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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sh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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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酒狂】子虛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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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7:26: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青城絕頂 第六十章 師傅

    門外一叢瘦竹隨風輕搖,將搖曳的影子投射在門楣上,幽靜之中又添了幾分悠然。高高的門檻上,坐著一個豎著朝天辮兒的小孩兒,手里捏著一只隻果,一面吃一面靜靜的看著院外的空地。

    這孩子卻是劫後余生的柳青璇。此時他已經拜在天竹道人門下,依照青城山的規矩,由他師傅天竹道人賜名為︰柳不醉。此名卻也有些由來。原來卓不凡將旋兒送到天竹道人這里時,天竹道人正在飲酒。旋兒聞到一陣清香撲鼻的酒氣不禁想起了救了自己性命的胡大哥,兩只烏黑的眼珠盯著酒盅,卻被天竹道人看個正著。天竹道人隨手一揮道︰“來,整一口?”璇兒也沒多想,咕咚一口將杯中的青竹酒喝了個干淨。璇兒感覺這色澤碧綠的青竹酒比那日胡大哥給他喝的酒可要好喝得多,一口下去也不覺得如何嗆嗓子,只是小臉上微微有些泛紅。天竹道人一見之下立即喜歡上這個小徒弟,原本天竹道人脾氣暴躁,門下弟子大多都對他敬畏有嘉,除了胡不歸卻沒有一個人陪他喝酒。但胡不歸與他又是搞不了幾句就吵翻了,哪里像這個孩子,既能陪他喝酒又模樣乖巧,實在是難得之極。因而天竺道長給這孩子起名叫做︰不醉,希望他日後能陪自己狂喝濫飲。

    柳不醉正自一小口一小口的啃著隻果,卻突然咕咚一聲,隻果跌落在地上,滴溜溜的滾了出去。而柳不醉則是睜大了一雙漆黑如墨的眼楮,小嘴張成一個圓圈,吃驚的望著院外的空地。

    卻見空地之上,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人形事物,卻卷曲成麻繩狀,一個身子無端變得又細又長,軟塌塌的在地上蠕動。最為古怪的是那條“人繩”竟然還在中央打了一個繩結,真是說不出的古怪。沿著細長的軀干望去,最頂端是一張又黑又瘦的臉,這軟塌塌的人竟然是以脾氣火爆著稱的天竹道人。卻不知道他在搞些什麼花樣。

    只見天竹道人在地上蠕動著抬起頭道︰“乖徒兒,你看為師這青竹軟索訣可還有趣?”說話間為了表演更加精彩,天竹道人將自己的腦袋向褲襠處鑽去,穿過兩腿,從屁股後面探出頭來,道︰“為師這些本領日後都要教給你,到時候你也可以這樣——噗——哎呀!他***!”最後一句卻是因為突然腹中一股濁氣噴出,正巧他腦袋夾在臀部,頓時薰個正著。自覺在徒兒面前丟了面子,不由得一陣惱怒。

    卻听見竹林外一陣笑聲傳來,天竹道人喝道︰“哪個王八蛋躲在那里!給老子——噗——哎呀!”又是一屁蹦出,天竹道人立時收了法訣,換成原形。卻見一個小子捂著肚子,從竹林里滾了出來,笑翻在地上。在他小子身邊還有一只白貓也滿地打滾,笑得不成樣子。卻是胡不歸與小虎兩個壞蛋。

    天竹道人不禁面紅耳赤,原本他做這些洋相也只是為了逗留柳不醉開心,自從柳不醉到了青城山之後便整日悶悶不樂,一雙憂郁的眼楮時常呆呆望著窗外天空。因此天竹道人這才胡亂表演些“絕技”引逗柳不醉開心。天竹道人一看是胡不歸,不禁跳腳大罵道︰“死猴崽子,你也敢笑你師叔——我——噗!”身子微微向上一躥,卻原來又是一屁,勁氣還頗為猛烈,竟然帶的身子一晃。天竹道人不由得一愣,按說到了他這般道胎已成的境界,控制體內濁氣那真是易如反掌,卻怎麼今日臭屁不斷,並且還越來越猛烈,卻不知道是何原因了。

    胡不歸從地上滾起來,笑著走了過去,道︰“天竹師叔這如意圓通屁的本領當真了得,老胡我在翠竹峰下便已經听到您老人家施法的聲音了。您老不是昨晚吃壞什麼東西了吧?”

    天竹道人怒道︰“放屁!老子這等修為又怎麼會吃壞東西?老子這是在鑽研新法術呢!你這小子不懂就別胡說。哦,說到這里老子想起來了,你小子還欠老子一頓酒呢!今天上來莫非是想陪師叔我喝幾盅?”

    胡不歸沖著柳不醉擠眉弄眼的做了個眼色,道︰“老子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只是今日卻不是來找師叔你的。老子是來找小酒兒的。”

    天竹道人立即緊張起來道︰“你找不醉做什麼?”

    胡不歸笑道︰“你那麼緊張干什麼啊,師叔?我又不是要把你徒弟偷去賣了,我只是想帶小酒兒到青城山各處隨意逛逛,讓他也熟悉熟悉咱青城山的地形,順便也散散心,你看可好?”

    天竹道人擠了擠小眼兒,道︰“當真只是帶不醉在青城山游玩一番?”

    胡不歸道︰“瞧你緊張的,倒好似不傷是你偷偷生養的兒子一般。”只听得嗖的一聲,一道翠綠色的腳印從胡不歸臀部掠過,所幸胡不歸這幾日在天痴道人的督促下修為頗有長進,否則這一腳便可叫他嘰里咕嚕滾到山下去了。

    胡不歸笑嘻嘻的一跳,落在柳不醉面前,道︰“小酒兒,你願意跟我出去玩耍嗎?”柳不醉見到胡不歸前來看望他,早就欣喜的不行,他對這個當日救了他性命的大哥哥本就極為投緣,加上翠竹峰上眾位師兄年紀既長,又不苟言笑,雖也對他極好,卻總是不甚開心。而師傅人雖然極好,卻感覺頗為古怪,便像是剛才那般,一聲招呼都不打便將自己扭成麻繩,非但沒把柳不醉逗樂,反倒是白替師傅擔心了一陣子。只有見到胡不歸,他才覺得心中頗為自在。

    柳不醉先是興奮得點了點頭,隨即又用黑黑的眼珠充滿渴求的望著師傅天竹道人,一身道法了得的天竹道人立即便被自己最心愛的徒弟打敗了,只得答允二人,卻又千叮嚀萬囑咐的交待了好大一通。等胡不歸嘻嘻哈哈的帶著柳不傷走到山下的時候,天竹道人卻又追上來,又是威脅又是恐嚇的再次告訴胡不歸,若是小不醉出了什麼問題,一定將他如何如何,直把胡不歸和柳不醉听得是頭大如斗,全身哆嗦,胡不歸終于按耐不住,拉著柳不醉騰空而起,向自家的碧雲峰飛去。

    在胡不歸與柳不醉走後,天竹道人依舊臭屁不斷,且有愈演愈烈之勢。他立即暗運真元,一掃髒腑,誰知道一個悶雷一般的大屁驚天動地的噴射了出來,竟把他的身子 的飛起三丈余高,一股臭氣頓時在翠竹峰彌散開來。天竹道人越用真元調息,那屁就越是猛烈。不多時,翠竹峰上一陣濁氣繚繞,天竹門下弟子各個頭暈腦漲,紛紛不告而逃,下山避屁去了。只留下天竹道人一個,一面萬分疑惑的放屁,一面掩著鼻孔罵娘。

    天竹道人卻不知道這世上有一個煉制丹藥的大行家煉制出了一種古怪的藥丸,名為順氣丸。此丹藥一經服用便放屁不止,越是用真元調控就越是放的歡暢,只有等藥效過去,方才會止住。即便是修成了道胎修為對這種丹藥也是無濟于事,反而會因為修為頗高,而釋放出驚天大屁來。而這種丹藥卻落在了一個頑皮少年的手里,這個少年此刻正肚中偷笑得牽著柳不傷向碧雲峰飛去。

    巫冥殿內,一線幽暗的光亮照亮了大殿中央站成一排的四個人。

    這四人分別是魔龍、毒龍、孽龍和蒼龍。魔龍面無表情的站在最左邊,一雙眼楮卻緊緊盯著前方有如實質般的黑暗。毒龍眉頭微皺,右手背在身後,食指悄然撫摸著後腰處一小塊玄色古玉。而孽龍和蒼龍則是低垂著腦袋,渾身不住的發抖,一顆顆冷汗子額頭、背心處冒出,一雙眼楮卻悄悄瞟著身前。

    良久之後,一陣陰風吹來。四人都覺得身上驟然一寒,一股死亡的氣息滲入四人的肌膚之中。魔龍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線,雙拳忍不住捏成一團渾鐵。而毒龍則是謙卑的低下了頭,一雙眼楮盯著自己的腳尖。孽龍與蒼龍卻感到全身的血脈具凝結成寒冰,全身僵直的呆立當場。

    “唉——”隨著一聲嘆息響起,前方亮起一盞幽暗的燈火,一只枯槁的斷手托著那燈火在半空中漂浮著,昏黃中一個老人的身影出現在黑暗之中。那老人緩緩的在一張巨大的座椅上坐了下來,而後用一種虛弱的聲音說道︰“我要的人呢?”

    魔龍緊閉雙唇一聲不吭,毒龍干咳一聲道︰“稟告師尊,弟子無能,沒能將人帶回來,請師尊再給弟子們一次機會,弟子們一定會將人給師尊帶回來。”這巨大座椅上的老人便是聲名顯赫的巫冥宮宮主巫神道。

    “哼,”巫神道冷哼一聲,緩緩的道︰“人家尚未防備,你們尚且不成,此次人家已經有了防備,你說你們還有機會嗎?毒龍啊,你向來以足智多謀而沾沾自喜,眼下卻怎麼如此無能啊?”

    毒龍心中一寒,師傅上來不問其余幾個師兄弟怎麼沒有回來,卻先問事情辦得如何,這也是師傅一向的作風。任何人都只是師傅手中一顆棋子而已,若是一枚有用的棋子,那麼師傅便會留著。若是一枚廢棋那麼師傅將會毫不猶豫的將他拋棄。令毒龍膽寒的並非是師傅的冷血,而是他隱隱感到師傅似乎覺得自己已經沒有用了,這就意味著他即將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二師兄之所以無動于衷,是因為在幾個師兄弟間,除了未曾謀面的大師兄暗龍,就只有他的修為最深。師傅是不會隨便廢掉這樣一個鋒利的爪牙的。毒龍他們一共師兄弟十個,全都是巫神道陸續撿回來的孤兒,而大師兄卻是他們誰也沒有見過的。至于大師兄究竟是誰?在哪里?只有師傅一個人知道,對于他們則永遠都是一個謎。

    毒龍很清楚師傅其實對于此次行動的一切都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並沒有將責任都推給破壞了他們好事兒的胡不歸,那樣只能另師傅更加瞧不起他。毒龍尚未說話,卻听見旁邊的孽龍低聲說道︰“稟告師尊,弟子們這次之所以沒有成事,是因為有一個青城派姓胡的小子搗亂,若是沒有這個小子,弟子們早將梵天谷那一群弟子們抓回來了。”

    巫神道突然自眼中閃出一道異樣的光芒,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將孽龍四肢鉗住,將他的身子高高掛在半空。巫神道陡然由一個蒼老虛弱的糟老頭子變成一尊殺氣騰騰的殺神,只見他目光如刀的盯著孽龍道︰“老十,我听說你與蒼龍在看守梵天谷一干弟子的時候便已經被一個小娘們亂了心神,以至于讓那個姓胡的小子鑽了空子,此時可當真?”

    孽龍身子懸在半空,已然知道自己今日實難幸免,在生死存于一線之際卻突然想起了那日在襄陽城中為了尋找徒弟們發瘋似的奔走,以至于陷入重圍的南塘秋來。心中突然想到︰若是我們被人掠走,換做是師傅,他又會怎麼做呢?想到這里頓時心如死灰,也不再抵抗狡辯,只是說︰“弟子原本就是個孤兒,承蒙師尊收養,雖萬死也不足為報。這次的事兒是我壞的,罪責自然也該由我一人承擔,卻與師兄他們無關,您老人念在我們師兄弟九個去,四個回的份兒上,就不要在責怪旁人了,弟子只求師傅給我個痛快!”

    巫神道冷笑一聲道︰“老十啊老十,你倒教起我來了,治誰的罪,不治誰的罪是由你說了算的嗎?呵呵,為師倒想給你來個痛快的,只是你自己不爭氣,壞了我如此大事,我能讓你痛快得了嗎?”說罷那只托著燈盞的斷手飛到孽龍身旁,一盞油燈照亮了孽龍的臉。只見那斷手上寸許長的指甲慢慢貼上了孽龍的左眼,斷手中指猛然一剜,只听得孽龍一聲慘叫,一只眼球便插在那指甲尖利的中指之上。而此時的巫神道全身隱于一片黑暗之中,發出了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緊接著那只斷手如利刃一般,在孽龍的身上一爪一爪的切割著,每割一下,孽龍便嚎叫一聲,不多時孽龍已經變成一個血人,身上數百道傷口魚嘴一般的向外翻著。孽龍的哀嚎之聲已經似獸非人。毒龍與蒼龍全身顫抖不已,就連一直比較鎮定的魔龍面上也顯出了一絲恐懼。

    卻見黑暗中亮光一閃,一條柔軟的怪物在光亮的指引下,蠕動到孽龍身前,伸出一只觸角般的肢體,頂端有一只彎鉤,那彎鉤越伸越長,猛然自孽龍腔門鑽了進去,只見孽龍全身一陣劇烈的顫抖,那根彎鉤已經深深的鉤入了孽龍的腦子,隨後那軟體怪物慢慢的鑽入了孽龍的體內,最終完全消失在孽龍的身體外面。

    孽龍的身子猛然間從空中跌落在地上,只見他兩眼放出詭異的紅光,野獸一般的低聲嘶嚎著站了起來。巫神道不禁哈哈大笑道︰“像你這等無用用的東西也只能做個魔人算了,老夫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是你別叫老夫浪費了這條魔蟲才好!”說著伸出一雙枯瘦的手掌,十指糾結著作出一連串古怪的手印,只听他口中低聲吟唱法訣,隨後喝道︰“魔蟲歸命,宿主喪靈!”隨之右手虛空一抓,卻見一道淡淡的熒光自孽龍體內飛出,卻是孽龍的三魂七魄被巫神道一把揪了出來,只見巫神道嘴巴一張,將孽龍的魂魄吸入腹中。

    隨後,巫神道右手手指微微一動,孽龍一雙胳膊之中,卻見肌肉中一陣蠕動,隨後慢慢的抬起了胳膊。巫神道又勾了勾小手指,卻見孽龍抬起腳來向虛空中走去,一步步毫無憑借地走上了離第三丈多高的地方。巫神道滿意地笑了笑,一揮手掌,卻見孽龍頓時如斷線的木偶一般自半空中跌落下來。

    這時候,那只斷手又托著油燈飛回到巫神道的身邊。只見巫神道目光在魔龍、毒龍和蒼龍身上掃來掃去。魔龍三人頓時覺得師傅那眼神猶如兩柄鋒利無比的小刀,正在一點一點地扒自己的皮。更怕師傅再招來幾只魔蟲,不由得魂飛魄散。毒龍一只右手又不覺悄然摸到後腰上那枚玄色古玉上。

    過了好半晌,巫神道這才冷哼一聲道︰“都是一群沒用的東西!枉費老夫將你們一個個從野地里撿回來,養你們到這麼大卻沒有一個中用的。或許只有暗龍還能成些氣候了。”

    蒼龍見到孽龍那生不如死的慘狀,不知怎的卻突然想起來胡不歸的那句戲言,心道︰若是師傅當真只是將我們脫了褲子打屁股,那我們兄弟幾個就不知道有多高興了。只可惜我們師傅卻並非是那樣的人啊。心中想著,不由得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感傷,卻猛然間感到面上一冷,卻是巫神道在盯著他看,不由得一顆心怦怦跳動起來。

    卻听巫神道說道︰“過去之事老夫不想再提,你們三個的帳,也先留著日後再算。你們三個听著,為師再派給你們一件任務,要是再搞砸了,你們就等著變成老十這般吧。若是誰起了異心,不論他跑到天涯海角,看老夫有沒有手段將他捉回來!到時候,哼哼,卻就不是變成老師這樣這等簡單了。”說到這里一雙眼楮電光一閃,直看得毒龍三人頭皮發麻,不敢作聲。

    巫神道又說道︰“想必你們應該知道玄武是什麼東西吧?”說話間眼神望向毒龍。毒龍低頭道︰“師傅所言的玄武莫非就是傳說之中的四神獸之一的玄武神獸?”

    巫神道點點頭道︰“便是此物。老夫前日得到你們大師兄暗龍的信報,說此物即將在北方某處降世。這神獸每一萬年降世人間一次,玄武者主北方沃土,堅忍而力巨,神物不凡,得之便可問鼎天下。老夫要你們三人立即前往北方探尋,如有線索不得妄動,要立即回報本宮。若是將此事辦砸了,哼哼,後果你們自己想去吧!”

    魔龍三人立即低頭道︰“請師傅放心,弟子們保證不負師傅眾望!”說罷,伏身在地,向巫神道拜別,隨後向殿外走去。剛走到大殿門口,卻听見巫神道在身後說了一聲︰“且慢!”三人心中一驚,一起回過身來,卻見面前亮光一閃,一顆事物穿透三人肌膚,直鑽入三人體內去了。毒龍剛剛將手指按上腰間那枚玄色古玉,卻又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卻听巫神道說道︰“這是天魔髓,可助你們每人增長七十年修為,卻也可以在任何時候另老夫輕而易舉得找到你們,你們好自為之吧!”說罷將手一揮,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毒龍不禁後背為冷汗浸透,方才幸好是及時停住,若真要用那玄玉遁去,只怕是還沒逃出百里,便會被師傅抓住。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走出大殿。在走出大殿門口的時候,毒龍不禁想︰這大師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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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7:34: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青城絕頂 第六十一章 水獸

    一陣清風吹過山林,千樹搖曳,浮雲遠去。胡不歸牽著柳不醉的小手順著風勢向前方飄去。兩人在空中隨風而行,腳下樹木繁茂,遠山蒼翠,頭頂是一片晴朗,耳邊是胡不歸爽朗的笑聲,籠罩在柳不醉小小心靈中的烏雲漸漸散開了。

    這已經不是柳不醉第一次被人前者在天空中飛行了,上一次是與卓不凡一起來青城山,那次飛行既高且快,柳不醉當時的心情是既驚喜又有些恐懼。卻不像這次這般悠哉游哉。

    突然身後一陣轟鳴,兩人同時回頭看去,只見翠竹峰上一陣煙屁繚繞,天竹道人一個干瘦的身子被屁 的滿山亂竄,時而直飛沖天,時而斜飛入林,時而在山石上咚咚咚的跳個不停,胡不歸兩人忍不住在空中大笑不止。

    胡不歸突然將柳不醉和小虎丟在自己背上,而後在空中大魚一般的向前游去。柳不醉騎在胡不歸背上,只覺得心情舒暢,不由得問道︰“胡大哥,什麼時候我才能像你與卓大哥一般自由自在的在天上飛?”

    胡不歸道︰“小酒兒,只要跟著你師傅好好練,不出幾年你便可以自由自在的飛翔了。走,我帶你去見見我師傅。”說著手腳並用向碧雲峰游去。

    胡不歸一直游到天痴道人面前才一收真元,帶著柳不醉穩穩的落在地面上。胡不歸對天痴道人說道︰“師傅,我帶小酒兒來看你了。”天痴道人笑道︰“這便是你天竹師叔新收的徒弟嗎?果然是個好孩子!”

    柳不醉那日在老霄頂上躲在眾師兄後面看到天痴師伯大發神威,當時就對他老人家景仰萬分,視之為神仙中人。此時站在他面前只覺得天痴道長十分平易近人,不由得上前見禮道︰“弟子柳不醉拜見師伯!”膝蓋下卻是一團軟綿綿的勁氣,哪里拜得下去。

    天痴道長笑道︰“真是個懂事兒的孩子,”說話間卻突然眉梢向上一挑道︰“噢,果然有趣!”

    胡不歸問道︰“師傅,什麼有趣?”

    天痴道長說道︰“你記得為師說過不凡的資質吧?不凡那孩子是天生火脈,這在修真界已經是極為難得了,而不醉這孩子竟然是天生水脈,卻也投入我青城門下,你說是否有趣啊?”

    胡不歸到不覺得什麼火脈、水脈有什麼趣味,倒是一門心思想替柳不醉搞點好處,便道︰“師傅,小酒第一次見到您老人家,您就沒點見面禮?”

    天痴道長哈哈大笑道︰“見面禮自然是有的!”說話間雙手伸出,胡不歸正想看師傅手中拿出來些什麼,卻見天痴道長雙手一上一下向外一分,柳不醉一個小身子便被一股無形的勁氣倒提了起來。只見一團青氣將柳不醉裹了起來。天痴道長對柳不醉道︰“孩子,不要怕,師伯送你些禮物。你且閉上眼楮吧。”

    柳不醉依言乖乖閉上眼楮,只覺得一團事物自腳心鑽入自己體內,溪流一般的流淌起來,轉瞬之間,那溪流在自己身體中涔涔流淌,一股蓬勃的氣息充滿自己體內,周身一陣舒泰,只覺得全身毛孔統統張開,不住的有青氣自毛孔中滲入,進入血脈之中。突然全身一陣火熱,頓時大汗淋灕,一顆顆的汗珠滴落下來,還沒落地,便化為蒸汽消失了。一直到他頂心猛然一熱,那股清流自腳心到頂心融會貫通,頓時只覺得舒暢無比,忍不住便想放聲大叫。只听的周身骨節喀喀作響,柳不醉猛然睜開眼楮,不由自主地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而後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只覺得身上充滿的一股莫名的勁氣,再看身上衣物,卻是臭不可擋。

    胡不歸笑道︰“還不謝謝我師傅,他老人家已經替你打通了周身經脈,還給你易經洗髓,除去了你後天污穢,這可是大大的見面禮呢!”

    柳不醉雖不清楚易經洗髓意味著從此他就從一個凡人步入先天之境了,卻也知道這是很大的好處,于是立即翻身拜倒。這次天痴道人卻沒有阻攔,只是呵呵笑道︰“這孩子是天生水脈。只怕日後還真是千杯不醉呢!不歸啊,你既然要替不醉討好處,便帶他去各山都轉轉,想你那些師叔們也必然喜歡這孩子,不會虧待他的。”

    胡不歸笑道︰“弟子正是這般想的,那我們這便去眾位師叔那里去瞧瞧吧!”說著拉了柳不醉向寶劍峰飛去。

    天兵道長早晨起來便覺得右眼皮微微跳動,卻不知何故,不由得心中揣然。他正自在房中打坐,卻突然听得藏兵洞內一陣丁零當啷,頓時化為一道青光,撲了出去。卻見藏兵洞內一片狼藉,各色兵刃法寶被翻的亂七八糟,只見胡不歸撅著屁股在一堆法寶中間胡亂翻騰著,嗖的一聲,一柄青光戟飛了出來,撲嗤沒入了山石之中,消失不見了。

    天兵道長不由得怒吼道︰“不歸!你小子在做什麼?”

