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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sh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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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酒狂】子虛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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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5:25: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妖谷琴韻 第四十章 興師


青城山上為一片雲霧所掩蓋,縹縹緲緲,似真似幻。一捧雲霧掠過卓不凡的腳下,向山澗下沉去。卓不凡坐在老霄頂山崖上的那株橫出的蒼松上已經一個時辰了,這裡曾經是胡不歸最喜歡呆的地方,現如今卻不知道他又在那裡漂泊。

自從上次從成都回山之後,與二師兄親近的幾個師兄都有意疏遠了卓不凡,大師兄雖然依舊和善,卻也是對他不遠不近。當天玄真人看到受傷的王不為時一張臉變陰沉了下來,仔細詢問事情經過,越聽臉色越是陰沉,眾人心中都是一陣忐忑,心道︰這下胡不歸那無法無天的小子算是要倒霉了。卻不曾想天玄真人臉色鐵青的道︰「好啊!你們這些做師兄的果然是了得啊!好威風好厲害!」說著轉向躺在地上的王不為道︰「王真人你好深的修為!好高的德行啊!教訓自己的師弟不但要與別派聯手,還要從背後下手,真是為師的好徒兒啊!」說罷冷笑不止。

王不為原本哼哼唧唧,想裝出傷勢嚴重,借此令師傅遷怒於胡不歸,卻不曾想師傅竟然如此重責起自己來,頓時嚇得不敢出聲,一張臉嚇的煞白,倒像是師傅著幾句話比胡不歸那一擊更加厲害。

這天玄真人治教雖嚴,卻是極為護短,若是王不為以師兄身份當面教訓胡不歸那倒也還好些,竟然與梵天谷的弟子聯手從背後偷襲他青城山的弟子,這簡直是犯了大忌。更何況天玄真人本就無意將胡不歸逐出師門,只是當時在氣頭上隨口一說,也沒有說就革除了胡不歸的名位。因而無論從哪方面說胡不歸仍是他青城弟子,青城弟子被欺負了那還了得?

天玄真人又轉向孫不智道︰「你這做大師兄的又是幹什麼吃的?沒能及時攔阻你王不為師弟也就罷了,怎麼事情不清不楚地就跑回來了?你們就怎麼知道一定是胡不歸的不是?若是他梵天谷理虧呢?胡不歸這孩子生性雖然頑劣,卻絕不會作出那等下作行徑,你做大師兄的又怎麼不好生勸他回來,反而將他棄之不顧,如此行事,將來何以堪當重任?」

大殿上眾人噤若寒蟬,個個心中卻都生出一絲古怪來︰原來掌教真人並非是極討厭胡不歸那小子的啊,這次只怕王不為師兄是要吃苦頭了。果然,天玄真人命門下弟子將王不為抬去明性峰閉門思過,不得他的旨意不得隨意下山,其下場與趙不嗔倒是一般無二,只是更多添了些傷勢。

下山的這一眾弟子中就只有卓不凡不曾挨訓,甚至天玄真人還說他當時阻止王不為與胡不歸的爭鬥做得很隊,比他那些師兄都要強,最要緊的是念及師門情誼,給受傷的胡不歸留下了丹藥,雖沒有能將胡不歸帶回山來,卻也不像其他師兄們那般對胡不歸棄之不顧。天玄真人卻不知道,他這一番話反而讓大殿上人人心中不舒服,都暗想︰師傅心疼小師弟也就算了,何必將我們都說得如此不堪呢。

因而自那天之後,卓不凡便逐漸感到了眾人有意無意的冷落,除了刻苦練功以外,心情落寞的他便也常常跑到老霄頂絕壁那棵蒼松上想些心事。

自從家門遭逢大變,一轉眼便是匆匆數年,在青城山上這幾年,那些血腥慘烈的畫面仍然每晚縈繞在他的夢境之中,揮之不去。卓不凡每日刻苦練功,便是為了早日為父母鄉親報了這血海深仇,可是到了如今仍然不知道那仇人是誰。那歹人似妖似魔,卻難以確定,但總是脫不開妖魔二道,是以這幾年裡,卓不凡對妖魔二道的憎恨之心有增無減。

遙望腳下雲霧翻騰,極目向遠處,則是一片山河蒼茫。卓不凡一顆心也如墜迷霧,滿腔悲憤不知道向誰而發,更不知道自己今後將何去何從,如何才能報了父母親人的大仇。不由得牙關緊咬,瞪視著天邊那一片蒼茫。深秋的風從他身旁呼嘯而過,一片落葉被風捲著飄飄搖搖從頭頂上落了下來,被他凌厲的殺氣一激,在離他三尺之處無聲無息的化為齏粉,消散在風中了。

在青城山中的青雲峰無涯洞中,同樣是一雙滿含著憤恨的眼楮,卻是趙不嗔坐在陰冷潮濕的洞中,望著洞外白霧茫茫,心中湧起一片對胡不歸的仇恨來。

前些日子,聽送飯來的師弟講王不為師弟也被這小子所傷,還被師傅去面壁思過,他心中更是氣惱。這許多日子都呆在這個濕乎乎的鬼地方,聽說顏妹曾經來過青城山,自己卻無法與之相會,這都要怪那個小雜種胡不歸!只恨自己那天晚上下手不夠麻利,沒能將這小子斬在劍下,再想偷偷溜出洞去,卻怕被師傅察覺,只得呆在洞中,咬牙切齒,暗暗發狠。

突然洞口處人影一閃,一個鬚髮盡白的老道飄飄灑灑的出現在洞中。趙不嗔失聲道︰「師叔祖!」那神態悠閒宛如神仙中人的老道正是天玄真人他們的師叔若隱真人。若隱真人是上代青城碩果僅存的前輩,原本是負責看守後山禁地,卻不知道為了何故出現在這洞中,所以難怪趙不嗔會感到驚訝。

趙不嗔到底是天玄的二徒弟,驚訝之餘卻也沒忘了禮數,他立即俯身拜倒︰「不肖徒孫不嗔拜見師叔祖!」

卻聽若隱真人笑道︰「好啦好啦,不必多禮,你這娃娃倒也乖巧,卻怎麼被你師傅關到這裡閉門思過了?想來定是你太過頑皮吧?」

若隱真人這幾句話直說得趙不嗔面紅耳赤,卻像是自己是一個頑劣不堪的小孩兒一般。若按年齡來算,這趙不嗔在若隱真人面前倒也真只是個小孩兒了,他紅著臉將師傅為什麼責罰他的事由說了一遍,其中卻故意將胡不歸的無禮以及袒護小妖的舉動大大地誇大了一番。

若隱真人聽完之後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啊,你這娃娃人雖不壞,腦筋卻是有些愚笨啊!」

趙不嗔一時摸不到頭腦,說道︰「徒孫願聞師叔祖教誨。」

若隱真人到︰「斬妖除魔原是不錯,只是你這娃娃卻不知變通。你親手一劍斬了那妖怪也是殺,你將它捉回青城山交給你師傅也是殺,若是捉回青城山,你那兩個師弟也就不會與你發生衝突,此事可不就化解了嘛。再則,你這娃娃難道看不出,你師傅雖然罰你面壁,你難道看不出來你師傅的深意嗎?為了如此小事兒又何必罰你面壁?你師傅是怪你處事不當,怕你日後不能堪以重任。何以對你如此苛刻呢?那自然是對你給予了厚望,只怕青城山日後的掌教不會落到別人手上了,明白嗎,娃娃?」

若隱真人這番話一出,只把個趙不嗔聽得是又驚又喜,一顆心七上八下,心中不住地念叨︰當真是如此嗎?師傅當真如此看重我?頓時覺得這無涯洞也不如何陰冷潮濕,若是當真如此便是再叫他在此面壁上幾年,他也是願意的。趙不嗔連連隊若隱真人道︰「多謝師叔祖教誨,只怕我師傅他老人家嫌棄我資質駑鈍,難以堪當重任。更何況不嗔上有老成持重的大師兄,下有天資卓絕的卓不凡小師弟,只怕日後掌教真人這一職是決計不會輪到我來做的了。」

若隱真人道︰「說你這娃娃蠢笨吧,你且說說,你師傅他們這一代何人最為穩重?」

趙不嗔仔細想了想才道︰「若光論穩重的話,那要數天風師叔最為穩重了。」

若隱真人點頭道︰「這就是了,天風這孩子自幼就老成持重,從不逾越規矩,安分守己,但是你看他卻為什麼沒有做掌教?」

趙不嗔道︰「徒孫猜想那是因為天風師兄排行第三,在資質上更是比不上我師尊和大師伯,所以--」

若隱真人道︰「那你說說,你師傅和天癡他們兩個何人資質更好些?」

趙不嗔道︰「若光論資質那自然是天癡師伯為最。」

若隱真人道︰「這就是了,選青城一代掌教並非是只看資質和心性,最重要的是掌教必須是一個能夠堪以重任的領袖人物,這樣的人能夠不拘一格的領導青城弟子,將祖師爺創下的這份基業發揚光大,這才是青城掌教的意義所在!」

若隱真人俯手站立於洞口處,眺望遠方道︰「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今魔教、妖類都蠢蠢欲動,眼見的一場腥風血雨即將來臨,在著紛亂來臨之際,我青城派或許可以掌握時機一領群雄,蕩盡天下群魔,還人間一個清靜世界。我看你這小子,雖然天資不甚豐,但卻是個做大事的人,我可以傳你一套密法,增強你的實力,令你在眾弟子中脫穎而出。而你師傅那邊我也可替你美言幾句,倒是你卻一定要立誓,拋開個人愛恨情仇,一心一意為了殺盡天下妖魔,為了振興我青城派而勵精圖治,永不後悔!你能做到嗎?」

這一番話說出來,直說得趙不嗔一身熱血沸騰,便彷彿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漢子,他心情激盪的道︰「請師叔祖放心,三清天尊在上,弟子趙不嗔立志此生此世以斬妖除魔、振興青城為己任,身形具焚猶不悔,萬劫不復仍不改!」說罷跪在地上發了毒誓,若隱真人含笑望著他發了誓,將他扶了起來,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交到他手上道︰「這是師叔祖早年在外遊歷時機緣巧合獲得的一本秘籍,因為與我的心性不大相符,故而一直未曾修煉。但是其中所記載的玄通卻是威力極大,今日傳授給你或許與你有些幫助。」

趙不嗔又跪下謝過說隱真人,他這位師叔祖德高望重,有他做後台的話,日後成為青城山的掌教卻也當真不是一句空話,趙不嗔只覺得這一天有如作夢一般,一個身子都飄忽起來。

正在這時,卻聽見前面山門處鐘聲響起,群峰回應,雲霧翻滾,卻不知道所為何事。

卓不凡神情寂寥的從老霄頂上緩步下來,心中抑鬱無法排遣,於是仍舊一路向山下走去。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山門附近,卻遠遠的看見兩名迎客師兄竟然在於什麼人動手,山道上劍光霍霍,殺氣騰騰。卓不凡不由得飛身前往,卻見一名青年道士單手持劍,神態瀟灑的將兩名迎客師兄逼得連連後腿。在那青年道士身後站裡著三十餘位道長,卓不凡認得其中幾人竟然是崑崙派的長輩師叔,不由大感奇怪。

那崑崙派的青年道士便如炫耀功夫一般,手上一柄長劍直來直去,噹噹的敲在兩名青城迎客道士劍上,渾厚的真元震得那兩名迎客道士虎口欲裂,長劍眼看著就要脫手飛出,卻突然面前一花,一個人影擋在他們面前,當的一劍,擋住了那青年道士的劍招,卻是卓不凡手持劍鞘出現在眾人面前。

卓不凡道︰「弟子卓不凡,拜見諸位崑崙師叔。卻不知道這位師兄與我青城有何誤解,若是我們怠慢了,還望師兄念在同為修真一脈,多多恕罪,小弟這裡先給師兄賠罪了。」說罷,將劍鞘收回,俯身一躬。

誰料到那崑崙道士冷笑道︰「怎麼?害怕了嗎?還沒打就先求饒了啊!」說著刷的又是一劍,卻是用劍脊拍向卓不凡的後背。此人是崑崙山首座的大弟子丹青道人,他這一劍暗暗用上了崑崙派的千峰壓龍訣,一股沉雄至極的真元透劍而出,向著卓不凡壓了下來。他這是要將卓不凡壓倒跪在自己面前,想讓卓不凡當中出醜。

卓不凡猶如渾然不覺,依然一躬到地。而丹青道人那一劍剛靠近卓不凡後背一尺處,一股灼熱至極的熱能從長劍上迅速傳來,一柄寶劍瞬間便通體滾燙,竟然隱隱有些發紅了,便如在爐火中燒了半天一樣。丹青道人手掌劇痛,再也拿捏不住寶劍,只聽噹啷一聲,長劍落在地上,而卓不凡正好禮畢起身,含笑望著滿臉羞怒的丹青道人。

卻聽崑崙派中一人冷笑道︰「青城派果然好玄通!難怪膽敢勾結妖物,暗算我正教中人,卻不知道天玄老兒就是這般教導你們的嗎?」

卓不凡聽他出言不遜,言語之中對師尊頗為不敬,已是暗暗生氣,又聽他說青城派勾結妖物不覺大奇,道︰「這位師長,敢問高興大名?這與妖物勾結、暗算正教同道之說有何而來啊?」

那道人大咧咧的站出來道︰「我是你玉焰道爺,那姓胡的小子勾結妖邪、打傷同道一事你們想抵賴也是抵賴不了的,老子不跟你廢話,你去叫天玄老兒出來,乖乖的給我們崑崙一個交待,說得過去倒也罷了,說不過去,哼哼--」

卓不凡雖然老成持重,一向溫文爾雅,但方纔原本就鬱積了一腔殺意,無處排遣,此刻一而再再而三的聽到對方出言不遜,先是對他師尊不敬,現在又誣蔑胡不歸,本也是少年人的他不知怎麼一股怒火燒將起來,他臉色一沉道︰「噢?說不過去那又如何?」

「那道爺們就拆了你們這清虛殿,踏平你們青城山!」玉焰道人道。

卓不凡強忍怒氣道︰「玉焰師叔也是崑崙派的前輩,入道修行已經多年了吧,想來也該是德行雙修的有道之士,想來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出有失體面的言行來吧。」他言下之意卻是一你這般輩分修為竟然這般不顧體面的胡亂說,實在是大丟崑崙派的人啊!這句句話說得不卑不亢、不溫不火,只把個玉焰道人氣得小白眼直翻,一口濁氣哽在胸口,頓時發作起來。

只見他迅捷無比的一抓,便擒住了卓不凡的手腕,真元狂湧,便是要捏得卓不凡手腕碎裂。卓不凡沒有料到這人竟然肯自降身份與晚輩動手,心中是又驚又怒。此刻的卓不凡內丹已成,再不是從前的文弱少年了,他猛一運清明天第九重,一股青氣站繞著細若游絲的紅色火焰自手腕奔騰而出,沿著玉焰道人的手臂迅速攀升。玉焰道人只覺得手臂經脈猶如火燒一半,這卓不凡的真元所至之處經脈便被灼傷,再此下去,整條經脈怕是要焚為灰燼了。不由得心下大驚,左手竟然轟得拍出一掌碎玉罡氣,這番打法簡直就是直取卓不凡的性命了。卓不凡不慌不忙,右手赤麟劍蒼然出竅,帶著一股炙熱的氣流橫劍向玉焰道人左手削去。玉焰道人大驚失色,左手急縮,右手也跟著鬆開了卓不凡的手腕,身子向後飛掠,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本來以他長輩的身份向卓不凡動手本就不大好看,以出手又被逼得手忙腳亂,更是大為丟臉,不由得動了殺機,一雙眼楮閃出兩點陰寒的光芒。

其他崑崙眾人臉上也是不大好看,原本氣勢洶洶的來找青城山的晦氣,卻不想在山門口就吃了癟,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而此時玉焰道人已經拔劍在手,道︰「好好好!天玄老兒教的好徒弟!你們還有什麼白狼妖獸都一併放出來吧,道爺今日要領教領教了!」說話間馭劍向卓不凡砍去,一併寬身厚背的大劍從上自下猛劈了下來。

卓不凡右手一個劍指駕馭著赤麟劍迎了上去,左手做柔雲狀由左自右在空中蕩來蕩去,一股柔和的青氣向玉焰道人纏繞而去。卓不凡左柔右剛,先是柔勁纏繞在玉焰道人拿剛猛無匹的一劍上,將劍上力道斜斜牽引開來,隨後赤麟劍也是更猛無匹的砍在玉焰道人的巨劍上,只聽噹的一聲,巨劍竟然被打落在地,玉焰真人胸口一陣血氣翻騰,身子還沒站穩,一股灼熱的氣息已經向他的脖子抹來,不由得魂飛魄散。心智混亂之際竟然不知躲避,卻雙張齊發,近百年的修為盡數一股腦打了出去。

卓不凡一招得手,原本就要收劍入鞘,誰知道這玉焰道人竟然使出了拚命的打法。卓不凡論起來只是先天火脈站了大便宜,加上運用巧妙,這才一招得手。真實修為卻比玉焰道人低了不少。眼見得玉焰道人暈了頭的拚命,卓不凡不由得方寸大亂,本已回撤的赤麟劍再欲去擋格,卻哪裡還來得及,只聽  數聲,玉焰的碎玉罡氣盡數打在卓不凡的胸口,卓不凡身子向後飛去,撞在一塊大青石上,那青石轟然碎裂成數塊,卓不凡的身子這才停了下來,一口血噴了出來,肋骨被打斷了三根。那兩名迎客道士這才想起來鳴鐘示警,一陣鐘聲轟然響起。

卓不凡一口血沒噴完,旋即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一雙眼楮冷冷的盯著玉焰道人,一步一步的又走了回去。他的腳步越走越是沉穩,越走越有力,自他身上突然生出一股氣勢,彷彿他整個人便與身後自上而下的山道融為一體,隨著他每走一步,那足音伴著鐘聲似乎就在山道的青石上震動擴散開來,撞擊著眾人的心扉。

只見他越走越快,眼光中的寒意越來越盛,卓不凡猛地高舉赤麟劍,一股青光中間纏繞著紅色的火焰直劈向玉焰。這一劍簡單而直接,電光已閃便已經劈到了玉焰頂心,崑崙眾人齊道不好,十餘道掌風一起打向卓不凡,更有七八柄長劍向卓不凡刺了過來。然而卓不凡的眼中就只有面前的玉焰,就算是天雷打在他身上,此刻也擋不住他要一劍劈了面前這人。

卻聽見一聲驚雷般的聲音在眾人耳中爆起︰「住手!」但卓不凡那石破天驚的一劍卻已經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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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妖谷琴韻 第四十一章 問罪
  玉焰道人只覺得整個世界竟只有迎面而來的一劍,天地全消失了,只有這一劍。百餘年的苦修此刻竟若全都消失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能夠動彈,只能眼睜睜的望著那一劍劈向自己,死亡將近了。這時候恐懼已經到了極點,竟然不覺得害怕,只是木然的望著這必死的一劍。誰還能阻擋這聚集著山勢威嚴的一劍?



