就可以化解的了的。老朽別無他求,也沒有稱霸環宇的野心,只是想帶著我們妖族尋一條生路而已。」

胡不歸坐起來問道︰「老爺子,我就不明白人類與你們妖類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呢?為什麼非要爭個你死我活?從前在山上,師叔們說你們妖類為禍人間,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妖物。更有小桌子的父母家人都是被一群妖物殺害的,但是我見到的您和白大哥都不像是大奸大惡之徒,相反還比某些人類更有情有意,這其中很多地方是老胡我想不明白的。難道說師叔他們所說的都是騙人的嗎?那小桌子一家的慘案卻是實實在在有的。若是為求一條生路就不應該隨便塗炭生靈吧,以免結仇甚多,最終招來殺身之禍。」

千妖老祖微微一愣,想了片刻道︰「人類與妖類之爭由來甚久,傳說上古時代,眾神與眾魔聯手,將我妖族的祖先妖之母逼至一處絕境。妖之母心知必死,於是自爆形骸。巨大的爆炸力引發了浩渺蒼穹之中的一場巨大變革,無數生滅交替。妖之母的妖元分散在這茫茫宇宙之中,其中妖之母的元神精華化為了現在的天妖一族,繁衍了下來。妖之母的血肉精華化為了我們獸妖一族的正統血脈,而毛髮皮膚則化為草木精怪以及那些心知尚未開化的濁妖。因而天妖一族擁有最多傳承自妖之母的印記,它們的妖法修為最深。而我們妖獸一族則是戰鬥力超強,身體強橫無匹。只有那些濁妖實力最差。其實為禍人間的主要就是那些心知尚未開化的濁妖,它們也只是循著本性行事,為了生存而傷人。但是修真界卻把它們的所為全都算到我們妖族身上,見到我們妖類便不問青紅皂白大肆屠殺。而魔教更是用心險惡,他們不但跟正教一樣對我們大肆屠殺,他們還鑽研馭獸法門,奴役驅使低等妖類替他們行兇傷人。令我妖族的名聲更是不堪。我想你所說的那小桌子一家多是魔教所為,定是魔教中人驅使低等妖獸大肆屠殺,犯下惡行又嫁禍給我們妖族。而我們獸妖一族和天妖一族本就很少現形於世,所圖也不過是能夠安安穩穩的生存下去而已,更不會隨意屠殺人類以激怒修真門派,結下仇怨。」

胡不歸卻不知道原來妖族有這樣一番來歷,他說道︰「那麼我們想辦法跟正教人士講清楚情況,說明那些為非作歹的事兒不是你們所為不就了結了嗎?」

千妖老祖歎道︰「哪有那麼容易的啊!其實正教中人對此也並非是一無所知,除了我們妖族信奉的神明與正教、魔教不同以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妖族天生的體質要強過人類千百倍,一個未經開化的妖獸在格鬥廝殺中往往憑借本身強橫的實力就可以與一個普通修士相抗衡,而心智已開的妖獸若是得到我們正宗的修習方法進益要比人類快上數倍,所以不管是修真界還是修魔界都對我們妖族視若大敵。

在一萬多年前,天神下凡殺死了當時我們妖族最強橫的天妖族的妖後和獸妖族的獸王,原本存留在妖後、獸王記憶深處的妖之母的印記在那時失散了許多,因此後代妖後和獸王都無法完全修習成無上妖靈,而天神教授人類修士了眾多修習法門,使人類的實力突飛猛進,在幾千年間便穩穩壓過了我妖族,後來更是大肆屠殺,我妖族幾近滅絕,所以才會隱於深山密林之中,不入紅塵,以求自保。」

千妖老祖頓了頓又說道︰「天妖一族人數本就極少,又在萬年前的天神大戰中傷亡慘重,到了如今已經只剩下寥寥百餘。而我們獸妖一族數量雖眾,卻大多是未開化的濁獸,正統的獸妖也只有百餘。那些濁獸雖然有禍亂人間的行徑,卻也多是出於生存的天性,眼見著它們被正教屠殺,被魔教奴役,老朽實在是於心不忍,於義不容。畢竟它們也是妖之母的後裔,與我們同根而生,總不能看它們眼睜睜的被屠殺乾淨吧。」

胡不歸點了點頭道︰「老爺子說的也是,只是這樣的話事情可就難辦了。若想要保全這些不懂事兒的濁獸就勢必與正教人士發生衝突,這樣一來又是一場大廝殺,更何況妖族現在人手太少,根本就不夠與正教一拼的。」

千妖老祖道︰「辦法也不是沒有,到了這個時候也不瞞著小兄弟你了。上次老夫與小兄弟在長江上偶與之時,老父身上就帶著一批事物,這批事物就關係著我們妖族日後的存亡,也可化解濁獸被屠殺、奴役的命運。」

胡不歸到︰「還有這樣的寶貝啊,那是什麼呢?」

千妖老祖道︰「那就是天繭。所謂天繭就是用我們妖族的密法將濁妖化為蠶繭,密封於其中,歷經九九八十一天,但它們破繭而出之際,它們的心智就已經被開化了。並且將它們散亂的妖原力束縛在體內,不使之外洩,而它們的身體也將轉化為人形。心智開化以後,老朽再教導它們修習之法,以及處世之道。這樣一來,它們再也不會隨意為禍人間,更使我們妖族實力大增,有了實力再與正教交涉,或許有一天真的可以達成一致,平安共存了。」說著老祖的眼神中充滿地希望,彷彿那一天當真就要到來一般。

胡不歸先是哦了一聲,隨即又啊了一聲道︰「不好!」屋內幾個人都用眼楮盯著他,卻不知道這小子想起什麼古怪問題了,卻聽他說道︰「照老爺子這般說來,想必已經有人知道這天繭的事兒了。否則那天也不會有人在長江上出手攔截老爺子了。卻不知道老爺子認得那些那些人是什麼來路嗎?」

千妖老祖道︰「那日長江之上的那夥人其實自成都就開始注意上我們了。我察覺到有些不對,這才悄然離開成都,帶著那批蠶繭來到這天妖谷,卻不想還是被他們追上了。那些人老夫雖不認得,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不是正教中人,而魔教之中是屬於哪一派的就不得而知了。想必他們也是為了那批天繭而來的,要知道剛出世的天蠶見到誰便認誰為主,若是魔教搶去這批天繭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說到此處,千妖老祖與胡不歸面上都留露出一絲憂慮,而白如鴻卻是緊鎖雙眉,一言不發的望著千妖老祖。原來,自老祖回來之後就一句也沒提給胡不歸療傷之事,看來多半是奶奶不肯醫治了。而白如鴻所憂心的也正是這個。只有胡不歸這樣的傢伙,自己的事兒不去問,反而問東問西的扯些與自己無關的話題出來,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奶奶能不能給他治病。

窗外夜色濃重,屋內一盞油燈照出屋內幾人臉上神色,都是一臉的憂色,各懷心事,卻都有所不同,只有小虎一個早就趴在胡不歸的腿上呼呼大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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