    胡不歸抬起頭來,咧嘴一笑道︰“天兵師叔,你老人家來得正好。我正說給柳師弟找件衣服換上呢,他衣服髒了,您這里我記得有一件什麼七寶道袍,看起來還不錯。可是怎麼翻也翻不到了,您老人家藏到哪里去了?”

    天兵道人這才知道自己這右眼究竟在跳些什麼,卻原來是遇上打劫的了。天兵道人還沒如何,卻見一個模樣頗為乖巧的小孩兒上前向他行禮,道︰“弟子柳不醉拜見師伯!”

    天兵道長正自猶豫,卻听胡不歸道︰“天兵師叔,我師傅他老人家可是已經送了小酒一份大禮了,您——哦,對了天竹師叔還說您老人家最是慷慨大方,無論酒兒管你要些什麼你都會答允的。卻不知道天竹師叔說的對也不對。”天兵道長心口一痛,手掌一揮,一件甲蟲大小的小道袍從手掌間飛了出來。那小道袍迅速變大,天兵道長手指鄉柳不醉一指,那道袍自動套在了柳不醉身上,又自動變成與柳不醉身材相稱的大小。

    胡不歸嘻嘻一笑,拉著柳不醉便走,口中道︰“這道袍看起來還是蠻漂亮的嘛!多謝天兵師叔,我們還要去很多地方,就不多呆了!回頭您老人家再給配一柄向赤麟劍那樣等級的飛劍給不醉便就齊了。”說罷人影已在十余丈外了。

    直把個天兵道長搞得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這七寶道袍豈止是看起來漂亮,這可是能夠抵御天劫的法衣啊!那小子更說什麼給配一柄赤麟劍一般等級的飛劍就齊了。赤麟劍是什麼?那可是青城山一位前輩用火麒麟的內丹煉化的法寶啊!讓那小子說起來,倒像是很隨便就可以搞一柄出來一般。

    天兵道長正在自嘆倒霉,而其他幾位師叔也沒好到哪里去。天龍師叔不但被搜刮了一條碧水綾,還被逼給柳不醉表演他的護身神龍,柳不醉倒也罷了,一雙眼楮被騰空而起的神龍吸引,無心看其他的。而胡不歸卻早已看得膩了,不看神龍卻盯著天龍師叔微微發福的肚皮看個不停,嘴里還念叨著︰“師叔,你又胖了,少吃點肉啊!”氣的天龍道長只想命神龍去把胡不歸一口吃掉。

    而天雨師叔卻是因為柳不醉是天生水脈,與自己所修習的性質相近,柳不醉這孩子又生的乖巧,一見之下便新生歡喜,心甘情願的送了柳不醉一顆降雨珠。

    當胡不歸帶著柳不醉飛到老霄頂清虛殿,大步走進去,卻見天玄真人正在和天風道長、天韻道長說話,不由分說,對柳不醉道︰“這幾個都是你師伯,快磕頭吧!”柳不醉依言跪下磕頭。胡不歸卻攤開手掌道︰“幾位師叔身上可都帶了什麼好東西?快快拿出來吧,人家小酒兒可都已經給你們磕頭了,總不成一點見面禮都沒有吧?”

    三位道長相視苦笑,紛紛伸手在懷中翻騰起來。待胡不歸在一堆事物中翻來撿去,好容易挑出了一枚遁光戒指,一張天雷符和一塊寧心玉佩。搜羅完寶貝過後,胡不歸問及卓不凡,卻被告知卓不凡正在閉關練功,胡不歸這才滿意的拉著柳不醉晃晃悠悠的出門去了。

    被洗劫過的天玄真人一聲干咳之後說道︰“剛才說到哪里了?”

    天風道長道︰“方才師兄說道神獸玄武也要降世了,卻不知道這與我們有甚干系?”

    天玄真人道︰“四神獸據傳說每一萬年才降世一次,可是你看前幾年先是朱雀差點在不凡身上降世,這又有玄武即將降世。若是四神獸全都降臨人間,卻不知道對凡世來說究竟是福是禍。只是我們若及早作些準備,或許也可從其中得到些天意啟示,這也未可知啊!”

    天韻真人道︰“師兄所言極是,卻不知道天痴師兄是何意見?”

    天玄真人道︰“天痴師兄說這玄武若是被我們修真正教尋到,那倒也罷了。若是落在邪魔歪道手中卻是很有可能釀成一場大禍啊!”

    天風道長道︰“那麼我們便派些弟子去尋這玄武,總不能叫它落入魔教手中就是了。”

    天玄真人道︰“正是如此!”說到此處卻皺了皺眉頭道︰“天竹師弟在搞些什麼名堂?怎麼一個上午翠竹峰都在放炮仗?”

    胡不歸笑嘻嘻的拖著柳不醉四處游逛著,柳不醉也是極為開心,他本來就是小孩子,猛然收了這許多神奇的寶貝怎麼不開心呢。胡不歸手搭涼棚,向遠處望去,口中道︰“小酒兒,你可餓了嗎?我帶你去打獵,然後咱們大吃一頓,你看可好?”

    柳不醉點頭道︰“好啊,我們去打野兔嗎?”

    胡不歸道︰“野兔有什麼吃頭,咱們至少也要打上一頭山豬,烤它一條山豬腿,那才叫香呢!”說話間忍不住吞了兩口口水。卻突然見到前方山崖上青光一閃,一個什麼事物鑽入樹林之中,引得樹木一陣搖晃。

    胡不歸道︰“那是個什麼野味兒?走,我們過去看看!”說罷拉著柳不醉的手飛也似的躥了過去。

    這座山峰在青城群峰的最西邊,此峰名為無名峰,山上並沒有青城弟子居住,是以方才胡不歸兩人並沒有到這里來。平日也鮮有青城弟子來這里游逛,因此顯得整個山峰空寂無趣。

    卻說胡不歸兩人飛身上山,鑽入樹林之中,卻看不到那青影的蹤跡。胡不歸放出神識,只覺得四周生靈極多,樹上、樹下,腳下泥土中,四處都是。突然,一個體形頗為龐大的生靈為胡不歸的神識所感應到了,那生靈便在距他們三十余丈遠的一個凹陷處潛伏著。胡不歸一拉硫不醉的小手,無聲無息的飄了過去。誰知道胡不歸剛剛一動,那生靈竟然是無比的警覺,胡不歸身子剛剛飄起,它便立即跳起身來,發足狂奔。只見前方樹木一陣巨響,七八根大樹被齊腰撞斷,那生靈撞出一條路來,向樹林外逃去。

    胡不歸不覺大奇,只看見前方青影一閃,卻看不清是個什麼事物,頓時起了好奇之心,不由得也發足狂奔,向前追去。只听得前方不住的有樹木被撞斷,那生靈奔逃時的聲勢倒也是頗為驚人。等胡不歸追出樹林,卻見青影一閃,那生靈向山崖下越去。胡不歸拉著柳不醉騰身而起,越出山崖。卻不見了那生靈蹤跡。一雙眼楮正四處搜索,卻見小虎自他懷中跳了出來,白影一閃,奔了下去。胡不歸緊跟其後,卻見小虎站在一塊巨石後面不住的怒吼著。

    胡不歸過去一看,卻見一個黑黝黝的山洞藏在巨石後面。胡不歸問柳不醉道︰“小酒兒,你怕不怕?”

    這孩子明明小手緊張的直冒冷汗,卻咬著嘴唇道︰“我不怕!”

    胡不歸笑道︰“那好,我們就進洞看看去!”說著牽了柳不醉向洞內走去。

    山洞之中一片漆黑,小虎走在最前面,胡不歸緊跟在小虎身後,,他身後則是緊緊牽著他衣角的柳不醉。一行三個慢慢走進洞中,胡不歸側耳傾听,只听的山洞深處有輕微的喘息之聲。

    胡不歸拖著柳不醉向前走著,柳不醉突然說道︰“胡大哥,這里面好黑啊,我什麼都看不見了。”胡不歸道︰“酒兒,你默想一股氣流從你小肚子向眼楮上流淌。”說話間用手捂住了柳不醉的雙眼。柳不醉依言行事,他經脈已經被天痴道長全部打通,還埋下了些許真元,意念稍動,便感到一股清流自小腹向眼楮處流去。等胡不歸放開雙手,柳不醉便看到了眼前事物。只見身旁石嶙峋的怪石,那山洞石壁之上不斷的有滴水墜落。

    這山洞頗為幽深,胡不歸三個走了良久,卻始終不見那逃走的怪獸蹤跡。山洞卻斜斜的向下延伸,三個只覺得越走越低,一股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轉過一個彎,胡不歸突然看到一個龐然大物臥在山洞盡頭,不由得一聲歡呼,小虎率先向那怪獸沖了過去。

    誰知道那怪獸卻一轉身撲通一聲跳入身後的一個水池之中,再次消失了。胡不歸奔到近前,卻見一個深不見底的水池出現在山洞盡頭。小虎在水池邊嗷嗷直叫,卻不敢跳入水中去追。

    胡不歸對柳不醉道︰“酒兒,你與小虎在這里等著,我下去追它!”說罷身子一躍跳入水中。誰知道柳不醉在後面道︰“胡大哥,我也跟你去!”說罷也縱身躍入水池之中。

    一片寒冷刺骨的水流頓時將柳不醉吞沒,他睜大眼楮,手臂在水中劃動,卻見水下胡不歸正回頭看著他。突然之間,他身上所穿的那件七寶道袍驟然一亮,自行產生了變化。那七寶道袍將他的身子裹了起來,自衣領處生出一個古怪的事物,將他的腦袋罩在其中,卻像一個魚頭一般。頓時柳不醉酒發現自己已經像魚一般可以在水中呼吸了。而衣袖卻化為魚鰭模樣,柳不醉此刻看起來便像是一條怪模怪樣的魚。

    柳不醉興奮之極,揮動雙臂向胡不歸游去,才揮動了一下,身子便箭一般的躥了出去,眨眼就到了胡不歸身邊。胡不歸伸出大拇指沖他笑了笑,然後繼續向下游去。柳不醉緊跟其後,兩人一前一後向更深處游去。一些模樣古怪的游魚從兩人身邊穿過,柳不醉看得清楚,那些魚都是沒有眼楮的,身上卻又稱透明狀,露出身體中的魚骨、內髒,樣子頗為詭異。

    柳不醉繼續跟著胡不歸向下潛去,這深淵卻似沒有盡頭一半,兩人飛速下游,卻一直見不到底,倒是有不少古怪的魚兒、水蟲兒不斷地從他們身邊掠過。

    漸漸的,那深淵越來越寬闊,四周卻依然極黑。猛然一股水流自下面旋轉著涌了上來,胡不歸身子一晃,伸手拉住柳不醉的手,躥進了漩渦中心,而後突然揮出一拳,只見拳勁帶起的水波不住地向四周擴散,將那股向上盤旋而來的漩渦打得無影無蹤。一個青色的影子在水底一晃,向左側逃開。胡不歸立即與柳不醉向下追去。

    下潛了十余丈後,猛然看到一頭巨獸停在水中,對著他們怒目而視。那怪獸披著一身青色的鱗片,樣子卻像是傳說中的麒麟,張大了嘴巴,露出一口森然的牙齒。頭上與背後都有青須在水中飄然,顯得威風凜凜。那巨獸突然自口中噴出一股水流,向著胡、柳二人噴來。胡不歸左手在水中劃圈,一道旋轉的水流斜斜飛出,將那怪獸噴出的水流帶向一旁,只見那怪獸噴出的水流撞在山石上,山石頓時破裂開來,足見其勢之威猛。

    那怪獸左爪一拍,一面水牆無聲無息的涌了過來。柳不醉有七寶道袍護身,倒不覺得如何,而胡不歸則是感到一股強大的壓力在水中出現。胡不歸右掌如刀,揮手劈出一道青光,那青光烈開水牆向著怪獸砍去。卻見那怪獸在水中極為靈動的一扭,便躲了過去。胡不歸微微一愣,卻沒有見過這等厲害的怪物。那怪獸突然手足並用,頓時一團紊亂的水流沖了過來,也分不清是橫是直,胡不歸只覺得忽而身子便要被撕開,忽而又似乎要被壓扁,還來不及化解,胡不歸便與柳不醉一起被水流沖了出去。

    那怪獸在水下裂開大嘴,似乎在咯咯怪笑。胡不歸頓時著惱萬分,一回身右手在水中一擺,一條水流鞭子一般蕩去,直接抽中了那怪獸的脖頸。那巨獸身子被抽得猛然翻倒。胡不歸拉著柳不醉向那怪獸撲去,卻不料那怪獸自水底躍起,張開大嘴便向胡不歸咬去。胡不歸一把揪住怪獸嘴上青須向下一拽,只疼得那怪獸在水中咆哮不止。

    那怪獸猛然一甩頭頸,掉頭便跑,四蹄在水中如踏平地,飛也似的逃了出去。胡不歸向柳不醉一揮手,兩人也箭一般的追了出去。卻見水道忽寬忽窄,卻是極長,倒像是一條暗河。那怪獸在前急速奔逃,胡不歸與柳不醉在後狂追不止,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突然水流一變,滾滾激流從身側涌來。隨後只見那怪獸向上躥去。胡不歸與柳不醉也緊跟其後,猛然從水中越了出來。卻見已經是在岷江之上了。

    那怪獸四蹄踏在江面上,卻不下沉,只是咆哮著望著追上來的胡不歸和柳不醉。柳不醉那件七寶道袍卻是件好事物,此刻又托著柳不醉穩穩的站在了江面上。胡不歸則是憑借自身真元在江面上起伏不定。

    胡不歸對那怪獸喊道︰“大家伙,你跑什麼跑?老子又沒說要吃了你!”

    那怪獸似乎听懂了胡不歸的話,也低沉的發出了兩聲吼叫,將頭高高抬起,卻似一副驕傲的模樣。那怪獸自鼻孔中噴出一股水流,卻似乎對胡不歸不屑一顧一般,輕輕搖了搖頭。胡不歸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家伙打不過就跑,被追上還這般神氣,卻不知道這怪獸的腦袋是如何生的。

    胡不歸對柳不醉道︰“酒兒,你且退到岸上,看哥哥如何收拾這大家伙!”柳不醉應了一聲好,身子向岸邊掠去。

    卻見那怪獸四蹄踏水,低頭向著胡不歸沖來。胡不歸身子隨岷江波濤起伏不定,揮手釋放出一股青色真元繩索一般的向那怪獸纏去。那怪獸突然騰身而起,身子尚在半空,卻突然一股水箭自口中噴了出來,破空之聲大作,顯然這水箭威力足以穿石裂金。胡不歸不由得歡呼一聲,卻原來是想到了這等陣仗他卻是見過的。便是他在醫仙谷中與楚山寒所打的口水仗。胡不歸也是一伸脖子,一道清亮的口水噴射而出,其熟練程度卻不亞于這怪獸。

    這一人一獸在岷江水面上大打出“嘴”,你來我往,水箭紛飛,好不熱鬧。柳不醉只看得心馳神往,只覺得這胡大哥果然是厲害之極,連口水也能用來打仗。而那怪獸心中卻是驚詫萬分,卻不知道這個人類是如何會的它族類的秘技。卻突然見那人類呸呸呸三口連噴,三道清亮的口水分三個方位向自己射來,不由得大驚,身子急速向後逃去。誰知道那三道口水尚未躲開,又是呸呸呸三道口水向它射來,頓時後蹄猛地在虛空中一蹬,一個龐大的身姿向後直飛了出去,卻听見轟然一聲巨響,卻是這怪獸的腦袋撞在江邊山崖上,只听得隆隆之聲不絕。卻見青光一閃,隨後半座山崖轟然坍塌下來,無數巨石滾落江中。

    柳不醉站在另一岸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一片煙塵,卻見煙塵之中躥出一道人影,卻正是胡不歸。而胡不歸肩上還扛著一只巨大的怪腿,卻是將那怪獸從坍塌的山崖下拖了出來,一個巨大的身子正被胡不歸拖在身後。胡不歸咧嘴對柳不醉笑道︰“這家伙自己將自己撞昏去了!果然是個笨家伙!酒兒,咱們走。”說著右手扛著那巨獸,左手牽了柳不醉向青城山方向飛去。

(第五卷完)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7:5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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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二章 麒麟

    天痴道長正在仙人松下清修,突然轟隆一聲,只見一個龐然大物砸在自己身前,而後胡不歸的腦袋從那巨大的身軀後面露了出來,在胡不歸身後跟著柳不醉,與胡不歸寸步不離的小虎卻不見了蹤影。卻听胡不歸喊道︰“師傅,我給天玄師叔的萬年蓮池尋了一個水蟲兒,你看看可好啊?”

    天痴道長不禁莞爾︰“你這水蟲兒好倒是好,只是未免也太大了些吧。你們卻是從哪里抓來這只水麒麟的?”

    胡不歸道︰“原來這怪物叫水麒麟啊!難怪它在水里力大無比呢。這是從咱無名峰上尋到的寶貝。”說著便將經過講給師傅听,說到下水追蹤怪獸時,突然哎呀一聲,拍了拍後腦殼,這才想起來,他們把小虎丟在那山洞之中了。連忙怪叫一聲,留下柳不醉和那水麒麟在天痴道長面前,獨自向無名峰飛去。

    卻說可憐的小虎,老實巴交的趴在山洞最深處的水池邊上,一雙眼楮向水中張望著,卻始終不見胡不歸與柳不醉的身影。一點微弱的幽光在水面上蕩來蕩去,小虎等的久了,竟然不知不覺地昏昏睡去。

    睡夢之中有一條香噴噴的烤豬腿在眼前晃悠著。小虎伸出手爪向那烤豬腿抓去,那豬腿在空中飄來蕩去,卻怎麼也落不到小虎的爪子上。這該死的豬腿不遠不近的勾引著小虎,可憐小虎涎水都從口中流了出來,那睡夢之中的豬腿卻還是沒能到嘴。卻突然,一股陰寒之氣悄然逼近,小虎不知怎的,卻對這氣息極為敏感,只覺得全身汗毛驟然張開,小虎猛然睜開眼楮,卻見一只慘綠的手掌向自己抓來。

    小虎出爪如風,白光一閃,已經一爪向那只手掌抓去。卻不料,小虎快,那手掌更快,手腕一翻,竟然在電光火石之間一把擒住了小虎的爪子,隨後用力一拽,將小虎整個提了起來。卻見一個周身慘綠的怪人出現在眼前。也看不清那人面容,只覺得臉上一片模糊,說不清是什麼模樣。

    小虎前爪吃痛,心中卻是極度憤怒。那怪人伸出左手來擒小虎小虎後頸,小虎一聲嚎叫,左爪又自向那人抓去,那怪人出手如風,直接捏住了小虎頭頸,小虎頓時覺得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氣一下子便消散了。朦朧之中,听得那人嘿嘿的笑了起來。一股似乎是從胡不歸身上傳染過來的剛硬氣質頓時涌上小虎心頭,這股不屈不撓的怒氣在胸腔之中越來越大,卻因為咽喉被緊緊地鎖住,苦無出路。隨著一聲嘶吼在小虎胸腔中炸開了。

    一層銀白色的光暈從小虎的身體里綻放出來,光芒四射,令人不可直視。那怪人猛然一愣,卻感到手掌上一股龐大的力道涌了出來,再也捉不住小虎的身子。只見小虎全身一抖,便從那人手中得脫。小虎一個小小的身子在銀白色的光暈中裹著,虛浮在空中。卻見它怒吼一聲,頓時山洞之中嗡嗡作響,一些岩石 里啪啦的墜了下來。

    小虎在虛空中向前跨出一步,它身子雖小,卻似乎此刻便是萬獸之王一般,威儀萬方,凜然而不可侵犯。那怪人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卻見小虎一聲怒吼,左爪虛空一抓,一道銀光閃過,那怪人身子驟然一綠,飄忽之間只听得一聲慘呼,五道血痕留在了那怪人肩上,深可見骨。

    小虎又自向前跨出一步,那怪人一揮手甩出一片慘綠色真元,身子卻向池水躥去。小虎一爪便將那古怪的真元拍了個粉碎,卻見那人已經縱身一躍,躥出了水中。

    小虎驟然發威,卻忘記了自己怕水,也跟著躍入水中,等到冰冷的池水浸濕了身體這才猛然醒悟過來,一大口涼水已經涌入它的口中。它立即四爪翻騰,在一片水花中越出水池,狼狽不堪的趴在岸邊。

    等小虎緩過神來,那怪人卻已經不知去向了。小虎對著池水不住的怒吼著,卻感到方才那一瞬間無比的舒暢。然而那股神秘的力量隨著身上慢慢變淡的銀光一點點地退去了。只剩下小虎野貓般的嚎叫回蕩在山洞之中。

    胡不歸來到那山洞前,快步奔入山洞,因為來過一次,是以已經頗為熟悉。突然自山洞深處傳來小虎憤怒的叫聲。胡不歸的心往下一沉,足下用力,身子化為一道青光向山洞深處奔去。幾個閃動之間胡不歸已經來到最深處,拐過最後一道彎,卻見小虎全身濕透,兀自對著池水狂叫不止。

    胡不歸奔上前去,一把抱起小虎問道︰“小虎,出什麼事兒了?”

    小虎卻頗為不滿的全身一抖,無數水珠自它的毛發間甩了出來,搞的胡不歸滿臉是水。小虎仍不甘的沖胡不歸嗷嗷了兩聲,隨後就指手畫腳的比劃起來,先是用兩只前爪比劃了一下那條夢中豬腿的大小長度,隨後又故意流出一條清亮的口水。再然後便伸爪子向前一撓,隨後又閉上眼楮做痛苦狀,再之後便豎起全身白毛,做威風凜凜狀。隨後又用前爪拍了拍那水池。

    只把胡不歸看的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等小虎比劃完,卻似乎豁然開朗,道︰“你方才在這里等我們,等得累了就睡著了,隨後你就做了個夢,是這樣吧?”小虎立即點頭,口中也在嗷嗷叫著表示正是如此。

    胡不歸又道︰“緊接著你在夢里夢到了一大只山雞,哦,不對,或許是山豬腿。”小虎又立即點頭稱是。這下胡不歸信心大增,接著道︰“接下來你就用爪子去抓它,結果一抓就叫你給抓到手了。隨後你四下看看沒人,就大嘴一張,嗷嗷的狂吃起來。哪知道這烤豬腿雖然很香,卻由于你吃得太猛,一下子卡在嗓子眼兒里,這下你可就慘了,氣也呼不上來,兩眼一閉,差點讓豬腿憋死。隨後你在夢中真地以為自己要憋死了,立即跳入水池中喝水,這才從夢中醒來。卻又惱怒萬分,原來那吃山豬腿竟然是在做夢,這才不住的沖著這水池子亂叫。哈哈哈,小虎啊,你做夢都這麼有趣啊!誒,你怎麼了?”