  突然一股奇妙的力道衝入這一劍的殺場,將玉焰猛然推開,他一個身子向後驟然飛出二十餘丈,卻還是晚了半步,卓不凡的那一劍自他右肩至胸劃開一條大口子,露出森然白骨,鮮血淋漓,險些就將他半個身子劈開。那一劍餘勢未消,轟然劈在山道上,亂石飛濺,眾人腳下一陣搖晃,好不驚人。若非是有人將玉焰推開,此刻他只怕已經是分為兩半做人了。



  與之同時,只聽得噼裡啪啦一陣亂響,崑崙派眾人攻向卓不凡的招式一一被一人化解,崑崙派眾人只覺得自己所施展的玄通猶如泥牛入海,瞬間便無影無蹤了,隨後一股絕大的氣勢生生將崑崙眾人逼得後退不止,一直退出十丈之外。那人身形有如陀螺,在空中旋轉著落在當地,卻是青城山掌教真人天玄道長。



  而此時,卓不凡拼盡全力施展出那一劍,已經力竭,他軟軟的向後摔倒,卻倒在了天玄真人的懷裡。原來天玄真人聞聽山門處警鐘響起,立即飛身而至,卻正好看見卓不凡那威勢驚人的一劍,此時再向攔阻卓不凡卻已然不能,於是只得施展翻雲手將處於劍峰威勢之下的玉焰推出,又一一化解了崑崙派攻向卓不凡的招式,這才一收真元緩緩落地。天玄真人面色鐵青,一雙細目逼視著崑崙派眾人,而此時聞聲從山上下來的天風、天兵、等人也都圍攏了過來。



  脾氣暴躁的天竹怒罵道:「你他奶奶的崑崙雜毛!上我們青城山來搗亂啊!奶奶的,你道你天竹爺爺是吃素的啊!」他卻沒有想自己也是個「雜毛」,口中大罵著抽出了他的翠竹杖便要上前廝打,卻被天玄真人一揮手攔住了。



  天玄真人沉聲道:「眾位道友何故在我青城山門滋事,打傷我徒兒不凡,是何道理還請明示。」天玄此刻已然動怒,雖然他治教極嚴,卻是最為護短,竟然有人上門打傷他心愛的徒兒,怎叫他不火冒三丈?若是崑崙派不給他個說法,只怕是沒這麼容易就脫身而去了。



  此次前來青城山興師問罪的崑崙派眾門人是由崑崙排掌律真人玉夔道長所率領的崑崙玉字輩五位師兄弟和一干門下弟子,崑崙派掌門玉闕道長卻並沒有來。原來玉玨道長等人負傷而返,在向掌門玉闕道長並報了此時之後,為人剛硬的玉闕道長只怒罵了一聲:「廢物!」便一揮衣袖,閉關修行去了。他自是說玉玨等人竟然傷在青城派一個晚輩手上,還是在對方與魔教拼得兩敗俱傷的情形下,實在是廢物之極,連報仇都不必去報了,免得丟人現眼。



  而身受重傷的玉玨道人又氣又羞,傷勢竟然又加深了些,一條性命便只剩下半條。素來與他交好的玉焰道人看不過眼,便慫恿二師兄玉夔道長為他們出氣。玉夔道長原本也並非是多事之人,只是此時既然涉及勾結妖類,那是正教同道中所不能見容的,所以考慮再三,還是帶了門下眾人,又邀集了武當、峨嵋、梵天谷各派,這才率眾前往。誰知道他們崑崙一派竟比起他們派來的都早,又在山下等了許久,遲遲不見其他門派,不由得火起,這才在山門處引發出事端來。



  面對天玄真人的質問,玉夔道長一陣語塞,先不說胡不歸勾結妖類一事,就說他們這般不問青紅皂白就打傷天玄真人的關門弟子,至少眼前是理虧的。正在這時,卻聽身後一陣笑聲傳來,一人朗聲笑道:「呵呵,好熱鬧啊!諸位道兄有禮了。」



  卻見一行人駕馭飛劍法寶凌空而來,為首的一個寬袍廣修,三縷長鬚隨風飄灑,好一個風神俊朗的人物,卻正是梵天谷谷主南塘秋。南塘秋率門下弟子緩緩落在當下,朗聲道:「不知玉夔師兄邀集我等前來所謂何事啊?」



  玉夔正愁沒有見證人,此刻見到南塘秋前來實在是喜出望外,他連忙道:「南谷主,你來得正好。貧道正要請你評評理。他青城山弟子胡不歸私自勾結妖類,打傷我師弟玉玨、玉琮兩位師弟,以及我師侄五人,這筆帳你說我該找誰來算?天玄師兄是不是該給我們崑崙派一個說法呢?」



  關於胡不歸勾結妖類的傳聞南塘秋早有耳聞,此次前來他就是打算落井下石,將胡不歸這小子逼入死地。世上只有胡不歸這一個小子能夠驅使如意青蓮燈,留著他總歸是個禍患,梵天寶典那天已經顯出天書內容,令南塘秋受益匪淺,不能領悟得也都一一記載下來,短短數日,他的修為已經精進甚多,此刻最想做的就是除掉那姓胡的小子。更何況還可以借此機會打擊一下聲勢漸旺的青城派。他一捋長鬚道:「噢?竟然有這等事兒?我正教中人即使不能除魔衛道,也應該潔身自愛一心修行,怎麼能夠做出如許叛逆之事呢?玉夔師兄不會搞錯吧?」



  玉夔道人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論,請天玄師兄喚那胡不歸出來與我玉琮師弟對質便可一清二楚了!」



  天玄真人沒想到此事竟然與胡不歸有關,但他面上不露聲色,反而冷笑道:「我不歸師侄早就出遊數月,現在不在山中,確是沒法出來與玉夔道友對質的了。貧道卻奇怪,怎麼不歸這孩子竟然能夠傷得了玉玨、玉琮兩位道友,更還有五位崑崙派的高足在內,這實在是有些令人難以置信啊!若是說我天竹師弟失手傷了玉玨等道友那還容易令貧道信服些,但這胡不歸-------呵呵。」



  「那有甚奇怪!」玉琮道人從人群中站了出來道:「單憑那胡不歸小子自然傷不得我兄弟,但是加上那頭千年妖狼便不足為奇了。更何況你們青城門下狡詐之徒甚多,就像你這徒弟卓不凡,憑他的本事不也將我玉焰師兄暗算了嗎?」



  天玄真人不怒反笑:「呵呵,玉琮道友你傷勢可好了嗎?你不說我倒忘了,你們前來詢問我師侄胡不歸勾結妖邪一事,此事無論是非曲直,總要當面說清楚才是吧。好端端的怎麼竟然以大欺小,打傷我徒兒不凡?這也且不說,玉琮道友剛才說我徒兒不凡是偷襲得手,試問方纔我徒兒那一劍你能夠抵擋嗎?」



  天玄真人這一番話說的玉琮道人面上一片緋紅,他自問剛才卓不凡那一劍自己確實是也擋之不住的,卻又怎好在眾人面前低頭認輸,正要搶白兩句,卻聽南塘秋在一旁說道:「原來方才遠遠看到劍氣沖天,竟然是天玄師兄高足所施展的啊!真是後生可畏啊!我還以為是青城山哪位師兄的手筆呢!卻不知道這卓不凡與胡不歸是否年紀相仿啊?卻不知這胡不歸是如何與崑崙派的師兄們遇上的?」他這番話不僅火上澆油,更暗示既然卓不凡可以一劍劈傷玉焰,那麼與之年紀相仿的胡不歸在妖狼的幫助下,自然也可以打傷玉玨、玉琮等人。



  果然他這番話說得崑崙派人人心中老大的不舒服,玉琮道人便將他們如何發現魔教餘孽蹤跡,如何跟蹤,以至於發現胡不歸與妖狼在一起說了出來,卻將他們袖手旁觀之事隱而不談,只說自己等人為了除魔衛道才與胡不歸動上了手。



  青城山眾人聽得是連連皺眉,按照玉琮道人所說,此事縱使並不全都如此,但依照胡不歸這小子平日行事的作風,倒也似乎像是真的。卻聽天玄真人道:「貧道尚有一個疑問,試問玉琮道兄當時就怎知胡不歸身邊之人就是千年狼妖?而那些魔教餘孽又追趕我師侄做什麼?」



  玉琮道人說:「他們打鬥時,那狼妖眼見著胡不歸那小子不敵,突然變身,我等這才知道,此事有我幾個師侄為證,決計冤枉不了那姓胡的小子!」



  天玄真人猶如恍然大悟道:「噢,貧道明白了,當時諸位道友看到鄙師侄與魔教爭鬥,卻袖手旁觀,倒是那狼妖去幫我師侄了,貧道說得可是如此?」



  崑崙派眾人臉上具是一片尷尬,卻聽南塘秋乾咳一聲道:「照此說來,那姓胡的小子倒確實是與妖邪有所勾結啊,否則那狼妖又怎麼會幫他的忙呢。此事可是非同小可,還望天玄師兄秉公而斷啊!」



  天玄真人瞥了一眼南塘秋,心道:此人來的可真蹊蹺,平日此人對同道事務極為怠慢,怎麼此次竟然如此熱心?嘴上卻說道:「南谷主請放心,若是胡不歸當真勾結妖邪為非作歹,我自當以青城律法處置,決不輕饒。但此事關係甚大,當事人都不在場,我總不能聽信崑崙派諸位道友的一面之詞便輕易下結論吧。只要找到胡不歸,我們當面對質一番,相信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那時再判也為時不晚啊。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回我師侄胡不歸,才能問清楚事情的由來,你說呢,南谷主?」



  南塘秋心中暗罵道:你這牛鼻子分明就是護短,卻說得如此周正。他只得說:「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希望早日找到那胡不歸,才好查明事情真相。」



  此時,玉夔道長站出來說道:「那便既如此吧,我們給貴派一個月的時間,去尋回那胡不歸,一個月之後我們再來崑崙山要人!到時候天玄師兄可別反悔啊!」



  天玄真人道:「就是如此,一個月後請諸位再來青城山,到時候務必會給諸位一個說法。可是打傷我徒兒的事兒卻要在今日給個了斷!」



  玉夔道人道:「你待怎樣?打傷你徒兒的是玉焰師弟,他也為你徒兒所傷,這也算是兩相扯平了吧!」



  天玄真人道:「好一個兩相扯平,方纔若不是我推開玉焰道兄,只怕此刻糾纏不休的便是你了。而我這徒兒一向斯文有禮,卻不知道玉焰道友何故將他打傷?」



  玉焰此刻早已昏迷不醒,又哪裡說得出話來。



  玉夔知道此事是他們理虧,卻不能低這個頭,只得強硬道:「打也打過了,你待怎的?」



  天玄真人笑道:好個打也打了!」,他猛然一振衣袖,一股超絕的氣勢勃然生發,彷彿他一個人與整個青城山融為一體,比之卓不凡與山道融為一體更強大了數十倍不止,頓時一股壓力向崑崙眾人迎面壓來。崑崙眾人不由得身形暴退,就連南塘秋也感到呼吸艱難,暗中運起了剛剛從天書上領悟到的如如不動咒方才不動聲色的化解了。南塘秋心下暗暗吃驚,原來他以為自己與天玄道長只在伯仲之間,此時自己又得窺天書奧意應該略勝天玄一籌,卻不曾想竟然還是差了很多。



  天玄真人雙袖揮舞,左手翻雲,右手覆雨,這翻雲覆雨手一施展開來,頓時青城山上雲流奔騰,天空變色,崑崙派眾人只覺得排山倒海似的大力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都不由得為之色變,以為天玄真人便要對他們下手,於是紛紛祭出飛劍,向天玄真人攻去。



  其實天玄真人只是想給崑崙派眾人點顏色看看,想叫他們知道厲害,不要再隨意上山滋事而已,並無傷人之意。卻見面前三十餘柄飛劍破空而來,大喝一聲:「來得好!」雙手環抱向內一圈,便如有一雙無形大手將那些飛劍一把抓在手心,咄咄咄——數聲過後,那從各個角度射來的飛劍盡數被天玄真人一抓一引,帶了過來,紛紛插在了青城山山門處的一塊巨石上。崑崙眾人面前青影一晃,只聽得啪啪連聲,卻是崑崙派每人面頰上都挨了個嘴巴,那手掌來得極快,數十聲連在了一起,卻像是一聲一般,只是崑崙派每人臉上都有一個紅彤彤的手印,倒像是崑崙派的標誌一般。



  天玄真人冷然道:「諸位來我青城山滋事,貧道也學著玉夔道友的法門,先打了再說。這些飛劍就暫且留下吧,等一個月後請貴派掌教玉闕真人來取吧!」



  玉夔道人見天玄真人如此威勢,更有天風一干人尚未出手,自己這一方是無論如何討不了好,雖然兵刃被扣,面上紅腫,卻也是自取其辱,只得恨恨道:「那咱們就一個月後再見,到時候天玄真人若交不出胡不歸便要給天下同道一個說法了!」說罷一揮手帶著崑崙眾人灰頭土臉的去了。



  峨眉山金頂之上,禪動佇立在絕壁前,一席白衣隨風舞動。他雙目遙望天際,一絲不易察覺的憂色掠過雙眼。身後一個溫和的聲音道:「師弟,你在為胡施主擔憂嗎?」



  禪動驀然回首,卻是禪靜大師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後。他點了點頭道:「師兄,不歸那孩子天性奔放不羈,雖然崑崙派的道友所言未必全都屬實,但師弟擔心不歸這孩子或許當真與那妖狼結交,這也未可知啊!」



  禪靜大師卻微笑道:「師弟,這狼也是生靈,人也是生靈,卻為什麼不許與狼結交呢?狼若救人,狼便是人,人若傷人,人便是狼,人狼之間又有何分別啊!」



  禪動心中一震,道:「師兄所言極是!師弟我還是起了分別之心,慚愧慚愧。」但他旋又道:「可是師兄,我還是擔心一個月後,若是他們找到胡不歸,到時候他們卻不會像師兄這般想法,只怕不歸這孩子很難過得了這一關啊。」



  禪靜大師卻不甚憂慮,道:「一切因緣際會皆有緣起緣滅,胡施主此番風波卻也是早已注定了的,我們到時候只是去盡力替他開脫就是了,過得去也是過,過不去也是過,卻不必想這許多的。」



  禪動道:「也只得如此了。」目光隨一朵浮雲飄去,那浮雲緩緩繞過青峰,消隱在群山蒼翠之中。秋風蕭瑟,千山靜默,天地之間一股肅殺之氣悄然瀰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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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妖谷琴韻 第四十二章 遇琴
  清晨的陽光射入茅屋內,一些纖塵在陽光中舞動,自在而無憂。白如鴻一翻身爬了起來,連日的奔走和一身的傷痛令身體剛強的他也不免有些疲累。他走出茅草屋,推開胡不歸住的那間茅屋的門,卻發現胡不歸和小虎全都早已不知去向了。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古怪的感覺,按說這小子比自己傷得要重得多,可是他竟然一大早就爬起來跑了,這傢伙的身體似乎比他獸妖的身體還要強橫些啊!白如鴻甚至懷疑胡不歸這小子究竟是不是人類啊,沒準也是他們妖類的同族呢,否則怎麼這麼容易就親近了。


  就在白如鴻望著空床胡思亂想之際,在天妖谷深處正是一陣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原來卻並非是胡不歸這小子身體強橫,而是天還沒亮肚子就很不堪的咕咕亂叫起來,於是便拖了還在流著口水熟睡的小虎出去尋吃食兒去了。兩個傢伙穿過梅林,朝天妖谷深處走去。天色剛濛濛亮,谷內一片寂靜。一隻碩大的麋鹿輕踏四蹄,緩緩從樹叢中走了出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好奇的看了看面前這兩個賊頭賊腦的傢伙,旋即若無其事的低頭吃起地上青草來。


  胡不歸看到這樣一隻肥碩的吃食兒不由得口水狂湧,如同撿到了寶似的奔過去,抱住麋鹿那碩大的脖頸,那麋鹿很是驚訝的望著這個猛然跑過來跟自己「親熱」的傢伙,一時之間有點不知所措。而胡不歸那古怪的腦袋卻突然想到了一個要命的問題:倘若這麋鹿也是什麼獸妖,那它豈不是白大哥的親戚嗎?若是自己把白大哥的表弟吃掉了,似乎就有點不太好了吧。


  這小子正在抱著麋鹿苦惱,一個身子卻騰雲駕霧似的飛了出去,卻是這小子的口水不由自主滴在麋鹿頸上,那麋鹿身上一陣惡寒,將頭猛然一甩,這混沌小子就飛了出去。然而這小子屁股雖痛,心中卻更是一陣慌亂:若天下飛禽走獸全是白大哥的親戚,那以後自己豈不是就要吃素了!這簡直是要命之極啊!


  正在這時,卻見一道白影射向那麋鹿脖頸,卻是飢腸轆轆的小虎一躥身撲了出去。小虎身子仍在半空,卻見那麋鹿將頭一擺,一對碩大的鹿角向著小虎掃了過來,端的是又快又準,果然並非尋常動物的手段。小虎在空中將身子一扭,依然向那麋鹿撲去。麋鹿輕輕躍起,前蹄飛踏小虎腦門。小虎不由得升起了好勝之心,一個身子靈動無比的避開麋鹿的前蹄,白影一閃,竄到麋鹿的背上,緊接著旋風般的撲上了麋鹿的脖頸,一口咬在了麋鹿的脖子上。那麋鹿吃痛,猛然一甩頭,將小虎甩了出去,然後撒開四蹄,消失在密林深處。


  小虎摔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站起來卻向著胡不歸嗷嗷直叫,那意思是說胡不歸今天有點不對頭,怎麼眼睜睜的看著吃食兒跑掉呢?莫非是打架把腦子打壞了?卻見胡不歸愁眉苦臉的坐在地上,似乎有什麼重大的困惑橫在他心中,其實他只是在憂心自此以後不能痛快吃肉的問題。


  胡不歸突然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對小虎說:「走,我知道一個地方,那兒一定有東西吃!」說完就吊兒郎當的往天妖谷深處走去。


  此時天色已然大白,谷內鳥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清爽的晨風拂面而過,有露珠在風中悄然滴落。山谷深處,一縷炊煙裊裊升起,而胡不歸正是朝那炊煙方向走去。


  梅四剛剛將一個熱氣騰騰的籠屜從灶台上搬下來,就聞到了一股人的味道遠遠的飄來,不由得心裡一陣慌亂。他也聽說了,昨日客居谷中的千妖老祖帶了一個凡人進入谷內,想必就是那個人了。


  有多久未曾見過人類了啊?三百年?還是三百四十年?梅四也記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人類了,在他的記憶中,人是一種古怪的生物。所以當這個人的氣味越來越近的時候,他不但很緊張,甚至還有一絲羞澀,這個凡人進來之後,看到他會怎麼樣?很快梅四就知道答案了。


  一個邋裡邋遢的少年帶著一隻神氣十足的白貓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廚房,那少年對著梅四很隨便的打了個招呼:「嗨——」就像是對著一個老街坊打招呼一樣。梅四的臉立即就紅了,這個人竟然對著自己「嗨」,自己可是七百歲的天妖啊。


  就在梅四正不知所措之際,那少年已經掀開了那籠屜,一股香氣頓時瀰散開來。那少年頓時雙眼一亮,出手如風,三四個蟹黃小籠包轉瞬之間就消失在少年的嘴巴裡。那只白貓也竄上桌子,前爪如電,一個蟹黃包到手,立即狂吃起來。梅四還沒反應過來,這兩個傢伙已經將三籠屜蟹黃小籠包吃了個空。


  梅四瞠目結舌,這小籠包可是長老們的早膳啊!他張口道:「這------」


  卻見那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你做的啊?味道真不錯!」他竟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梅四的身子都直了,於是他就那麼有如泥塑般的立在廚房當中,看著那少年與那只白貓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在各色吃食兒之間奔波,一直到兩個傢伙肚兒溜圓,這才停下來,那少年又拍了拍梅四的肩膀道:「這些吃的都是你做的啊?」


  梅四茫然失措的點了點頭,那少年又道:「實在是太好吃了!你的手藝可真了不起,比老王可要強上十倍,要是你在天韻閣主廚那我們生意一定更火!」


  梅四不知道什麼老王,更不知道什麼天韻閣,他只知道這少年搖搖晃晃的哼著小曲兒走出去之後,自己的鼻血就止不住的淌了出來。一直到梅七驚聲尖叫著從外面衝進來,他才如夢初醒。


  這兩人在廚房裡還沒理出個頭緒,卻聽見外面又是一陣喧嘩尖叫。兩人奔出廚房,卻見先前那個少年笑嘻嘻的沿著鵝卵石小徑跑開了。身後飛出數十道凌厲的指風,卻被那少年左轉右饒一一閃開了,那少年轉眼就消失在綠樹叢中。


  原來胡不歸兩個吃的太飽,從廚房走了出來卻發覺口渴,於是循著一陣潺潺水聲前去飲水。卻見一條溪流蜿蜒,水流清澈見底,青背脊的游魚優哉游哉的在卵石間嬉戲。胡不歸雙手捧起那溪水,卻瞟見上游一處溪水上圍了一圈紅紗,那紅紗在晨風中飄蕩,隱隱從其中傳來一陣笑聲。胡不歸不由得大奇,卻不知道裡面在做些什麼。於是輕手輕腳的溜了過去。


  胡不歸輕輕掀開輕紗一角,卻見六、七個少女赤身裸體正在溪水中洗澡,雪白的身子如游魚般的在溪水中或沉或浮,不時互相嬉戲打鬧著,發出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胡不歸不由得一張嘴巴張得老大,竟然發出卡嚓一聲,險些就脫臼了。其實這小子心裡在想:幸好老子過來察看一番,否則就喝了別人的洗澡水。


  而那些少女卻不這般想,驟然發覺有人,頓時小溪就炸開了鍋。有人尖叫,有人沉入那清澈見底的溪水中,也有人一邊尖叫著一邊用衣物遮體,更多的是一邊尖叫著一邊從纖纖玉手間射出道道凌厲的指風。胡不歸嘿嘿一笑,轉身就跑。


  胡不歸與小虎腳下生風,轉眼便跑入一片樹林,前方隱約有些房舍,晨風中傳來一陣陣桂花馥郁的甜香。這谷中屋舍建築粗看時只覺得建構異常隨意,仔細揣摩時才發現每一處屋舍,每一個亭台無不與周圍樹木環境互相交融,一派自然寫意的風情,令人生出返璞歸真的情懷來。


  胡不歸正嘻嘻哈哈的往前跑著,突然前方樹林之中傳來一陣琴聲。數聲清響似滴滴水珠落在胡不歸臉上,頓時令他停住了腳步,側耳傾聽起來。


  那琴聲起初像是和煦的陽光融化了冰雪,涓涓細流從皚皚白雪的冰山上潺潺流下,隨著山勢蜿蜒一路歡騰跳躍著,逐漸匯聚成小溪。琴聲也逐漸高了起來,水流歡暢的在寂靜的山林一路向下,奔流不息。隨著琴弦的撥弄,恍惚一顆顆水珠,在溪流中跳躍著,在陽光的折射下宛如一粒粒珍珠。突然琴聲猛然一頓,隨後轟然傾瀉而下,似乎是從千丈山崖上落成了一道瀑布。頓時琴聲瀰散,宛如陣陣水霧升騰,其間莫大的氣勢沖天而起,壯美已極。