    胡不歸附下身去,卻見小虎四腳朝天倒在地上,口中一線白沫吐了出來,卻已然是被氣昏過去了。

    柳不醉呆呆的望著胡不歸飛身而去,卻不知道他跑那麼快做什麼,想來應該是尿急。回身望向天痴道長,卻見天痴道長沖著他和善的笑著道︰“好家伙!你們這兩個小家伙也太狠了,把你天兵師伯的七寶道袍都討過來了,不醉啊,你們還搞了些什麼寶貝?拿出來給師伯看看。”

    柳不醉不好意思地笑笑,從懷中取出了諸位師伯送的寶貝,直看得天痴道長嘖嘖之聲不絕,道︰“果然都是好東西啊!不醉啊,你好生收起來,日後一定會有用處的。”

    柳不醉點點頭,正要將那些寶貝收入懷中,卻見一個陰影遮住了光線,回頭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卻原來是那頭水麒麟醒轉過來,瞪著一雙銅鈴大小的眼珠茫然的看著柳不醉。柳不醉不由得呆了。

    而天痴道長卻平靜的望著那水麒麟和柳不醉,絲毫沒有一把將水麒麟按倒的意思。那水麒麟看看柳不醉,再看看天痴道長,心中嘀咕道︰面前這個小孩兒倒是先前追趕自己的那個,他身上有一股子自己頗為熟悉的氣息,卻不知道是什麼。而另一個小孩兒怎麼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個白胡子老頭兒?難道是方才自己將腦袋給撞壞掉了?頓時感到頭大如斗,不由得甩了甩腦袋,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柳不醉看這個龐然大物憨態可掬,不由得伸出小手揪住了水麒麟嘴上的青須,輕輕撫弄起來。那水麒麟剛與山石撞擊過,此刻腦袋昏沉,心中恍惚,竟然任由柳不醉去玩它的胡須。卻突然覺得鼻孔一陣瘙癢,不由得一個噴嚏打了出來,只見一股拇指粗細的水流從它鼻腔中射出,眼看就要射到柳不醉身上。這水流速度極快,威力卻不亞于刀劍。突然見天痴道長手掌輕輕一撥,那水柱便被斜斜撥開,射到山崖下面去了。

    那水麒麟這才注意到這個白胡子老頭倒真是不一般,隨隨便便就將自己噴出的水柱化解掉了,頓時心中生出一股子不服氣來。它輕輕從柳不醉手中拽出自己的胡須,隨後肩膀輕輕將柳不醉推開,與天痴道長對面兒立,口中低聲咆哮著,似在挑釁一般。

    天痴道長笑道︰“你還想跟我較量一番?”

    那水麒麟低吼一聲,張開大嘴,一道碗口粗細的水柱噴射出來,巨蟒一般向著天痴道人射去。天痴道人如如不動,卻見那水柱到了近前卻拐了個彎,自天痴道人身邊擦過。水麒麟不由得一愣,催動水柱調頭,向天痴道人背心撞去。豈止那水柱又生生拐了個彎,還是半點也觸不到天痴道長的身子。如此往復數十次,卻見天痴道人站立當場,身周卻是被一圈圈透明的水柱纏繞著,卻沒有一處可以觸到他的身子。

    天痴道長笑道︰“你這畜牲修煉得到也不差!”隨著天痴道長的聲音傳出,那水柱表面泛起一陣細碎的波動,到最後一個差字出口,卻見整條水柱轟然散成一片水霧,化為滿天灰白,彌散在當場。天痴道長的一個身子便消隱在這迷霧之中了。

    那水麒麟一愣,不知道天痴道長去了哪里。卻突然感到下頜一緊,只覺得一個身子騰雲駕霧般的飛了起來,隨後重重的被拍在地上,只听得轟然一聲,地面也被砸出一個淺坑出來。而那水麒麟更是被摔得七葷八素,一陣暈眩,兩只大眼楮里閃出許多金色小星星。

    等水麒麟看清楚悠閑的站在自己身旁的便是方才那個白胡子老頭兒,頓時一股蠻勁涌了出來,便要跳起來廝打,卻听天痴道人喝道︰“孽畜!還不服輸嗎?”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陡然一股威勢自天痴道長身上散發出來,似有一股無形的大力按住了水麒麟的頭頸,那水麒麟只覺得一顆腦袋便像是長在了地上一般,絲毫動彈不得。水麒麟仍不甘心,噘起屁股,想要翻騰而起,卻猛然一股更大的力道自上而下壓了下來,這下全身沒一處能動彈的,似乎連眼珠都不能轉動了,頓時心下大駭,這才知道面前這個道人連手都不用伸一下便可將自己打倒在地,不由得乖乖趴在地上,再也不敢動彈了。

    等水麒麟安靜下來,那股驚人的威勢也隨之消散了,便像是從來也不曾有過一般。而那水麒麟仍不敢站起身來,卻听得天痴道長笑罵道︰“好啦,站起來吧!別趴在地上裝死了。”水麒麟這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來,看看天痴道長,見他一臉和善,這才放下心來。柳不醉走上前去,兩只小手托住水麒麟下頜道︰“你乖乖的師伯便不會打你了,知道了不?”

    水麒麟點點頭,一雙大眼楮可憐巴巴的望著柳不醉。柳不醉伸手撫摸著水麒麟的鼻子,水麒麟感到十分受用,便閉上了眼楮。卻听見空中有人高聲叫道︰“閃開!閃開!”

    可憐的水麒麟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便听見轟隆一聲,一個事物從天而降,正正撞在水麒麟身上,水麒麟只覺得頭暈眼花,咕咚一聲又自昏了過去。

    卻見一片煙塵之中,站起來一個人,卻是一身灰頭土臉的胡不歸。緊接著小虎也從塵埃中躥了出來,將身子一陣亂抖,無數塵土自身上抖落下來。

    天痴道長皺著眉頭道︰“不歸,你這是在做什麼呢?”

    胡不歸尷尬的笑笑道︰“弟子正在試驗新的飛行術,一個不留神,收不住腳了,嘿嘿。”原來,胡不歸與小虎從山洞出來,胡不歸躍上天空,卻見四道青光自老霄頂騰空而起,依稀看見那是大師兄孫不智、王不為、宋不貪、韋不垢四位師兄駕馭飛劍向北方飛去,卻不知道是去做些什麼。胡不歸看到幾位師兄馭劍飛行速度飛快,突然想起自己雖然已經可以在空中奔走,卻始終是速度過慢。于是有心創出一個不*法寶飛行的法子來,便帶著小虎在天空中反復翱翔。隨著他體內真元越轉越快,速度也在不斷的加快,雖然比不上飛劍的速度,卻也比他先前快了很多。胡不歸這才帶著小虎在空中一轉,向碧雲峰飛去。誰知道將要到達碧雲峰時才發現這種飛行術竟然不能收發自如,在下降之時,體內真元的流速也達到了頂點,所以才會一頭沖了下來,將水麒麟撞昏過去。

    天痴道長得知原委過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你這小子,要學飛行術,為師教你如何馭劍飛行不就是了,卻要去試驗什麼不需法寶的飛行術。”

    胡不歸卻道︰“師傅,弟子現在也沒什麼應手的法寶,再說便是有了若是那天搞丟了卻又不會飛行了,倒不如不*法寶飛行來的痛快。”

    天痴道長不禁絕倒,哪有修真之人隨便將自己的法寶搞丟的?面對這個特立獨行的弟子,天痴道長還真是頗為佩服,只覺得這孩子樣樣都與旁人不同。天痴道長道︰“不歸,你若想試驗新的飛行術,須先了解飛鳥為何能在天空飛翔,了解風的物性,而後才有可能創出新的飛行術來。”

    胡不歸點點頭,道︰“弟子記住了。”說這突然哎呀一聲,道︰“糟糕,方才那一撞,可沒把給送給天玄師叔的水蟲撞死吧。”說著奔到水麒麟的身旁,只見這龐然大物死倒是未死,只是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四蹄翹向天空,露出一個青白相間的肚皮來。

    胡不歸伸手撓了撓水麒麟的肚皮,道︰“喂,大家伙,別裝死了,快起來吧。”

    水麒麟翻了個身,站了起來,雖不敢發火,口中卻嘀嘀咕咕,不知是在抱怨胡不歸冒失,還是在自嘆倒霉。卻突然一個香噴噴的藥丸塞入了它的嘴里。卻听胡不歸笑道︰“老子也不白撞你,給你吃顆好的!”卻是胡不歸將從天妖谷中帶出來的天妖續命丹塞了一顆給這水麒麟。水麒麟畢竟不是凡物,卻也知道這是好東西,咕咚一聲就吞落肚中,只覺得一股暖流驟然游遍全身,周身骨節喀喀作響,隨後一團濁氣自口中噴出,頓時感到一身筋骨清朗了不少。這一顆丹藥下去,竟抵得上它十年修行。頓時高興的搖頭擺尾,連連向胡不歸彎曲前腿,似在感謝胡不歸一般。

    胡不歸笑道︰“你也不必謝我,你若肯去天玄師叔幫他看守萬年蓮池,那好處日後總是不少的。”水麒麟連連點頭。胡不歸到︰“師傅,那我們這就去了。”

    天痴道長到︰“不忙,我也與你們一同去。”說著衣袖一揮將這幾個全都隴在一片青光里,呼的騰空而起,朝老霄頂飛去。

    胡不歸問道︰“師傅,您老人家也不用法寶,卻怎麼飛得如此快速?”

    天痴道長到︰“此便是洞悉物性之後的結果,待你悉心體察過後,也能明白其中奧妙。”說話間,幾人便已經到了老霄頂。天痴道長一收青光,幾人便輕輕巧巧的站定,卻不似胡不歸那樣一顆隕石般的砸落。

    天痴道長在前,胡不歸、柳不醉和小虎緊跟在後。最後面是呆頭呆腦的水麒麟,睜著大眼楮四處張望。小虎不時回頭嚎叫一聲,似在催促水麒麟快走。水麒麟也不跟小虎生氣,依舊慢吞吞的跟在後面。

    天痴道長領著眾人來到萬年蓮池旁,那水麒麟半天不見水了,驟然見到一片碧水,不由得一聲歡呼,撒開四蹄,騰身跳了進去。誰知道身子剛剛落入池中,卻又以更快的速度嗖的彈了回來,卻像是一根彈簧一般。上岸之後,一個身子止不住的瑟瑟發抖,四蹄之上瞬間就凝結了一層寒冰。兩行清亮的鼻涕從粗大的鼻孔中流了出來。

    胡不歸和小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們可是知道這萬年蓮池中的寒泉是何等厲害,當年胡不歸受罰時,這兩個是早就領教了的。此時看到水麒麟吃憋忍不住笑的前仰後翻,模樣著實頗為不堪。

    天痴道長干咳一聲,道︰“不歸,小虎,不許幸災樂禍!”說著又轉過身來,卻對柳不醉說道︰“此萬年蓮池是我青城一處寶地,此池連接地脈,對于修行之人有著莫大好處。池中寒泉是取自清流峰的寒泉水,而池中種植的蓮花則是非寒泉水不活的萬年冰蓮花。此蓮花三千年生葉,又三千年開花,再三千年結果,故稱萬年冰連。所結出的蓮子顆顆都是修真中人夢寐以求的靈丹,能服食十余顆只怕是連天劫都不難渡過了。不醉,你與這水麒麟都是天生水脈,生性喜水,這萬年蓮池于你們兩個的修行更是有莫大的好處。等你們能抗得住這池中寒意便自然知道師伯所言不虛了。”

    柳不醉直到天痴道人這是在點撥自己,便恭敬的道︰“弟子謹記師伯教誨!”而天痴道長這番話,那水麒麟雖是似懂非懂,卻也听明白了這冷得要死的鬼池子對自己的修行有莫大的好處,原本一腔的惱怒頓時化為烏有,四蹄輕踏之間,腿上的寒冰紛紛碎落下來。卻听見身後有人走近,其中一人咦的一聲,奔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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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三章 鑄劍

    胡不歸摸著笑痛了的肚皮,抬起頭來,卻見天玄、天風、天韻和天兵幾位師叔朝這邊走了過來。其中天兵師叔更是走在了頭里,只听得天兵師叔道︰“師兄,你是哪里抓來的這水麒麟?”

    天痴道長笑道︰“哪里是我抓來的,這是不歸、不醉兩個抓回來的,說是送給他們天玄師叔做個看守蓮池的水蟲兒。天玄師弟,你瞧這水蟲兒可還好嗎?”

    天玄真人一見這難得的瑞獸便已經心生歡喜了,心道︰這哪里是什麼水蟲兒啊,簡直就可作為青城山的鎮山神獸啊!連連道︰“不錯,不錯!能有這等瑞獸看守萬年蓮池也算是祖師爺托福了。不歸這孩子確實不錯,還想著他師叔我,倒真是難得了。”

    天兵道人卻道︰“老胡,你不是要我給不醉煉一柄赤麟劍一般等級的飛劍嗎?眼前便有這等材質,那赤麟劍是加了一顆火麒麟的內丹煉成的,配合不凡的先天火脈,這才能顯出不凡的威力。不醉孩兒卻是先天水脈,卻這麼巧,叫你們抓了一頭水麒麟來。若是取了這畜牲的內丹,那麼煉制青麟劍的任務便包在你師叔身上了。”

    胡不歸听天兵師叔這般說,不由得為難起來。雖然這水麒麟才與他們相識不久,卻也不好意思便搶了人家苦苦修煉出來的內丹吧,那豈不是強盜行徑?這水麒麟雖是畜牲,卻也是修煉多年的靈獸,听得天兵道長在打它的主意,不由得一雙大眼楮瞪得溜圓,惡狠狠的盯著天兵道人,若不是忌憚面前這幾個老道厲害,只怕是早就撲將上去了。

    柳不醉卻脆生生的道︰“天兵師伯,不醉不要那勞什子飛劍了,若是殺了這水麒麟來給不醉做寶劍,倒不如不醉沒有寶劍的好。”水麒麟一听這話,不由得走到不醉身邊,一顆碩大的腦袋在他身上蹭來蹭去,水麒麟心道︰還是這小孩兒好啊,難怪一見之下便覺得他是個好人。

    天痴道長笑道︰“誰說取了內丹這麒麟便會死啊?再者說也不需要取這家伙本身的內丹,只要它肯配合,咱們卻可以立即造一顆水麒麟內丹出來。”說這天痴道長轉過身來,對那水麒麟道︰“你肯不肯幫忙啊?”

    水麒麟一听不需要取它的內丹,哪還有不肯的,連忙點頭。卻听天兵道長說道︰“大師兄功力通神,卻也不能夠立時就造出一顆水麒麟內丹來吧?”其余眾人也都望著天痴道長。

    天痴道長笑著對胡不歸招招手道︰“不歸,麻煩你給師傅一顆九轉奪命丹來。”

    胡不歸立即從懷里掏了一顆九轉奪命單遞給師傅,嘴上還道︰“師傅,一顆可夠嗎?不夠的話徒兒還有。”這等珍貴的丹藥,胡不歸自楚山寒那里摸得卻也不止一兩顆而已,他自己不覺得如何,旁人卻是十分驚訝。

    天痴道長笑道︰“你以為是糖豆兒呢,一顆便夠了。”說著走到水麒麟身前,右手托著那顆罩著一層黑殼的九轉奪命丹,一股精純至極的青氣自掌心躥了出來,裹住了那顆九轉奪命丹。隨後左手將水麒麟的大嘴張開,那顆九轉奪命丹隨著一道青光射了進去。天痴道長雙手虛分,將水麒麟一個龐大的身子虛空托了起來,送到萬年蓮池之上。

    那水麒麟身子懸在半空,滴溜溜打了個轉兒,隨後便按照它平日修煉的姿勢站定,大嘴一呼一吸,一層淡淡的水霧將水麒麟的身子籠在其中。緊接著,天痴道長手捏法訣,手指輕輕一挑,一股水柱子萬年蓮池中射了出來。那水柱宛如活物一般在空中圍繞著水麒麟構成了一個復雜的陣形,卻像是一個鏤空的水球一般,而那寒泉水仍然在其間不斷流淌,一股子水池中流上去,在水麒麟身周蜿蜒穿行一陣之後,又自另一端流回萬年蓮池。

    在寒泉水構成的陣法中央,水麒麟專心致志的吐納著,漸漸的一層堅冰出現在水麒麟和寒泉水之間,一個冰球將水麒麟包在其中。如此過了良久,卻見冰球內金光一閃,只見天上驟然濃郁雲密布,一陣陣狂風憑空而起,閃電裂開長空,隨後一場傾盆大雨驟然而至。

    天玄真人等都是修為深厚之人,連法咒都不需要起,卻見那大雨怎麼也落不到這幾人身上。胡不歸一手拉著柳不醉,一手提著小虎站到了師傅身旁,只見天痴道長身周卻無半點雨水。

    猛然間,在風雨之中,一聲脆響傳來,只見那冰球碎成無數顆粒,緊接著天上濃雲立即散去,風息雨收,還了一個清朗的天空。那水麒麟威風凜凜的站在半空,將口一張,吐出兩枚內丹,只見那兩枚內丹一般大小,卻有一枚青碧如玉,那顆則是水麒麟自身內丹。而另一顆青碧之中隱隱帶著一線金光,卻是由九轉奪命丹轉化而成的內丹。兩顆內丹盤旋飛舞,互相輝映。

    天痴道人收去寒泉水布成的陣法,那水麒麟再度張開大嘴,兩枚內丹同時飛入它的口中。它緩步從半空中走了下來,來到天痴道長身前,將口一張,吐出了那顆由九轉奪命丹煉之而成的內丹。天痴道長伸手接過內丹,將它遞給了天兵道長。天兵道長興奮的接過那顆初成的內丹,道︰“鑄劍的事兒就交給我了!”

    胡不歸卻走到師傅近前,道︰“師傅,這九轉奪命丹弟子多的事,您老人家也為我打造一顆內丹出來吧。”胡不歸話音未落,卻見那水麒麟噗嗤一聲,自鼻孔中噴出一道水霧來,卻是在嘲笑胡不歸眼饞它這麼快就生出一顆內丹來。更是報復方才胡不歸笑它跳入蓮池的仇。

    胡不歸一個白眼兒翻過去,卻不理會水麒麟的嘲諷。卻听天痴道長嘆道︰“你卻又如何能與這畜牲相比,別說是你這般體質古怪的,便是其他修真之人,若是內丹爆裂或者火候不到,為師也是沒有法子的。”

    胡不歸原是看師傅輕而易舉的便在水麒麟身上又搞出一顆內丹來,不由自主地動了心,此刻見事情無望,倒也不如何失望,卻轉過臉道︰“沒有也好,省得被人搶了去瓖在寶劍上作裝飾。你說是吧,小虎?”

    小虎立即與他一唱一和的嗷嗷叫了起來。直把個水麒麟氣得眼珠突出眼眶寸余,小虎立即跳到它近前,伸出貓爪比劃了一下那眼珠突出的長度,隨後翻滾在地上嗷嗷怪笑起來。水麒麟惱怒已極,揚起四蹄,踏向滿地亂滾的小虎,小虎看似胡亂滾著,那水麒麟卻是怎麼也踏不中它,兩個家伙叮叮咚咚的打鬧起來,搞得萬年蓮池旁煙塵四起。

    胡不歸在一旁嘻嘻哈哈的看著,柳不醉也饒有興致得睜大眼楮看得有趣。幾個老道則是在一旁不住搖頭,想到這胡不歸與小虎兩個一回青城山,這番情景自然是時常可以得見的了。現在有多了一個憨戳戳的水麒麟,這一派仙山只怕是要淪落為嬉戲胡鬧的場所了。而他們的大師兄天痴道長卻也抱著雙臂,笑眯眯的看著這幾個胡鬧,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體面。于是幾個老道搖了搖頭,紛紛嘆息著離去了。

    隨後幾天里,柳不醉被他師傅天竹道長喚回山修行。卓不凡仍然沒有出關,胡不歸與小虎百無聊賴,整日在青城山上亂轉。有時去天韻師叔那里喝茶吹簫。喝茶倒也罷了,胡不歸告知天韻師叔,他贈送的那只玉簫已經被胡不歸拿去換了一間妓館,所以請師叔在給他一支玉簫。只把個天韻道長搞的哭笑不得,原來傳聞這小子在山下開設妓館的消息卻是真的!經不住胡不歸死纏爛打,天韻道長隨手將自用玉簫甩給了這小子,心道︰這次卻不知道他要拿這根玉簫去換些什麼!

    有了新玉簫,胡不歸少不得要吹上一吹。這簫聲一起,將他從山下小桃紅等妓女處學來的《怨情郎》、《思春曲》等調調盡數吹了起來,那悱惻纏綿,春情起伏之音將清流峰好一座清修勝地搞得不倫不類。至此,天韻道長門下弟子恍然,原來那師傅與這小子搭伙開設妓館的傳聞並非是空穴來風啊!

    直把個天韻道長搞得苦不堪言,原本這胡不歸在音韻上的悟性卻是極高的,天韻道長也因此對胡不歸青眼有嘉,誰知道這小子說什麼給師叔吹一些山下學來的曲子,卻淨是一些靡靡之音。忍著听了也就罷了,出得門來,卻見門下弟子看自己時個個神色古怪,不知道又叫叫他們誤解成什麼了。

    而天竹道長卻是頗為高興,胡不歸上去尋他喝酒。爺倆你一杯我一盞的,喝得好不痛快。喝的正在興頭上,兩人卻因為爭論誰的臉更黑而鬧了起來。先是面紅耳赤的爭論,隨後就是互相拿出鏡子來比較。天竹很不堪的暗運道法將自己的一張黑臉變得跟姑娘屁股一般雪白,于是爭執立即升級為爭吵,隨後就是互相破口大罵,最終,胡不歸摔門而去,天竹道長仍在背後跳著腳罵個不休。

    柳不醉則是規規矩矩在自己房中練功,毫不理會兩人胡鬧。

    胡不歸晃悠到天兵師叔那里,卻被擋了回來,被告知天兵師叔正在煉制青麟劍,誰也不見。沒什麼去處,胡不歸和小虎便去尋那頭水麒麟玩耍。那水麒麟原本每日規規矩矩在萬年蓮池邊上修煉,自從胡不歸和小虎去找它玩耍之後,也變得瘋癲古怪了。從此青城山上,常常見到胡不歸和小虎騎著水麒麟橫沖直撞,四處奔跑。這一人兩獸所到之處,全是一片塵土飛揚,樹折草斷。終于,三個家伙在一片責罵追打聲中逃到岷江上玩水去了。

    小虎騎在水麒麟背上,在岷江江面上破浪奔行,興奮得小虎嗷嗷亂叫。而胡不歸則是發足狂奔,在江面上與水麒麟賽跑。三個正玩得高興,卻听一陣隆隆之聲,回首望去,卻見青城山方向一股青氣沖天而起,刺破高空層雲,直刺蒼穹。身下岷江也受其感應,波濤驟然升高,江水頓時洶涌起來。卻見一層層濃雲壓在青城山上,黑壓壓一片,卻是暴雨將至的預兆。

    胡不歸跳到水麒麟背上道︰“一定是有什麼事兒了,大傻,咱們回去瞧瞧!”

    那水麒麟撒開四蹄,騰空而起,蹄下一團水霧繚繞,一個碩大的身子快愈奔馬的在空中向青城山奔去。

    胡不歸等奔到青城山,卻見那道青光發自天兵師叔的寶劍峰。于是這三個又向寶劍峰飛去。待到了近前,卻發現天痴道長、天玄道長等人都已經在天兵師叔的鑄劍齋前了。胡不歸從水麒麟背上躍下,奔到近前,問道︰“師傅,出了什麼事兒?莫不是天兵師叔已經將那柄青麟劍煉成了?”