  胡不歸卻不曾聽過如此琴音,一時間不覺呆了。心緒正隨那琴音飛揚縱橫,卻突然那琴聲又是一轉,化為一片深潭,琴音漸柔,水面深碧,週遭一片孤寂。有風自水面上吹過,一池碧水蕩起陣陣微波,水中魚兒悠然自得,而潭水愈發顯得深邃,綠入了人心。


  胡不歸不由自主地自懷中取出竹簫,盤腿端坐在地上,指按簫孔吹了起來。簫聲融入那琴聲之中,一片白雲自然而然的倒映在那池碧水中,似在其中,又在其外。那白雲悠然飄來,緩緩地落在池畔一座矮山上,與那潭水遙遙相對。胡不歸吹到自在處,不禁站起身來,朝著林中走去,那簫聲輕盈飄出,向林深處繞去。


  那潭水突然生出些波瀾,似乎被那白雲所驚動了,水中游魚紛然下沉,窺視著這朵突如其來的雲。那朵白雲懶懶的臥在小山上,悠閒之態在乎於動與不動之間。突然,一聲突兀的破音自簫聲中響起,那朵雲呼的便碎了,散入風中。


  卻見胡不歸高高躍起,原來卻是後臀上挨了一指,幾個女子的身影已經迫近了,又有數道指風襲來,胡不歸顧不上吹簫,立即奪路逃竄,屁股疼痛,臉上狼狽,速度倒是極快,幾個起落已經竄出了那片樹林,朝著來路逃去。


  幾個少女見追之不及,便停了腳步,返身去找屈長老告狀去了。


  胡不歸和小虎兩個賊頭賊腦的溜回梅林茅舍時,太陽剛好從山谷外的青山上升起,一片燦爛的陽光灑在梅林之中。胡不歸正要偷偷溜回床上,肩膀上卻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扭頭看去,卻是滿臉古怪的白如鴻。


  白如鴻以獸妖的超絕聽力早就聽到山谷深處的一片喧鬧,料想必與胡不歸這小子有關,卻不知道這傢伙又闖了什麼禍。胡不歸一臉尷尬,道:「白大哥啊,今天天氣不錯啊!這個太陽曬得真舒服,我跟小虎出去曬太陽了。唉呀,現下曬得可有些累呢,我回去躺一會兒。」說罷就賊嘻嘻的溜回房裡去了。


  小虎也學著他的樣子對著白如鴻嗷嗷了兩聲,似乎也是太陽曬累了,要回房休息,嗖得竄到床上,四腳朝天的躺在胡不歸的肚子上。白如鴻苦笑一聲,卻拿這兩個活寶沒有辦法。


  陽光透過窗子,照著胡不歸脹鼓鼓的肚皮,一臉愜意的胡不歸甚至哼起了小曲兒。突然他眉頭一皺,想起了一件極為要緊的事兒來,連忙喊道:「白大哥!」


  白如鴻道:「什麼事兒?」


  胡不歸問道:「是不是天下的飛禽走獸都是你們獸妖的親戚?這個你也知道,老胡我天生就喜歡吃肉,若是哪天不小心吃到你親戚了,那我可真不是故意的啊!」


  白如鴻臉上肌肉一陣亂擰,他艱難的忍住了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件呢,原來就是這事兒啊!虧你這傢伙想得出啊!若普天下的飛禽走獸都是我的親戚,那我可吃什麼過活啊!我們狼妖可也是吃肉的。再說了,哪有那許多獸妖存在啊,尋常走獸與我們是不相同的,只有繼承了妖之母妖原力的走獸才是我族同類,而這些獸妖多半藏身山林深處,或是洞穴深淵之中,尋常人見都見不到。即使見到,也是極容易分辨的,他們未經修煉,身上原始妖力外洩,一見便知了,你又怎會吃錯。」


  胡不歸聽他這般一說,這才放下心來,安心閉目唱曲兒,那歌聲傳入梅林,卻聽梅林之中緩緩走來己任,其中一人道:「屈長老,這梅林之中何時來了烏鴉,怎麼從前不曾見過?」白如鴻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林中那人倒是道出了他的心聲。胡不歸鬱悶不已,取了被子蓋在頭上,假裝睡昏過去了。


  說話間,梅林中走出幾人,卻是屈長老帶著梅七和一個白衣少女來到近前。白如鴻迎了出去,與那屈長老見禮。屈長老揮了揮手道:小白不必多禮,我找老白有話說。」


  千妖老祖聞言從另外一間茅屋中走了出來,道:「屈長老找老夫有何事?」


  屈長老瞥了一眼胡不歸所在的茅屋道:「那小子呢?回來了沒?」


  千妖老祖雖不出屋,但對胡不歸的一舉一動卻一清二楚,他自然知道這小子去谷內胡鬧了一通跑了回來,此刻怕是屈長老過來問罪了。便笑道:「屈長老何必跟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呢,這小子是有些頑皮了,打壞了什麼東西老白陪你就是了。」


  卻不料屈長老呸了一聲道:「你這老鬼倒知道護犢子,卻把我老太婆想得那麼小氣!跟你說,不是老婆子我要找他,而是奶奶要見他。」


  千妖老祖詫異道:「奶奶肯見他了嗎?」


  屈長老道:「卻不知道奶奶為什麼要見他,但是我可跟你說啊,這小子也太過於頑皮了,把我們梅四嚇得鼻血直流不說,還偷看奶奶的侍女洗澡,你可要好聲照看著點兒,別讓他闖出了大禍來。」說到這裡,屈長老又自言自語道:「說起來這梅四也真太過於靦腆了,是應該讓他出去歷練歷練了。」


  千妖老祖哈哈笑道:「這孩子果然有趣!我這就喚他出來與我們同去。」說罷一閃身,飛到胡不歸床前,掀開被子道:「別裝睡啦,起來吧,帶你去見一個有趣的人。」說罷扭頭對白如鴻道:「鴻兒也一同來吧。」也不由胡不歸分說,一把將他拽上了大蜘蛛的背上,小虎也隨之躥了上去。胡不歸早晨胡鬧了一通,自覺有些心虛,尷尬的對著老祖和屈長老笑笑,騎在蜘蛛的脖頸上,一雙腳晃來晃去。


  屈長老白了這小子一眼,怎麼也看不出他有什麼可怕,竟然把梅四搞得鼻血長流。屈長老道:「我們這就走吧。」說罷飛身朝谷內掠去,梅七與那少女也一併緊隨其後。千妖老祖輕拍蜘蛛背脊道:「小蛛,我們也走吧。」那蜘蛛聞聲放開八隻腳,如一陣風般地向前奔去。比之奔馬也快上十餘倍,只見兩旁景色不住後退,胡不歸興奮得手舞足蹈,連聲道:「快點,快點,再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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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5:28: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妖谷琴韻 第四十三章 妖後

    亂花迷眼,千樹滴翠,一路飛馳而來的胡不歸被滿眼的景致所吸引,一個自早晨便有的疑問又在心中升起︰此間名為天妖谷,是妖怪集居地巢穴,怎麼卻不見妖氣森然,反而是一片生機盎然,活脫脫一個世外桃源。此為何故呢?

    還來不及容他多想,那大蜘蛛已經嘎然停住了腳步,卻見面前是一片樣式簡樸的院落。沒有高大雄偉的宮殿,也沒有莊嚴神聖的祭壇,就像是一處平常的村落一般,似乎很隨意的在幾棵參天大樹周圍鋪展開來。在一個入口處立著一塊石碑,上書︰天妖村。

    遠遠的胡不歸就看見一個人影躲在一棵巨大的榕樹後面,探出小半張臉來,偷偷的窺視著他們,卻是早晨在廚房里見過的那個梅四。胡不歸對這個廚藝非凡的家伙深有好感,大老遠的就朝著梅四招手,口中喊著︰“嗨,我們又見面啦!”

    梅四只感覺自己一張臉頓時如同火燒一般,這個人又跟自己打招呼了,怎麼辦呢?怎麼辦!來不及用腦子想,頭閃電般的縮回榕樹後面,隨後一頭將腦袋扎進泥土里,世界果然變成一片黑暗了,一顆妖心卻緊張的怦怦直跳。

    胡不歸繞道樹後一看,只見梅四蹶著屁股,腦袋卻沒入地下不見了,樣子甚是怪異,正要上前將他拉起來,卻听屈長老道︰“你由他去吧,你若動他,他非昏過去不可。”胡不歸嘟嘟囔囔不明所以,只道是這妖怪果然與人不同,古怪的緊。卻也怕這人當真暈了過去,不敢用手去拉,只得搖搖頭走開了。他卻不知道這梅四生性極為靦腆,又絕少見人,若是遇上個謙謙君子倒也罷了,卻不想幾百年不見人,猛然間到一個又是如胡不歸這般熱情奔放的家伙,怎麼叫他吃得消?

    屈長老對胡不歸于白如鴻道︰“你們且先在這里等一下,我與老白先進去,不要走遠了。”白如鴻應了,便拉胡不歸站在大樹之下,看著老祖和屈長老走進院內。

    胡不歸望著梅四蹶起的屁股,小聲道︰“白大哥,你說這人會不會被憋死?”

    白如鴻道︰“天妖又不是尋常人,即使是埋起來也不會被憋死的,你只要不去動他,他就沒事兒。”

    胡不歸奇道︰“怎麼我不動他,他便沒事兒呢?”

    白如鴻道︰“這梅四生性極為靦腆,便是遇上我們妖類同族也只是點點頭而已,哪里像你這個人來熟的家伙,見面就跟人家分外親近。說白了,他是害羞過度,你是熱情過度,明白了嗎?”

    胡不歸更覺驚奇,這梅四又不是女妖,怎的如此害羞啊?果然是妖怪一族,古怪之極,卻不知道這人要在泥土里鑽多久?胡不歸雖不好意思動手,腦子里卻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著。而小胡則就沒有胡不歸這般文明了,它微微一躬身,嗖得竄上了那個蹶向天空的屁股,手爪微微用力,頓時陷入肉中,那梅四只覺屁股一陣吃痛,嗷的一聲從土中竄了出來,帶著屁股上的小虎一陣風似的跑了。

    胡不歸不由得一陣暴笑,也不理會旁邊梅七一直沖他翻著小白眼兒,白如鴻則是欲笑不能,隱忍又極為艱難,臉上神情頗為古怪,旁邊那少女卻也偷偷得將臉測到一邊,掩嘴輕笑起來。幾人表情各有不同。

    卻听小院內喚著胡不歸和白如鴻的名字,胡不歸這才止住笑聲,跟在白如鴻的後面走進了小園。

    梅四狂奔之際,感覺後臀有物牽贅,探手一抓,卻是個毛茸茸的事物,待拿到眼前,正是早晨那只白貓。四目相對之際,梅四腦中不由嗡的一聲,這小貓雖然依舊是一臉頑皮,一雙眼楮卻與那古怪小子一般清澈如水,不由的呆了。面對這小家伙,他又不能跟它生氣,不知道拿它如何是好,呆了片刻,將小虎放在地上,道︰“去找你主人去吧,”說罷轉身走進一個掩映在藤蔓之中的屋舍中去了。

    小虎也呆了半晌,隨後胡亂走著,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卻突然聞到一股頗為熟悉的氣味,不由得沿著那股氣味的牽引一路而去了。沿著卵石小徑,穿過薔薇花叢,又在迷宮般的回廊里繞來繞去,終于一個寧靜的小院子出現在面前。院子當中,一株玉蘭悄然開放,周遭一片沉寂,那氣味越來越近了。

    終于,小虎來到小院里,一扇門上掛著竹簾,那氣息就在竹簾之後。小虎略一遲疑,探頭鑽入了竹簾。

    白如鴻在前,胡不歸在後,走進了那看似平常人家一般的庭院。院中載滿各種花草,胡不歸見一朵蘭花開得極美,湊過去觀賞,白如鴻連忙拉住了他道︰“先進去了,回來時再看吧。”胡不歸道了一聲“哦”,跟著白如鴻向屋內走去,蘭花之上,一條極細的花穗突然扭動了一下,突出了鮮紅的蛇信,卻是一條極細的小蛇。

    白如鴻帶著胡不歸步入門廳,穿過一道又一道的小門,來到一間寬闊的大廳之中。大廳之上一幅中堂高掛其間,圖畫中所描繪的卻似乎是一個頗為激烈的場面。畫面中央,一個身姿婀娜的女子飛身而起,一個曲線玲瓏的身姿向後彎成了一道月牙,右手拇指按住自己的眉心,小拇指卻優雅的微微翹起。萬丈光芒從她眉心處綻放出來,射向四周。而她四周圍滿了手持兵刃的神魔。圍攻那女子的人在畫面上分為了兩部分,一部分身穿白衣,面目大多清秀俊麗、莊嚴端正。而另外一半人身穿玄衣,面目古樸凶悍。畫中人物眾多,卻無不傳神,極為生動地描繪了一個女子被眾神魔圍攻的激烈場面。這圖畫說的正是妖之母的傳說。

    胡不歸一進大廳眼楮便被這幅圖畫所吸引,雖然先前已經听千妖老祖講過這妖之母的故事,但老祖講的本就極其簡單,不及此時所見圖畫上這般傳神,眼見著那圖畫中的女子便要被四周的刀劍斬為肉泥,胡不歸直看得心驚膽戰,卻不由得生出兩個字來︰“卑鄙!”

    他雖不知這場戰事的由來,卻總是覺得如此多人圍攻一個女子,實在是丟臉之至,而那女子面上寧死不屈的神情卻正符合他的性格,因而對這女子更是大為同情。看得久了,卻又突然發現整幅圖畫構圖竟似一個太極圖案,那妖之母彎曲的身體和身下飄飛的絲帶恰恰構成了一黑一白之間的分野,在這講述妖怪起源的圖畫里竟然出現了道家的太極,卻不知道是何由來。

    突然那畫面活了過來,千萬柄刀劍一起砍向那女子,那女子傲然一笑,身子曼妙的飛起,風神綽約,眼神悲苦卻又含著一絲倔強,右手拇指在眉心輕輕一按,頓時一道極耀眼的光芒從她眉心綻放出來,她的身子頓時化為億萬顆粒,向宇宙的四面八方散去。胡不歸只覺得眼前一黑,似乎天地為之一暗,隨後又似乎見到那億萬顆妖之母的身體碎片散落在蒼茫宇宙之中,越飄越遠。

    胡不歸正看得出神,突然身子一陣劇烈搖晃,卻是白如鴻在旁邊將他推醒過來。廳上眾人十余雙眼楮都在看著他,原來他這一進來便傻呆呆的盯著這圖畫,進來良久,眾人說些什麼他一概沒有听見,恍如魂魄出竅一般。此時醒轉過來,卻見那圖畫下左手邊端坐著千妖老祖,而右手邊則坐著一個頭發雪白的老婦人。

    那老婦人正含笑望著胡不歸,神態慈祥卻又不失威儀,便只是在這尋常廳堂、尋常坐椅上隨便坐著,卻給人一種端莊高貴之感。千妖老祖在一旁說道︰“胡小弟,這位是天妖谷第七任妖後梅奶奶,過來拜見一下吧。”

    胡不歸依言上前見禮,梅奶奶笑道︰“胡公子不必多禮,快快起來吧。”胡不歸本就是個不拘小節之人,行了禮後便大咧咧的坐在左手邊的空椅上,一雙眼楮在大廳里轉個不停。

    千妖老祖對梅奶奶道︰“你覺得這小子如何?”

    那梅奶奶道︰“老白,你可曾見過這世上有凡人能看到妖母解體的?”

    老祖也笑道︰“別說是凡人了,便是咱們妖族現如今也是少之又少了,你瞧鴻兒來你這里也不下幾十次了,卻連一次也不曾見過呢。”廳上只有寥寥幾人知道這兩人在說些什麼,而胡不歸曉得他們所言的是剛才自己見到的那活過來的圖畫,便出言問道︰“小子剛才所見是真是幻?”

    梅奶奶正色道︰“你剛才所見到的是天妖谷第一代妖後臨終前留下的印記,那是來自她生命原初的烙印,你說是真是幻?”

    胡不歸道︰“婆婆,那您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要圍攻妖之母嗎?”

    梅奶奶與千妖老祖听他這麼一問,面上都顯出了深深的迷惑,老婦人道︰“這也是我們想要知道的啊,究竟為什麼老天也不容我妖族存活,既然天地生化了我族類,卻為何要趕盡殺絕?”廳上眾人也都露出了憂憤之色,想來這數千年間,人類與妖類之間積怨是越來越深,逐漸式微的妖類慢慢退縮到山林之中。

    胡不歸又問道︰“梅奶奶,你們天妖卻怎麼生的與我們人類一樣?你們當真是妖嗎?”此前他見白如鴻現出原形來,確實是一頭巨狼,但不知這天妖的原形又是怎生模樣,故有此問。胡不歸這話自然唐突,但他就是這般想問就問做不來虛假的人。

    梅奶奶尚未答話,屈長老卻呸道︰“你道我們妖怪都應該是凶惡丑陋的嗎?你小子也未必有多漂亮啊!”屈長老身後一干小女妖大點其頭,其中幾個正是早晨被胡不歸撞見在溪水中洗澡的少女,心中本就對胡不歸不滿,此刻屈長老這番話簡直就是說到她們心里去了。甚至有的還暗道︰什麼漂亮啊,這小子簡直就是相貌平平,黑小子一個!更有的道︰哪里是相貌平平啊,簡直就是丑不可擋,奇丑無比!她們這番心思胡不歸卻絲毫也不在乎,雖感覺到數雙眼楮在他臉上狠狠地剜了幾下,卻已然坦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那臉上分明就是︰老子丑不丑跟你們的欣賞水平有莫大關系,你們自己不行不要怨老子長得不夠瀟灑,老子不好看嗎?那你們還須努力啊!

    梅奶奶笑道︰“我們天妖在外形上與你們人類確實是沒甚分別,但實質上卻是截然不同。你們人類是母親十月懷胎所生,而我們天妖則是自天繭破繭而出。你們人類的壽數少則數十年,多則百年,修真之人可有數百年壽命。而我們天妖如非死于非命,壽數大多都有三千多歲。此之謂生死不同。

    另外,你們人有先天元氣,而我們妖類則有九天妖氣。天妖一族,妖氣最為純正。此妖氣特質與你人類的先天真元相近,卻可互相感應,你若施放些真元出來便既知道了。”梅奶奶這一句還沒說完,卻見胡不歸已經呼的一口朝著最近的一個小妖女噴了一口先天真元,卻見那少女臉色驟然一綠,向後猛然滑開,一道淡綠色的影子隨之向後退開。

    胡不歸頗感有趣,道︰“當真是有些不同呢!”說著一張嘴巴又轉向坐在他旁邊的屈長老,卻感到眼前一花,一個碩大的桃子塞住了他的嘴巴,這小子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屈長老一張嚴肅的臉上也顯出些許古怪神色,心道︰若不是自己動作快,也得叫這小子沒大沒小的噴上一口,真是令人頭疼的家伙啊。

    梅奶奶莞爾道︰“好啦,別胡鬧了,你過來給奶奶看看。”

    胡不歸乖乖走到梅奶奶身邊,梅奶奶輕輕握住他的手腕,身上頓時透出一層綠光。一種古怪的力量瞬間侵入了胡不歸的體內,那力量卻不似真元一般路走經脈,而是沿著血管肌肉自體內擴散開來,瞬間佔據了胡不歸全身上下。

    胡不歸體內的真元感應到那古怪力量的存在,立即便沖了出來,但那古怪力量卻輕盈一閃,便避開了真元的沖擊,就像是捉迷藏一般,兩股力道在胡不歸體內追逐奔流。那妖元力只在身體血脈中游走,卻不進胡不歸的經脈,而胡不歸自身的真元見那妖元力並無惡意,便停了下來,卻依然戒備著跟在妖元力近左。那妖元力終于游走到心脈附近,一番徘徊過後,驟然撤出了胡不歸的體內。

    梅奶奶頗為奇怪的望著胡不歸,隨後又與千妖老祖對視一眼,道︰“這孩子的心脈將斷而未斷,怕是再也不能與人動手了,除非——”

    千妖老祖點了點頭,道︰“事到如今,只有為他築繭了,卻不知道奶奶意下如何?”