    天痴道長尚未答話,卻見青石堆砌的鑄劍齋青光一閃,隨後一聲轟響,鑄劍齋整整齊齊一分為二,向兩邊倒去。只見一個面容憔悴的道人手捧一柄寶劍腳步蹣跚的從廢墟中走了出來,此人卻正是天兵道長。

    只見天兵道長面容雖是極為憔悴,但一雙眼楮卻放出異樣的光彩。見到眾人之後,將手上長劍高高舉起道︰“我煉成了!此便是青麟劍!”他話音未落,漫天狂雨轟然而下。卻見他將手中青麟劍向上一揮,高聲喊了一個“收”字,漫天雨水驟然消失不見,烏雲散去,那柄青麟劍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天兵道長哈哈大笑,此生能煉成這樣一柄神兵也不妄修行一場了。天兵道長向胡不歸招招手道︰“不歸,你師叔說話從不食言,這柄青麟劍你拿去交給不醉吧。”胡不歸依言接過青麟劍,心中實在為柳不醉高興。

    柳不醉站在天竹道人身旁,兩只烏黑的眼珠里全是一片歡喜,他親眼見到這柄寶劍一出世便如此了得,心中的歡喜自然是無法言說的。待胡不歸走到他近前,將那柄青麟劍連劍帶鞘交到他手上時,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自劍身上傳了出來。卻听得天池道長在耳邊說道︰“不醉,吐納于外,神守于內,青麟非劍,一水同源!”

    柳不醉雖只修習了十余天的清明天,卻當真是資質上嘉,雖有天痴道長幫他打通周身經脈,他自己卻也憑著絕佳的悟性將清明天修煉至第二層。這等進速也只有卓不凡能與之相提並論了。此刻听得大師伯如此說,立即閉上眼楮,沉下心神,進入到清明天第二層的境界之中去了。片刻之後,卻見他手中青麟劍驟然發出一聲清響,緊接著青麟劍在劍鞘中顫抖不已,一陣嗡鳴過後,青麟劍自劍鞘中飛出,在柳不醉身周盤旋飛舞,一層淡淡的水霧彌散開來。

    柳不醉突然睜開眼楮,看也不看隨手一抄,便從一片水霧之中握住了青麟劍,隨身向前一劈,一道青光霍然向前沖去。那道青光撞向一塊山石,只听見噗嗤一聲,山石應聲裂為兩半。而柳不醉卻也跟著一個踉蹌向前沖去,手中青麟劍呼的脫手而出,卻是他修為太淺,不足以掌控這等神兵。卻見天竹道長身子化為一道虛影,將他寶貝徒弟的青麟劍抓了回來。

    天痴道長說道︰“不醉,你要知道,這神兵利器也需要再度煉化,你要不斷的與這青麟劍融合,最終才能完全掌控它。再者你目前的修危害不足以控制它,所以此劍你暫時還不能用。”柳不醉點了點頭。卻听天池真人又道︰“你與這青麟劍都需要再度修行,而最佳的地方便是那萬年蓮池。自今日起,你可與那水麒麟一起在萬年蓮池修行。而這青麟劍則將它置于萬年蓮池深處,吸收陰極地脈。等有一天你能從池水中將它取出,那便是你可以使用它的時候了。”

    柳不醉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自此,柳不醉每日便都到萬年蓮池旁修習。胡不歸也跑到萬年蓮池旁修習。但是除了凍得要死之外,胡不歸是半點收獲都沒有。時常有人看到這小子拖著兩條鼻涕從萬年蓮池回來。

    這天,胡不歸帶著練功完畢的柳不醉登上老霄頂後山。兩人坐在那株斜出的松樹樹干上,向遠方眺望。胡不歸吸著不時流出的兩行清鼻涕,向遠處望去。只見雖是深冬時節,青城山周圍依舊是一片蒼翠。雖不如春夏之際那般青翠欲滴,卻也綠的頗為蒼勁,顯出一派昂揚的生氣來。柳不醉坐在胡不歸身旁,足下是萬丈深淵,放眼望去盡是山巒起伏,卻與自己家鄉有所不同。這般想來,便又想起慘死的家人,不由得問道︰“胡大哥,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煉成道法,將殺害我全家的惡人斬在青麟劍下?”

    胡不歸撓撓頭道︰“這個我就不大清楚了,但是只要你勤奮努力,終會有那麼一天的!”

    柳不醉十分鄭重的點了點頭,道︰“不醉一定勤奮練功,總有一天我要替我媽媽報仇!”一雙烏黑的眼楮里在堅定之外,也有著粼粼的淚光。

    胡不歸想起了那日追蹤那些殺手的情景來,心道︰看樣子酒兒家的慘案並非那麼簡單,酒兒年紀還小,若是老胡不幫他,只怕是還需要些年頭才能報仇。這孩子與我一見如故,卻是不能不幫他。嘴上卻道︰“小酒兒可比我老胡聰明的多呢,你看現在在萬年蓮池練功的就只有我一個被凍得鼻涕直流的。連大傻那家伙都已經不流鼻涕了。小酒兒更是厲害,短短時間都快到清明天第三層了。在咱們青城山除了你不凡哥哥之外,就屬你進展最快了。”

    听胡不歸這般說話,柳不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突然听得耳邊啪的一聲,卻是胡不歸鼻孔一個鼻涕泡兒爆裂開來,小虎立即抱著樹干嘎嘎怪笑起來,柳不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山峰之上,頓時一陣笑聲揚起。

    兩人在山峰上眺望良久,胡不歸望著一朵浮雲向山外飄去,一顆心也隨浮雲而去了。忽的便起了下山之意,既想去幫柳不醉查查仇家是誰,又想去成都看望一下小桃紅等姐妹,也不知道自從白如鴻離開後她們的境況如何。至此下山之心再也收拾不住。

    他急急起身,拉了柳不醉將他送回翠竹峰。柳不醉雖不明所以,卻也已經習慣了這個胡大哥常常出人意表的行為舉止,因此也不多問,只是安安靜靜的看著胡不歸。胡不歸對他道︰“小酒兒,老胡要出去幾天,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柳不醉拉著他的手道︰“胡大哥,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練功的。你也一路多多保重!”胡不歸點點頭,摸了摸柳不醉的頭頂,隨後便風風火火的向碧雲峰飛去。

    等他自空中降落下來,卻見師傅天痴道長就站在自己面前。卻听天痴道長道︰“不歸,你要出去嗎?”

    胡不歸心道︰師傅怎知我要出去?胡不歸點了點頭,將自己要去替柳不醉尋找仇家的事兒給師傅說了。天痴道長道︰“也好,你的性子本就是喜動不喜靜,難為你在青城山憋了這麼久了。出去轉轉也好,游歷一番與你的修行也有好處。但是為師有幾句話要跟你說。首先,這尋仇一事,你不可全全替不醉做主。你幫他可以,卻不能卸下他應擔負的責任。其次,你下得山去,交什麼樣的朋友,為師不管。就算你結交的是樹根、山豬,只要不是大奸大惡之輩即可。這兩點你記住了嗎?”

    胡不歸點頭道︰“師傅,弟子記住了。”說罷向天痴道長行禮辭別,飛身上了雲霄,駕起他那並不算快的飛行術,向山外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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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四章 出游

    山外青山,雲上層雲。山雲之上是飄飄灑灑在空中漫步的胡不歸。前方是十丈紅塵,繁華無邊。身後是寂寥出塵的青城山,胡不歸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臉上笑容卻是一樣,並沒有因為境遇的變遷而有所改變。

    出了青城山,胡不歸一路向成都平原飛去,小虎從他懷中探出腦袋,向遠方張望。在成都城外,胡不歸悄然降落,爾後信步走向城內。錦官城依舊是一片繁華景象,廊橋畫棟依然精致典雅,街邊商鋪林立,街上叫賣之聲不絕于耳。街上游人閑漢絡繹不絕,攤販挑著擔子,各色小吃沿街叫賣,一派升平景象。胡不歸沿街走去,卻見到許多從前白如鴻的產業如今都換了招牌,看來白如鴻在成都的勢力倒真的被青龍會鏟除干淨了。短短時間便已經是物是人非,卻不知道小桃紅姐妹克曾受到牽連。

    胡不歸快步走向天韻閣,老遠便看到那座大火之後重建的天韻閣聳立在老地方。不由得加快腳步,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也不見他如何發力奔跑,只是三兩步便從街口走到了天韻閣門前。胡不歸一抬腳跨入了天韻閣,大堂之上一個女子驟然看到他不由得一愣,隨後便嗖的一聲撲到他的懷里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這女子卻正是多日不見的小桃紅。

    胡不歸驟然見到她也是一陣欣喜,卻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投懷入抱搞得手忙腳亂,頗為尷尬。胡不歸尚未說話,卻突然听小桃紅哎呀一聲,身子便與胡不歸分了開去。卻是一個彪形大漢猛然一把揪住了小桃紅的頭發拽了過去,那大漢口中罵道︰“他媽的個臭婊子,哭什麼哭!這是他媽的妓院,又不是棺材鋪!”

    那大漢一句話沒說完,卻突然眼前一花,只覺得脖子上一緊,頓時喘不上氣來。卻有一只鐵箍般的手掌攥住了他的喉嚨,只見面前一個身穿道袍的少年冷冷得道︰“從前不是棺材鋪,如今卻未必不是!”卻正是怒火中燒的胡不歸。

    那大漢口中咿咿呀呀的發不出半句話來,卻從內庭又奔出來七八條大漢,顯然與這大漢是一伙的。胡不歸冷笑一聲,抬腿一腳,捏在他手中的大漢便如草包一般的飛了出去,接連撞倒了三個奔出來的大漢,幾個人一身筋骨斷了個七七八八,慘叫著滾做一團。胡不歸身子一閃,只听得一陣叮叮咚咚,隨後就是慘叫連連,再接著便是那些大漢一個個被踢出天韻閣,直摔到到大街上去了。便如從前一樣。

    胡不歸拍拍屁股,剛一轉身,小桃紅再次撲入他的懷中,哭聲再起。

    胡不歸排排小桃紅的後背道︰“姐姐莫哭,你卻跟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小桃紅尚未答話,卻從樓上樓下奔出許多姐妹,呼的一下子將胡不歸團團抱住,頓時一片哭聲四起,許多鼻涕眼淚盡數抹在胡不歸的衣衫上。見機不對的小虎正要從胡不歸的懷中逃開,卻突然被三、四只嫩手抓住拖了出去,幾個女子輪流捧著小虎親吻哭泣,頓時口水、鼻涕和眼淚立即遍布小虎周身,只把小虎氣的也不由得淚眼汪汪,眾姐妹卻以為這小貓頗通人性,不由得抱緊了它又是親又是咬得,好不熱鬧。

    待眾姐妹哭夠鬧夠了,紛紛收了眼淚,卻依舊將胡不歸團團圍住,生怕他再次消失一般。胡不歸又問道︰“諸位姐姐,咱天韻閣這是怎麼了?”

    小桃紅放開胡不歸,擦干淨眼淚,道︰“胡小弟,你總算回來了。此間的事兒,真是一言難盡啊!走,咱們進去再說。”說著眾姐妹擁著胡不歸走進內庭。

    原來,自白如鴻突然遭到青龍會襲擊之後,白如鴻在成都的勢力全都被摧毀,在混亂之中,小桃紅見機行事,帶著一眾姐妹逃出了白如鴻的意隨園,回到天韻閣。誰知道青龍會擊潰白如鴻之後,卻並沒有接管成都這塊地盤,而是不知去向了。小桃紅等人不知,毒龍一干人追殺白如鴻卻被胡不歸打得落荒而逃,險些丟了性命。

    小桃紅一眾姐妹本想重開天韻閣,誰知道開張還沒兩天,便被新近崛起的一個幫會——大洪幫霸佔了天韻閣所有產業。大洪幫不但將天韻閣據為己有,更逼迫眾女從操舊業,做起了皮肉生意。不從者自然少不得挨打受辱,一時之間,天韻閣眾女又陷入了往日火坑之中,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眾女無不淒然,只覺得這世道卻不是她們這些弱女子所能左右的,而這世上惡人卻有如此之多,都覺得此生無望了。

    一直到今日胡不歸突然回來,眾女這才看到了希望,不由得紛紛抱頭痛哭。

    胡不歸听得一陣火起,豁然起身,對小桃紅道︰“姐姐,你去把櫃台上的銀子盡數給我拿來。”

    小桃紅微微一愣,卻不知道她這兄弟此時要銀子做什麼。卻也依言從櫃台上將銀子取了交給胡不歸。天韻閣生意興隆,此時櫃上也有千余兩銀票和一些散碎銀子。胡不歸將銀子放入懷中,對小桃紅道︰“姐姐隨我出去一趟。”說罷抬腿便往外走。小桃紅緊跟其後,卻不知道他要去做些什麼。

    卻見胡不歸拉了小桃紅向街上走去,也不覺得他走得如何快,而小桃紅卻覺得一個身子猶如騰雲駕霧一般,再停下來時,卻已經到了縣衙門口。胡不歸到︰“姐姐在此稍後,我去去便來。”

    小桃紅心中恍然,暗道︰這孩子果真是長大了些,知道這等事兒是需要賄賂官府的,但卻*這區區千兩銀子又怎麼喂得飽知縣大人一張大嘴?

    且不說小桃紅站在縣衙門口犯嘀咕,卻見胡不歸徑自闖入縣衙。兩個衙役上前喝斥道︰“什麼東西!竟然亂闖公堂,還不快滾出去!”胡不歸也不言語,雙臂一撥,兩個衙役果真就滴溜溜滾了出去。胡不歸一只走向內堂。其間不斷有衙役滾了出去,卻個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生滾倒的,只覺得不由自主的便想滾上這麼一滾。

    知縣大人正在書房讀書,那書頁之間夾著的一張張銀票顯得無比動人,果然是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古人誠不欺我啊!也不見什麼動靜,突然一個人就出現在知縣面前,知縣抬頭望去,卻見一個面容微黑的少年道士站在自己身前。知縣正要發作,卻見那少年從懷中一把掏出來許多銀票和散碎銀倆,在桌子攤成一堆。

    知縣皺起眉頭,心道︰這是哪個沒點規矩的刁民?卻怎麼有些面熟?拿了這麼點銀子卻也想來收買我嗎?不等那知縣繼續胡思亂想,緊接著胡不歸一伸手抓住了知縣書桌上一塊銅鎮紙,隨手一捏,便將那塊銅鎮紙攢成一團,隨手丟在目瞪口呆的知縣面前。

    胡不歸一雙眼楮露出凌厲的光芒,盯著那知縣道︰“這兩堆你選一個吧!”

    那知縣全身一哆嗦,不由自主地捧起了那堆銀票。胡不歸咧嘴一笑道︰“知縣大人果然是個聰明人,老子過一會兒要去打人,希望大人不要找老子什麼麻煩,否則——”說到此處,胡不歸一雙眼楮瞟了瞟那被捏成一團的銅鎮紙,又看了看知縣的腦袋,其中含義不言自明了。

    那知縣全身一哆嗦,連連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胡不歸哈哈大笑著走出了衙門,隨後拉了小桃紅道︰“知縣已經特批咱們去揍人了,姐姐這就帶我去找那大洪幫吧。”小桃紅滿臉狐疑的朝衙門內看了一眼,卻見幾個衙役晃晃悠悠的剛從地上爬了起來,而還有幾個依舊在地上肉球一般滾個不休,不由得噗嗤一笑,卻不知道這小子用了什麼法子,他卻總是有辦法作出些古怪事情來。

    下午時分的冬日暖陽透過花窗,斜斜射入屋內,照在大洪幫幫主刀疤陳的臉上。床上那個少女已經疲累已極的睡熟了,雪白的胸口隨著呼吸起伏著,微波蕩漾。

    刀疤陳*在床頭輕輕撫摸著臉上那道刀疤,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對自己的工夫很滿意,在江湖上拚殺了這麼多年,除了這道刀疤他幾乎再沒受過什麼傷,而這條刀疤卻換來對方的一條人命。他對自己的體力也很滿意,床上躺著的那個小姑娘起先還拼命掙扎,此刻卻已經累得全身癱軟,連哭都沒有力氣了。而他卻依舊保持著足夠旺盛的精力,這對于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來說,也的確足以自豪了。這床上躺著的**確實比天韻閣那幫娘們好得多了,想到這里刀疤陳不由得露出一絲淫笑。

    就在刀疤陳正在考慮要不要再來一次的時候,卻突然听見外面傳來一片嘈雜之聲。一陣哎呀、啊呀過後,突然 當一聲,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了。陽光頓時一擁而入。

    隨陽光進來的還有一個身穿道袍的少年,只听那少年道︰“你就是刀疤陳?”

    刀疤陳眯縫著眼楮,盯著那個站在陽光里的少年,口中喊道︰“來人啊!”

    那少年道︰“不用喊了,外面的人胳膊腿兒全都斷了,沒一個能過來听你使喚了。”刀疤陳不由得一愣,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外面兩百多口子人怎麼可能就在那幾聲哎呀呀中就都叫人放倒了?!刀疤陳的手悄悄握住了被窩里的那柄鋼刀。

    然而那少年一揚手,他便相信了那少年所說的話,因為那少年一揚手,他整個人就赤條條的從被窩中被一股無形大力提溜出來了,手中鋼刀被那少年輕輕一彈就叮當碎成了一堆鐵屑。刀疤陳難以置信的看看地上那堆鐵屑,再看看被虛空提起的自己,卻不知道這少年用的什麼妖術。只見這少年的一雙眼楮不住地在自己赤裸的身上游走,似乎在選個下刀的所在一般。不由得心口一寒,脫口而出︰“你是誰?”

    那少年盯著刀疤陳兩腿間一堆丁零當啷的事物道︰“記住了,我就是天韻閣的大老板胡不歸!”

    刀疤陳注意到胡不歸鋒利如刀的目光落在自己下身,不由得兩腿一軟,一道酥麻的感覺直通入腦,頓時一灘尿水淋灕而下,沿著大腿淌了一地。原來廝打久未受傷,人的膽氣是會消散的。

    只見胡不歸雙眼寒光一閃,手掌一揮,一縷微風吹過,刀疤陳只覺得下身一涼,隨後兩腿間那一團事物吧嗒落在地上。刀疤陳向下望了一眼,這才嚇得大叫起來,頓時鮮血混合著尿水流淌下來。屋里傳來刀疤陳殺豬一般的嚎叫聲。床上那少女早已醒來,卻見她赤裸著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飛快的從桌子上拿起一柄剪刀,奔到刀疤陳的深前,噗哧將剪刀插入刀疤陳的胸口。

    刀疤陳難以置信的望著不久之前還在自己身下乞求告饒的弱女子此刻卻凶神惡煞一般將剪刀在自己身上不斷的戳著,鮮血飛濺,刀疤陳終于帶著一身傷疤咽氣了。那少女丟下剪刀,蹲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卻有一件寬大的道袍有如活物一般的自動穿在了她的身上。只听得胡不歸低聲道︰“姑娘,你可有什麼去處?我送你回家吧。”

    那少女抬起眼來,看了看這個擁有神奇力量的男人,道︰“我已經沒有家了。”

    胡不歸皺了皺眉,尚未說話,卻听一個女子在身後道︰“小妹妹,若是比不嫌棄,便跟我回天韻閣吧,那里都是咱這樣苦命的姐妹。”說話的卻是小桃紅。

    那少女略一遲疑,便既點了點頭。小桃紅上前拉了那少女,站起身來。胡不歸道︰“好了,咱們走吧。”三個人剛走出去,卻見院外密密匝匝圍了數百號人。看樣子卻都是大洪幫的幫眾。

    胡不歸冷笑著巡視眾人,一雙眼楮在人群之中掃來掃去,目光所至之處猶如冰封大地,數百大洪幫眾只覺得一陣膽寒,人群之中有人隱約想起了那個血屠青龍會分舵,一腳踢死黑龍的傳奇少年。于是握刀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膝蓋一陣發軟,一陣騷動在人群中傳開了。大洪幫副幫主獨眼劉一只獨眼兒滴溜溜亂轉,方才幫會里的兄弟已經去知會知府大人了,卻怎麼還不見衙門里的人來呢?

    卻听胡不歸高聲說道︰“老子就是天韻閣的大老板!你們幫主已經掛了,這院子里的人也都沒一個能站起來的了,今天誰敢攔著我們,老子就打碎他全身骨頭!”說到這里,拉著小桃紅和那個少女便向人群外走去。

    胡不歸左手拖著小桃紅,小桃紅瞪大雙眼,緊緊拉著那少女,一行三人向外走去。前面眾人紛紛閃開一條道路,胡不歸昂首而過。卻有一個不開眼的家伙一拳從胡不歸背後打來。胡不歸冷笑一聲,也不回頭,便像是背後長了眼楮一般,右手向後一抓便擒住了那人拳頭,隨手一帶,那人便自胡不歸頭頂越過,一只拳頭仍被胡不歸擒著,只見胡不歸手腕一抖,那人身子向下落來。胡不歸抬起一腳將那人踢了上去,隨後手腕又是一抖,那人全身骨節喀喀作響,胡不歸又是一腳,將那人踢飛出去,落在人群之中。果然是全身骨頭盡數寸斷,在地上癱軟成一灘爛泥,口中狂呼不止。

    至此再也沒有人敢來阻止胡不歸三人,幾百號人眼睜睜的看著胡不歸三人揚長而去。甚至還有人暗自慶幸,這個殺神總算是走了!

    待回到天韻閣,小桃紅安頓好了那個少女,一群姐妹圍了上來,問東問西。小桃紅便眉飛色舞的講起胡不歸如何大發神威打得那些大洪幫幫眾滿地亂滾,又是如何切下那幫主刀疤陳的腌事物,那小妹妹又是如何刺死刀疤陳,直講的眾女紛紛叫好。

    卻有一個年紀較大的說道︰“胡小弟此番雖是替我們出了氣,但以後胡小弟走了,那些人豈不是會變本加厲的來禍害咱們?就算是胡小弟打跑了大洪幫,回頭再出一個什麼大青幫、大藍幫,到那時可該如何是好?”

    這女子話一出口,頓時便有七八只手揪住胡不歸的衣襟道︰“胡小弟,不許你走!你若敢走就切下你的小雞雞!”更有人喊道︰“先扒光他衣褲,這樣這小子就跑不掉了!”此言一出,更是立即便有人響應,直把胡不歸嚇的是魂飛魄散,身子化為一道青光竄進了閣樓。

    眾女只覺得手上一空,卻見那小子就此逃脫了,頓時一群人便向閣樓沖去,卻听得小桃紅喊道︰“都別鬧了!”眾人頓時都停了下來,扭頭看著小桃紅,卻听小桃紅道︰“你們難道還不了解胡小弟嗎?他又怎麼會是那種惹了事兒就跑的人?若是連他都信不過,我們卻還能相信誰?”

    眾女想起胡不歸為她們怒闖青龍會,搞得全身是傷,險些連性命都丟了,不由得紛紛低下頭來,靜靜的坐回到大廳之中。

    而胡不歸在房中也是一籌莫展。這天韻閣他早晚是要離開的,但是這群姐妹卻也要安頓好菜時,從前還有白大哥可以托付,而如今卻將她們托付給誰呢?思來想去,突然眼前一亮,將房門打開,對著樓下的小桃紅喊道︰“桃紅姐姐,你上來一下!”

    房門關上之後,一臉迷惑的小桃紅望著胡不歸到︰“胡小弟,你叫我做什麼?”

    胡不歸滿臉全是興奮的抓著小桃紅的肩膀對她道︰“姐姐,我要和你做一件從來沒有做過的事兒!”