    梅奶奶搖了搖頭道︰“此事只有問他了。”說這轉過臉來望著胡不歸說道︰“以你目前的傷勢來說,唯一的辦法就只有用我妖族密法將你封入天繭,再以九天無上妖元熔煉七七四十九天,以修補你受損的心脈。但是這般做法卻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在熔煉階段將會把你一身青城派真元完全轉化為我妖族的妖元,這樣一來,你雖是人類,從此以後卻要遵循我天妖族的修習方法,你以前的道法今生就不能再練了。並且這種做法我們從前都沒有做過,能不能成功卻也是未知,你要仔細想清楚了。”

    大廳之上,一雙雙眼楮都注視著胡不歸。胡不歸默然立在大廳上良久,突然問道︰“奶奶,從天繭出來之後我依然是人,卻有了妖氣,那豈不是成了人妖了?這未免也太有些古怪了吧,那到時候你們是天妖,老爺子他們是獸妖,就我一個是人妖啊!”眾人都以為這家伙在想什麼重大關節,卻沒想到竟然是這等古怪想法。千妖老祖立即劇烈的咳嗽起來,而梅奶奶則是扭過頭去,屈長老一張冷冰冰的臉上浮現出一層波動,而白如鴻則是欲笑不能,欲罷也不能,難受之極。

    大廳上人人表情古怪,卻又听胡不歸正色道︰“奶奶、老爺子,你們的好意小子心領了。小子一身真元雖然不濟,卻是蒙我師傅所授,不歸一個小小棄兒原不為世人看重,卻蒙我師傅他老人家收留,賜名授藝,如此大恩卻難為報,只有勤奮修行不叫他老人家失望。如今我若是舍棄我一身青城根基,日後如何與我師傅他老人家交待?小子死便死了,卻不願意做個忘恩負義之徒。更何況小子暫時還死不了,只不跟人動手也不會有什麼危險,遇上仇人大不了老胡我腳下抹油,趕緊開溜就是了。”

    梅奶奶點點頭道︰“難得你這般重情重義,或許你師傅天痴真人會有更高明的方法醫治你也未可知。”

    胡不歸道︰“我師傅他老人家一定會有辦法的,就是醫治不好,有他老人家作陪,日子過得也很快活。”此番心思一起,便生出了返山的情緒,于是對老祖和奶奶道︰“我師傅他老人家或許快出關了,我想回青城山迎候他老人家出關。若是他出關看不到不歸心下一定不很歡喜。”說罷起身便要離去。

    卻听老祖道︰“莫著急走。胡小弟啊,你來這天妖谷一趟也不容易,就多住幾日,一則養養傷,這樣就算你出谷不與人爭斗,卻也有逃命自保的本錢。再則築繭療傷之事你還是再想想吧。”

    胡不歸聞言停住了腳步,梅奶奶也道︰“孩子,你可知你是這天妖谷千萬年來,唯一一個進入此間的凡人。我們天妖谷好玩的事物甚多,你卻都還沒有見識過吧?再過三天就是我們的騎鹿大賽,你不想看不再走嗎?”

    白如鴻也道︰“胡兄弟,你多住幾日再走吧,你這一去,我們卻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了。你回山也不在這短短幾天。”

    胡不歸略一思忖,道︰“那好吧,小子就在這里多呆幾天,只怕是倒時候是你們要趕小子走呢。”他這話一出,屈長老身後的一干小妖女不由得一陣緊張,心道︰以後再去洗澡,一定要派個姐妹望風了。

    胡不歸大咧咧的坐回到椅子上,一邊啃著鮮美多汁的桃子,一邊跟奶奶詢問有關“騎鹿大賽”的事兒,卻總感覺身邊少了點什麼。就在這時,他看到小虎笑眯眯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6:5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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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妖谷琴韻 第四十四章 騎鹿


眾人看著那只白貓大模大樣地走了進來,卻見它一躥身就上了胡不歸旁邊的桌子,然後前爪一探,搶過胡不歸嘴上正啃著的一隻水蜜桃,嗷嗷狂啃起來。雖說這天妖谷中的動物多不怕人,卻也沒有見過這般囂張的,眾人之中只有老祖和白如鴻見怪不怪了。

胡不歸拍拍小虎的腦袋問道︰「你小子到哪裡野去了?」小虎口中嗷嗷啃著桃子,含糊不清地叫喚了一聲,又繼續吃起桃子來。梅奶奶頗感興趣的望著他們兩個,朝著小虎招了招手道︰「小貓兒,過來。」

原本誰的面子也不給的小虎,扭頭看了看梅奶奶,竟然慢慢的走了過去,趴在了梅奶奶的腿上。梅奶奶輕輕撫摸著小虎的頭頸道︰「真是個乖孩子。」小虎很受用的瞇起了眼楮。而在一旁站著的白如鴻想︰奶奶要是看見梅四那血淋淋的屁股就不會這麼認為了。而白如鴻卻不知道但凡小虎想要與誰結交,必先從屁股開始,這古怪習慣卻不知是如何養成的。

而胡不歸心中所想的卻是三日後的騎鹿大賽。方才聽奶奶講了騎鹿大賽的情況,原來這騎鹿大賽在天妖谷每五百年才舉辦一次,正巧今年距上次比賽已經有五百年了。

這騎鹿大賽所騎的自然就是鹿了,這鹿卻也不是一般的鹿,而是胡不歸他們早晨在山谷裡差點就吃掉的那種麋鹿。這種麋鹿卻也不是尋常麋鹿,雖然不是妖類,但由於長年在這天妖谷生存,天長日久竟也沾染了些妖氣,因而體形碩大,動作卻極輕盈,來去如風,速度極快。這騎鹿大賽的第一項規則就是參賽者必須在比賽開始前三天之內找到一頭麋鹿,將它馴服。然後騎著它參加比賽。這捉鹿的時間是不可以提前的,只有三天馴化時間。這第二項規則就是任何人在比賽過程中完全不得使用妖元力,若是用了妖元,則成績無效。

至於騎鹿大賽的由來,據說是一萬年前,妖族在與人類的戰爭中大敗,天妖一族中一個孩子騎上了一頭麋鹿,誤打誤撞找到了天妖谷這麼一個絕佳的棲身之所,從而躲過了人類的追殺。從此每過五百年就會舉行一次騎鹿大賽,獲勝者可以獲得豐厚的獎賞。

胡不歸一聽還有這麼好玩的事兒,自然是大感興趣,他揪過舒服得快要睡著了的小虎道︰「你還記得早晨咱們差點吃掉的那只麋鹿嗎?」此言一出,許多腦袋都歪著看向他們,胡不歸這才意識到說漏了嘴,不禁尷尬的笑了笑,連忙拖著小虎走了出去。

來到院內,胡不歸接著說道︰「咱們去把那隻大麋鹿抓回來!」小虎一聽此言,立即口水直流,連連點頭。胡不歸笑罵道︰「饞鬼!不是捉回來吃,而是活捉它,然後把它馴服,好準備參加三天以後的騎鹿大賽,明白了嗎?」

小虎嘟嘟囔囔,似乎不甚滿意,卻被胡不歸揪住耳朵拖了出去。胡不歸嘿嘿一笑,挾著小虎一溜煙鑽進了叢林。

片刻之後,大廳上眾人只聽得從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谷內鳥驚獸散,熱鬧非凡。眾人步出大廳來到院外,只見遠處一片煙塵滾滾,卻怎麼也想不出這兩個傢伙怎麼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以至於梅奶奶都開始後悔自己留這胡不歸在谷內多住三天是不是個錯誤。

就這樣在谷內折騰了一天,傍晚的時候胡不歸和小虎兩個一身塵土的跑了回來,卻是兩手空空,連根麋鹿毛都沒撿到。而他們所到之處卻是樹折花摧,一片狼藉。兩個傢伙都是胡鬧的好手,卻不理會這些。一回來就徑直奔上餐桌,旁若無人的狂吃起來。眾妖怪都非凡人,卻依然是看得目瞪口呆,沒見過這等凶狠拚命的吃法。

面前一碗不知是如何煮出來的淡綠的大米飯才三、四口就被胡不歸扒拉到嘴裡了,隨後舉著碗叫道︰「做飯超級好吃的那位大哥,再給來一碗米飯!」小虎也不甘示弱,也嗷嗷亂叫一通。廚房裡的梅四聽見這一句,腿肚子頓時就軟了。胡不歸這人也不懂什麼是客氣,端了他和小虎的飯碗,自去廚房盛飯去了。

梅四一見這人又來了,頓時慌了神兒,又無處可躲,竟然一頭扎進了灶台,卻不知道這天妖的腦袋是不是比凡人經燒一些,反正梅四就是把頭鑽到了灶台裡。胡不歸跨進廚房後微微一愣,心道︰吹火怎麼要鑽到灶膛裡面去?這梅四大哥做飯果然認真啊!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他自盛了飯奔回餐桌繼續狂吃起來。

等胡不歸和小虎吃得肚兒溜圓,兩個無比幸福的晃悠出門,卻見院子裡一個黑頭灰臉的人,頭上仍在冒煙,在院子裡拚命的奔跑轉圈。胡不歸戳戳小虎的脹鼓鼓的肚皮道︰「你看那人,就是玩火玩的。我早就叫你小心點了,你上次在梵天谷放火的時候就差點沒燒成他那樣。要吸取教訓啊!」小虎氣的嗷嗷直叫,道︰屁啊!老子上次也就是被火燎了些毛兒而已,哪像這傢伙,你沒看他腦袋都快成焦炭了嘛!胡不歸卻不管它嚎些什麼,心滿意足的回去睡覺了。

窗外是滿天星光,星星點點不計其數。胡不歸仰躺在床上,仰望著一窗摧殘,思緒也隨之飛向了那無盡的夜空。小虎則早已翻開白肚皮,四仰八叉的睡得正香,一串氣泡一樣的小呼嚕自它鼻息中響起,卻不知道在做什麼美夢。

胡不歸突然問白如鴻道︰「白大哥,這天妖谷雖處在山野深處,四面是山,但是若修真門派馭劍飛行,從這上方經過,豈不是也很容易便發現了嗎?」

白如鴻道︰「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兒,整個天妖谷全被天妖密法封閉了,自上向下看來,只是一座座高山而已,哪裡有什麼山谷、屋舍。並且在法罩之中即使是飛鳥也只能在谷內飛行,卻飛不出法罩的範圍。外面也休想進來,另外天妖谷還有我們一批獸妖好手的保護,卻沒有那麼容易被人闖進來的。」

胡不歸哦了一聲,不再說話,只是仰頭遙望星空。他突然想起來,師傅曾經說過那玄天步法暗合天上星宿運轉變化,但至於哪一步是對應著哪一個星座卻沒有細說。胡不歸對於滿天星星更是不知其名,只覺得每一顆星星都是那麼的遙不可及,卻又是那麼的近在咫尺,彷彿一伸手就可以摘下一顆。看得久了,胡不歸不由自主地用玄天步法去對應那天上的星星,第一步似乎是對上了,但第二步就沒了落腳指出,於是又重新來過。

就這樣錯了一次就重新再來,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那步法在心中與他眼裡的星光一遍一遍的重疊,分開,再重疊,再分開。天上繁星不計其數,哪裡這麼容易便對上了。不知不覺中,眼皮慢慢的合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妖谷內依舊是一片喧嘩,雞飛狗跳。原本小虎只對吃掉那麋鹿感興趣,但是此刻竟然捉它不到,不禁也是大為惱火,與胡不歸一起呼嘯著四處尋找。

而天妖村內,每隔半個時辰,就會有一名小妖跑進奶奶的房中,稟告︰他們剛剛撞死一頭水牛,那小子只是頭上起了個包,並無大礙。還有什麼︰屈長老草藥圃中種的天麻、人參、靈芝等藥材被這小子摘了一背簍去作誘餌引誘麋鹿去了。最離譜的就是︰這小子不知用什麼方法說通了看守內谷的獸妖千年幻熊扮演雌麋鹿來勾引雄鹿上鉤。可憐那三千多斤重的幻熊將自己又粗又胖的身子努力縮成麋鹿模樣,最倒霉的是還得在樹林裡搔首弄姿,發出一聲聲狼嚎一般的「鹿鳴」。

如此又折騰了一日,直到日落西山,兩個傢伙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天妖村。原本眾人見這兩個情緒沮喪,想要出言勸慰,卻不想兩個東西一上了餐桌,什麼得失錯漏統統拋於腦後,眼前這大陀大陀的紅燒肉才是快樂的源泉,兩個傢伙吃得是酣暢淋漓,意興闌珊。而梅四照例只躲在廚房裡不肯出來。

肚子是吃得夠飽的了,麋鹿卻還是沒有。而其他參加騎鹿大賽的人早就抓到了自己的麋鹿,已經圈起來進行馴化了。看著愁眉不展的胡不歸兩個,梅七猶豫再三終於走到胡不歸的面前道︰「你若真的很想參加就把我的那頭麋鹿牽走吧。」

胡不歸衝著梅七粲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道︰「謝謝你的好意啦,我若牽走了你的麋鹿,你不就沒法參加了嗎?再說我老胡就不相信我還抓不到一隻破麋鹿。我非要親手抓到一隻不可!」

梅七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明天早晨可就要比賽了,你就算是抓到了也沒有時間馴化了。」

胡不歸露出一副老子就不信這個邪的模樣道︰「不到最後這事兒卻是難說,沒準最後跑第一的是老胡我呢!梅七兄弟,你等著瞧吧。」

當晚,胡不歸和小虎並沒有回房睡覺,而是躲進了那天早晨他們遇到過麋鹿的樹林裡,蹲在黑漆漆的灌木叢中,希望那只體形碩大的麋鹿會再次出現在這裡。這應該算是「守株待鹿」了,雖然辦法比較笨,卻也是別無他法。

夜晚的星空依舊是那麼美麗而神秘,青草的氣息帶著微澀的芬芳盈滿鼻息,有風吹過時,樹葉沙拉拉一陣輕響,顯得山谷之中分外幽靜。蹲守良久,卻始終不見那麋鹿的蹤跡。胡不歸不由得放鬆下來,仰面躺在草地上,望著明淨的星辰,心神徹底釋放出來,迎著那黑絲絨一般的夜空向上升去。接著胡不歸又開始用玄天步法對應著那無窮無盡的繁星,一步一星,一次一次,直到陷落在無邊的夢中。

天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晨風夾雜著露水的氣息吹過樹林。一個柔軟潮濕的事物舔在胡不歸的臉上,胡不歸厭煩的推開了它,而那根舌頭馬上又伸了過來,胡不歸嘟囔著︰「小虎,別鬧讓我再睡會兒。」嗯?小虎?小虎哪有這麼大的舌頭!

胡不歸猛地坐起來,距離他的臉不到兩寸遠的地方是一張大麋鹿的長臉。胡不歸一把抱住那麋鹿的脖子叫了起來︰「我抓到麋鹿啦!我抓到麋鹿啦!」攤開四腿而睡得正香的小虎被他驚醒了,猛一翻身,睡眼惺忪中可不是看到了一頭碩大的麋鹿!

那麋鹿猛然一驚,上次也是這個傢伙抱著自己的脖子,還流出了噁心的口水,自己這次就是來報復他的,卻不想這傢伙動作極快,又一把抱住了自己。連忙狂甩頭頸,想要將這傢伙摔出去。誰知道這次這個傢伙的手臂就像是一個鐵箍,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頭頸,絲毫也不鬆動。

胡不歸興奮的大戶小腳,他一翻身躍上了麋鹿的脊背,那麋鹿狂躁的拚命亂跳亂踢,而胡不歸則緊緊地貼在它的背上,任它如何跳躍翻騰都無法擺脫胡不歸。但這麋鹿顯然也是個倔強性格,發瘋似的躁動起來。一雙眼楮變得通紅。

就在這時,小虎猛然躍起,落在麋鹿的頭上,張口輕輕咬住了麋鹿的耳朵,一聲極輕卻極低沉的吼叫直接傳進了麋鹿的耳朵裡,這種吼叫從來沒有聽小虎喊過。麋鹿突然全身一陣顫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眼楮裡的紅色消失了,卻增添了一層濃濃的畏懼。最後,小虎用爪子輕輕拍了拍麋鹿的腦門,那麋鹿終於徹底安靜下來,小虎嗷嗷的笑了。胡不歸大是驚訝,卻不想小虎還有這馴獸的本領。而此時一輪紅日正從兩峰之間生了起來,萬道金光鋪天蓋地。

比賽即將開始了,十餘個年輕天妖並排騎在一隻隻體形碩大的麋鹿上,等待著。梅奶奶與千妖老祖、白如鴻等站在一旁觀看,屈長老站在眾人之前,迎著朝陽,口中一串玄奧而古老的咒語飄揚出來。隨後她雙掌向前伸出,自掌心飛出六串事物,卻是一個個圓形薄片,那薄片只有茶杯口大小,一個個間隔七尺,在空中懸空排成了六行,形成了一條懸空的道路。薄片不斷的從屈長老的掌心射出,似乎無窮無盡一般,那條道路蜿蜒出去,在谷內繞了一圈最後盤旋著通向天妖存最高的一棵巨樹樹巔方止。

最後一名小女妖手持一條紅色紗巾,迎風而立,待手上紗巾一鬆,比賽就正式開始了。正在此刻,眾人聽見一個人高喊著︰「且慢!」只見胡不歸騎著一頭四蹄修長、胸壯腰細的麋鹿從樹林中跑了來。胡不歸驅使著那麋鹿列入參賽眾人一列,卻聽屈婆婆道︰「那隻小貓下來,參賽只准許一人出場!」小虎嗷嗷叫了兩聲,跳下鹿背,站到了梅奶奶身邊。

胡不歸得意洋洋的騎在麋鹿背上,對著目瞪口呆的梅七道︰「怎麼樣?老胡我說一定能抓到麋鹿吧,你看它多聽話!」說著伸手揪了揪那麋鹿的耳朵,對麋鹿說道︰「你好好跑,跑個第一,老子請你喝酒!」那麋鹿身子一陣哆嗦,卻搞不清酒是個什麼玩意兒。

胡不歸一扭頭,看見最靠邊的一頭麋鹿上坐著的梅四,不由得喊道︰「廚師大哥,怎麼才兩天沒見,你的臉就變黑了啊?」梅四一陣搖晃,險些落下鹿背,直接結束這五百年一次的比賽。

一朵浮雲隨風飄了過來,遮住了陽光。就在此時,那天妖少女突然鬆開了手,一條鮮紅的紗巾隨風飄起。頓時蹄聲大作,十餘騎人鹿紛紛向前衝去,一隻隻麋鹿騰身而起,躍上那圓片兒組成的道路,四蹄靈巧的踩踏在圓片之上,向前奔去。

胡不歸此前連馬都沒有騎過,坐在這光溜溜的麋鹿背上不掉下去已經是個奇跡了,至於如何駕馭麋鹿更是一竅不通,他只是俯身在麋鹿背上,不住地對麋鹿說︰「跑慢了就殺你吃肉,跑快了就請你喝酒!」如此恐嚇,卻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那麋鹿倒也爭氣,奮力奔跑,第四個衝上了圓片組成的浮橋,然後邁開四蹄,在小如茶杯的圓片上縱跳前行,四蹄精準無比,若有一腳踩空,他們就會跌落下來,從而失去比賽資格。那麋鹿越跑越快,轉眼就追上了前面的一人,正要從那人身側超過,卻被那人一牽座下鹿頭擋住了前路。胡不歸所乘麋鹿毫不減速,筆直朝那人衝去,眼見這就要撞在一起,卻突然騰身而起,越過那人頭頂,落在了他的前面。

胡不歸歡叫一聲,大呼過癮,一人一鹿又向前衝去。前面一個卻是梅四。別看這天妖靦腆之極,騎術卻是與他的廚藝一般毫不含糊。胡不歸一邊奮起直追,一邊喊道︰「廚師大哥,我們來啦!」梅四頓時身上一陣發軟,險些控制不住座下麋鹿,這樣胡不歸很輕鬆的就超了過去。跑在最前面的是梅七,一身白衣在風中呼啦啦作響,速度快的向風。他身下那只麋鹿往往縱跳之間就是三丈開外,讓胡不歸墜在後面卻難以超越。胡不歸輕輕拍拍座下麋鹿的脖頸道︰「看看,前面那傢伙跑得可比你快,是男鹿就別服這口氣!」

那麋鹿似乎聽懂了一般,鼻孔裡噴出兩股粗氣,猛然加快了腳步,向前躥去。眼見著越追越緊,終於兩騎並肩而行,卻是誰也甩不掉誰。胡不歸興奮得喊道︰「這就對了!這才是爺們!衝啊!」那麋鹿受他情緒影響,一陣興奮,撒開四蹄,飛也似的奔了出去,竟然將梅七甩在了身後,胡不歸一人一鹿越跑越快,穩穩佔據了第一的位置。

前面不遠就是盤旋著通向巨樹頂端的終點,胡不歸狂叫著與那麋鹿一起奔了上去。突然,一頭毛色略淺的麋鹿從頭越過,超過了胡不歸他們。胡不歸大急,狂催那麋鹿追上去。座下麋鹿似乎也來了脾氣,猛然也是越起,要自前面那人頭頂越過,卻不曾想,那人身子前傾,他座下麋鹿經然後蹄飛揚,踹了過來。胡不歸的那頭麋鹿猛然用鹿角擋隔,前面那麋鹿的後蹄卻靈巧的在胡不歸所乘麋鹿鹿角上一點,身子又加快幾分向終點衝去。在最後一個拐彎處,胡不歸所乘麋鹿猛然躍起,斜斜飛出五丈多遠,直插終點。卻終究晚了半步,被那人搶先踏上了終點。

樹下一片歡聲雷動,那人與胡不歸先後從巨樹上縱馳而下。胡不歸這才看清,勝過自己的竟然是個女人!這女子面上蒙著一層黑紗,看不清面目,身材卻是極為婀娜,一雙眼楮望向胡不歸,那眼楮深邃如潭,不由得令胡不歸心裡一顫。

這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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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5:34: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妖谷琴韻 第四十五章 出谷

    胡不歸只覺得那女子瞥向自己的那一眼極為熟悉,就像是自己在寒夜里遙望閃爍的星光,那星光似乎也在看著自己,穿越遙遠的空間,呼喚著他的心靈,那究竟是怎樣的感覺,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身下的麋鹿垂頭喪氣的喘著粗氣,在鹿群中向來高傲的它卻沒有想到自己會輸,不禁一陣抑郁。胡不歸拍了拍它的肩膀,道︰“輸了就是輸了,咱可以不服,卻不能不認輸,是爺們兒就得輸得起!別怕,老胡不會殺了你吃肉的,照樣請你喝酒!”