    小桃紅一張久經風月的臉竟然立即泛起一層紅暈,她低著頭道︰“你——你要做什麼?”

    胡不歸道︰“我要把你——”在門外偷听的幾個女子不禁恍然大悟,都在心中暗道︰原來胡小弟長大了啊!卻听見房中小桃紅哎呀一聲,幾個姐妹紛紛偷笑起來,心道︰桃紅姐這個風月老手也會禁不住這小子嗎?

    只听得房中一陣混亂,其聲頗為激烈,地動屋搖,好一陣折騰過後,突然房門大開,胡不歸將頭發散亂的小桃紅推了出來道︰“再來一個姐姐!”眾女不禁愕然︰這小子第一次就這麼厲害?混亂之中,又有一個女子被推進了房中,隨後房門啪的關上了。

    再之後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的折騰。隨後胡不歸又高聲喊人,而從房中出來的女子卻是猶如夢游一般,也不開口尋個安靜的角落,閉上雙眼,似在回味。

    如此這般一連換了十余個女子,胡不歸這才安靜下來。而沒有進去的眾女子在駭然中竟似乎有些許失望,有幾個想到不堪處,禁不住羞紅了臉,沒來由的呸了幾聲。

    這一夜便在一群女子不言不語,閉目回味,而另一群女子胡思亂想,百般猜測之中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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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7:37: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五章 傳功

    天韻閣的清晨是在一聲尖叫中來臨的。隨著那一聲直穿雲霄的尖叫,更多的呼喊驚叫響了起來,夾雜著許多嘰嘰喳喳的喧鬧聲徹底將天韻閣帶入了新的一天。

    胡不歸睡眼惺忪的推開房門,卻見天韻閣大廳的房梁上亂七八糟掛著七、八個姑娘,而下面則有幾個姑娘看著房梁上的姑娘著急的直跺腳,腳下青磚啪啪碎裂開來。更有一兩個姑娘跳將起來,想要將房梁上的姐妹拽下來,卻身子嗖的一聲直比房梁上的姐妹飛得更高,卻听得轟隆兩聲,竄上去拉人的那兩個半截身子撞破了房頂,一雙腿仍在空中亂踢。

    其余姐妹則是慌亂不已,嘰嘰喳喳的吵個不休。胡不歸和小虎四只眼楮瞪得溜圓,卻沒想到一大早醒來卻看到的是這般景象。有眼尖的姐妹看到胡不歸便立即喊了起來︰“胡小弟!你昨晚到底對她們做了什麼?!!”語氣之中頗有興師問罪的意味。

    原來這些出了狀況的女子卻都是昨晚進過胡不歸房間的姐妹。最初是年紀最小的如煙姑娘,早晨醒來,迷迷糊糊的從房中走了出來,步入大廳時,左腳卻被門檻一絆,身子向前一沖,也不知怎的,右腳略一使勁在地面上一蹬,頓時一個身子如騰雲駕霧一般飛了起來,迷迷糊糊就上了房梁。這才下的尖叫起來,隨後聞聲趕來的眾姐妹便亂成現在這個局面。

    胡不歸頓時頭大如斗,只覺得無比委屈,口中道︰“我什麼也沒做啊!”身子卻一溜煙兒在大廳上轉了一圈,動作極快的將屋頂上和房梁上掛著的姐妹抱了下來,而後一臉無辜的站在大廳中央。

    小虎剛剛在胡不歸的肩膀站定就突然看見十余根青蔥玉指自四面八方戳向胡不歸的臉來,頓時將頭一縮,從胡不歸的衣領處鑽了進去。就听得眾女子叫道︰“不是你卻又是誰?為什麼自從昨夜過後,她們都變得這般古怪了?”

    胡不歸苦著臉道︰“我只是幫她們把身子改造了一下而已,並沒有做別的!”

    其中一個昨晚紅著臉亂呸的姑娘立即道︰“我們自然知道你是把她們的身子‘改造’了一下,我們是問你是用什麼‘改造’的!又是怎麼“改造”的?”說話間一群女子眼楮都不由自主地向下瞟去。胡不歸頓時感到後背一寒,不由得道︰“好好好!我就當著你們的面做一個給你們看看!看過了你們就相信了。”

    此言一出,頓時有十余張羞紅了的臉紛紛呸個不停,心道︰胡小弟果然學壞了,這等事體如何能當眾來做?!!真是羞死人了,我呸!

    卻見胡不歸伸手一抓,離他最近的素素姑娘便被他抓住了肩膀,隨後一只手便輕輕捏住了素素的下巴,向她湊了過來。素素羞不可擋,阿呀一聲叫了出來,卻與昨晚小桃紅一般無二。她只當是胡不歸要親吻她的嘴唇,不由得閉起了眼楮,卻突然口中被塞入了一顆藥丸,一股清涼的氣息頓時涌進了她的嘴里。隨後不由自主地咕咚一聲,將那藥丸吞落腹中。

    除了昨晚的十余個姐妹,其余女子全都目瞪口呆的望著胡不歸。卻見他雙掌一分,他面前的素素便凌空而起。只見胡不歸出指如風,一道道青光從他指端射出,噗噗的打在素素的周身大穴上。隨後只見胡不歸雙手虛抱成球,手心翻轉,卻見素素姑娘一個身子凌空頭上腳下的翻轉過來,隨後兩道粗大的青色真元從素素姑娘的腳心灌入,素素禁不住全身一顫,呻吟了一聲,其聲確有銷魂之音,倒也難怪昨晚其他姐妹會誤解了。只听得素素不住的呻吟著,猛地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卻是一道青色真元穿過頂心而出,周身經脈被胡不歸逆行打通,全身禁不住一陣舒泰,一種猶如新生的感覺油然而生。

    胡不歸一收真元,將素素放了下來,只見她頭發散亂,兩眼茫然,一言不發地做到一張椅子上閉起了眼楮,卻與昨夜那些姐妹一般無二。原來,胡不歸昨晚突然想到︰自己總是在替這些姐妹找*山,其實最好的*山莫過于她們自己。他雖不能像他師傅天痴道長改善柳不醉那般,將這些姐妹的體質改造成先天之境的底子,但是若加上天妖谷的天妖續命丹,配合自己的先天真元,制造一批武林高手來也並非是不可能。

    接著胡不歸便替天韻閣眾姐妹一一打通經脈,好一陣忙活,一直到下午方才將天韻閣眾姐妹全體“改造”完畢,包括昨天救回來的那個少女,全都被胡不歸打通了周身經脈。而這一眾原本是妓女出身的女子身子掏空的厲害,陰虛陽浮,一些上了年紀的雖經過改造,體質大為好轉,但內力底子就薄了許多。倒是幾個年輕的姑娘,經過“改造”一身內力修為已經與當世世俗武林高手相當。其中猶以昨晚解救回來的那少女為最。

    此女經過小桃紅等人的詢問,得知她名叫藍靈,父親是鄉間的一個教書先生。藍靈與父親相依為命,卻不料有一天被大洪幫的人撞上了,一見藍靈生的美貌,便起了歹心,將她掠走。父親上前阻止,卻被一腳踹在心窩,當場斃命。藍靈被大洪幫幫眾送到幫主刀疤陳那里,藍靈拚死不從,卻怎麼敵的過身負武功的刀疤陳。在受辱之後本欲尋死,卻突然見到胡不歸出手整治大洪幫,又經過小桃紅等人的勸解,這才安靜下來。此刻,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同于往日,尋思之心便徹底打消了,只想著至此之後不但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更可以替那些苦命的姐妹出頭,頓時對胡不歸的感激之情又深了幾分。

    接下來,胡不歸不但替她們創編了一套修養內力的運氣法門,更是耐心教授她們如何驅使體內的內力,如何與對手搏擊打斗。藍靈站在眾人當中,听得最為仔細,也是領悟最快的一個。後世武林,在樂坊之間一個以女子為主的神秘門派流傳下去,她們供奉的祖師爺畫像上是一個一臉怪笑的少年,那少年足下則是一只匪氣十足的白貓。

    等講的告一段落,已經是華燈初上時分了。胡不歸倒也還好,而小虎的肚子卻早已餓得山響,卻見它如同垂死一般的趴在門檻上,有氣無力的看著眾人,腹中聲響卻是一聲比一聲嘹亮的響了起來。

    小桃紅噗嗤一笑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走走走,姐姐帶你們出去吃飯去!”眾人一陣歡呼,其中猶以小虎的嗷嗷之聲最為響亮,只見它第一個躥出了大廳,站在街面上等著眾人出來。眾女簇擁著胡不歸出了天韻閣,將門鎖上,此時的天韻閣又是她們說了算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在大街之上,頓時引來了無數目光的注視,眾女內心喜悅,渾然不顧那些異樣的目光,簇擁著胡不歸喜氣洋洋的朝前走去。而胡不歸更是不管懂那些狗皮禮法,嘻嘻哈哈的在眾姐妹之間邊說笑邊向前走著。只有小虎一個頗為著急的在前方不住扭頭催促眾人快走。

    當胡不歸第一個飽嗝打出來的時候,小虎已經四腳朝天的挺著肚子躺在桌子上了。酒足飯飽過後,小桃紅對胡不歸道︰“胡小弟師傅,現在咱們做什麼去?”

    胡不歸撓撓腦袋,道︰“你們初學乍練,倒是應該多找點機會練練身手才是。不如這樣吧,天色尚早,不如咱們去欺負大洪幫的那幫壞蛋去,你們看可好啊?”

    胡不歸此言一出,立時群女紛紛響應,于是一群人呼啦一下子出了酒樓,興致勃勃地向大洪幫殺去。向來是欺負別人的大洪幫卻沒想到今晚就要被天韻閣的一群姑娘欺負了。胡不歸對眾女道︰“一會兒你們只管去鬧,我躲在暗處,如果有你們應付不了的我再出來。”眾女都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都紛紛點頭答應。

    此刻的大洪幫里已經是鬧得沸沸揚揚了,只見從前的副幫主獨眼劉一只獨眼幾乎就要瞪出眼眶,似乎馬上就會筆直砸在對面六指徐的臉上去了。只听的獨眼劉狠狠地道︰“徐六指兒,你個王八蛋也想當幫主?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卵蛋夠不夠大!”

    六指徐兩只眼楮緊盯著獨眼劉的一只眼楮,道︰“老子卵蛋大不大那只有你媽知道,你回家問問你媽去就知道老子能不能做幫主了!”場中一群人哄笑起來,頓時獨眼劉臉上一陣發燒,叫道︰“老子廢了你個狗日的!”說著便要動手,卻突然听見大門 當一聲,兩扇一丈五的朱紅大門被人一腳踢飛了進來,  兩聲落在院子里。只見一群娘們叉著小蠻腰站在大門口,一雙雙柳眉鳳眼興奮的望著院內。

    大洪幫幫眾頓時呆住了,卻沒有想到此刻竟然有人來踢場子,更沒有想到來踢場子的竟然是一群娘們,原本紛亂的局面竟然突然間安靜下來。也有些人認出這群娘們都是天韻閣的姑娘,不由得一雙雙眼楮四下亂看,想要看看昨天那個殺神一般的天韻閣大老板與她們一起來了沒有,那個人可是惹不起的,若是他也來了,那就立即開溜,直接退出大洪幫,省得走得晚了缺胳膊斷腿兒那是自己倒霉。

    待四處看了半天,卻不見昨日那小子,這才略微安心,卻見女群姑娘當中,一個年紀頗大的女子一面領著眾女子相里走來,一面說道︰“叫一個管事兒的王八蛋出來說話!”此女正是小桃紅。

    獨眼劉和六指徐同時搶步上前,都想當這管事兒的,卻猛然想起這姑娘的話中還有王八蛋三字,又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心中一陣懊惱,恨自己出腳太快,自願做了王八蛋。

    小桃紅輕蔑的掃視了一番院中這幾百口子人,道︰“怎麼?這麼大一個幫會竟然沒個頭頭?”

    獨眼劉挺著胸膛站了出來道︰“臭娘們!你們有什麼事兒就跟老子說,老子——”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卻听“啪”的一聲脆響,只見人影一閃,小桃紅身邊的藍靈驟然出手,一個嘴巴子抽在獨眼劉臉上。這一下出其不意,獨眼劉竟然沒有躲開,頓時抽得他一只獨眼兒在眼眶中滴溜溜亂轉。耳朵嗡嗡作響。

    小桃紅笑吟吟的將一根青蔥玉指指向獨眼劉的鼻尖,道︰“你便是目前大洪幫的頭頭?”

    獨眼劉只覺得七八根手指在自己眼前晃悠,暈頭昏腦的正要點頭,卻猛然被人一把推開,原來是六指徐搶了上來道︰“現在大洪幫我說了算!”他這一個算字剛剛出口,只見小桃紅伸出去的手指驟然化為手掌,反手就是一個嘴巴子,朝他臉上抽去。六指徐早有準備,腦袋微側,右手小擒拿手施展開來,去擒小桃紅的手腕。卻不料褲襠猛然一癟,一只三寸金蓮正正踢在他褲襠中央要命的地方,頓時擒拿手化為護襠手,抱著褲襠在院子里跳來跳去,不住呻吟。

    素素得意洋洋的看看自己的腳尖,回味著方才那一腳的滋味,心中卻是痛快不已。一干姐妹只覺得今天才算是真的揚眉吐氣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卻听獨眼劉叫道︰“他***,兄弟們上啊!把這幾個臭娘們垛了!別壞了咱江湖弟兄的名聲!”頓時一群大洪幫幫眾涌了上去。

    一群姐妹驟然見到這一群如狼似虎的漢子撲了上來,不由得有些慌亂,便想放聲喊叫胡小弟師傅快快出來,卻听藍靈喝了一聲︰“來的好!”足尖點地,身子嗖的一聲向著那群漢子沖了出去。只听得  之聲大作,當先的幾個漢子一個照面間便被藍靈飛腳踢了出去。眾女頓時備受鼓舞,不由得大喊一聲︰“沖啊!揍他們去!”宛如一群母老虎般殺入了人群。

    天上是明月高懸,大洪幫的堂口卻是一片烏煙瘴氣,哀號之聲四起,不斷有人被高高踢傷了空中,而更多的則是一張臉上被撓的血肉模糊,或是身上皮肉被擰得青紅相間,要麼就是下三路受傷慘重,越來越多的幫眾情不自禁的一手護襠,一手遮臉,如此這般就少不得臀部被重重踢上一腳,于是又高高飛上天空。

    卻原來是這群女子打得興起,哪里還記得胡不歸教給她們的格斗技巧,往日女子間廝打的那一套便又被施展了出來,只是此時卻是配合了身上相當于數十年修為的內力,效果卻也出奇的驚人,只把個躲在院外高樹上觀看的胡不歸看的是連連搖頭,直嘆這群江湖漢子果然是倒霉。

    到了最後,院中局面就變成三十余個姑娘追打著百十余名漢子,大洪幫幫眾四下逃竄,這群平日里意氣風發的江湖漢子此刻刀也掉了,劍也丟了,口中姑奶奶饒命之類的言語喊個不休。卻听小桃紅大聲喊道︰“都給老娘站住!”

    一些漢子仍兀自奔逃,而天韻閣的眾姑娘們卻就此罷手不追。卻听小桃紅喊道︰“現如今你們的幫主已經死翹翹了,從今天起,老娘就是你們大洪幫的幫主!你們那個不服氣就上來跟老娘比劃比劃。”說話間一雙眼楮在人群中尋找著獨眼劉,只見獨眼劉已經被打翻在地,正咧著嘴在地上哼唧,小桃紅對他道︰“獨眼劉,你他娘的服不服?”

    那獨眼劉哪兒敢不服,獨眼兒轉了兩轉,在地上順勢伏倒︰“屬下拜見——哎呀!”卻是六指徐一腳將他踢開,跪倒在地,道︰“屬下徐六指願意奉姑娘為大洪幫幫主!”頓時大院之中倒成一片,個個口呼︰“屬下願奉姑娘為大洪幫幫主!”

    小桃紅撇了撇嘴道︰“本姑娘原是不希罕你們這什麼破幫主的位置的,只是看你們死了幫主,怪可憐的,你們又都不懂事,需要有個人來教導你們,這才勉勉強強作了你們的幫主,你們可要識得好歹才對。從今天起,你們就都歸我天韻閣管了。今天天色已經晚了,明天一早,你們陸續到天韻閣報道登記,如果少了一個半個,那就休怪本姑娘不客氣了!”

    大洪幫幫眾齊聲道︰“不敢!不敢!”小桃紅叉腰瞪視四周,頗為神氣。卻听見耳邊一個細小的聲音傳來︰“恭喜桃紅姐姐榮登幫主之位,你能令這群烏合之眾有所約束,也是一大功德。老胡看到姐姐們都已經出師,也就可以放心了。俗話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老胡這便走了,日後如果有機會再見,姐姐可一定要請我喝酒啊!”

    說到此處,只見院外大槐樹微微一動,一縷清風向遠方吹去。小桃紅心中百味陳雜,眾人不明所以的望著她,卻突然見她朗然一笑道︰“姐妹們,咱們走吧!”帶著眾姐妹浩浩蕩蕩的回天韻閣去了。

    胡不歸在空中向前飄去,一面抓著那個自幼不曾離身的破酒壺淺飲,一面回望繁華的錦官城,一片燈火之中掩蓋著無數歡笑淚水,突然覺得世俗凡人生活之中也有真味,只是看那舌頭能不能品出其中滋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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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六章 輕雪

    風吹草睫,長草輕搖。胡不歸俯身在山上長草之中,向下窺探。山莊周遭一片寂靜,不見人跡。從前守備森嚴的山莊此刻卻像是空無一人般的死寂,原先安排在屋頂的守衛也不見人影,一種古怪的氛圍自山莊中透了出來。

    胡不歸靜靜藏在長草之中,一動不動。上一次那個不曾蒙面卻險些在他肚子上開個窟窿的陳公公絕對是個修真高手。只是他的修為頗為怪異,卻與胡不歸從前所見種種修真門派都不相同。此次前來,胡不歸格外小心,若是打草驚蛇,非但那個陳公公不好對付,探听殺害柳不醉一家元凶的事兒只怕更是要告吹。

    然而胡不歸在長草中守了兩個多時辰,卻始終不見動靜,不由得有些疑惑。胡不歸伏身在長草叢中,向山下游去。長草微動,猶如微風吹拂一般起伏。轉眼已到山腳下,胡不歸施展出青城光遁訣,輕煙一般飄入山莊。

    前院之中,死一般的寂靜。胡不歸悄然前行,打開了幾間屋子,都是空無一人。隨後在前院尋了個遍,竟然沒有一點人跡。桌椅家具之上也蒙了一層薄薄的灰,顯然是有些日子不曾打掃了。胡不歸沿著回廊向後走去。突然一股若有若無的臭氣從後院穿了出來。胡不歸皺了皺眉頭,翻身躍上房頂,向後院飄去。

    待胡不歸輕飄飄的落地,那股臭氣更加濃烈了,風吹不散的直灌入鼻孔之中,令人作嘔。突然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響自一所大屋之中傳來,胡不歸身形一閃,*近了那間大屋,只听得咯咯吱吱的碎響更加清晰,而臭味愈濃。胡不歸閉住呼吸, 的一腳將門踹開,只听呼啦一片響動,千萬只老鼠潮水一般的四下奔逃,轉瞬之間走了個干淨。

    再看屋內,橫七豎八的尸體堆滿了整個屋子,也不知道有幾百個人。那些尸體早已腐爛了,又被老鼠啃噬,有不少已經露出了森然的白骨,恐怖至極。看那些尸體的衣著服飾,卻都是這個莊園的雜役佣人,卻被人召集到這後院全都殺了滅口,這些人用心之狠,手段之毒辣著實令人心驚。

    胡不歸不忍再看,退了出去,一揮手一道掌心雷打在大屋房梁上,只听轟隆一聲,整座大屋坍塌下來,隨後胡不歸雙臂一揮,兩道青光躥了出來,又是十余座房屋被他一掃而毀,無數磚石堆在那片廢墟之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墳冢。

    胡不歸取出酒壺,撒了一些酒水在地上,念了一段超度亡靈的咒語,這才轉身離去了。

    胡不歸行在空中,心中思忖︰這些究竟是些什麼人?竟然視人命如草芥,只是為了不暴露他們的形跡便將這幾百個人屠殺了個干淨,他們究竟有什麼秘密?上一次听那殺手狼三管暗算自己的老頭叫陳公公,難道他們真的是來自皇宮里的?如此說來,自己是否該向京城走一趟呢?想到這里,胡不歸向著北方飄然而去。

    這一路向北,只見身下綠意漸漸消失,放眼望去,盡是一片蒼茫大地。大山如鐵,大河昏黃蜿蜒,一派寬廣豪放的景象。一朵雪花突如其來,迎向胡不歸面頰。胡不歸一口氣吹出去,雪花飄向遠方。隨後更多的雪花降落下來,轉眼之間鋪天蓋地,億萬朵瑩白的雪花在天空中飛舞,千里沃野一片雪白。

    胡不歸尚不覺如何,懷中小虎卻撲嗤打了個噴嚏。胡不歸微微一笑,隨雪花緩緩降落。胡不歸落腳處,是在一片樹林邊上,但見樹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白色,一個鳥巢中啾啾叫了數聲,一只花翅喜鵲露出頭來,將一撮積雪推出巢穴。

    胡不歸信步朝前走去,風卷殘雪,前路一片迷蒙。胡不歸極目望去,遠處風雪之中,一個小村莊靜靜的臥在一條冰河旁,寧靜安詳。胡不歸迎著風雪向那村莊走去,雪地之上留下了一串怪異的腳印。稱其怪異是因為那腳印每一步的間隔竟然都在十余丈之間,卻像是一個長腿巨人在這雪野上行走留下的足印一般。這還是胡不歸沒有刻意隱藏形跡,否則這雪野之上將會沒有半點痕跡。

    眼見得就要走到那小村莊了,卻突然一聲琴音穿透風雪,落入了胡不歸的耳中。胡不歸的心猛然一跳,恍惚之中,想起了自己內丹爆裂後的那一個落雪的夜晚,也是如此清冷的雪花,也是這樣沁人心脾的琴音,胡不歸不由得痴了。只听的那琴聲隨風雪而律動,在一朵朵雪花之間跳躍盤旋,一片冰清玉潔。

    懷中小虎沒來由的興奮起來,嗷嗷亂叫了數聲,似在催促胡不歸前往那琴聲所來之處。

    胡不歸尋著琴聲而去,走向了一座山勢平緩卻頗為壯大的山嶺,那山嶺猶如萬年古獸一般盤踞在著蒼茫大地上,一動不動的注視著身旁眾生。琴聲漸近,而風雪愈烈。胡不歸爬上山坡,向後山走去。卻見一個山坳里,兀立著一間樹枝搭成的簡陋小屋,小屋之上雪花卷成一條玉帶,隨琴聲在天空中變換盤旋。

    胡不歸一面朝那小屋走進,一面自懷中取出玉簫,唇貼吹管,自簫孔中一朵梅花傲雪而出,迎著風雪獨立枝頭。胡不歸簫聲一起,那小屋之中的琴聲驟然一亂,一捧雪花在小屋上失去控制,嘩的散落下來。

    而胡不歸的簫聲卻剛好迎了上去,幾支疏朗的梅枝微微一彈,雪花紛然上揚。而琴聲也恢復了初時的輕盈,數聲連響,上空雪花紛紛受琴聲感應,隨琴聲而舞。簫聲夾雜在漫天雪花之中,一片梅影淡淡飄出,或橫或斜,有冷香撲鼻。

    胡不歸這一曲《梅花三弄》若是被天韻道長听到,自然再也不會後悔贈他玉笛了。最為難得的是,胡不歸竟然可以不受約束的將《梅花三弄》自然而然的改變,從而融入那充滿冰雪的琴音之中,只留其中神韻,其余種種都隨意揮灑,無拘無束。

    當胡不歸走到那小屋前,小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胡不歸微微一笑,跨步走了進去,琴音簫聲同時停止。小屋之中,一個蒿草堆成的床鋪前是一張粗陋的矮榻,矮榻上擺著一具古琴,琴前端坐著一個白衣女子,面容為輕紗掩映。

    小虎嗷的一聲子胡不歸懷中撲了出去,一頭扎入那女子懷中。那女子笑著揪了小虎的耳朵問道︰“小饞貓兒,你們是怎麼找到此處的?”小虎立即起身,指手畫腳的比劃起來。只見它先是張開兩只貓爪,做飛翔狀,意思是說它跟胡不歸正在天上飛,隨後手爪從上自下的亂抖,表示遇上了風雪。接著又將手爪放到貓耳朵旁,隨後就兩只眼楮露出痴呆一般的模樣,人立起來,朝前走去。隨後又在貓胸上掏了一把,接著將爪子湊到嘴邊不住地吹氣,最後停下來,得意洋洋的望著那女子。

    那女子輕笑一聲道︰“我知道了,你是說你們正在天空飛行,卻突然遇上了風雪,所以不得不降落下來躲避風雪,可是如此?”小虎一听,心道︰還是她比較聰明啊。頓時連連點頭。卻听那女子又道︰“接著你們自高空急速下降,卻不曾想,一頭扎在地上,摔壞了腦袋,也就搞不清東南西北了,爾後傻呆呆的朝前走去。風雪之中有冷又餓,于是便從懷中掏出干糧,準備充饑。卻由于摔壞了腦袋,原本冰涼的干糧你們倒以為是滾燙,所以不住地朝干糧吹氣。可是如此?”