    胡不歸正跟那頭麋鹿絮叨著,小虎卻嗷嗷叫著竄到那女子面前。那女子輕盈的跳下鹿背,蹲在小虎面前。小虎毫不客氣的朝她嗷嗷直叫,那女子笑著伸出一根指頭,輕輕彈了小虎一個腦夯兒。小虎立即就佯裝身受重傷,昏倒在地上裝死。那女子咯咯一笑,將小虎從地上抱起來,兩個在一起嘻嘻哈哈的鬧了起來,這兩個顯然是極為親熱地。鬧了片刻,小虎這才轉身走向胡不歸。

    胡不歸嘴巴沖著那女子一努,問小虎道︰“你朋友?”

    小虎竟然頗為自豪的嗷嗷應答了一聲,胡不歸撓撓頭皮道︰“你這家伙啥時候認識她的?”小虎指手畫腳的一邊比劃一邊怪叫著,卻是怎麼也說不清楚。

    自從胡不歸遇上許青青之後,他就覺得女人啊,是種奇怪的動物。比如說許青青,先是莫名奇妙的出手救自己,接著就偷走小青,還致使自己身受重傷,按說應該是結仇了。可是這丫頭在梵天谷卻又莫名奇妙的幫助自己,這就實在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至于面前這個身為天妖的女子,胡不歸覺得那更是比女人還要奇怪的動物了。她不單是天妖,還是個女妖,不但是個女妖,還是個贏了自己的女妖。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跟小虎這般親密,簡直就要趕上他與小虎患難與共中建立起來的感情了。

    眾人歡呼著圍住了那女子,梅奶奶也笑吟吟地走上前去,手上拿著一只銅盒,鄭重其事的交在那女子手上。那女子恭恭敬敬的接過銅盒,將銅盒打開,她伸手將里面的事物拿了出來,卻是一片殘破的石片,色澤炯黑,其上隱約鐫刻著些花紋或是文字,卻不知道是個什麼寶貝。卻听梅奶奶鄭重說道︰“雪兒,這片天母石非同小可,據說其中蘊藏著一個絕大的秘密,就由你暫時保管五百年,直到下一次騎鹿大賽為止。這期間希望你能參透其中的秘密。”

    這女子將那石片放回銅盒,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道︰請奶奶放心,輕雪一定努力參悟其中奧秘。”

    梅奶奶點點頭道︰“你也不需刻意為之,一切都還要看機緣,若是能解得開那自然是好,解不開卻也不必懊惱。這秘密已經沉睡了億萬年了,從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梅奶奶又拿出一個瓷瓶,對胡不歸招手道︰“好孩子,你過來!”

    胡不歸越下麋鹿背脊,來到奶奶身前。梅奶奶對他道︰“這是一瓶天妖續命丹,雖是我妖族所煉制,卻不帶妖氣,而是蘊含了天地間那一片勃勃生機,對于身受重傷之人有莫大的好處,你今日得了第二名,成績已經很是不凡了,這瓶天妖續命丹你且收下吧。”

    胡不歸謝過梅奶奶卻撓了撓腦袋,道︰“奶奶,還有什麼獎品沒?”

    梅奶奶微微一愣,心道︰難道這小子還嫌獎品不夠啊?卻听胡不歸道︰“我答應了比賽完畢之後要請那家伙喝酒的,奶奶能不能賞點兒酒菜啊?”說著向後一指在身後不遠處並未逃跑的麋鹿。

    梅奶奶不禁莞爾,這天妖谷里請麋鹿喝酒倒還真是第一次,並且那頭麋鹿也沒有像其他麋鹿那般,跑完比賽之後就逃入樹林,而是靜靜地站在不遠處,一雙濕漉漉的眼楮望著胡不歸,似乎真在等著胡不歸請它喝酒呢。奶奶笑道︰“可以可以,一會兒叫梅四替你預備著。”

    老祖與白如鴻一前一後上來給胡不歸賀喜,胡不歸不好意思地道︰“才得了個第二,下次再來我一定能拿第一!”他卻沒有想想下次的騎鹿大賽可是五百年以後的事兒了。

    比賽結束之後,眾人紛紛放走捉來的麋鹿,只有胡不歸的那一只自動跟在胡不歸等的身後回了天妖村。正午時分,盛大的宴席鋪展開來,天妖谷內,人人臉上帶著一股子笑意,其中估計不乏暗自慶祝︰這古怪的人類終于要離開啦。

    現在,在這個古怪的人類左邊是嗷嗷狂吃的小虎,右邊則是很突兀的佔據著兩個人的位置的麋鹿。在麋鹿身前放了一大筐嫩草蔬菜,甚至還有一個盛滿美酒的大海碗,胡不歸揪住麋鹿的鹿角,不住的勸酒︰“來,再喝一口!”于是那頭麋鹿生平第一次嘗到了一種古怪的液體,這種液體辛辣,像火一樣在身體里燃燒,卻令它產生了莫名的興奮,實在是奇妙至極。到了後來,竟不需要胡不歸來勸,自動咕咕的飲起酒來。從此以後,在天妖谷出現了一頭常常跑到天妖村偷酒的麋鹿。

    胡不歸喝得興起,扯開胸口衣衫,不住地與同桌的白如鴻、梅七等踫杯,一碗碗的酒水汩汩的流入這小子的肚子里,小腹漸漸的隆起了。待酒足飯飽之後,胡不歸突然站了起來,走到老祖和梅奶奶身前,深深一躬,道︰“老爺子、奶奶,小子這便走了,咱們後會有期吧。”說著又向廳上眾人一拱手道︰“諸位也多保重!”說完帶著小虎轉身出門,頭也不回的去了。

    白如鴻和梅七追了出來,白如鴻道︰“兄弟,我送你出谷。”胡不歸灑然一笑道︰“那就有勞白大哥了。”而梅七卻追上前來,將一個紙包交給胡不歸,里面卻是一大塊熟牛肉。梅七道︰“這個是四哥讓我交給你的,你帶在路上吃吧。”

    胡不歸心頭一暖,遠遠瞥見梅四偷偷躲在大樹後面朝他張望,于是大聲對他喊道︰“謝謝你啦,廚藝天下第一的大哥!”梅四心頭一陣狂跳,撞破一面牆,徑直躲進一間屋里,用棉被蓋住了頭臉,他說我是廚藝天下第一!我是天下第一!

    胡不歸哈哈大笑著轉身離去,那麋鹿晃晃悠悠的跟在他們身後,四蹄亂踏,卻興奮無比。穿過樹林,胡不歸對那麋鹿道︰“小鹿啊,你去吧,下次老子再來找你喝酒!”那麋鹿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鹿鳴,隨後甩開四蹄,轟的一聲撞進了樹叢之中,跌跌撞撞的跑遠了。

    白如鴻帶著胡不歸向山谷出口方向走去。胡不歸長長呼出一口氣,一股酒氣隨呼吸散入風中。驀然一聲琴響從身後的樹林中傳了出來。那琴聲宛如一股清泉,涔涔從青石上流過,隨風向著胡不歸他們追來。胡不歸不禁停住了腳步,這琴聲卻已經是第二次听到了。而小虎卻猛然凌空翻了一個筋斗,隨後向著那琴聲所來之處奔去。

    那琴聲毫不停歇,仍自在林間流淌,一種清涼淡然的情懷透琴而出。胡不歸取出竹簫,簫聲如風,輕輕吹過樹梢,風中樹葉微微搖曳,那風兒在樹梢上跳躍,在山林里徘徊,驟然遇上了流水,兩相都是一顫。那琴聲逐漸低回,直至細不可聞,卻又陡然迸發出兩聲清音,水珠一般綻開了。而簫聲則飄飄蕩蕩從水面掠過,與那琴聲相和,那水依舊是水,只是生出一層層的漣漪,而那風中卻夾雜著陣陣酒意。突然那風酣暢淋灕的在山林中奔流一圈,而後猛然一散,消失在寂靜之中,那琴聲也就此嘎然而止。

    片刻之後,小虎笑眯眯的從樹林中跑了出來,胡不歸也笑道︰“我們走吧!”說著就邁開大步,向谷口處走去。卻突然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胡不歸扭頭一看,卻是那頭千年幻熊。胡不歸哈哈笑著拍了拍幻熊的胸脯道︰“老黑,我這就要走啦!”

    幻熊點點頭,舉起一根蘿卜粗細的手指道︰“記住你答應過的,蜜煉芙蓉火腿!”

    胡不歸道︰“放心吧,忘不了的,下次來一定帶給你,不光有火腿,還請你喝酒!”幻熊大喜,一路將他們送到了洞口。穿過黑暗曲折的山洞,最後來到懸崖邊。

    那條頭頂生著金冠的巨蛇前幾天剛被白如鴻爆打一頓,此刻見到他不禁縮到角落里去了,生怕這家伙再度發 。一個粗大的身子蜷縮在岩石縫隙之間,甚為可憐。白如鴻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臭蛇,你躲什麼躲!招呼小蛇送我們上去啊!”

    那靈蛇這才戰戰兢兢的從石縫中擠了出來,口中發出嗤嗤之聲,立即便有無數小蛇從四面八方涌了出來。這些小蛇一條纏著一條,托著胡不歸等人向洞外滑去,又慢慢的向山頂升起,一直到將兩人一貓送到山頂。白如鴻手指山下道︰“胡兄弟,你沿著這個方向一直走就可以出去了。這一別卻不知道何時能在相見,你自己多保重吧!”

    胡不歸點點頭,重重的握了握白如鴻得手,道︰“白大哥你也多多保重!”說罷帶著小虎,飄飄灑灑下山而去了。

    山風呼啦啦吹過來,群山一片秋意闌珊。在天妖谷內四季如春,一出谷才想起時令已是深秋了。胡不歸帶著小虎在山間攀爬跳躍,一路向下,兩個多時辰之後便來到了長江邊上。胡不歸沿江向下走去,來到一個渡口,一艘渡船候在岸邊。胡不歸拔腿上船,與小虎找了個空位兒坐了下來。

    船上等候開船的還有十余人,都是要去對岸的船客。那艄公只管坐在船尾抽旱煙,卻不急著開船。船上眾人便坐在一處聊天。胡不歸回望天妖谷方向,只見一片秋山景色。這幾日在天妖谷中與眾妖相處,卻覺得這些妖類與人卻也沒有太大分別,也有悲苦喜樂,也有生老病死,卻不似世間流傳的那般恐怖詭異。

    那艄公又等了些時候,陸續上來了幾個山民,這才起身解開纜繩,開動了渡船。渡船過了長江,胡不歸帶著小虎沿路而行,只見一座城池巍然壯觀。城門紙上寫著三個大字︰襄陽城。胡不歸隨著人流步入城內,只見城中人來人往,商販店鋪絡繹不絕,倒也極為繁華。其時已近黃昏,胡不歸帶著小虎走進一家酒樓。

    上得二樓,尋了個臨街的雅間,丟下一大陀銀子,吩咐伙計上酒上菜。不多時,酒菜齊備,便一邊吃喝一邊望著樓下來往行人。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胡不歸的眼中,卻是青龍會的孽龍。原來那日長江一戰,他也未死。孽龍正朝著這酒樓而來,胡不歸不由得縮回了頭頸,此時他的體質,逃命自保,或許還成,若說與人拼打爭斗,卻與自殺無異。

    片刻之後,听見腳步聲響,卻是那孽龍進了隔壁的雅間,只听得那孽龍畢恭畢敬的說道︰“師叔,您老人家早來了啊。”

    又有一人陰沉沉的哼了一聲道︰“你師兄他們呢?怎麼沒有一起來?”

    孽龍陪笑道︰“三師兄與九師兄正在路上,說話就來,七師兄正在監視著那群家伙的動向,弟子先陪您老人家喝著,此時天色尚早,毒龍師兄說等晚上再動手也不遲。”

    那孽龍的師叔道︰“此事宮主十分在意,千萬別辦砸了,否則你們幾個怕是回不了巫冥宮了,知道了嗎?”

    孽龍低聲應道︰“是,是,弟子明白,有師叔您老人家坐鎮,此事萬無一失。”

    胡不歸听到這里不由得想︰听他們言語,似乎是要對什麼人下手,卻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孽龍以及那巫冥宮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要暗算之人,多半是好人了。倒要听听他們有什麼陰謀,好早早通知對方。誰知隔壁兩人卻不再說這件事兒了,只听得那孽龍不住的勸他師叔喝酒,言語中也是諸多阿諛奉承。

    小虎吃飽喝足之後,在桌子上翻到過來,正想舒服得哼哼幾聲,卻被胡不歸一把捂住了口鼻,胡不歸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後放開小虎,就在這時一陣咚咚的腳步聲自樓下傳了上來。听的隔壁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卻是毒龍和蒼龍到了。兩人也是一進屋之後就喊了聲師叔,那老頭兒道︰“怎麼才來?”

    毒龍上前道︰“弟子命老七監視著那一干人,又對今夜之事做了些安排,這才來遲了,請師叔恕罪。”

    那老頭兒哼了一聲道︰“那一干人現在何處?今晚之事你又是怎生安排的?”

    毒龍突然沉默不語,胡不歸心中突然一動,拉了小虎從打開的窗子無聲無息的飄了出去,又輕飄飄上了屋頂。他們人剛出房間,只見一股黑氣透過隔壁牆板滲了進來,那黑氣猶如千萬根利針一般橫趟整個屋子,隨後又悄無聲息的縮了回去。這毒龍行事果然謹慎,若是這屋中有人,此時也已經是死人了。

    胡不歸伏在屋瓦上,听得毒龍道︰“他們人現在在悅來客棧,他們包下了整個後院。我叫狂龍守在前院,如有動向,便立即與我們聯絡。另外,二師兄魔龍、四師弟飛龍、六師弟火龍和八師弟暴龍也都在往這邊趕來。等他們來齊了,我們就——”毒龍說到這里聲音突然變得極低,再也听不清他說的什麼了。

    那老者沉吟半晌,道︰“老三,就按你說的辦吧,老二他們怎麼還不來呢?”

    胡不歸听說這毒龍還要來四個師兄弟,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頭,若是他此刻未受傷的話,或許還能跟他們周旋一二,此刻的話即便是逃命恐怕都難。胡不歸想了想,偷偷從另一側屋檐飄了下去,而後繞過一個小巷,來到大街上。四處向人打听那悅來客棧的位置,想著即使不能跟毒龍他們硬拼,也可以事先通知悅來客棧那群人,叫他們早做防備。卻不知道,毒龍他們要暗算的人都是誰?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7:0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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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妖谷琴韻 第四十六章 夜襲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深秋的風沿著街道吹來,帶來一陣寒意。華燈初上,人影朦朧,胡不歸沿著長街向城西走去。轉過一個街角,前面不遠處一塊招牌在燈光搖曳裡顯現出「悅來客棧」幾個大字。

胡不歸看看左右無人,遍輕輕躍上屋頂,矮身前行,來到悅來客棧之上。他繞到後院屋頂上伏身向下張望,猛然在院中看到一個人,心中不覺一動。那院子頗為寬闊,一個女子獨自一人站在院中一角的薔薇花架下,出神的望著院中幾株菊花。屋內透出的燈光映在她的臉上,那臉上是幾份莫名的惆悵。這女子竟然是許青青,才沒多少時日不見,卻見她面容清瘦了不少,在燈影朦朧中更顯出幾分落寞神情。

胡不歸心道︰她怎麼會在這裡?莫非毒龍他們要伏擊的卻正是梵天谷的人嗎?卻不知道她師傅來了沒有?想起南塘秋,胡不歸不覺有些氣往上衝,這老小子竟然施法暗算自己,搞得自己現在這般狀況,這筆賬卻早晚要跟他算!但若真是他們梵天谷遭受毒龍等的伏擊,卻也不能不管。仇要報,人卻也不能不救。與自己有仇的不過是南塘秋一人而已,等這事兒過去之後再找他算賬也不遲。

胡不歸並未猜錯,這後院所住確實是梵天谷的門人弟子。原來南塘秋那日帶著一眾弟子到青城山之後,見事情沒有結果,卻不願意就此回山,還想等一個月後再次上青城山看天玄老道的熱鬧,便帶了門下弟子在外遊玩,只等一個月後再度上青城。眾弟子自然是歡呼雀躍,難得有機會在外遊玩,個個都是遊興甚濃,只有許青青一個似乎憂心忡忡,失去了往日的活潑。

許青青自從在青城山見了崑崙派前去找胡不歸問罪的陣仗,又見到師傅與往日不同的言行,不由得一絲憂慮浮上心頭,卻不知道那個古怪小子這次能否過的去這一關。一片心思卻又無人能說,就此悶悶不樂的隨著師傅、師兄們四處遊逛。師姐、師兄們也發覺這個小師妹有些不大對頭,卻都道是小孩子又使小性子了,也沒怎麼在意。而南塘秋現在一門心思就是如何能夠將胡不歸這事兒鬧得更大些,叫青城派無法收場。更沒心思去管自己小徒弟為何不甚開心了。

胡不歸正躲在屋頂上偷偷窺探,卻見屋門打開,一個梵天谷的女弟子走了出來。那女弟子走到許青青身前,拉著許青青的手道︰「小師妹,怎麼一個人在外面坐著?外頭風冷,小心著涼了。」

許青青道︰「我沒事兒,江師姐,我就是想在院子裡清靜清靜,一會兒就回房間去。」

那江師姐道︰「那你早點回房休息啊,明天一早還要出去遊玩呢。」說完回便到房裡去了。

胡不歸正在想如何通知許青青有人要來暗算他們,突然瞥見小虎百無聊賴的趴在自己身邊,不由得眼楮一亮,身子如煙般的躥了出去。片刻之後,一隻白貓懶懶散散的出現在青青面前。青青不由得一愣,這不正是與那傢伙形影不離的那隻小貓嘛!卻見那小貓口中叼著一張紙條,一個心兒突然怦怦直跳,伸手取下那紙條,卻見其上墨跡淋漓,上面歪歪斜斜寫著一行字︰小心,今晚有人要來偷襲。

許青青說不出來是失望還是驚訝,她對小虎道︰「破貓,那人在哪裡?」

小虎不滿的嚎叫了一聲,厥著尾巴跑出了小院。待許青青追出去時,卻已經不見了小虎的蹤跡,只得悻悻回去了。青青拿著那張紙條走進了師傅的屋中,將紙條交給了南塘秋。南塘秋看完紙條皺著眉頭問︰「青青,這紙條你是哪裡來的?」

許青青道︰「是在門口地上撿到的,卻不知道是誰留下德,也不知道這紙條上說的是真是假,不過師傅,我們還是小心點的好。」

南塘秋道︰「是該如此,你去召集眾位師兄、師姐,為師有話跟他們說。」許青青應聲去了。不多時,眾弟子都來到南塘秋屋中。

南塘秋道︰「今晚或許會有事發生,大家都警覺一點,男弟子全都睡到北廂,女弟子都睡南廂,每屋留一個守夜的弟子,如有異動,則喚醒其他人,但沒我口令不得出屋。都聽清楚了嗎?」

眾弟子應了一聲知道了師傅,南塘秋揮揮手道︰「好了,都去休息吧。」南塘秋雖覺得這紙條來的蹊蹺,但目前卻也只能靜觀其變。他盤腿坐在床上,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個胡不歸來,此刻他早該是心脈斷絕而死了吧。這小子中了自己的炎龍破元氣卻還敢跟玉玨等人動手,簡直就是自取滅亡。不過這下倒也可將胡不歸之死推給玉玨等人,這下崑崙派算是於青城結了仇,以後可有的熱鬧看了。

南塘秋得意了片刻,便收斂心神,閉目修煉起自梵天寶典上看到的練功法門來。一直到月上中天,院子裡卻依舊是靜悄悄一片,不見敵人來襲。突然,南塘秋聽到屋頂上一陣輕響,那聲音極細微,卻逃不過南塘秋這等高手的耳朵。

南塘秋悄然打開房門,飛身躍上屋頂,卻見一條人影,肩上扛著一條麻袋,正向遠處掠去。那麻袋裡似乎是個人形,南塘秋瞥到南廂女弟子所住的房子,窗戶卻是打開的。南塘秋暗道不好!立即驅動身法追了上去,卻沒想到,前面那人發覺有人追來,立即加快了速度,飛也似的朝城外奔去。

南塘秋在後緊追不捨,眼見著越追越近,突然那人後背生出一雙翅膀,一下子沖天而起,飛上了夜空。南塘秋略一動念,一柄精光閃爍的飛劍從他腰上躥了出來,他駕馭著飛劍,緊緊跟在那人身後。南塘秋的速度已經是快得驚人了,身子幾乎化為一道淡淡的煙氣,卻依然距離前面那人二十餘丈距離,始終難以靠近。轉眼兩人一個追一個跑,便出了襄陽城,那人向著長江邊上飛去。南塘秋也隨之而去了。

那人在前面喊道︰「老東西,你追我做甚?」

南塘秋道︰「老夫瞧你鬼鬼祟祟不是什麼好人,你肩上背的是什麼?」

那人道︰「你要嗎?那就給了你吧!」那人突然脫手將那麻袋拋入長江,其時一朵烏雲遮住了月亮。南唐秋大驚失色,生怕那麻袋裡裝的是自己徒弟,轉瞬之間趕到那麻袋前,一手抄起麻袋,伸手一撕,麻袋破開,裡面卻是悅來客棧裡的小夥計。南塘秋心知上當,猛一扭頭,卻早已不見了那人蹤跡,只是夜色無邊。

南唐秋挾著那昏迷中的小夥計,化為一道淡影,朝悅來客棧飛掠而去。待回到悅來客棧,丟下那小夥計,衝進後院,直奔南廂房,卻見裡面已經是空空如也,女弟子們早已一個不剩,不知去向了。他立即朝北廂房高聲喊道︰「慕白!蘇慕白!你們在不在!」卻沒有人應答。南唐秋一腳踹開北廂房門,卻見北廂房裡也是人去屋空,所有帶出來的弟子都不知去向了。南唐秋不由得一陣焦躁,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只覺的一股無名怒火直往上衝。

南塘秋一聲輕喝,腰上飛劍繞身而出,一人一劍直衝上天。南塘秋飛上天空之後,向四周極目望去,只見夜色沉沉,卻哪裡有弟子們的蹤跡,不由得有些茫然失措,情急之下,驅動飛劍在襄陽城上空急速盤旋找尋。,一條人影在夜空中又如幻影一般,閃來閃去。

卻說胡不歸讓小虎遞完紙條之後便躲在悅來客棧對面的樓上一間空屋子裡,靜靜觀望著。到了子夜時分,卻見一條人影扛著一個麻袋飛上了對面的屋頂,卻並不下到院子裡,而是腳不停步的向前飛掠而去。胡不規正自詫異,不知道那人在搞什麼名堂。卻見南塘秋飛身上房朝那人追去,心中恍然,原來如此,糟糕糟糕!胡不歸心中大罵南塘秋笨蛋,卻也無計可施,只得眼睜睜看著兩道人影轉眼就消失在遠處的夜色之中。

胡不歸心道︰這下正主該出來了吧。果然,片刻之後,六條黑影浮現在悅來客棧屋頂之上,猶如黑煙一般,悄無聲息的落在院中。其中兩條人影分別貼在南北廂房窗戶下,而另外四名則守住了兩側門口。那窗戶底下兩人分別從懷中取出了件事物,將尖細的一端輕輕插入了窗紙,似乎將什麼東西注入了屋內。卻聽北廂房內一聲爆喝︰「什麼人!」北廂房的窗子 的推開了,一個人仗劍躥了出來,正是梵天谷的大弟子蘇慕白。

而這時南廂房也是一陣騷亂,聽見顏如雁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好!賊子施放了迷藥!大家快屏住呼吸!」南廂房房門大開,幾個女弟子晃晃悠悠跑了出來。

守在北廂房三人不等蘇慕白看清楚,同時出手,只見黑影一晃,數根暗龍縛神索向蘇慕白纏去。蘇慕白若然不愧是梵天谷的大師兄,手中長劍一陣叮噹作響,劍尖靈動無比的點在那數根猛然襲來的暗龍縛神索上。在北廂房圍攻蘇慕白的正是毒龍、蒼龍和孽龍,三人同時感到手上一麻,都不由得暗自吃驚,原來這小白臉修為這般了得。

蘇慕白守勢未消,攻勢又起,一柄長劍電閃般的刺向孽龍脖頸。孽龍大驚失色,身子向後疾退,手上尖刺不住在身前揮舞。卻不曾想,蘇慕白這一劍實而虛之,若是孽龍動作太慢,這一劍就筆直刺出去,而孽龍只要一動,這一劍便又成了虛招,猛一轉折刺向旁邊蒼龍。蒼龍不避不讓,手中兩柄龍爪迎了上去。蘇慕白身隨劍走,眼見這就要與蒼龍撞在一起,卻突然整個身子向後一翻,猛然刺向毒龍小腹,這一劍卻比前兩劍更快了數倍,這幾下動作端的是如行雲流水,又快如閃電,如此變化多端令人歎為觀止。胡不歸在對面樓上看的是連連暗自叫好,從前卻不知道這姓蘇的竟有如此本領,倒是小瞧人家了。

眼見著刺向毒龍這一劍便要沒入毒龍身子,蘇慕白卻突然身子一軟,撲通倒在地上。毒龍左手魔元狂湧,一道拇指粗細的暗龍縛神索立即捆在了蘇慕白的身上。而此時毒龍的冷汗才冒了出來。眼見著蘇慕白便要出奇制勝了,卻突然倒地被俘,不由得叫胡不歸大感意外。

而對面衝出來的幾名女弟子還沒跟狂龍等過上一招,便即癱軟在地,失手被俘。而陸續衝出房門的男弟子們也都三兩下就軟倒在地了。這時孽龍才笑道︰「多虧三哥準備了金仙倒,否則這群傢伙倒還真不容易對付呢!」

胡不歸不禁恍然,原來毒龍他們先前吹入屋內的東西叫金仙倒,卻不知是種什麼迷藥,藥效這般厲害。卻聽毒龍道︰「別囉嗦了,趕緊把人帶走!」毒龍等六人施放出暗龍縛神索,將軟倒眾人一一捆綁了,抬了出去。屋內沒來得及出來便被迷倒的弟子也都一一被捆起來,抬了出去。六人腳不停步,將梵天谷一眾弟子盡數搬出悅來客棧,兩輛馬車早已停在小巷中。幾個青龍會的屬下將梵天谷的弟子們一一抬上馬車,很快就拐進了小胡同裡,朝著北面駛去。

胡不歸看清了他們的去路,又等了片刻,這才悄然從藏身的小樓中竄出,沿路追了出去。待追了片刻卻仍不見人影,不由得一陣奇怪,於是躍上屋頂,向前眺望,卻見幾條小巷曲折,卻都是一片寂靜,那輛輛馬車便像是消失了一般。胡不歸足下真元暗湧,虛步踏上天空,於高處向遠處眺望,卻還是不見那馬車蹤跡,心中一陣狐疑,按說馬車卻跑不了這般快,怎麼就此不見了呢?想到此處,不由得心中一動,返身向回找去。才走了沒幾步,就聽見前面有些動靜,便立即藏身在街邊一間店舖的屋簷下。屏息凝神,側耳傾聽。只聽得破空之聲響起,探出頭去,空中四道人影向著城外飛去,正是毒龍等人,卻不知道還有兩個去了哪裡。

胡不歸悄然溜到毒龍他們飛身而去的那所宅院後面,身子貼著圍牆,悄無聲息的溜了上去。只見這是一所極大的宅院,院落屋舍眾多,似乎是家富貴人家。卻見那宅院西南處有燈火閃爍,胡不歸悄悄潛入院內,向著西南處游去。

待到了近前,只見院外停著兩輛馬車,馬匹早已牽走了,只留下兩具空車。而此處距離悅來客棧不過兩條街,誰能想到他們會將人藏在如此近的地方呢?胡不歸不由得暗自佩服毒龍的計劃,一來南塘秋想不到他們的據點就在這附近,一般掠奪了什麼都是攜贓遠遁,誰會想到這賊卻就蹲在附近,待你走了他才走呢。再則,這許多梵天谷弟子,若想轉眼就將他們帶走卻也是不能,即便動作快些,也最多不過出城而已,而南塘秋駕馭飛劍在天上一望便知了,倒不如藏在這裡,能更快的銷聲匿跡,叫南塘秋無從找尋。

胡不歸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亮著燈光的大屋子,卻聽見裡面有人低聲說話,聽聲音正是從前打過交道的蒼龍和孽龍二人。只聽那孽龍道︰「這些娘們容貌都還不錯,尤其是這個姓顏的小娘們,一看就是個風騷娘們,玩起來一定他媽的爽得很!」

卻聽蒼龍道︰「老十,你還是老實點吧,這些娘們可都是師傅他老人家特意關照過的,誰也不許動她們一下,師傅他老人家有特殊用途呢,你若是活的膩歪了就動一個試試,只怕你上面下面兩個頭都保不住!」

那孽龍悻悻笑道︰「若只是摸幾下師傅他老人家總是不知道的吧,只要九哥你不說--嘿嘿--」說話間從屋內傳來幾聲極低的掙扎之聲,顯然這孽龍已經對顏如雁上下其手了,料想那顏如雁身上被縛,嘴上估計也是出不了聲,只得在喉嚨間發出幾聲微弱的抗議。

胡不歸心思狂轉,想著怎生救人。以目前自己的狀況,若是正面相對,單單孽龍一人就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更別說還有蒼龍也在屋內。若想救人,看來只能智取了。

南塘秋在襄陽城上空轉了數十圈,卻始終不見門下弟子蹤跡,不由得越來越心焦,正要降下去,回悅來客棧再仔細勘察一番,卻瞟見先前將自己引出城去的那人正向著西北方飛去。南塘秋猛然向更高處飛昇,自高空中追向那人。那人毫不察覺頭上高空中有人,仍不緊不慢的向西北方飛去,一直出了襄陽城,來到郊野方才減慢速度,向著一個山崗掠去。

南塘秋在高空看得清楚,那山崗卻是一個亂墳崗,一座座墳頭遍佈山崗,卻不知道此人到這裡來要見誰?南塘秋先前上了這人一當,此時便謹慎了,也不急於上前,只是悄然降落下來,不遠不近的跟在那人身後,料想跟緊此人,必能得到徒弟們的下落。

那人在墳頭間左轉右轉,一個身子突然快了起來,在墳頭間閃動不定,突然身子一矮,在一座大墳後面消失不見了。南塘秋猛然一驚,暗道︰好狡猾的賊子啊!便不再掩藏形跡,比直衝向那人消失之處,一身真元卻疾速運轉起來,護住了週身要害。南塘秋剛剛飛到那大墳上,猛然一團火焰撲面而來,南塘秋不愧為一代宗師,臨危不亂,一揮衣袖,勁風所致,那團火焰竟倒轉回去。誰知火焰一消,身後一股大力無聲無息的衝了過來,等南塘秋察覺,卻已經近在咫尺了。南塘秋這才知道,自己又中了埋伏。

南塘秋心知敵人必是早有準備,危及來臨卻冷靜下來。那來自背後的一擊,沉雄陰險,力道極大,又是攻了他個猝不及防,但見他手上劍光一閃,頭也不回,長劍反手向後揮動,只聽得叮噹之聲響成一片,南塘秋長劍曼妙無比的一陣切削疾刺,分十八次將那股力道化解於無形。身後力道剛消,迎面一柄漆黑的長刀直劈過來,與此同時,左右悄然飛出四道魔元構成的暗龍縛神索,南塘秋頓時陷入重圍。只見他長劍隨身而舞,在身周丁零噹啷的一串爆響,化為千百點閃爍的寒星,向四周爆開,圍攻的眾人與那劍尖上蘊含的真元相交的一剎那,一股威力強大的能量自那點點劍光中爆發出來,眾人全都爆退不止。南塘秋這才回轉身來,手上長劍仍兀自顫動不止,顯得分外靈動。

卻見身後一個枯瘦老者站在身後五丈開外,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驚訝。此人正是毒龍等人的師叔,巫神道的師弟方苦桐,方纔那力道沉雄的一擊便是此人發出的。南塘秋冷笑道︰「巫冥宮還真是越來越下作了,連方長老都搞這等背後偷襲的勾當,不知道巫神道是不是也埋伏在這附近啊?不如一起上來好了。」

方苦桐老臉微微一紅,尚未說話,卻有六條人影出現在南塘秋四周,將他團團圍住,只聽毒龍笑道︰「收拾南谷主又豈用家師出馬,有我們兄弟幾個便足夠了。」語聲未畢,雙手爆出兩道暗龍氣,一上一下攻向南塘秋,而其他幾人也都紛紛向南塘秋攻來,頓時一股濃重的黑氣將南塘秋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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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妖谷琴韻 第四十七章 解圍

    屋內燭火閃爍,梵天谷眾弟子們被丟在地上,倒成一片。孽龍仍在大吃顏如雁的豆腐,一面嬉皮笑臉的摸摸捏捏,一面對蒼龍說道︰“九哥,這番若不是三哥的計謀好,加上四哥飛得夠快,能把南塘秋那老小子引開,只怕事也難成事呢。”

    蒼龍道︰“三哥的計謀自然是好的,四哥嘛,還不是仗著師傅給他的龍翼才敢去誘走南塘秋,否則憑他的本事哪敢一個人行事。”

    孽龍又道︰“九哥,你說師傅他老人家要這些個梵天谷的弟子做什麼呢?”

    蒼龍道︰“師傅吩咐我們做,我們做就是了,卻問那麼多干什麼?”

    孽龍笑道︰“我倒也不想知道,只是若這些人並無大用的話,我倒想請師傅將這個娘們賞給我了,你看這肉乎乎的身子,看著就流口水啊!”

    蒼龍笑罵道︰“你這條色龍!你那里女人還少了啊?我听說你小子在自己窩里養了二十多個小娘們了,你還嫌不夠啊?”

    孽龍道︰“嘿嘿,我也就只好這一口,不像二哥、三哥他們,二哥就喜歡拼命練功,把自己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有什麼意思。三哥倒是不大練功,卻一門心思想著往上爬。照我看,還不如像我這般每日飲酒作樂來的快活呢。”這家伙嘴上說著,手上也沒閑著,一雙手摸上了顏如雁的胸脯,顏如雁又羞又怒,奈何全身動彈不得,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喉嚨里發出幾聲低不可聞的聲響。

    被丟在角落里的甦慕白此時雙眼噴火,看著自己的顏妹受人輕薄,一雙眼楮幾乎要滴出血來,怎奈和那金仙倒的藥力尚未過去,身上還捆著猶如實質的暗龍縛神索,若是此刻叫他能夠動彈,必定將面前兩個賊子碎尸萬段!甦慕白正自怒火熊熊,卻突然瞟見沿著牆腳,一條古怪的爬蟲別別扭扭的朝這邊爬來。待那條爬蟲臨近身邊,甦慕白這才看清,哪里是什麼爬蟲,卻是一張用黃表紙符咒折成的蟲形事物。不由得一陣奇怪,那爬蟲慢慢爬上甦慕白的身子,突然一股真元從小蟲上釋放出來,涌入了甦慕白的體內。

    這等古怪的事物,自然是胡不歸的手筆。想那些飄逸出塵的修真之人化紙為鶴,施展法咒是何等的輕靈瀟灑,卻只有胡不歸一人能將這原本輕靈的紙鶴折成古里古怪的爬蟲,然而胡不歸就是這樣一個不拘一格的人。倘若折成紙鶴,飄逸倒是飄逸了,只怕是怎麼也躲不過蒼龍、孽龍的眼楮了,更何況胡不歸所折的紙鶴多半更像蝙蝠。

    那符咒上的真元透入甦慕白的體內,甦慕白立即感到原本制住丹田的暗龍縛神索的一端悄然瓦解了,整根暗龍縛神索也隨之崩潰開來,甦慕白心頭一喜,便要長身而起,卻猛然感到雖然暗龍縛神索已經解開,但手足依舊是酸軟無力,那金仙倒的藥效還沒有過去。這時,那符咒又在他身上跳了一跳。甦慕白悄悄展開那符咒,只見背面寫著幾個字︰莫要輕舉妄動。卻不知道是何人在暗中相助。

    甦慕白畢竟是大師兄,看著眾多師弟、師妹都癱軟在地,此時若貿然行事,必將牽連到他們,卻是要謹慎行事,好將師弟、師妹們全數解救出來。甦慕白暗自運轉真元,卻發現體內真元不及從前的十分之一,他悄然送出一股真元,射入身旁的王圓通身上。王圓通身子一顫,眼楮頓時一亮,望向大師兄。甦慕白用眼光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隨後又將身旁師弟們的暗龍縛神索一一破解,很快大半人都悄悄解開了暗龍縛神索,只是那金仙倒的藥效尚未消散,一時仍無法與人動手。眾人生怕蒼龍他們察覺,都小心掩飾著,仍舊裝作動彈不得。

    就在此時,突然一個人推開了房門,還沒等蒼龍和孽龍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屋里,此人正是叫別人不要輕舉妄動的胡不歸,他自己卻大咧咧的走了進來。

    蒼龍和孽龍目瞪口呆的望著胡不歸,卻不知道這小子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而許青青一見胡不歸從門外走了進來,不由得一顆芳心狂跳不止,眼楮就盯著他再也離不開了,心中不住地說︰他可是來救我的嗎?他是來救我的。甦慕白卻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原來救自己的竟然是他!從前甦慕白便瞧不上這個邋遢小子,自胡不歸在梵天谷搗亂之後,他更覺得這小子頗有些無賴,卻沒想到在這危急時刻竟是這個小無賴前來解救自己。

    胡不歸卻不看梵天谷眾人,而是對孽龍道︰“小王八蛋,原來上次你們沒死啊!”

    蒼龍首先反應過來,身子一閃堵住了門口去路。就在蒼龍身形剛動之際,胡不歸獰笑著從懷中掏出清光匕沖向孽龍,孽龍是又驚又怒,上次他見識過胡不歸的手段,知道自己若是與他硬拼還差了不少,將身子向旁邊一閃,手中尖刺斜斜刺向胡不歸左腰。胡不歸仍子向前沖去,似乎收勢不住,一個身子向著牆壁撞去,手中清光匕卻輕輕一劃,轟的一聲,迎面牆壁破開一個大洞,胡不歸足不停步,徑自奔了出去。

    卻听胡不歸在外面大喊道︰“南谷主!我找到那幫王八蛋了,他們就在這里!”

    屋內蒼龍和孽龍一听不由得全都一驚,難道三哥他們沒能將南塘秋引出城去?若是這小子將南塘秋叫來,那可就大事不好了,自己二人雖可以逃走,但這些梵天谷的弟子可就要丟下了。那師傅怪罪起來,說不定會怎樣呢。

    這二人正在猶豫,卻听那胡不歸在外面屋頂上喊道︰“南谷主,你在哪里啊?你到底在哪里啊?趕快來啊!”兩人一听,原來這小子也不知道南塘秋在哪里呢啊,雙雙飛身搶出門去,兩人心中衡量,這小子比他們兩人都稍微厲害一點,但二人合力卻一定可以勝過他,最好是在那小子找到南塘秋之前干掉他,然後再悄悄溜回這里,等著三哥他們回來。

    果然,胡不歸一見二人追上近前,連忙飛身逃走。兩人在後緊追不放,胡不歸在前面便跑邊罵︰“兩條破蛇,他***有本事咱們單條,兩個打一個不算好漢!”蒼龍二人心道︰誰與你單條,趕緊干掉你回去才是正事兒。兩人全力驅動魔元,身形如飛,與胡不歸的距離越來越近,蒼龍突然自手中射出一道暗龍縛神索,那勁氣竄出去十余丈,一段纏在前方一個屋檐上,他猛力一拉,身子驟然加快速度,嗖的飛到了胡不歸的前面。孽龍也感到胡不歸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夾住了胡不歸。

    兩人正要使出殺手,卻見胡不歸向後張望著,自言自語道︰“哎呀,南谷主應該已經得手了吧,這調虎離山果然管用,嘿嘿——嘿嘿——”

    蒼龍與狂龍又是一驚,雖不知道這胡不歸所言是真是假,但事情卻似乎真有些不妥,蒼龍對狂龍道︰“我纏住他,你快回去看看!”說著雙手射出兩道暗龍縛神索,向胡不歸纏來。孽龍轉身朝來路飛去,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心頭浮起。

    果然,等孽龍回到關押梵天谷弟子的大屋時,發現早已經是人去屋空,全都不知所蹤了。孽龍不由得大呼糟糕,這下師傅還不得要了他們的小命啊?急忙奔出屋來,卻見院外花叢里,幾個屬下已經身首異處,不由得一陣惶恐,飛身竄上天空,四處找尋了一圈卻不見蹤影,想來那些人中了金仙倒,身上又被捆了暗龍縛神索,自己卻是無法得脫的,一定是有人前來搭救了,或許還真是南塘秋回來了,此刻這些人一定是跑得遠了。一團怒火全都聚集在一個人的身上,都是那姓胡的小子搗亂,看不將他碎尸萬段!想到此處,身子朝著胡不歸他們去的方向奔去。

    孽龍卻不知道,南塘秋此刻正在與毒龍他們激戰,哪里能分身前來解救眾人。甦慕白當時一見胡不歸引走了蒼龍二人,便即明白了他的心思,低聲對師弟、師妹們道︰“大家跟我來!”說著攙起顏如雁,向外走去。眾師兄弟們互相攙扶著,跟在甦慕白的身後,出了大屋。

    然而,甦慕白並沒有帶著他們翻牆而出,而是走向了宅院深處。剛一出小院就听見幾個青龍會幫中跑過來喝道︰“什麼人!”甦慕白拔出長劍,雖然此時功力不足以與蒼龍等動手,殺這幾個普通幫眾卻是綽綽有余,手起劍落,幾下之間,幾個幫眾便都身首異處了。甦慕白帶著眾師弟們來到隔壁一個院落,推開一見房門,仗劍走了進去,是一間空屋,這才命眾人躲進了其中。這甦慕白卻也是個聰明之人,此時依照他們的情況便是跑也跑不到多遠,倒不如躲在敵人眼皮底下,等功力恢復了再作打算。

    眾人進屋之後,紛紛盤腿坐在地上,運轉真元,努力驅除著體中殘余的金仙倒藥力。眾人頂心升騰出一道道白色霧氣,金仙倒的藥力一點點地在緩慢消散。甦慕白畢竟是大師兄,沒過多久功力便恢復了六成,不等全部恢復,他便站起身來,單掌按在顏如雁的後背,頓時顏如煙頂心的白霧便濃了幾分,不多時她體內的金仙倒就清除了個七七八八。顏如雁感激地向甦慕白道︰“師哥!”