    小虎咕咚一聲,再次氣昏在地。站在門口的胡不歸嘎嘎笑了兩聲,卻突然想起這女子每次說都是你們你們的,那摔壞了腦袋,做白痴狀的多半也有自己的份,于是立即止住了笑聲道︰“簡直是胡說八道!”說著一屁股坐在那女子對面,把手伸到旁邊一個小小的火爐上烤火。

    那女子笑了一笑卻不再言語,只是將小虎揪了起來,在手間捏捏揉揉。

    胡不歸卻盯著她的臉道︰“梅輕雪,上次是你救的我嗎?”

    梅輕雪也不抬頭,一只手摟著小虎,另一只手隨意在琴弦上撥弄著,彈出些散碎聲響來,口中道︰“是與不是又有什麼要緊的?我听白三哥說你生性灑脫,卻怎麼會糾纏這點小恩小惠?”

    胡不歸听她如此說,倒是覺得有些意外,哈哈大笑了兩聲,道︰“你說的是,若是知道了是誰反倒叫人有所負累,倒不如不知道得好。奶奶他們可都還好麼?老祖和白大哥可好?那個做飯天下第一好吃的梅四哥可還好吧?還有我那頭麋鹿後來怎樣了?你又怎麼會在這里?”也不知怎的,他對面前坐著的這個妖族女子半點陌生之感都沒有,反而感覺像是相識許久的老友一般。

    梅輕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我瞧你這小子就是個猴兒性子,你一樣樣問來好不好?這樣一連串的問下來,叫人怎麼回答?”胡不歸不尷不尬的笑笑,道︰“我若是公猴兒,你便是母猴兒。咱倆相差不多。”

    梅輕雪呸了他一聲道︰“胡說八道!”一雙眼楮卻躲開了胡不歸的目光,頓了一頓又道︰“奶奶他們都還好,老祖他們已經辦完事兒回萬獸谷去了。其他人嘛,也都還好,倒是你那頭麋鹿卻是大大的不好了。”

    “噢?”胡不歸問道︰“那頭麋鹿如何不好了?”

    梅輕雪道︰“你這小子好的不教,偏教那麋鹿喝酒,搞得它現在飲酒上癮,三日不飲酒就脾氣暴躁,四處亂沖亂撞。若是給它喝酒,一喝便既醉了。喝醉之後卻更糟糕,常常認為自己是天下第一厲害,它已經三次去找幻熊比斗,幻熊得了白大哥的吩咐,不能隨意傷它,氣的原地打轉兒,一見這麋鹿來了便遠遠避開。其他人也不敢再給這麋鹿飲酒了,而它卻學會了跑到天妖村偷酒喝,經常把天妖村搞得烏煙瘴氣,好不熱鬧!”

    胡不歸吐了吐舌頭道︰“這家伙倒是越來越有趣了,卻也學會了些老胡我的風範啊。”小虎爬在梅輕雪的腿上,一只鼻孔里噴出一股輕蔑的氣流,胡不歸恍若未聞,又道︰“那你又是怎麼到了這里的呢?”

    梅輕雪沉吟了片刻,道︰“告訴你也不打緊,我來這北方一是奉了奶奶之命,來尋我谷中一個叛徒。再一個則是我修煉的清音琴多是在南方濕熱地區,卻沒感受過這北方的冰雪,因而在意境上就差了許多。所以此次也是順便修煉一番,以增長琴藝修為。”

    胡不歸驚訝的道︰“你天妖谷中也有叛徒嗎?那卻是誰?我可曾見過?”

    梅輕雪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想呢!他叛出天妖谷時只怕你還沒有出世呢!那已經是百多年前的事兒了。”

    胡不歸哦了一聲道︰“我原以為是梅四哥不堪谷中寂寞,去外面尋找漂亮姑娘去了,卻原來不是他啊!我倒是覺得天妖谷中最古怪有趣的莫過于梅四哥了,這等背叛出谷的人選卻不是他,倒真叫我沒有想到。”說著不住地搖頭嘆息,卻像是在為梅四惋惜,怎麼就叫其他人佔了這背叛的頭名呢!

    梅輕雪心道︰誰還能比你更古怪?梅四哥只要是不見到你卻也正常的很,見到你之後才開始古怪起來的。別說是梅四哥,谷中那群臭小子現在也常常學著你的樣子大搖大擺的走路,沒事兒爬到高處望個風景啥的,還有幻熊等幾個,動不動就要求吃頓大餐,這可都是你去之後他們才學會的。卻听得胡不歸突然道︰“輕雪,你整天蒙著塊紗布不覺得悶氣嗎?你摘下來我看看你的相貌,不然下次你換了衣裳我可就認不出你來了。再說,咱們對面說話,我看著也別扭的緊。”

    梅輕雪道︰“蒙著紗布又有什麼不好?我卻已經習慣如此了。”

    胡不歸歪著腦袋努力朝紗布里面看去,嘴上卻道︰“莫非你的嘴巴長歪了,因此需要遮掩一下,或者是鼻子——哎呀!”卻是梅輕雪咚的一記敲在他的腦門上,道︰“胡說八道!本姑娘可比你這猴兒生得好看多了,我蒙上紗布卻是為你們好,只是因為本姑娘生得太美,怕你們看過之後會痴痴呆呆,那樣說起話來更加不方便了。”

    梅輕雪此言一出,卻突然見胡不歸和小虎兩個東西同時滾落在地,一陣嘎嘎怪笑沖出小屋屋頂,混入漫天風雪之中。胡不歸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地上艱難的道︰“我-我道是只有我老胡——最是皮厚,最-最能吹牛皮,卻原來還有比我更能吹得啊!”小虎一面用爪子拍著地面狂笑著,一面點頭稱是。直把個梅輕雪氣的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轉青,提起腳來,向地上兩個東西踩去。頓時小屋之中一陣嘻嘻哈哈的喧鬧夾雜著哎呀呀的叫聲,在這寂靜的雪野里遠遠傳開。

    一陣喧鬧過後,梅輕雪轉過身去,道︰“臭貓!你看以後我還理你不?!竟然跟著這小子一起來氣我!”小虎立即止住了怪笑,人立起來,走過去抱住梅輕雪的小腿,口中咕咕哼了起來,卻像是在說︰都怪胡不歸那小子,若不是他引逗自己發笑,自己是決計不會笑的,一雙貓眼水汪汪的滿是無辜,仰頭看著梅輕雪。胡不歸卻斜躺在地上,給他們兩個翻過去一個小白眼兒。

    卻見梅輕雪伸手摘下輕紗,轉過身來。小虎第一個咕咚倒在地上,雖沒有昏迷卻果真像個白痴一般睜大了眼楮傻呆呆的望著梅輕雪的臉。再看胡不歸,卻見他張大了一張嘴巴,一線清亮的口水長長的掛在嘴邊,兩只眼珠一動不動的盯著梅輕雪的臉,臉上神情若說不是白痴,只怕也是剛被打鐵錘砸過腦袋才會有的表情。

    看著這兩個家伙傻呆呆的樣兒,梅輕雪不由得噗嗤一笑,頓時小屋之中猶如春暖花開一般,一片燦然。這世間竟然有如此美麗的容貌,卻實在是叫人意想不到,而有這等容貌的卻是妖非人,或許此等容貌也只能是出自仙妖之流,而不可能生在人間。

    卻听得唏溜一聲,只見胡不歸將長長的涎水吸回到口中,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站了起來,道︰“原來你這丫頭生得如此漂亮,天天蒙上薄紗豈不是浪費了。”

    梅輕雪卻輕嘆一聲,坐了下來,道︰“生的美貌卻也未必就是好事兒,像我這等身為妖族,卻又如此引人注目,若是不蒙上薄紗當真是只能終身守在天妖谷中不能出來了。”

    胡不歸卻道︰“你們妖族便是這般謹慎,白大哥是如此,你又是如此,卻不覺得活得悶氣嗎?我若是你就大搖大擺的走出來,咱不去招惹誰,還怕誰來惹咱嗎?”

    梅輕雪不由得深深望了他一眼,一種莫名的感覺自眼神中流露出來,兩人都是一慌,同時錯開了眼楮。胡不歸撓撓頭道︰“輕雪,你給我講講你要尋的那個天妖叛徒的故事吧。”

    梅輕雪眼楮望著火爐,輕輕的點了點頭,道︰“那已經是百多年前的事兒了,左右今夜無事,我便講給你听吧。”屋外夜色一點點濃重起來,雪花兀自落個不休,雪野上不知何處傳來幾聲寒鳥夜鳴,顯得分外空曠。小屋之內,則是一爐通紅的爐火,映著兩張年輕的臉龐,全是一片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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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7:38: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七章 如荼

    風漸漸停了下來,雪依舊在靜靜飄落,雪花輕輕落在小屋頂上,極細微的聲響落入胡不歸和梅輕雪耳中,夜無端的令人有些慌亂。梅輕雪輕輕咳了一聲,緩緩說道︰“故事要從百多年前講起。那時候我們天妖族出了一位數千年不遇的奇才,他名叫梅如荼。此人天資聰穎,胸羅萬象,據奶奶說他的修為能與當時的魔君相抗衡。一身修為自不必說,單是對藥物的研究便是當世數一數二的高手。”

    屋中爐火燒的 啪輕響,胡不歸靜靜听著,心中卻道︰此人倒與楚山寒楚老頭有些相似呢。卻听梅輕雪接著道︰“這梅如荼原本是妖後奶奶寄予厚望的人,卻不想在百余年前奶奶命他出谷歷練,這一次出去可就出了事兒。”

    胡不歸道︰“出了什麼事兒?他是惹上了正教的修真門派了?”梅輕雪搖搖頭。胡不歸又道︰“那是惹上了魔教那一伙子人?”梅輕雪又搖了搖頭。胡不歸又道︰“那麼就是他在外面瞞著師門作了什麼為非作歹的事兒?”梅輕雪還是搖頭,只听她嘆了一口氣道︰“他只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人,僅此而已。”

    胡不歸不禁皺起眉頭道︰“卻又是什麼人是不該愛上的呢?一個人倘若想要愛誰,只怕是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的吧,卻又有什麼該于不該?”

    梅輕雪道︰“話雖是如此說,但到了每個人自己身上時卻就並非是如此了。你有所不知,我們天妖一族對于姻緣一事甚為看重,因為這關系到我們天妖族的正統血脈,是以,就連老祖的獸妖一族也不得與我天妖通婚。而這個梅如荼當年眼界甚高,天妖谷中女子卻沒有一個他能看的上眼的。所以出谷之時,他尚未婚配。誰知道出谷不久便叫他遇上了一個不該遇上的人。”

    胡不歸問道︰“他遇上的究竟是誰?”

    梅輕雪道︰“梵天谷上代谷主——玉華夫人!”

    胡不歸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道︰“原來是她!這梅如荼愛上的便是玉華夫人嗎?”

    梅輕雪道︰“正是,當年梅如荼出了天妖谷不久,便在曠野之中救了一個負傷的人。這人便是後來的玉華夫人。原來是玉華夫人奉師長之命,追殺一名魔教弟子,卻不曾想那魔教弟子在臨死之際自爆形骸,爆炸的威力波及到玉華夫人,令她受傷不輕。而梅如荼身上剛好帶著他自己煉制的天妖續命丸,由此救得玉華夫人一命。這兩人雖是一妖一人,卻竟然一見傾心,不由自主地產生了愛慕之情。直到兩人情根深種,不能自拔時,這段戀情才為雙方師長所察覺。”說到這里,梅輕雪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其聲淒然,似乎在為這對戀人嘆惋。

    胡不歸道︰“發現了便又如何?是不許他們在一起了嗎?”

    梅輕雪點點頭道︰“這兩人原本躲在一處深山之中,卻不知怎的走漏了風聲,梵天谷的一干高人直奔他二人藏身之所而去。幸好當時玉華夫人的師兄杜馭龍听得消息,提前一步趕到,將消息告知他二人,他們這才逃過一劫。其實那杜馭龍卻也是深愛著他的師妹玉華夫人的,只是這人卻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非但不肯做那落井下石的勾當,反而助他二人逃脫,倒確實是令人佩服。”

    胡不歸心道︰原來杜大叔還有這段故事呢,我卻怎麼說他神情之中總是帶著一點淡淡的憂傷,卻原來是為這個。

    卻听梅輕雪繼續道︰“梅如荼兩人又尋了一處隱秘的所在平靜的過了兩年,在這兩年之中,玉華夫人終于嫁給了梅如荼。兩人恩恩愛愛,形影不離。後來,那玉華夫人有了身孕,梅如荼高興的緊,只盼著一家三口能夠在那世外桃源平平靜靜的度過一生。卻不料天不從人願。他們二人再次被人發現了。而這一次卻是天妖谷的人得知了二人行蹤。”

    胡不歸啊的一聲道︰“老天爺當真是會戲弄人,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叫他們又被發現了,那麼後來怎樣了呢?”

    梅輕雪道︰“等他二人發覺卻已經遲了,妖後奶奶親自帶領人馬前來捉他們。當時梅如荼向妖後奶奶苦苦哀求,原本怒氣漸消的妖後奶奶卻突然看到玉華夫人高高隆起的肚子,頓時一股怒火無法抑制,直罵梅如荼與凡人私通,現如今連小雜種都要生下來了,這在天妖族千萬年間卻是從來不曾有過的。當下便要將玉華夫人斃于掌下。妖後娘娘出手時梅如荼飛身而上,替他妻子擋住了絕大部分勁力,而玉華夫人修為比之梅如荼相差甚遠,雖只是被掌風掃中,卻也口吐鮮血,倒地不起。梅如荼卻受傷更重些,他一面嘔血,一面爬到妖後奶奶身旁,苦苦哀求,只就能放他妻兒一條生路,他自願跟隨妖後回天妖谷去。妖後奶奶見他如此,心中也是不忍,就此再也不看他二人一眼,轉身離去。”

    胡不歸道︰“那後來呢?這梅如荼可曾隨了妖後奶奶回去?”

    梅輕雪點點頭道︰“梅如荼倒是守信,奶奶離去時,他便由天妖谷的人攙扶著隨之而去了。臨別之時,梅如荼悄然落淚,卻在妻子耳邊對她說︰只要今生不死,我必當還會來找你!梅如荼走後,玉華夫人小產生下來一個女嬰,那女嬰生下來便既死去。玉華夫人哭著將那女嬰埋了。她獨自一人住在山谷之中,剛剛失去丈夫,又痛失愛女,悲傷已極,遂生氣病來。這一病不但險些將她數十年的修為盡數毀去,更是連性命都要保不住了。恰逢她師兄杜馭龍趕來看望他們,這才暫時救起了她。但是當時的玉華夫人已經是形神俱損,眼見著就不行了。玉華夫人央求師兄帶她去見梅如荼最後一面。杜馭龍咬牙答應了。

    杜馭龍背著玉華夫人在天妖谷外徘徊數日,始終尋不到進谷的入口。眼見著玉華夫人便不行了,杜馭龍心急如焚,背著玉華夫人在天妖谷上空施展引雷訣,炸的山嶺隆隆作響。這才驚動了谷內族人。天妖谷中人出來巡視,此時梅如荼卻已經猜到與他有關。悄然溜出谷去。正當杜馭龍背著玉華夫人在空中與天妖谷中人惡斗之時,梅如荼飛身而上,救走二人。

    梅如荼用他潛心研制的逆天丹不但救回了玉華夫人的性命,更使玉華夫人修為大增。在妖後奶奶趕來之前,梅如荼叫他二人先行離去,道︰日後定會出來尋玉華夫人,叫她一定要等他。這一等就又是數十年過去了。玉華夫人也成為了梵天谷的谷主。當時正邪之爭正在緊要關頭,正教中人設計殲滅魔教的魔君,玉華夫人想請梅如荼出谷幫助自己這方,因為她知道梅如荼的修為甚高,即使不及當時的魔君,卻也相差不多。于是玉華夫人請杜馭龍設法暗中通知梅如荼出谷,杜馭龍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竟然真地將消息傳給了被禁錮在天妖洞的梅如荼。

    然而天妖洞守衛森嚴,卻不是說出去便能出去的。等梅如荼費盡周折的逃出天妖谷時,卻發現已經遲了。他所見到的已經是玉華夫人的一座孤墳。站在墳前,梅如荼不禁悲憤交集,既恨妖後奶奶不許他出谷,更恨這人妖殊途的命數,至此他決定叛出天妖谷,從此便獨來獨往,不知所蹤了。”

    胡不歸听梅輕雪講完,不禁道︰“這梅如荼倒也不失為一個情種,只是太過拘泥,若是他寧死不肯與玉華夫人分離,最多不過是兩人死在一處,也好過陰陽相隔,生死兩茫茫了。”

    胡不歸話音方落,卻听見屋外一聲嘆息,聲音之中透出無限的悲涼。胡不歸與梅輕雪竇不由得一驚,以他二人的修為卻極難有人能悄然到了屋外而不被他們察覺的,除非此人修為高出他二人甚多。這人卻又是誰呢?

    梅輕雪不由得眼楮一亮,脫口而出道︰“是梅如荼!”

    胡不歸霍的拉開房門,只見雪地上一個蕭索的背影獨立雪中,那人負手眺望遠山,雪花紛然卻都遠遠的避開他的身子,竟沒一朵落在他的身上,一個背影在一片銀白之中說不出的孤獨。

    梅輕雪跟在胡不歸的身後出了小屋,喊了一聲︰“梅前輩!”

    那人轉過身來,只見一張清瘦的面容上卻是一臉的落寞。當見到梅輕雪的時候,他不由得眼楮微微一亮,隨後淡淡的道︰“你也是天妖谷的子弟啊,是妖後命你來尋我的?”

    梅輕雪點點頭道︰“晚輩梅輕雪奉妖後奶奶之命在此恭候前輩多日了。”

    那人突然哈哈大笑道︰“她卻還來找我做甚?你回去告訴妖後,就說梅如荼早已死去多時了!”那笑聲中盡是淒涼。

    卻听胡不歸在一旁道︰“倘若死了倒也干淨。”

    梅如荼一雙眼楮驟然射出兩道寒光,緊緊盯著胡不歸道︰“你小子是誰?”一股殺氣頓時彌散開來,方圓百丈之內的雪花竟然全被無聲的阻隔在外,一陣徹骨的寒意涌了出來,似乎空氣也要為之凝結了。

    胡不歸卻毫不退縮的盯著梅如荼,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城胡不歸,人稱老胡的就是我了!要麼死,要麼活,老胡我最是瞧不上那種半死不活、唧唧歪歪的男人,是爺們生當痛快,死當痛徹,期期艾艾卻叫天下英雄笑話了!”

    梅如荼冷笑道︰“老夫便來秤秤你有多少斤兩!”說著背在身後的右手微微抬起,隨便一揮,勁氣化為滿天利刃或橫或斜,自各個角度朝胡不歸削去。梅輕雪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她深知以梅如荼的修為,這天妖刃若是砍在身上,便是金剛之身也要給切開了。眼見得滿天利刃全都要削在胡不歸身上了,而他卻一雙眼楮緊緊盯著前方,身子一動不動。

    滿天利刃消散之後,一縷頭發飄然落地,而胡不歸全身上下卻沒有半點傷痕。原來那些利刃全都在最後的一剎那略一旋轉,貼著胡不歸的身子飛過,隱沒在身後的雪地里。

    梅如荼眼中露出了一絲驚訝,道︰“你這小子膽子倒是不小,眼界卻也不錯!”

    胡不歸道︰“你這老小子功夫倒是厲害,卻不如杜老頭灑脫。”

    梅如荼道︰“你也認識小杜?他卻哪里比我灑脫了?”

    胡不歸歪著嘴道︰“至少老胡請他喝酒他卻是眼都不眨地答應了,杜老頭酒品不錯,喝起酒來確是個爽快人!”

    梅如荼不禁氣絕,明明隨便一掌便可將這小子拍得神形俱滅,卻沒見過向這等囂張的家伙。更可氣的是在這家伙口中,喝酒也成了英雄好漢了,瞥了一眼胡不歸道︰“你若敢請老夫喝酒,老夫也不帶眨眼的!”

    胡不歸道︰“那有什麼不敢!請屋里坐吧。”說著轉身進了小屋。梅如荼不由得一愣,卻不知道這小子是什麼秉性了,也隨之走進小屋。梅輕雪不由得笑了笑,也跟著兩人走了進去。

    待兩人坐定,胡不歸將腰間破酒壺取了出來,道︰“老梅,你先喝。”

    梅如荼瞥了一眼那酒壺,不由得眉梢一挑道︰“酒壺倒是不錯!”接過酒壺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隨後卻眯起眼楮來,半晌不說話。

    胡不歸笑道:“沒喝過吧,這酒如何?”

    梅如荼將酒壺地給胡不歸道︰“此酒以寒泉為漿,三蒸五谷,又以翠竹嫩葉汁調和酒中的雜味,再以先天真火取煉,又埋入地下三年,嗯,是三年零三個月,這才釀制而成。果然是好酒!當得上是仙家釀品。”

    胡不歸心中暗自佩服這梅如荼品酒之精,口中笑道︰“此酒名為青竹酒,是我師叔天竹道長親自釀造的,自然是好酒。”說著也咕咚喝了一大口。

    這一壺酒叫這兩人你一口我一口轉眼之間便滴酒不剩了。胡不歸不禁撓撓頭道︰“正喝得來了興致,卻沒有酒了,這該如何是好?!”