    甦慕白道︰“顏妹,我要去接應那胡不歸去,人家好意舍身解救我們,我們卻不能對人家袖手旁觀。你就在這里照顧眾位師弟、師妹,待大家功力全都恢復了,便回悅來客棧會合。”說罷悄悄捏了捏顏如雁的手,正要離開,卻听許青青站起身來道︰“大師兄,我也跟你一起去!”

    甦慕白卻一反往日的和藹,神情嚴肅的道︰“小師妹,此是非常時刻,不許你任性胡鬧,乖乖跟著大師姐,听話!”然後一轉身,跨出了屋門。許青青含著一眶眼淚,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顏如雁心中卻是極為復雜,既對師兄抱著一絲歉意,又對前面在孽龍手中受辱感到無比的憤怒,更對胡不歸升出一股莫名奇妙的怨氣。這女人的心態著實令人捉摸不透,她道自己雖受辱,然而眾人都被俘了,最終一起去死,此外之人那是誰也不會知道她有此經歷了的。然而胡不歸這一出現,令眾同門都得解救,待日後自己受辱一事定然傳遍修真界,到時候自己如何做人?

    卻說孽龍回身而返之後,胡不歸卻不與蒼龍正面交鋒,左躲右閃,嬉皮笑臉的跟蒼龍周旋,其實此時他卻是沒有實力與之一戰,只得裝作戲耍對方一般,躲躲閃閃的向遠處逃去。胡不歸一個身子猶如游魚一般,滑不留手,叫蒼龍難以著力。最可氣的是這小子邊躲嘴里還喋喋不休的念叨︰“我說蒼蛇啊,你們把那些梵天谷的人搞丟了,回去你們師傅是不是會扒光你們的褲子打屁股啊?哎呀,好可憐哦!”一邊說還一邊搖頭嘆息,似乎當真看到蒼龍等排成一排,露出大白屁股正在被他們師傅 里啪啦的一通好打。而胡不歸身邊那只白貓則是咯咯亂笑著滾倒在屋頂,簡直要把蒼龍的肺都氣炸了。他猛然抽出自己的兵刃,一雙龍爪瘋也似的向胡不歸抓去,一道道勁風刮得屋上瓦片紛紛墜地,胡不歸感到一股壓力,頓時險象環生,口中卻依然笑罵道︰“他***,突然發 了啊!莫非出來之前吃了你師娘的奶啊?這麼有勁兒!”

    兩人在屋頂之上奔走飛躍,越跑越遠,蒼龍突然感到一絲古怪,怎麼打了這許久,這小子竟然都不還手,只是一味的閃躲,卻不知道又有何詭計?別是前方有人埋伏著,想到這里不由得出手更加快了,一雙寒鐵打造的龍爪上下飛舞,爪尖劃破空氣,發出嗤嗤之聲,勁風所至,屋瓦爆裂,聲勢驚人。

    而胡不歸此刻也是有苦難言,原本打算支走孽龍之後,尋個機會逃脫掉,卻不想這蒼龍死纏爛打,總是難有機會脫身。而身上一身功力只敢使出三成,若是運足真元狂奔,卻又怕心脈承受不住,爆裂開來。眼見著蒼龍越攻越猛,胡不歸突然停住了腳步,回手一削,手中清光匕發出一線青光,削向蒼龍頭頸。

    胡不歸這猛一出手倒是嚇了蒼龍一跳,卻不知道這人又在作何打算,手上卻是毫不停歇,左爪一豎,當住胡不歸的那一刀,右爪迅捷無比的抓向胡不歸的頭頸,這一下連攻代守倒也頗為精妙。卻見胡不歸對著蒼龍身後喊道︰”你可算來啦!”

    果然身後傳來一陣破空之聲,眼見著就要臨近了,蒼龍大驚,果然有埋伏!慌忙之中回頭瞧去,卻見孽龍正氣急敗壞的朝這邊奔來。而他肚子突然一涼,胡不歸已經將清光匕插入了他的小腹。胡不歸一招得手,立即轉身就跑。

    孽龍轉眼奔到蒼龍身前,抱住蒼龍道︰“九哥!梵天谷的那些人果然全都跑了!”蒼龍一听此言,只覺得眼前一黑,立即昏死過去。孽龍一腔怒火再也無法抑制,放下蒼龍向著胡不歸飛快的追去,一時間破空之聲大作。

    幾個呼吸間,孽龍便追上了胡不歸,手中尖刺猛然向前刺出,一股黑色的暗龍氣透了出來,直刺胡不歸背心。胡不歸突然身子向下一沉,轟的一聲踩破屋頂,從屋頂上落到一戶居民家中。頓時塵土飛揚。胡不歸雖然躲開孽龍這一刺,背心仍然感到了一陣刺痛,險些就被孽龍在背上穿個大洞出來。

    顧不得那家居民驚恐萬狀的尖叫,胡不歸踹開大門,向外跑去。孽龍自屋頂上飛身而下,一根尖刺如影隨形,緊急跟在胡不歸的後面。胡不歸感到背後一團寒意逐漸接近,背後肌膚爆起一層雞皮疙瘩。突然背後肌膚一陣刺痛,眼見著那根尖刺上蘊含的暗龍氣就要刺破肌膚,灌入體內了。胡不歸猛力向前一沖,身子電閃一般沖出了七丈開外,心頭卻猛然一痛,顯然是用力過猛,觸動了心脈。

    孽龍狂叫著又沖了上來,全身散發出一層淡淡的黑氣,顯然是將暗龍魔元發揮到極致了,破空之聲大作,孽龍整個人便與手中的尖刺混為一體,向著胡不歸沖來,眼見著胡不歸無法再躲,他一咬牙,準備提升真元奮力一拼,是生是死卻由天定了。

    驀然,一道劍光夾雜著炙熱的火焰,迎向了化為一道黑芒的孽龍,轟然一聲過後,孽龍整個人被劈得向後狂飛不止,一只飛出二十余丈,這才落在地上,口中汩汩噴出鮮血,顯然是受了很重的內傷。這時才看到,一個人手持長劍,擋在了胡不歸的前面,身上一席青色道袍一塵不染,迎風站在長街之上,卻有臨淵而立氣概,不是卓不凡卻又是誰。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7:0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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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妖谷琴韻 第四十八章 相逢

    胡不歸又驚又喜的望著從天而降的卓不凡,真是歡喜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上前拉住卓不凡的手道︰“小桌子,你怎麼來了?!”卓不凡也是驚喜交加,道︰“我正是出來尋你的啊!”

    原來,自從昆侖派到青城山興師問罪之後,天玄真人便命門下弟子下山尋找胡不歸的下落,吩咐眾人,無論如何要將胡不歸帶回山來。而卓不凡在與玉焰道人拼斗之中受了傷,于是又在山上休養了兩日,傷勢尚未全好,便急急稟告師傅要求下山尋找胡不歸。天玄真人知道這兩個孩子自幼就極要好,若是叫卓不凡遇上胡不歸,只怕勸胡不歸回山倒還容易些,于是便答允了。

    卓不凡沿江一路找下來,來到襄陽城中。這一晚,在城中客棧里,想起家仇往事,又想起與胡不歸患難與共的經歷,以至于夜不能寐。卻突然听得遠處一陣喧鬧打斗之聲,不由得起身錢去查看,哪里想到卻正巧看到一個凶神惡煞般的人物正在狂追著胡不歸,眼見情勢危急,卓不凡便沖天而起,一劍將那人劈飛出去。

    驟然在這意想不到的時刻相見,兩人都是十分歡喜,小虎許久不見卓不凡也是十分歡喜,撲上前去與他親熱,一灘口水盡數流在卓不凡那一塵不染的衣襟上。而那孽龍早已悄然溜走了,胡不歸也不在乎,道︰“我們邊走邊說吧,還有一個地方需要去一下。”說著就拉了卓不凡,往那關押梵天谷弟子的大宅院而去了。兩人悄悄來到那大屋前,卻見里面人跡全無,胡不歸喜道︰“看來他們是逃出去了,這便好了。”于是拉了卓不凡飛身而出。

    胡不歸拉著卓不凡尋到一家小酒肆。此時天色微明,那酒肆哪里能開門,但被胡不歸一陣亂拍,半晌才出來一個睡眼惺忪的老頭子。那老頭子張嘴便要罵人,眼前卻突然出現一錠亮閃閃的銀子,頓時那些奶奶祖宗之類的話全都一口吞進了肚里。

    此時的襄陽城分外清靜,沿街的鋪子大多都沒有開門,偶爾有早起的菜販挑著擔子從酒肆門口經過,胡不歸與卓不凡便坐在*窗的桌子旁,邊喝邊談。小虎則抱了一塊熟牛肉在桌子一角自顧自的吃著,偶爾伸出舌頭,舔食小碟中的酒水。意態頗為逍遙。

    卓不凡問起胡不歸這段時間的經歷,胡不歸就從他們分手講到去梵天谷搗亂,又如何在長江上與毒龍等交手,又怎麼跟昆侖派的結仇,一直到昨夜之事,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卓不凡,只是隱去了關于天妖谷的一段,因為那畢竟是他們妖族的秘密,他曾經答允過千妖老祖不會對外泄露有關天妖谷的事兒。

    當卓不凡听到胡不歸那個朋友白如鴻當真是頭狼妖,心中咯 一下,端起杯子來,一口酒哽在了喉嚨里。此時卓不凡的心情確是頗為復雜,自從他家逢巨變,他便對世間所有妖物都產生了一種極度的厭惡之情,只覺得妖魔鬼怪都該去死,更不要說與妖物結交了。而胡不歸,他唯一的一個兄弟卻與妖類結為了朋友,叫他如何能不心情翻涌?另外,胡不歸與妖類為伍已然確鑿無疑,那胡不歸又怎麼能躲得過一個月後的那一劫呢?到時候,那昆侖派召集天下修士前往青城問罪,當著天下人的面,他師傅天玄真人又怎好再維護胡不歸呢?並且胡不歸這傷勢也是一個大問題,照他目前的情勢,若是當真被逐出師門的話,只怕是自保都成問題,然而卻該如何是好呢?

    想到這些,卓不凡不由得頻頻舉杯,連飲了數杯,卻依舊覺得心亂如麻。

    胡不歸卻頗為歡喜,道︰“小桌子,沒想到幾日不見,你卻變得善飲了!”說著端起自己的酒碗,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兩個人,一個飲酒斯斯文文,另一個粗獷豪放,卻誰也不比誰喝得少,一壇子酒很快就見底兒了。

    沉默良久,卓不凡終于道︰“老胡,你不能回青城山!”

    胡不歸被他嚇了一跳,一線酒水沿著嘴巴流到了脖子上,他道︰“為什麼?難道掌門師叔還在生我的氣?”

    卓不凡便將昆侖派上山問罪之事以及一月之約統統告訴了胡不歸,又道︰“卻不是師傅不肯原諒你,我是怕到時候師傅他老人家也是保不了你啊!”

    胡不歸怒道︰“老子又沒做壞事,這幫王八蛋問個屁的罪?!老子倒偏要回去跟他們理論理論!”

    卓不凡暗道不好,老胡的倔強性子上來了可是人誰也擋不住的,卻要好生勸勸他才是,于是道︰“老胡,你先別急,你且听我說。你自然是不怕那些蠻橫無禮的家伙了,但是你這一回去豈不是叫我師傅為難嗎?到時候,師傅有心要維護你,卻又要面對各門派的非難,夾在兩難之間,豈不是好生為難?另外,你眼下功力雖未失去,卻不敢妄動,與人動手更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倘若真是跟昆侖諸派鬧翻了,動起手來,你又能幫上忙嗎?”

    這一番話說得胡不歸不由得大為郁悶,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卻听卓不凡又道︰“老胡,你這麼著急回山卻有什麼用?你只要不回山,那些昆侖派的家伙便沒人對證,我師傅也好與他們周旋。眼下之際首要的當是醫治你的內傷,至少你飄泊在外也可自保。我們今日就動身前往醫仙谷,去尋楊不悔的父親楊伯父給你醫治,他老人家醫術通神,定能將你治好。等你傷勢痊愈,再多在外面玩上些時日,等天痴師伯出關,到時候不論是講理還是打架,誰還能是咱青城的對手?”

    胡不歸長出一口氣道︰“好吧,就听你的。不過說實話,這不能與人動手倒真是萬分的不爽啊!昨晚被那兩條破蛇追得老子到處跑,還險些送了命,要是小美女的爸爸能將我治好,那就最好不過了。”

    卓不凡見或不歸終于听了自己勸告,不由得一陣歡喜,與胡不歸連干了三杯。兩人喝得盡興,又談起幼時趣事兒,不免嬉笑打鬧起來。卓不凡也有些醉態了,一反平日的斯文,學著胡不歸的樣子扯開了衣襟,露出一片胸膛來。頓時覺得,這一年之中只有此刻最是暢快。卻不知這胡不歸究竟有何特別,與之相處的人都受其感染,只覺得坦蕩而開懷。

    而他們誰也沒發覺,卓不凡胸口那一團火一般的朱雀印記在酒後更見顏色,鮮紅欲滴的大鳥似乎就要從卓不凡胸口處一飛而起,一團流轉的氣物在胸口蠢蠢欲動。

    突然,啪嗒一聲,卻是小虎喝得太多,晃晃悠悠從桌子上一頭栽了下去。胡不歸與卓不凡哈哈大笑,小虎含糊不清的抗議著。最後,胡不歸丟下一錠銀子,三個家伙晃晃悠悠的回卓不凡落腳的客棧睡覺去了。

    卻說甦慕白提著長劍奔了出去,只見夜色沉沉,卻不知道胡不歸與那二龍跑到哪里去了,只得四下里找尋。奔走了良久卻始終不見三人蹤跡,正自著急,卻遠遠看到一條人影,駕馭著飛劍從城外飛來。甦慕白立即飛身迎上,卻是他師傅南塘秋。只見南塘秋嘴角掛著一絲血跡,顯然是受了些傷。甦慕白不由大驚,卻不知道誰這般厲害竟然能傷得了師傅!

    甦慕白立即迎上去,問道︰“師傅,你怎麼樣?”

    南塘秋搖了搖頭道︰“不礙事兒,受了點傷。慕白,你師弟們呢?他們在何處?”

    甦慕白便將所發生的事兒講給他師傅知道,兩人一道返回了悅來客棧,卻見小院里四名梵天谷弟子仗劍而立,守在門口,其余眾弟子都在屋中。眾人這一夜驚魂終平安無事,又見到師傅回來,實在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而南塘秋心情卻很是不爽。

    原來在城外毒龍等人將他團團圍住,以南塘秋的修為卻也沒把毒龍等晚輩放在眼里,只是那方苦桐卻是巫神道的師弟,一身修為雖不如南塘秋,卻也頗為棘手,若是單打獨斗,南塘秋自然勝券在握,誰想到這方苦桐卻不顧身份與他幾個師佷合理圍攻南塘秋,加上毒龍等人擺出了暗龍困神陣,六個師兄弟都不強攻,只圍在南塘秋周圍,一道道暗龍縛神索或進或退,或直或圓,組成一張千變萬化的羅網,一個不小心便會身陷其中,不能動彈。

    而方苦桐則像是趴在蛛網上的大蜘蛛,向南塘秋發起了進攻。南塘秋要分出一半的力氣去對付毒龍六人組成的暗龍困神陣,再與方苦桐交手便覺得十分吃力了。方苦桐卻毫無顧忌的大展手腳,雙手魔元狂涌,橫劈直砍,招招全力施為,南塘秋一時之間竟落了下風。眼見著情勢越來越危急,而自己徒兒們又沒有著落,不由得焦躁起來。一個疏忽件,竟被方苦桐左手暗龍氣掃中左臂,所幸他見機極快,手中長劍發起搶攻,一道劍芒後發先至,射向方苦桐咽喉,這般一來,方苦桐若是繼續進攻,南塘秋不過廢一條臂膀,而方苦桐便性命難保了。方苦桐只得回手擋格。南塘秋長劍爆起一團光影,直向方苦桐沖去。

    而毒龍六人趁機魔元狂涌,一張巨大的羅網罩向南塘秋。方苦桐雙手齊出,一股如腰粗細的黑色暗龍氣筆直沖向迎面而來的劍芒。方苦桐此一擊也是全力施為,逼迫南塘秋與他立拼,這樣南塘秋便再也無法躲頭頂罩下來的暗龍縛神網。哪知道南塘秋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眼見著他與方苦桐兩股大力便要相交,卻突然自他劍尖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他劍光流轉,身子也跟著旋轉起來,方苦桐的暗龍氣擦身而過,被他自旋轉中消解了絕大部分。而他手中長劍已經分射四方,卻听數聲慘叫,只見三個人頭高高飛起,卻是飛龍、火龍和狂龍三人被他一劍斬首,而順勢一劈之下,暴龍的一個身子竟然被劈成了兩半。頓時暗龍困神陣立破,只有修為頗高的魔龍和毒龍僥幸逃開了。

    南塘秋雖然化解了方苦桐大部分的暗龍氣,卻也還是有一小部分撞在了他的身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但他卻毫不停步,仗劍飛身向方苦桐直劈下去。這一劍一反他梵天谷飄逸靈巧的劍招,而是大開大闔,威猛無比,轉瞬之間便到了方苦桐的頂心,方苦桐雙掌向天拼命一擊,兩相大力撞在一起,只听得轟然一聲響,方苦桐竟然被劈到了地下,地面上赫然出現一個五丈見方的深坑。

    方苦桐從坑底一躍而起,一雙手掌鮮血淋灕,口中更是狂噴鮮血。正自準備再度上前,卻見他倆位師佷化為兩道黑影,向西南方逃去了。他心中一怒,卻也反應極快,又狂噴一口鮮血,血遁而去了。

    南塘秋無心追趕,返身回城,正巧遇上了大弟子甦慕白。這一夜數次被騙,又受了些傷,本就令南塘秋心情大壞,此刻又听說,解救自己徒弟的竟然是他本以為死了的胡不歸,郁悶之情實在是無以復加,臉色陰沉的帶著眾弟子,化為一道道飛虹離開了襄陽城。

    陽光自花窗斜斜射入,在胡不歸的臉上印出一個萬字圖形。

    這小子突然張開大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從酒醉中醒來。一掌拍飛了又滑落到褲襠處熟睡的小虎,卻發現自己的一只腳丫伸到了在另一頭睡著的卓不凡的嘴巴前,胡不歸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腳丫,坐了起來。卻發現卓不凡似乎給自己的腳丫燻昏過去了,很罕見的臉紅了一紅,推了一把卓不凡,道︰“小桌子,起床啦!”卻不見卓不凡有何動靜,胡不歸頓時慌了神兒,又是開窗通風,又是冷水敷臉,又是掐人中,差點就要施展青城派的療傷法術清露咒了,忙活了好一通,這才見卓不凡猛然醒轉過來。

    小虎笑得在地上直打滾,卻也是十分佩服胡不歸的腳丫味道濃烈,幾乎可以媲美毒龍他們使用的金仙倒了。胡不歸狠狠地蹬了小虎一眼,然後笑著對卓不凡道︰“小桌子,你酒喝得太多啦,差點睡昏過去。”

    卓不凡揉揉腦袋道︰“是啊,現在頭還有些暈呢。過不怎麼感覺胸口一陣惡心呢?似乎還有些喘不過氣來。”小虎在一旁頓時又笑翻了,卻被胡不歸一腳踢到了床下,仍屋子在床下嗷嗷亂笑。

    胡不歸到︰“這個——喝多了就是這樣啦,你以後跟我多喝幾次就好啦。”

    卓不凡眨眨眼楮道︰“不對吧,為什麼我在醒來之前還聞到一股惡臭,難道是傳說中的臭腳大仙下到凡間來了?”

    胡不歸罵道︰“好你個小桌子啊!原來早就醒了,卻來捉弄老胡!”卓不凡哈哈大笑,兩人撲在一起鬧成一團,似乎時間又回到了兒時時光,一片笑聲融融。

    兩人鬧了一陣子後,卓不凡正色道︰“時候不早了,老胡,我們準備準備上路吧,盡早給你把傷看好才是正事兒。”胡不歸點頭稱是。兩人在賬房結了賬,帶著小虎信步走出客棧,此時已經是下午時分,秋日麗陽暖暖照在二人身上,卓不凡只覺得心胸一片開朗,這兩年來,他越發的少年老成,也就只有在與胡不歸在一起的時候,才格外的輕松開朗。

    街上人來人往,這些平凡人的臉上洋溢著最為樸實的笑容,卓不凡突然心中生出一些感慨來,他扭頭問旁邊東張西望的胡不歸到︰“老胡,你說咱們修真學道究竟是為了什麼?”

    胡不歸被他問的一愣,好半天才說︰“你學好了道術自然是可以為你爹娘報仇,而我——我卻不知道學來做什麼,我連爹娘都沒有,更沒有什麼家仇,雖然一直堅持修行,卻從來未曾想過修真學道究竟是為了什麼。我想最初是想學好了道術我就可以保護我和老頭子,讓人不敢再欺負我們,也讓我們有口飯吃。到了後來只覺得若是學好了道術,我師傅他老人家一定會很高興的,可是現在想來,不管我道術修為的高低,我師傅也是一樣會對我很好。那麼修真學道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難道真的是要去做神仙嗎?我卻也沒覺得神仙有什麼好的。”

    卓不凡嘆了一口氣,道︰“你看這些平凡人,他們也不見怎麼修心養性,卻似乎活得比我們更開心呢,這又是為何道理?”

    胡不歸搖搖頭道︰“也許修仙並非是修快樂吧,誰知道呢。”兩人邊走邊聊出了襄陽城。一路走到城郊,卓不凡道︰“我只听不悔說過,他爹爹住在川西醫仙谷,卻不知道具體的位置,據說那里一座山上便有司機,山頂是一片冰雪世界,山腰則是秋意闌珊,而山下則是春花爛漫,實在是奇妙之極的所在。”

    胡不歸到︰“那我們這便去找找看,到了川西沿途向人打听,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卓不凡點頭道︰“嗯,就這樣吧,我們飛到川西再向人詢問吧。”說話間看看四野無人,便祭出赤麟劍,拉著胡不歸和小虎化為一道紅芒向川西方向飛去。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7:0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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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妖谷琴韻 第四十九章 尋醫


飛臨高空之上,只見江山如畫,山峰峻峭,江河奔流,萬里山河一片秋色濃重,長江沿岸楓林盡染,霜寒初透,只覺浮生於世,得見此美景也不枉此生了。

胡不歸豪情頓生,扯開嗓子唱了起來,那歌子剛飛出喉嚨,便被卓不凡和小虎合力拍回了口中,化為一陣嗚咽。實在是由於那歌聲殺傷力太過驚人,這兩個早就領教過其中厲害的夥伴立即對其採取了封殺行動,從而避免了一場高空墜落事故。

他們一行三個,穿過雲海,向西而行。眼前出現一縱山脈,橫臥大地,氣勢磅礡,向西望去,則是一片高原。卓不凡朝著一座高聳的山峰緩緩降落下去。山頂之上果然是一片皚皚的白雪,映照在陽光之下反射出耀眼的白光。胡不歸與卓不凡雙腳踏入積雪之中,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響,一隻皮毛豐厚的松鼠轉瞬間逃了開去。

小虎受不了雪地耀眼的光亮,趴在胡不歸的肩上閉上了眼楮。胡不歸則向山下望去,只見山高壑深,一片雲霧籠罩在半山腰上,顯得神秘而美麗。這傢伙突然玩興大起,雙足輕輕躍起,略一提氣便輕飄飄的站在了雪面上,然後縱身向前一越,一個身子箭一般的在雪地上滑行起來,口中喊道︰「小桌子,來啊,咱們滑到山下去!」

卓不凡也不由得生了玩興,學著胡不歸的樣子略一提氣,向前滑去。兩人都是修道之人,一身功力勝過世間武林高手百倍,想要踏雪無痕確是易如反掌,而在雪地上滑行則只需要一小口真元便足夠了。轉眼之間,兩人已經風馳電掣的向山下滑去,一路呼嘯而下,自數百丈山峰上滑落,兩條影子便像是兩條神龍一般,在雪峰上蜿蜒游動。

不多時,只見前面冰雪消融,露出一片火紅楓林,卻是一派深秋景色。胡不歸身子向前飛去,手攀住一根樹幹,順勢打了個轉兒,輕飄飄落在地上。而卓不凡則是虛手向前一推,前方空氣猛然一陣波動,他的身子便嘎然而止了。

胡不歸帶著小虎在樹林裡竄來竄去,許多熟透了的野果紛紛落了下來。起先胡不歸還接住兩個張嘴咬了幾口,卻是酸澀無比,難以下嚥。之後便落下一枚野果就飛起一腳踢入山澗。這人卻是半刻也不得清靜。

一行三個,沿著溪水向山下走去,溪水潺潺,水流清冽,越向下走,氣溫越高,漸漸的確有春風拂面之感。只覺得綠草如茵,山花爛漫,好一派秀美景致。遠遠的就瞧見一個身穿獸皮的藏族在放羊,兩人走了過去,與那藏人說話。那藏人竟然懂得漢語,只是咬字頗不清楚。

那藏人兩腮通紅,留了一幅大鬍子,頭髮微微彎曲,一雙眼楮充滿疑惑的望著卓、胡二人。胡不歸道︰「大叔,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那藏人道︰「這裡是邛崍山,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胡不歸指了指身後高聳入雲的雪山,卻見那藏人張大了嘴巴,一副充滿驚愕的樣子,胡不歸想想不對,於是又指了指頭上的天空,那藏人眼珠都鼓了出來,卓不凡連忙說道︰「我們是從成都來的,大叔,請問您知道這附近有個醫仙谷嗎?」

「醫仙谷?」那藏人搖了搖頭道︰「這附近可沒有什麼醫仙谷,從這裡向西翻過一座山倒是有一個神仙谷,卻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地方。」

「噢?」胡不歸說道︰「那也說不定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呢,神仙醫仙都是仙,就算不是或許也互相熟識也說不定呢,我們就先去那裡看看吧。」說罷謝過那藏人,便拉著卓不凡和小虎要往西而去。

卻聽那藏人道︰「小兄弟,你們去不得!」

胡不歸扭頭問道︰「為什麼?」

那藏人道︰「那是神仙居住之所,凡人是不許入內的。否則神仙發起怒來,你們兩個就都不能活著出來了。」

胡不歸笑道︰「沒關係啦,大叔,我們跟神仙是親戚,他們不會發怒的。說不得還會請我們吃肉喝酒呢。」那藏人目瞪口呆的望著這兩個神仙的親戚笑嘻嘻的向西邊山嶺走去。

胡不歸與卓不凡向西走了約摸半個時辰之後,一道峽谷擋住了去路,那峽谷深七八十丈,峽谷之下是奔騰的水流,那江面雖不甚寬闊,但水流湍急,白浪滔天,水聲轟轟,頗有一番氣勢。兩人四目望去,只見不遠處一道鐵索連接兩岸。胡不歸歡呼一聲,猴子一般蹦上了那鐵索,鐵索隨之搖晃起來,他卻嘻嘻哈哈的朝前走去。卓不凡緊跟其後,走了兩步卻發現小虎站在原地不肯往前,不由得微微一笑,抱起小虎,快步跟上了胡不歸。

山峰迎面而來,胡不歸不由得晃了晃身子,似乎要落入那江水之中,卻古怪的一扭腰,又往前走去,口中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麼。而卓不凡卻突然想到︰當年自己家的家丁卓硯奉父親之命,前去請楊伯父給自己看病,是不是也是從這鐵索上走過的?以他那樣一個凡人要過這鐵索是何等的艱險可怖?不由得又想起了父慈母愛,想起了溫和莊嚴的老祖父,想起了那些寬厚善良的家人,眼眶不禁濕潤了,對面景物化為一片模糊。

過得鐵索,對岸是一片茂密的杉樹林。胡不歸回頭望去,卻見卓不凡悄然抹去了眼淚,不由得微微一愣,隨即裝作什麼也沒看見,率先走進了森林。那冷杉高大而茂密,遮天蔽日的聳立在山嶺上,林中是一片昏暗。

胡不歸在前面說道︰「卻不知道小美女的爸爸是不是住在前面,但既然來了就索性好好玩上一番,那個放羊的大叔不是說前面住的有神仙嘛,我們就去看看神仙長的是什麼樣子的,前幾年在青城山清虛殿上,小虎非要看看三清天尊神像衣服裡究竟有沒有穿內褲,害得我們兩個差點遭雷劈了,實在是大大的不值得啊!」

卓不凡不禁莞爾,卻想︰這等肆意胡為之事也就只有胡不歸能夠做得出來了。於是道︰「只怕是你自己想要看看吧,卻要賴到人家小虎頭上。」小虎大感︰還是卓不凡是好人啊!連忙隨聲附和的嗷嗷了兩聲。卻聽卓不凡道︰「就連小虎都跟你學壞了,這等胡鬧之事,只怕是它跟著你也搞得興高采烈吧。」

胡不歸與小虎兩個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胡不歸尷尬的笑了笑,道︰「胡鬧之事也是有的,但是誰叫老子姓胡呢?這只怕是要怪老天了,卻怪不得我啊。」三個哈哈大笑,之前卓不凡低落的情緒一掃而光了。

三人邊說邊走,終於爬上了山脊。驀然,一片燦爛的金黃呈現在眼前,卻見一條金光流轉的溪水自側面山坡上涔涔流淌下去,一個個五彩的水池集結在溪水之上。仔細看去,那水流並非是金色,而是水流下的岩石,色澤金黃,在流水的襯托下熠熠生輝。溪水邊一叢叢的杜鵑花紅艷艷的開滿枝頭,真是恍如人間仙境一般。胡不歸與卓不凡兩個禁不住全都看得呆了。

胡不歸指著那溪流下的山谷道︰「只怕這就是神仙谷了吧!當真是神仙居住的所在啊!」

卓不凡顯然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美景給震撼住了,道︰「真是太美了,確是神仙府第,人間仙境!」小虎卻不覺得這裡有什麼狗屁好的,自顧自的沿著山坡向山谷中走去。卓不凡與胡不歸這才跟著小虎一路向下,沿著那金光閃爍的溪流,步入了谷底。

那山谷呈狹長形,下到谷底之後,小路曲曲折折向深處。胡不歸與卓不凡沿著山谷走向,向深處走去。一路上遍佈火紅的杜鵑花和翠綠的小灌木,景色極為艷麗。

胡不歸邊走邊說道︰「卻不知道這裡住的是什麼神仙?別也是個不穿內褲的神仙才好。」語聲未落,卻聽一聲霹靂,轟然直劈在胡不歸的腳下,砂石四濺,地面上頓時出現一個尺餘粗細的深坑,卻不知道著閃電是從何而來的。胡不歸立即吐了吐舌頭,道︰「嘿嘿,莫非被神仙聽到了啊?」

卓不凡上前半步,仔細看了片刻後道︰「這是一個五雷陣法,陣眼在右邊崖上的松樹上,待我來破了此陣。」說罷祭出赤麟劍,虛手一指,赤麟劍飛上半空,平平旋轉成一片紅雲,籠罩在卓、胡二人頭上。卓不凡施展出清明天第九重的抗雷咒,拉著胡不歸一步步走了進去。剛走到那深坑旁邊,卻見有一道霹靂從天而降,只見紅芒一閃,那道閃電正打在飛速旋轉的赤麟劍上,轟的一聲將那道閃電反射了出去,向著浩瀚無邊的天空飛去。

隨後而來的數道閃電也都一一被赤麟劍折射上了天空,胡不歸他們一步步走進了山谷之中。走了不多時,只見山上流淌下來的溪水在山谷中匯聚成了一汪小潭,小潭上有著一葉葉的蓮葉,隨風兒舞。而此時便沒有道路了,卓不凡與胡不歸腳尖輕點,足踩蓮葉,風一般掠過小潭。再向裡走,便看到了在綠樹掩映之中有五、六間茅舍。兩人向著那茅舍而去,待到了近前,卓不凡高聲問道︰「可有人嗎?」

其中一間茅舍吱呀一聲,一個亂蓬蓬的腦袋從門縫裡鑽了出來,兩隻小眼楮滴溜溜的望著胡不歸和卓不凡,卻是一個鬚髮灰白的糟老頭子。卓不凡立即上前問道︰「老丈,請問您知道往醫仙谷怎麼走嗎?」

那老頭兒上下打量了卓不凡一番,突然 的一聲把門關上了。卓不凡和胡不歸不由得一愣,胡不歸上前叩門,   --那門好半天才打開了一條小縫兒,露出半隻眼楮來,還是那個老頭兒。胡不歸到︰「喂,老頭兒你關門做什麼?我們又不吃人!你到底知不知道醫仙谷在哪裡啊?」

那老頭兒突然一口唾沫吐了出來,幸好胡不歸不是普通凡人,身子扭成不可思議的形狀躲過了這突如其來的口水,卻聽那破門又 噹一聲關上了。

胡不歸撓撓腦袋道︰「這就是神仙啊?怎麼亂吐口水哦!這神仙也實在是太噁心了吧!」

卓不凡也不由得道︰「我看這老頭多半是個瘋子,我們再找找看還有沒有其他人。」說這兩人又在其他幾間屋子四周轉了一圈,卻再也沒有別人了。卓不凡道︰「我們再像前面走走看,看剛在谷口的五雷陣,我想著山谷中一定住著修真中人,不妨多找找看吧。」

胡不歸卻道︰「再等一下。」說這又跑回那間屋子前,輕輕敲了幾下。又是好半天,那房門咯吱一聲打開一條小縫兒,還是露出半隻眼楮,等著胡不歸說話。胡不歸卻突然呸出一大口口水,然後哈哈大笑著轉身就跑。那屋中老頭愣了半天,突然意識過來,衝出門去,一道灰影快愈奔馬的向胡不歸追去。

這一老一少,一個嘻嘻哈哈的在前面跑著,一個吹鬍子瞪眼的在後面追著,身形都是極快,兩道淡淡的影子在山谷中竄來竄去,惹得塵土飛揚,卻哪裡還有半點仙境的味道。

卓不凡呆在當場,望著這兩個都有些古怪的傢伙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只見胡不歸和那老頭兒向山谷更深處奔去,也隨之跟了過去。身子閃了幾下便即追上了前面兩人,卻見胡不歸站在一塊巨石之上,而那個亂頭髮老頭兒卻在巨石下破口大罵,卻也不上前,只聽那老頭兒道︰「小王八蛋,你有種就下來!」

胡不歸笑嘻嘻的站在巨石上,道︰「糟老頭子,老子偏就不下來,看你老小子能把老子我怎麼樣?你有本事上來啊!」

說來也奇怪,這巨石也不過四丈餘高,按剛才那老頭兒顯示的修為,只需要輕輕一躍便可上去,卻不知道為什麼,他非但不上去,甚至都不肯走得太近,只在那巨石外胡亂罵著。卻聽胡不歸在上面道︰「你老小子不是會吐口水嘛,你吐啊!看你能不能吐得上來!」

誰知道他這話還真提醒了老頭兒,只見老頭一張嘴,一道白光射向胡不歸,卻是口水化成的水箭。胡不歸頓時大覺有趣,他從小到大打過無數次的架,跟狗兒打,跟山豬打,跟人打,用刀劍,用拳腳,卻從來沒跟人打過口水仗,不由得興奮起來,閃身躲開那老頭兒的口水,也學著老頭兒的樣子,一線口水化為一道白光射向那老頭兒。兩人你來我往,只見滿天口水亂飛,卻是勁氣十足,那口水所化的水箭,射在石頭上便是噹的一聲,火星四濺,石屑飛濺,比之鐵頭箭矢有過之而無不及。

卓不凡遠遠站到一邊,看著這場頗為不堪的口水仗,也不知道是該覺得好笑還是該覺得尷尬,突然一瞥眼,卻見那塊巨石一角鐫刻著三個字︰醫仙谷。頓時眼楮一亮,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正要出言勸阻那二人頗為不雅的爭鬥,卻發現這一老一少似乎都打上了癮,兩個你來我往,面上神情竟都有些興奮,直像是在玩一個有趣的遊戲一般,誰也不肯停下,兩個人都大呼小叫得跳來跳去,口水吐得滿天飛,這邊來一個滿天星,那邊馬上回敬一個天女散花,這邊來個「仙人吐痰」那邊回敬一個「回首吐月」,把個口水吐得精彩紛呈,變化無端,端的是修真中人,妙化無邊。只是格調稍微低了那麼一點。

兩人正在酣鬥,卻聽身後一聲大吼︰「都給我住嘴!」卻見楊伯遠身穿一身藍衫飄然而至,經年不見卻容顏依舊,不見老態。卓不凡立即搶步上前參見︰「佷兒不凡拜見楊伯伯,楊伯伯可安好?」

楊伯遠微微一愣,旋即認出了卓不凡,連忙攙起他道︰「是不凡世佷啊,好好好,幾年不見都長得這麼大了,很好很好!」原本沉穩的楊伯遠此刻臉上滿是歡喜,言語也變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那老頭兒卻仍舊在與胡不歸射來射去,絲毫不理會楊伯遠,而胡不歸更是滿不在乎,卻突然呸的一口吐了個空,原來卻是彈盡糧絕,口水終於用盡了,連個唾沫星子都吐不出來。那老頭兒哈哈大笑著也是呸的一聲,卻也是水盡嘴枯,發了一個空彈。而此時,那巨石四周儘是斑駁的口水痕跡,真是一片狼藉。

楊伯遠正要出言訓斥,卻見兩人突然不約而同向小潭奔去,兩顆腦袋咚的一聲扎入水中,咕咚咕咚的喝起水來。卻是口水仗後口渴難耐,樣子都是一般的狼狽不堪。楊伯遠和卓不凡不禁相視苦笑,卻都頭疼這樣兩個活寶。

待二人狂飲一通過後,楊伯遠對那亂頭髮老頭兒道︰「師兄,你好端端的卻怎麼在我門口吐了這些口水,我哪裡又招惹你了嗎?」

那老頭翻了個白眼兒道︰「老子吐點口水也要你管?反正沒進你那破醫仙谷就是了。」說著一轉身,拍拍屁股走了。

楊伯遠搖搖頭,有道︰「這位是--是那個胡不歸吧,怎麼這麼大了還這般頑皮?」

胡不歸笑道︰「楊伯伯還記得我啊,嘿嘿,您老人家倒還是老樣子。」

楊伯遠卻凝神望著胡不歸道︰「不歸,原來你受傷了啊。是心脈受損嗎?」胡不歸和卓不凡都不禁大為佩服,楊伯遠只是看了一眼便指出了胡不歸的傷情,確實不愧為醫仙。

卓不凡道︰「正是如此,佷兒們也正是為此而來的,還請楊伯伯給不歸看看。」

楊伯遠點點頭道︰「嗯,跟我到裡面說話吧。」三人舉步剛剛走開,卻見一大片清水從天而降,嘩啦一聲墜落下來,險些就將三人澆成落湯雞了。卻是那亂頭髮老頭兒手捏法訣牽動小潭中一片清水,向此處潑了過來。

楊伯遠皺了皺眉頭道︰「師兄,你又在胡鬧什麼?」

那老頭笑道︰「你不是說老子搞髒了你的家門兒嗎?老子就給你洗乾淨,這樣總算行了吧。」那一片大水淋下來,倒真是將那巨石四周都清洗了一遍。

楊伯遠苦笑著搖搖頭,帶著卓不凡和胡不歸向裡走去了。胡不歸問道︰「楊伯伯,這裡不是醫仙谷嗎?怎麼我們問的那藏人卻說這裡是什麼神仙谷。那個古怪老頭兒是你師兄嗎?怎麼他卻不肯僅這醫仙谷呢?」

楊伯遠心道︰我師兄是古怪老頭,你卻是個古怪少年呢。他笑了笑道「此事說來話可就長了。」一邊說著一邊信步朝裡走去,胡不歸和卓不凡緊緊跟在他後面,聽他講起故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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