    卻見梅如荼笑著起身道︰“好!老夫也不白喝你的酒,今天老夫也請你喝酒!走吧。”說著一轉身除了屋門,向著山外走去。只見他才一抬腳身子已經在三十余丈之外了,然而看他的姿態卻像是閑庭漫步,才走得幾步,一個人便快成了一個黑點。胡不歸立即一提真元,發力追去。梅輕雪也一手抄琴,另一只手抱著小虎,輕飄飄的跟在後面。

    胡不歸也立即起身,出得門去,便放開雙腿,全力狂奔,追了片刻,這才趕到梅如荼的身後。而梅輕雪也是全力飛掠,也隨後跟了上來。卻見梅如荼是往小村莊而去,在夜色之下,那小村莊一派安詳。將近村口時,梅如荼慢了下來,不遠處一間酒肆孤零零的立在村口。一暈昏黃的燈光透了出來。

    三人走到近前,梅如荼推門走了進去。酒肆內一個漢子正*在火爐旁打盹,見門一開,臉上露出老大不高興來。胡不歸卻不管他高興不高興,進屋便喊︰“店家,拿酒拿肉來!”

    那漢子翻了翻眼皮,道︰“你們喝什麼酒?”

    胡不歸道︰“什麼大曲、老窖隨便拿些來就成。”

    那漢子卻道︰“這兒只有燒刀子,願喝就喝,不喝就走!”

    胡不歸微微一愣,卻沒見過還有這樣做生意的,卻見那梅如荼笑道︰“怎麼今日所見的都是一群驢人,好了,先拿五斤燒刀子來,再切三斤牛肉。”

    那賣酒的漢子卻道“一共三錢銀子,先把酒錢付了再說。”

    梅如荼笑著搖搖頭道︰“你怕我們吃不起酒嗎?”一拋手丟出一錠銀子。一見銀子那漢子倒變得爽快了,二話不說,從里間提出兩壇子酒,咚的敦在桌子上,轉身去切牛肉了。

    片刻之後,小屋內一陣酒氣彌散。只見胡不歸咕咚咕咚的將一碗酒喝了個干淨,一陣烈火呼的在胸口燒了起來。果然,這燒刀子入口如刀,辛辣異常,落肚確立即便升起一團火熱,實在是性烈味濃。胡不歸第一碗喝完,忍不住叫了一聲好,道︰“這酒果然起得個好名字!當得起燒刀子三字!”

    卻見梅如荼微微一笑,一抬手,一碗酒就倒入了腹中,隨後緩緩的道︰“此酒在北方甚為普遍,卻也並非什麼好酒,看樣子小胡是沒來過著北方的了。”

    胡不歸搖頭道︰“我上一次倒是糊里糊涂的來過北方一次,卻還沒找到酒店,便被一群混蛋抓跑了,早知道有這等好酒,老子說什麼也要跟他們拼上一拼了。”說到這里又是咕咚一碗酒落肚。而在他旁邊,梅輕雪則是一聲不響的將熟牛肉一片一片的擺在小虎面前。小虎卻一反往日匪氣,並沒有跳上桌子,而是蹲在梅輕雪腿上,來一片牛肉就嗖的吞落一片。

    卻見胡不歸倒了一碟子燒刀子推到小虎面前道︰“你也償償這酒吧。”小虎見胡不歸喝得痛快,也早起了酒癮,貓舌一卷,一大口酒落肚,卻猛然跳了起來,一根尾巴翹得筆直,口中嗷嗷怪叫著,一爪向胡不歸拍去。似是在怪胡不歸誆騙它。胡不歸哈哈大笑道︰“這是男人喝的酒,看來小貓卻是不能喝啊!”

    小虎一听此言卻又不服氣了,一只貓爪拍著身前小碟子,示意胡不歸接著給它倒酒,一雙貓眼兒瞪得溜圓。卻突然腦門咚的一聲,被梅輕雪彈了個響指,卻听梅輕雪罵道︰“臭小虎,什麼不好學,卻學這小酒鬼喝酒!”小虎扭頭對著她熬熬直叫,意思是說︰老子若是不喝這酒,豈不是就不算是男貓了!隨後它又轉過身來,繼續拍了拍身前小碟。

    梅如荼一面飲酒一面笑道︰“你們這群小朋友倒是有趣,老夫倒是很久沒見到過這麼有趣的人了,這小貓願意喝就讓它喝去吧。說起這個,胡小友你身為名門正派的弟子,卻竟然敢與我們天妖族混在一起,卻不怕你師門責罰嗎?”

    胡不歸道︰“怕什麼,反正老子已經被他們審過一次了,再多一次又有何妨!況且我師傅他老人家已經跟我說了,以後老胡結交朋友只要不是為非作歹的惡徒,不管是人是妖都是隨我自己高興。”說到這里胡不歸突然問道︰“哎,老梅啊,你可曾干過為非作歹、殺人放火的勾當?”

    梅如荼氣的啪的一大陀牛肉打過去,正塞滿了胡不歸的嘴巴,這小子支支吾吾的仍在說著什麼。梅如荼道︰“老子可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方才不就差點把你小子給宰了嗎?”

    胡不歸咕咚一口將牛肉吞落肚中,笑道︰“我瞧著你老梅卻不是個壞人,就方才你那一招倒真是厲害的緊,老胡是自認接它不住,卻看出來你根本就無心殺我,這才站在原地挺住了沒動。”

    梅如荼道︰“噢?你卻是怎麼知道我就不會殺你呢?”

    胡不歸道︰“原本你沒出手之前,殺氣極濃,老胡我血都快被凍住了。等你一出手,那殺氣卻反而頓時消隱了大半,老胡便知道你不是個隨便亂殺人的人了。”

    梅如荼突然問道︰“你師傅是誰?是天痴還是天玄?”

    胡不歸道︰“我師傅他老人家是天痴真人,怎麼?你也認識他嗎?”

    梅如荼搖搖頭道︰“我不認識你師傅,但想來你這小子能有這番眼界,你師傅不是天痴便就是天玄了。從前只听人說天痴道長修行成痴,卻沒想到他竟然有如此胸襟,卻沒有半分宗族偏見,實在是難能可貴。來,這碗酒我便敬你師傅天痴道長!”說罷端起酒碗一飲而盡。胡不歸也哈哈笑道︰“我師傅自然是個好人!”說著也飛快的喝干了一碗酒。

    至此,兩個男人一只男貓都咕咚咕咚的灌起酒來,梅輕雪搖搖頭看了看這群不可救藥的男性,淺淺償了一口那燒刀子,眉頭微微一皺,一暈紅霞在臉頰浮起,遂扭頭向著窗外出神。

    待喝得興起,胡不歸突然問道︰“老梅,之前輕雪所講的故事你都听到了吧,那故事可是真的?”

    梅如荼微微一愣,卻沒想到胡不歸會提起這個,他點了點頭道︰“確是真的,只有一處不對。原本我是想逃出天妖谷帶著玉華遠走高飛,卻沒向過去跟魔君一決高下。而妖後奶奶則是怕我惹上魔君給天妖族帶來莫大的災難,因而百般阻撓,終于造成老夫終身恨事!”

    胡不歸道︰“那麼你與魔君究竟是誰厲害些?”

    梅如荼沉默半晌,道︰“當年我與魔君卻有過一面之緣,我們雖未動手,但我卻自知遠非他的對手。”

    也不知怎的,自從胡不歸幼時看過了青城後山山洞所記載的魔君的故事後,總是對這魔君頗感興趣,听這梅如荼說曾經見過魔君,便問道︰“這魔君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梅如荼咕咚灌了一碗酒,一雙眼楮驟然亮了起來道︰“說起此人,倒真稱得上是一個奇男子。此人胸中實在是有莫大的抱負,不只是率領魔教一統天下這麼簡單。”

    胡不歸問道︰“那他是想做什麼?”

    梅如荼道︰“他是要顛覆千百年的正教倫常,要打破教派法門的界限,要率終生飛升魔界,要人間天上重新安排。你說這抱負夠不夠大?!只是此人行事手段卻頗為極端,無不用其極,在當時引出無數血雨腥風。”

    一只坐在一旁的梅輕雪卻突然問道︰“你恨他嗎?”

    梅如荼微微一愣,道︰“你覺得我該恨他嗎?”

    梅輕雪搖搖頭卻不說話,梅如荼嘆了一口氣道︰“你們只道是魔君害了玉華,卻不知道玉華卻也害了魔君,只怕相比之下,魔君卻還要慘些。”

    胡不歸卻是知道這段典故的,便道︰“你是說玉華夫人命她的徒弟假意嫁給魔君一事嗎?”

    梅如荼頗為驚訝的看了胡不歸一眼道︰“正是此事,說起來也是老夫害了那魔君。”

    胡不歸驚訝道︰“怎麼此事老梅也有參與嗎?”

    梅如荼點點頭道︰“你可知道那秦美雲自從嫁給魔君以後,每日偷偷在他飲食之中加入蝕神散嗎?這蝕神散卻正是老夫研制出來的,若是尋常毒藥魔君又豈有不查之理?”說到這里,梅如荼不禁又嘆了一口氣,道︰“我原本是想用這蝕神散在妖後以及玉華的師門面前將我與玉華兩個的修為盡數化去,從此做兩個普通凡人、凡獸,只要能在一起便心滿意足了。誰知道兩方都是不肯,我們最終也沒能用上這蝕神散。反倒是用在了魔君身上。說起來也是報應不爽,我雖傷心玉華故去,卻也並不恨這魔君。一切都早成往事,再說起來也是枉然了。”

    說到此處,三人相對沉默,各自陷入思緒之中,只有小虎一個仍在舔食著碟中烈酒,一顆貓腦袋晃晃悠悠,眼見著便要醉倒了。那賣酒的漢子早就在不經意間被梅如荼隨便下了一個昏睡咒,*在牆角板凳上呼呼大睡起來。屋外,雪早已停了。廣闊的大地上一片雪白,有孤獸在雪野上徘徊,偶爾一聲悲鳴滲入寒冷的空氣之中,遂漸漸消失不可听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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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7:39: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八章 帝都

    屋內爐火 啪作響,空氣卻沉悶起來,萬籟寂靜,人心飄搖。在寂靜之中,圍在酒桌前的三人各自想著心事,誰也不再開口說話。卻突然听得叮鈴咚嚨一陣亂響,卻是喝醉酒的小虎打翻了桌上酒盞兒,隨後自己一頭跌下桌去。

    胡不歸想也沒想,身子向下一探,朝小虎抓去,驀然入手卻是一團軟玉,再抬頭時,卻見身旁梅輕雪一張羞紅了的臉,目光閃爍,猶如冬夜寒星。頓時沒來由的一陣慌亂,一松手,放開了梅輕雪的手。卻听得撲通一聲,隨後就是小虎在地上呻吟著,卻原來是誰也沒有接住它。

    梅如荼自回憶中醒轉過來,卻見面前兩個年輕人神態扭捏,而地上一只醉貓滿地打滾,不由得莞爾一笑,問道︰“胡小友,你這次來北方卻是做甚?”

    胡不歸便將追查凶手一事講與他听了,而梅輕雪卻依舊紅著臉坐在一旁,一雙眼楮在胡不歸的身上瞥上一眼,便飛快的移開,梅如荼不動聲色的看著,等胡不歸講完之後方才道︰“胡小友,你若有何需要老夫幫忙之處便盡管開口,老夫自當盡力而為。”

    有這等絕世高手相助,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之事,而胡不歸卻搖搖頭道︰“小子也沒什麼需要老梅你幫忙的,若是日後還能在一起這般痛快地喝酒,那老胡就心滿意足了。”

    梅如荼轉過臉來,對梅輕雪道︰“那麼輕雪你呢?你不是奉了妖後之命前來尋我的嗎?你又有什麼事兒呢?”

    梅輕雪搖搖頭道︰“輕雪見到前輩就已經完成任務了,奶奶只是想知道前輩是否無恙,務必讓我與前輩見上一面。眼見得前輩一切都好,輕雪也就放心了。”

    梅如荼微微一愣,他原以為梅輕雪會說妖後奶奶請他回谷呢,卻沒想到竟然是這等簡單,不由得心中一軟,頓了頓問道︰“奶奶她還好嗎?”

    梅輕雪道︰“奶奶一切安好,請前輩不必掛牽。”

    梅如荼深深凝視著梅輕雪,想不明白妖後奶奶命這孩子大老遠的守候多日便只為見自己一面,待看了片刻後,卻突然心中一震,似有所感,隨後道︰“輕雪,如果以後遇到難處,你便將這個燒了,我自當前來見你。”說著遞給梅輕雪一塊木牌,木牌正面雕刻著妖之母裂體的一剎那,刀法細膩傳神,仿佛一股力量自小木牌的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而木牌背面則是鐫刻著一行詩句︰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筆法清瘦俊朗,卻有一股憤世之氣縈繞其中。

    梅輕雪將背面詩句念了又念,突然不知怎的,兩行清淚流了出來,滴落在那木牌之上。胡不歸裝作什麼也沒看到一般,舉起酒碗道︰“今夜過的確實痛快!人生歡會少,愁苦多,若是記掛太多,豈不是自尋不痛快!來,干了這碗酒!”說著將碗中烈酒一飲而盡。隨後站起身來,道︰“老胡這便要走了,大家後會有期吧!”說著抄起睡在地上的小虎,推開屋門,大踏步地走了。

    梅如荼卻沒想到這人說走就走,喝酒痛快,這離別更是毫不拖泥帶水,卻非尋常人所為。只听得一陣琴聲響起,卻是梅輕雪手按琴弦,一曲《陽關三疊》錚錚然傾瀉而出,一句“西出陽關無故人”反復回旋,送別之情層層疊加,琴聲清揚,直追出門去,曲調折返往復,而胡不歸一個背影卻是頭也不回的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茫茫雪野之上了。

    待胡不歸走得遠了,梅如荼又是一聲嘆息,頗有憂色的望著梅輕雪。梅如荼緩緩自琴聲中站起身來,拍了拍梅輕雪的肩膀,頗有深意的說道︰“孩子,前路難行,老夫要先走了,你也盡早動身吧。”說罷抬腳走了出去,梅如荼听的身後琴聲突然亂了方寸,一陣嘈雜過後便嘎然而止,梅如荼暗自搖了搖頭,向雪野處走去,只兩三步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胡不歸霍的敞開衣襟,只覺得胸口一團烈火,非叫這冷風吹吹不可。小虎仍然爛醉如泥的軟在他的臂彎里。向前望去,是一片白茫茫的雪野,天色未明,去路更是茫然。

    不知從何而來,胸中一陣郁積,不由得放歌高唱了起來,狼一般的嗓音穿透黑暗,在大地上蕩開了。隨著歌聲沖出喉管,胸中烏雲漸散,而天色也一點點亮了起來。胡不歸遙望前方,一座氣勢恢宏的城池雄踞在大地之上,城牆高聳,樓宇莊重肅穆,一派王者霸氣躍然眼前。待走得近了,看見城樓之上高高書寫著“燕京”兩個大字,卻果真是京城到了。

    胡不歸不由得加快腳步,向城門處走去。方要從城門入內,卻突然面前 當兩支鐵槍當在身前,守成的兵卒上前厲聲道︰“喂,你小子是干什麼的?!”想來是這些兵勇平日里霸道慣了,此刻又要揩些油水。胡不歸揮手一個失神咒,守門的十余個兵卒盡數中招,一個個痴痴呆呆得站立當場,其中一個或許天生便有些呆傻,竟然很不觀的咧嘴流出一道涎水來。胡不歸嘿嘿一笑,道︰“老子便是來干這個的。”說著大搖大擺的進了京城。

    天子腳下果是與尋常地方不同,只見京城之內街道寬敞,兩旁店鋪也都構建整齊。街上行人大多衣著光鮮,來往車馬無不精美華麗。無處不透露著天朝古都氣質。小虎此時也從酒醉中醒來,一個貓頭疼痛欲裂,直想就此倒在胡不歸的懷里,從此不再起來。卻驟然見到眼前這等繁華景象又不舍得閉上貓眼,頓時矛盾無比,昏昏沉沉的逛蕩著一雙貓眼四處張望。

    胡不歸沿著長街而行,心中思忖該當何往,卻見前方一座巍峨的宮殿聳立在長街盡頭。只見一條冰河將宮殿與外界隔開,一座漢白玉石橋連接兩端。再前方是紅牆高聳,樓宇莊嚴,屋蓋飛檐高高翹起,在雪白的積雪下露出明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猶如一道金邊,顯得富麗而莊嚴。胡不歸不得在心中暗道︰此便是皇城了嗎?

    待走得近了,卻見宮殿門口守衛森嚴,兩列兵士披盔戴甲,腰懸鋼刀,一個個表情肅穆,在宮殿門口站得如同標槍一般。胡不歸暗道︰卻不知道那陳公公是否就在這里面?

    與此同時,在皇城深處,一座不起眼的偏殿之中,陳公公卑躬屈膝的站在殿下。大殿深處帷幔重重,里面是死一般的寂靜,卻不知道這其中究竟藏著些什麼。

    陳公公只覺得時間便要就此凝固了,一種深沉的恐懼慢慢壓了下來,讓他蒼老的脊背又彎了幾分。終于,陳公公顫聲道︰“宗主——”卻听見帷幔之中傳出一陣夜梟一般的笑聲,陳公公不由得膝蓋一軟,跪倒在地。那笑聲既止,隨後一個聲音傳了出來︰“陳有路,你入本宗也有五十余年了吧。”

    陳公公伏在地上道︰“回宗主,屬下十歲入宮,十二歲拜入宗主門下,現如今已經有五十七年了。”

    那個聲音繼續說道︰“嗯,五十七年,好長的時間啊。或許是太長了點,以至于你都不記得該如何辦事了。我把狼組交到你的手上,原本是對你寄予厚望的,而你卻太令人失望了。你那狼組現如今只怕是連一群豺狗都比不上了吧,都是一群不中用的廢物!狼三愚蠢些倒也罷了,怎麼連你也蠢笨到這等地步了?瞧瞧你們干得多漂亮啊,是啊,柳晚晴是被你們給殺了,可是你不用腦子想想,我要他柳晚晴的命做甚?”

    陳公公低聲道︰“可是宗主——”

    “可是什麼?”那聲音打斷了陳公公的話,道︰“你是想說誅殺柳晚晴一家老幼的指令是我交代給你的?那你怎麼就不想想我為什麼要他一家老幼的命?難道就必須要告訴你,給我把那個小崽子給宰了你才知道我真正要殺的人是誰嗎?!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陳公公的一顆心頓時墜入了冰窟,此事若非絕對的機密,宗主也不會如此下達如此隱晦的命令,而現在再說與自己,那意味著什麼呢?陳公公已經不敢想象了。

    卻听見那聲音長長嘆了一口氣道︰“算啦,本宗念在你多年辦事極少出紕漏,這次便暫且繞了你。但是你狼組所有參與此事的人,包括狼三在內,都讓他們消失吧,此事只能由你親自動手,這你總不會叫我失望吧?”

    陳公公心中一顫,旋即變冷硬起來,只要不是要自己的命,誰死都無所謂,他立即說道︰“請宗主放心,屬下一定會將此事辦妥。”

    那聲音哼了一聲又道︰“你再從御林軍中挑選幾個像樣點的,補充你那群小狼崽子吧。我早就說過你,用心需狠,才能訓出真正的狼組。你每月讓那群狼崽子拼上一次,強者生,弱者亡,不死上幾個又怎麼能成就一支利刃一樣的狼組!另外,有關玄武降世的消息你要派出燕組抓緊探听,此事關重大,切忌不可再掉以輕心,記得了嗎?”

    陳公公順從的道︰“屬下謹記宗主教誨,是弟子無能,辜負了宗主的厚望,日後屬下自當竭心盡力,以報宗主厚恩!”

    那聲音說道︰“好啦,我累了,你下去吧。”帷幔內恢復了死寂。當陳公公不出大殿,雖是隆冬時節,一身衣衫卻盡數濕透,他只覺得全身疲累已極,不過是在那殿中跪了跪便似乎耗盡了數十年的修為。外面是清冷的空氣,兩個小太監在庭院中掃雪,見到陳公公便立即跑上前來,攙住了陳公公。陳公公冷哼一聲,由那兩個小太監攙扶著去了。

    胡不歸遠遠的從皇城前走過,心中盤算著該如何尋找那個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陳公公,看這偌大一座皇宮,若是溜進去一間間的找來,只怕是希望渺茫。胡不歸沿著宮牆向左一拐,朝城西方向走去。皇城四周百姓稀疏,待走得遠了街面上才漸漸熱鬧起來。胡不歸信步朝前走去,街上小販舉著一根稻草扎成的大棒,其上插滿一串串糖葫蘆,蜜糖晶瑩如冰,山楂果朱紅如火,分外喜人。胡不歸從南方來卻沒見過這等事物,不由得走上前去,買了兩根,一根塞到小虎面前,一根拿在手上邊走邊吃起來。

    小虎一口咬下去,頓時酸的貓牙傾倒,呸的一口吐了出去,眉頭緊皺的看著胡不歸。卻見胡不歸一口一個,吃得甚香,不由得大搖貓頭,只覺得這小子實在是古怪,這等東西不知道比豬腿、牛肉相差了多少倍,這小子倒也吃得下去。胡不歸正搖搖晃晃,邊走邊吃,卻突然在人群之中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卻見那背影在人群中一閃,拐進了一個小胡同里。看那模樣卻像是魔教巫冥宮的蒼龍。

    胡不歸不由得心中一動,暗道︰他來此地做甚?

    胡不歸跟在蒼龍身後,也拐進了小胡同,卻見蒼龍蹤影全無。地面積雪上是雜沓的足印,也分不清去向。胡不歸沿著胡同向前走去,卻見那胡同宛如迷宮一般,彎來轉去,似乎是四通八達,但走到深處才發現有時所行的卻是一條死胡同,折身而返過後卻又不知道究竟要去那個方向了。

    最後胡不歸也不去管什麼蒼龍,只是信步在這胡同中穿行,漸漸的身周多了些行人,卻是在不知不覺中走出了那片胡同。胡不歸走上大道,卻突然看到街上不少人都朝著一個方向急行而去,似乎前面有什麼事兒發生一般,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想要去看個究竟,于是也跟在人流後面,向前去了。

    那些人急匆匆的拐進了另一個小胡同,胡不歸緊跟其後,待走了片刻,卻發現人越來越多,竟有幾十個人朝著同一個方向前往,自己身後也有不少人陸續前來。卻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來做些什麼。

    猛然間前面的人停了下來,卻是一群人排成了長隊。胡不歸伸長脖子向前望去,卻看不清隊首究竟在做些什麼,只得排在中間,隨著人流緩慢向前挪動著腳步。猛然間,胡不歸聞到一股香氣自前方傳了過來,距離雖遠,但似胡不歸這等修真中人的嗅覺卻是勝過常人百倍,那香氣卻像是醬香豬蹄的味道,胡不歸不由得一陣好奇,難道前面竟然是一間餐館嗎?

    不久,又是一股香氣傳來,這次卻是爆炒子雞的香味,辛辣之中混合著一股奇香,令人饞涎欲滴。胡不歸不由得食指大動,倒要看看這是一間什麼樣的餐館。隨後又陸續傳來各色菜肴的香氣,東坡肘子、西湖醋魚、蓮葉百合湯、紅燜牛腩,林林總總聞不勝聞。只把個胡不歸聞的饑腸轆轆,不由自主地吞落一大口口水來。小虎也早從胡不歸懷中探出頭來,一只鼻子不住地在空中嗅著,口水長流的向前張望。

    人群緩慢的向前挪動著,胡不歸只听見身後有人說道︰“哎呀,今天起來的晚了,只怕是吃不上嘍!”

    又有另一個人說道︰“是啊,我家那婆娘早晨非死纏著老子不放,若是今天買不到,看老子回去不收拾她!”

    卻听先前那人說道︰“陳痞子,究竟是你老婆纏著你不放,還是你纏著你老婆不放,這個可就不好說了啊。我看你小子最近可是走路打晃兒,一副腎虧模樣,若是能買到枸杞三鞭湯那可就真是你小子的造化,更是你老婆的福氣了!”

    那陳痞子也不甘示弱,道︰“你道你能好到哪里去?一副面黃肌瘦的癆病鬼模樣,只怕是嫂子在家多有怨氣吧?倒不如我改天去你家探望一下嫂子,送點烏雞王八湯去,一解嫂子的饑渴,你看可好啊?”

    兩人只管斗嘴,腳下卻也不耽誤,緊緊跟著人群向前擠去。眼見著隊伍越走越近,胡不歸這才發現,前面哪里是什麼餐館,卻只是一堵磚牆。牆上掏出了一個孔洞,將將能送出一道菜大小。而每一個排隊之人到了那洞口前便將一小錠銀子遞進去,等上片刻之後,一道菜肴便從那小孔中遞了出來。

    這菜肴卻是每一道都不相同,忽而是鮮筍爆牛柳,忽而是九蒸無骨鴨,似乎都是隨機而定,卻不是這些食客想要什麼便點些什麼,而是買到什麼便算什麼。每一個人卻也只能買一道菜肴,購得菜肴者便立即被推出隊列,沿著旁邊一條小胡同興沖沖的去了。如此開店,胡不歸倒是平生第一次見到,只覺得這小店古怪中透著有趣。

    終于輪到胡不歸站在那小孔之前了,他咚得將一錠銀子丟了進去,等著菜肴遞出來,心中猜想著將會是一道什麼樣的大菜,不由得生出一陣期待來。小虎更是抓耳撓腮的不住向里張望,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而這一次洞口遞菜卻是出奇的快,只見一根紅艷艷的冰糖葫蘆從洞口遞了出來。

    小虎險些在胡不歸的懷中昏厥過去,而胡不歸則是惱羞成怒,卻怎麼也沒想到心中懷想的大菜竟然是一根冰糖葫蘆,也不顧身後眾人推搡,雙手把住洞口,向里大聲喊道︰“喂!給老子換菜!老子要吃醬香豬蹄!要吃紅燜牛肉!要吃香酥鴨!”小虎也趴在洞口,沖里面嗷嗷狂吼,而身後眾人全都叫罵著喊胡不歸快快走開,小胡同中頓時亂成一團。

    卻突然听得那小孔里面哎呀一聲,隨後便是一陣丁零當啷一陣亂響,卻像是鍋碗瓢盆四處紛飛胡亂摔了一地。最後一聲轟隆大響,卻是有人撞破了另一面的牆壁落荒而逃了。胡不歸听著這頗為耳熟的撞牆聲不由得咦了一聲,向前直沖過去。隨後,眾食客目瞪口呆的望著胡不歸一頭將牆壁撞出一個大洞,躥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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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4 17:41: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九章 梅四

    隨著轟隆一聲響,胡不歸已經撞破牆壁,躥進了屋中。卻見鍋碗瓢盆遍地都是,各色食材亂成一團,而對面牆壁也是一個大窟窿。胡不歸足不停步,直追了出去。

    但見前方胡同里,一個人影飛速的奔逃著,速度之快卻非常人能及,只一眨眼功夫便跑出了好幾條街。過往行人只覺得一陣風從自己身邊吹過,卻沒一個察覺有人自身邊經過。而隨後又是一陣風,卻似乎比剛才那陣風還要猛些,連屋檐上的積雪都帶了下來。

    胡不歸盯著前面那人,緊追不放,兩人都是極快,轉眼之間就到了城牆腳下。卻見那人身子驟然拔高,輕煙一般的消失在城牆之上。守城的兵卒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陣風從城牆上吹了過去。胡不歸足尖微微用力,一個身子便像是獵鷹一般,沖天而起,斜斜躥出了城去。胡不歸在空中便看到那人身子在雪野上向前狂奔,不由得雙足幻化成無數虛影,嗖的躥了出去。

    轉眼之間,胡不歸便已經離那人不遠了,胡不歸高叫道︰“別跑了,老子看到你了!”

    胡不歸的話音剛剛傳過去,卻見那人自雪地上高高躍起,隨後便做了一個胡不歸更為熟悉的動作︰一頭扎進了雪地之中,一顆腦袋穿破堅硬的凍土,深深的埋進了泥土之中,只余下一個屁股朝天高高噘起。

    胡不歸和小虎分外無奈的望著這個獨立寒冬的屁股,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個極度羞澀的男人怎麼會離開天妖谷來到這最為繁華的京城來。胡不歸和小虎呆呆的望著梅四“蔑視”青天的臀部,心中卻不知該作何感想。呆立半晌後,還是小虎伸出右爪,拍了拍梅四的屁股,梅四微微哆嗦了一下,卻依舊保持原狀。胡不歸忍不住喊道︰“梅四哥!梅四哥!梅四——”

    只听見咚的一聲,卻是胡不歸一腳踢在梅四的屁股上,將他從雪地下踢了出來。梅四滴溜溜打了兩個滾,最後灰頭土臉的坐在地上,剛朝胡不歸望了一眼便立即又跳起身來,想要逃開。跑了幾步卻听見胡不歸在後面說道︰“梅四哥,我昨天遇上梅如荼和梅輕雪了。”梅四听了這話身子微微一頓,扭頭朝胡不歸瞥去,卻見他非但沒有追上來,甚至連看都沒向他這邊看一眼,而是坐在雪地上,一雙眼楮望向南方,神情之中帶了些莫名的惆悵。

    梅四不由得停下腳步,猶豫了片刻,回身而返。走到胡不歸身後三丈左右停下了腳步。梅四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見到——梅如荼和——輕雪了?!”胡不歸默默的點了點頭,卻不再說話了。小虎溜達到梅四跟前,圍著他的身子轉了半圈,隨後向上一躍,撲進了他的懷中。梅四微微一愣,隨後自然而然的抱住小虎,小虎將身子一倒,抖落了四爪上的雪,然後舒舒服服得趴在梅四的臂彎里。

    梅四又問道︰“他們此刻在哪里?”

    胡不歸搖了搖頭,伸手抓了一把積雪,在手中攢了又攢,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響來。

    梅四的印象中卻從沒有見過這小子如此沉默,不由得又問道︰“他們怎麼會在一起?這梅如荼不是已經背叛我們天妖谷了嗎?輕雪她——沒事兒吧?”

    胡不歸依舊在雪地上盤腿坐著,隔了好半天卻突然說道︰“梅四哥,你怎麼每次一見到我就跑呢?”

    梅四卻沒料到他半天不說話,一開口卻說的是這個,不由得一呆。他諾諾的道︰“這個——這個倒也不是只對你,其他人類——我也——,所以奶奶此次命我出來人世歷練一番,也就是這個緣故了。”

    卻听胡不歸說道︰“既然如此,梅四哥為何還要跑呢?”說話間胡不歸緩緩轉過身子,淡淡地看著梅四道︰“能勝過自己,才是真正的歷練。倘若你這一次跑掉了,那麼下一次你還是會跑的。”

    梅四看著胡不歸轉過身來,心中一陣慌亂,卻沒有挪動腳步,待听得胡不歸說完,心中不由得一震,這個內向之極的妖族漢子卻並非不懂得這番道理,只是每當事到臨頭卻還是一跑了之。此番被胡不歸說中,只覺得是不能再如此下去,不由得點頭道︰“胡兄弟言之有理,我是不該再跑了。”

    胡不歸低聲問道︰“梅四哥,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怕人的?我瞧你對你們妖族卻也不怎麼害羞,一見到人怎麼就不行了呢?”

    梅四沉默了半天,終于說道︰“這個毛病是我自小的時候種下的。從前我也並非如此,在我幼時發生過一件事兒,自此我就變成這般了。”

    胡不歸問道︰“梅四哥,究竟是什麼事兒?能跟我說說嗎?”

    梅四點點頭道︰“其實我也不是第一次出來人世,在我小的時候也曾出來過一次,就是那次經歷讓我改變了自己的性格。

    那時候我年紀尚小,有一天我獨自在天妖谷中玩耍,不知不覺竟然走出了天妖谷,我一個人越走越遠,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卻是早已迷了路。在一個山谷里,我遇到了一個人。當時那人正赤手空拳與一頭人面虎身的怪獸角力。

    到後來長大了些我才知道那怪獸名叫馬腹,是上古的奇獸。此人赤膊抱著那怪獸,兩相廝打起來,只見他一雙手臂猶如金剛一般,威猛之極。他牢牢抱住那馬腹,馬腹將他頂向山崖,卻被他嘿的一聲一扭腰將馬腹摔在地上,直將地面都砸出一個大坑。終于他用一雙手臂就扼死了凶猛異常的馬腹,隨後取出一柄大劍,將馬腹的肉切下來燒烤著吃。

    我當時年紀幼小,卻很崇拜英雄,只覺得他就是當世最厲害的人物了,便是神仙也不過如此。又聞到烤肉香氣,忍不住跑上前去與他說話。誰知道那人扭頭瞥了我一眼,那眼光之中盡是鄙夷,只听他呸道︰“原來是只小妖啊,趕緊給老子滾遠點兒!老子不想殺小妖,若是你日後長大了為非作歹,老子就這般扒了你的皮,將你烤來吃了!

    我當時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卻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原本是去與他親近的,卻不料平白無故的遭了一頓唾棄,傷心之極,便向來路跑去。誰知道沒跑多遠,便從天空中又落一人來,一把揪住了我的頭發,笑道︰這次真是沒白出來啊,抓了一個好玩的事物!說著提著我的頭發又向回飛,回到那個山谷之中。只听他大聲喊道︰師兄,你瞧我抓了一個好玩的事物!說著揪著我的頭發蕩來蕩去。我頭上劇痛,心中害怕忍不住哭了起來,那人卻似乎更加高興。而他師兄卻是先前罵我的那人。

    卻見他師兄皺了皺眉頭道︰一個小妖而已,有什麼好得意的?!你玩兩下便將他放了吧,別為了這麼一個小妖墜了我派的名聲!空中那人似乎很忌憚他師兄,果然將我掐掐捏捏一陣子過後就將我垃圾一般的丟了出去。

    我這才慌不擇路的跑掉了。那時我尚未修煉,一雙耳朵依舊是尖的,等我跑到一個市鎮上,人人都說我是妖怪,有人對我吐口水,也有人用東西丟我,我只覺得人類卻沒一個好的,都來欺負我。于是又向山野跑去。當時我幼時傷心,又是饑渴,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只覺得自己就要死了,就在這個時候,屈長老出谷來尋我,正好被她找到,我一頭撲到她的懷里,放聲大哭了起來。屈長老那次卻沒有責怪我,而是柔聲勸慰,將我帶回了天妖谷。至此我只要想起人類,便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種恐懼,這怕人的毛病就是由此而來的。”

    胡不歸到︰“原來是這樣啊,那個與馬腹肉搏的家伙倒也不算太壞,至少他也沒有如何欺負你,倒是他那師弟卻不怎麼好了。梅四哥,你也不必著急,你這怕人的毛病咱們可以一步一步的來改了它。現如今你看到我也不如從前那麼怕了嘛,咱們先說說話,再下來,我們再一起去城里玩耍,與人打交道的多了你這毛病自然就好了。”

    梅四點點頭道︰“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胡不歸笑道︰“說話而已,想說什麼便說說什麼,又沒有叫你去殺人放火。別緊張啦,那就先說說你在城里那間古怪的飯館是怎麼回事兒吧。”

    梅四道︰“這個——奶奶命我出谷尋個世間最繁華的所在,多多與人交往,奶奶說洞悉人性也是一種修為,且是一種很重要的修為。于是我便來到京城,恰好有那麼一家人買房子,我就丟下一堆銀子,也不與那些人說話,他們便搬家走了。我把房子收拾了一下,在西牆上開了一個小孔,就這麼開起了飯館。我在那小廚房里便隨心所欲的做起菜來,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也不與客人說話,他們把銀子丟進來,我就把菜遞出去,也不知怎麼才開了這麼幾天。生意卻一天比一天好了。”

    胡不歸心道︰以你那做菜的手段,若想生意不好卻也極難。但是這話卻不能對梅四說,怕他一害羞又鼻血長流,那便不大好看了。胡不歸又問道︰“那麼誰與你去買那些食材呢?”

    梅四道︰“我每日在一張紙上寫下所需要的食材丟給隔壁張屠戶,由他幫忙采買,我與他也是半句話沒有說過,只是我給的銀子多,辦起事而來倒也方便。”

    兩人相隔三丈,面對面的坐著,梅四平生第一次與人類這般聊天,只覺得雖還有些膽怯,卻也並非從前那般可怕。突然間,對面的胡不歸一張臉正經起來,只見胡不歸表情嚴肅的看著梅四說道︰“梅四哥。”

    梅四不知道胡不歸還有什麼重要的事兒要與他說,便嗯了一聲,等著胡不歸往下說。卻听這小子說道︰“梅四哥,我餓了!”梅四只覺得頭上一根血管突突亂跳,卻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一句話,只覺得人類果然是古怪,而對面這小子卻是人類之中最為古怪的一個。

    梅四正不知道如何作答,而胡不歸卻突然發現小虎不見了,不由得左右四顧。卻見遠處雪地上一個灰白相間的小點不住的移動著,向這邊跑來。待走得近了才看出開,原來是小虎叼了一只野兔回來。胡不歸不禁笑道︰“這小子原來是去打獵了,拿來吧。”說著伸手去提那野兔。卻不料小虎將頭一偏,躲了過去。胡不歸不由得一陣差異,隨後便看到小虎將那野兔拖到梅四身邊,沖著他嗷嗷叫了兩聲,手爪比來劃去,梅四道︰“你是要我將這野兔烤了?”

    小虎立即點頭稱是,心道︰總算有一人不胡亂解釋我的意思了。頓時只覺得這梅四確實是個好人,哦,不,是好妖。誰也沒在意小虎這番心思,卻听見胡不歸道︰“肚子倒真是餓了呢,這一只野兔也不夠吃,我再去尋些野味兒回來吧。”說著飛身而去了。梅四則是慢條斯理的收拾起那只野兔來。

    梅四一只野兔方收拾干淨,卻听見身邊撲通數聲,卻是胡不歸捕獵回來了,將五只肥碩的野兔丟在了梅四身旁。隨後胡不歸哼了一聲,對小虎道︰“小虎,你就只能吃你自己抓回來的那一只啊,這些你就別惦記著了,叫你連踫都不許老子踫,哼!”

    小虎氣得鼻子都歪了,嗷的一聲撲了上去,這兩個便在雪地上滾做一團,好好一片平坦的雪地剎時間便成了一片狼藉,看著這兩個家伙嘻嘻哈哈肆意打鬧的模樣,梅四搖了搖頭,在記憶之中似乎自己卻從來也沒有這般快活過,雖然天妖谷中人人都對自己不錯卻似乎總是少了些什麼,而天妖谷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也似乎沒有一個像胡不歸這小子這般活的這麼快活,究竟是為什麼卻就不知道了。

    正在梅四一面收拾著野兔,一面胡思亂想之際,卻突然啪的一個雪球正正砸在他的鼻梁上,白雪粘在臉上,遮住了眼鼻,一陣冰涼。梅四伸手一抹,原本是一臉的泥土,如今卻是泥雪混成,如同花貓一般。只見胡不歸和小虎哈哈怪笑著在雪地上打滾兒,不由得一陣火起,丟下野兔,隨手在地面上一揮,一股妖元涌出,一個水桶大小的雪球便成型了,隨後甩手丟了出去,炮彈一般的落在那兩個家伙的身旁。

    隨後就是一場別開生面的雪球混戰。胡不歸和梅四各自施展所學,雪球滾的又快又大,往往一出手就是數十個碩大的雪球飛了出去。梅四原本是目標明確的打向胡不歸和小虎,到了後來他才發現,胡不歸這小子一道真元揮出,滾出數十個雪球,而後盡數拋向天空,也不知道這小子在雪球上施了什麼法咒,那雪球一旦飛上天空便六親不認,直追著人打,就連胡不歸這小子也抱著腦袋到處亂跑,一面跑一面興奮得亂叫。梅四見狀也學起胡不歸來,這兩人施展出各種法術,雪球也越來越多,大小不一倒也罷了,就連雪球的形狀也越來越古怪了。只見雪捏的小貓和小人滿天亂飛,甚至還有白雪捏成的豬腿、雞翅,場面熱鬧非凡。三個家伙在雪地上亂叫著抱頭逃竄,雪野之上是一片歡樂。

    這一仗,直打到月升日落,天色黯淡。等胡不歸和梅四鬧夠了,仰面躺在雪地上時,方圓五里之內,已經是一片狼藉,倒像是有數千頑童在此打過雪仗一般。兩人躺下之後,心中一片舒泰,仰望著越來越黑的夜幕,期待著繁星的出現。不知怎的,兩人都覺得身便少了點什麼,突然之間,兩人同時跳了起來,異口同聲地喊道︰“小虎!”

    淡淡月光之下,雪野一片凌亂印跡,卻哪里有小虎的影子。胡不歸與梅四面面相覷,兩人同時想到︰是不是那漫天亂飛的雪球將小虎埋在了雪下?頓時,兩條影子在雪野上流光一般飛掠,所有凸起的雪堆都被翻了個遍,終于在其中一個雪堆里挖出了凍成冰貓的小虎,只見它依舊是一副張牙舞爪的模樣,卻只是凍得梆硬,絲毫動彈不得。

    胡不歸提著無法動彈的小虎,不由的對著梅四尷尬地笑了笑,卻不知道是他二人中的誰玩得興起,將小虎當成了積雪,封在了雪球之中,又隨手甩了出去,這才搞成這般模樣。

    篝火亮了起來,在蒼茫夜色之中,猶如一盞大地之燈。篝火之上,是一排香氣四溢的野兔。篝火旁邊則是凍得梆硬的小虎,眼珠在野兔與胡、梅二人之間轉來轉去,胡不歸做賊心虛的將小虎挪了一個方位,讓它只能瞟見野兔而看不到自己。

    梅四倒也真是了得,在這白雪覆蓋之下,竟然也憑借著靈敏的嗅覺挖出了一大捧野蔥蔥頭,他將蔥頭收拾干淨之後,填入了野兔的腹中,又從懷中取了一瓶油脂,刷在兔肉上,這才將野兔架在篝火上燒烤了起來。一面烤著,一面不停的翻動,那油脂滲入兔肉之中,不多時便有一股奇香從兔肉上飄了出來。胡不歸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饞涎欲滴的盯著篝火上的兔肉。

    梅四笑了笑,又在火中丟了些干松果、柏樹枝之類的事物,煙氣上揚,薰在兔肉之上,表面的一層兔肉色則已經接近金黃,就連尚未解凍的小虎也忍不住顫動了一下。最後梅四又從懷中取出些調料或刷或灑,眼見的一頓美味的兔宴便要大功告成了。卻突然听見小虎一聲怒吼,沖著胡不歸撲來。待將要撲到近前卻在空中身子一折,撲向了兔肉,嗷的一口叼下一只野兔,拖到一邊大肆享用起來。小虎被燙得直喘氣,卻不肯就此放嘴。一邊吃一邊想︰老子先吃飽了,再找你們兩個算賬!不過這兔子肉也太香了,一會兒可要再搶一只來吃!

    胡不歸見狀也不甘落後,抄起一只野兔,自腰間解下酒壺,一口野兔肉,一口燒刀子,連吃帶喝,美的一雙眼楮都眯了起來。等梅四明白過來,胡不歸和小虎已經各自搶了第二只野兔狂吃了起來,梅四立即抓了一只野兔吃了起來。誰知道他半只都沒吃完,這兩個家伙便已經風卷殘雲的吃掉了第二只,同時撲向了最後一只,只見兩邊用里,那野兔刺啦一聲被扯成兩半,兩個家伙又頭也不抬的狂吃了起來。

    等梅四手中還剩一條兔子腿的時候,胡不歸和小虎仍然意猶未盡的各自捧了幾根骨頭在那里吮吸,近距離地看到這等吃法,不由得讓梅四背後汗毛直立,慌忙將手中的一條兔子腿啃了個干淨。

    吃飽了肚子的三個家伙再次躺倒在雪地上,小虎頭一次沒有挨著胡不歸躺下,而是枕在了廚藝超群的梅四的腿上,四腳朝天的望著星空,也不知道它在想些什麼。

    而梅四望著夜空,卻是心潮起伏,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奇妙感覺從心底涌起。自從第一次在天妖谷廚房之中見到身旁這兩個家伙之後,他似乎就預感到自己的將來會有所改變了。一直到今夜,他內心的第一層殼被打破了,平生第一次忘記了人與妖的界線,平生第一次,笑得如此歡暢,吃得如此暢快,也是平生第一次並不感到拘束的與人類躺得如此近。他不由得側臉看了一眼躺在身旁的胡不歸。

    胡不歸則是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燒刀子,眼楮望著天上寒星,卻似乎天幕之中有一雙寒星般的眼楮,也在默默的凝視著他。

    三個在注視星空,卻各有不同,雪野之上,一片寂靜,只有篝火漸漸小了,暗紅的火炭發出 里啪啦的輕響。沉默了半晌,梅四終于開口道︰“胡——”剛喊出一個“胡”字卻又不知道如何稱呼胡不歸,又道︰“小胡——道長,這個——”

    胡不歸笑道︰“你管我叫老胡就可以啦,什麼事兒?梅四哥?”

    梅四不由得臉一紅,道︰“噢,知道了,老——胡,這個你先前說你見到梅如荼和輕雪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原來他一直惦記著這事兒,所以才破例主動與胡不歸說話。

    胡不歸頭枕著手臂,一面喝酒,一面將昨晚所遇講給了梅四,只把梅四听的是興致勃勃,連連道︰“早知道你們就在這不遠處,我也趕去與梅如荼梅前輩見上一面了!”

    胡不歸搖搖頭道︰“這個只怕是比較難了。”

    梅如荼問道︰“為什麼呢?莫非是梅前輩不喜歡見到我嗎?”

    胡不歸道︰“那倒也不是,只是你不喝酒,只怕是老梅會不大高興見你。”他話還沒說完,只覺得手上一空,酒壺便已經被梅四劈手搶了過去,咕咚咕咚灌了兩口。一股辛辣的液體直灌入喉嚨里,隨後一團火焰自腹中轟然升騰,梅四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大了許多,隨後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兩眼之前冒出許多金星兒,只覺得天上星斗全都旋轉起來,亂成一團。此前為了保持舌頭的敏感味覺,他是滴酒不沾的,這一次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喝酒,從此被胡不歸帶壞的人又多了一個。

    胡不歸哈哈笑道︰“好樣的!梅四哥,我老胡保證你一定會見到老梅的!咱們明天就進京城去好好的玩上一陣子。京城,等著我們兄弟把它鬧個底兒朝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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