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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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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戒念] 北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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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17:40:20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章 生死一發
老丈人所給的資料就這么多,但是卻非常明確的點明了江標和張之洞的關系非常,甚至在言語中還猜測江標之所以能夠在做了才不到三年的翰林編修便出任一省學政,這和張之洞有著非常深的原因——不要說是一個小進士,哪怕就是狀元,想要在這么短的時間獲得重用都是很困難的事情。不在翰林院中坐上几年的冷板凳,想要出去得個知府的實缺根本不用想,但是江標做到了,他才在翰林院中待了兩年便被弄到湖北直接作了一省學政,這在清朝歷史上也算是小小的開了一個先例。

    根據這一情況譚延闿不難推斷出江標應該是個非常開明的學政,至少也是非常傾向洋務派的學政。張之洞任兩湖總督的事跡他在前生的時候也知道不少,雖然老張同志廢的力氣不少,后來的經營的產業還是全面虧本,但不可否認張之洞代表了現在洋務派中最開明的那一部分人,而現在的李鴻章在今后的十年中卻是最為糟糕的十年,恐怕糟糕的程度也算是前無古人后入來者了——《馬關條約》、《辛丑條約》上面都留下了老李的大名,就是以后聲名狼藉的袁世凱也是他在未來十年間提拔起來的,可憐他自認為一世英名,臨老卻攤上了這么多倒霉事,成為晚清歷史上最大的倒霉蛋,若說比他還慘的也就是光緒皇帝了,為了變法被囚禁了十年孤獨的死去。

    既然確定了年輕有為的江標同志的“政治傾向”,譚延闿閉著眼睛也可以將今年的試題猜個八九不離十——多半是和洋務興國有關系的。而譚延闿在鄉試策論中的主旨也算是跟著確定下來,他要以《勸學篇》為根基,在政治傾向上稍稍再進一步,拍拍洋務派的馬屁——反正這卷子也不會大白天下,老頭子只需要舉人功名不會看自己行事的手段。

    “小姐,三公子回到湖南后就在荷花池的賜書堂住下,盡管每日都有人拜訪,卻全被擋了出來,還沒有聽說那個讀書人能夠見到三公子的……”一個身材略矮的中年人說道。

    中年人的對面坐著一位少女,身穿月白布衫,神情專注的看著身前的紅泥茶爐,見水已經燒開便拿起茶壺朝紫砂杯中輕輕一點倒了杯茶水。盡管是夜晚屋中只有三四根蠟燭在照明顯得有些昏暗,但是少女的身上仿佛就像有道白暈一樣顯得光彩照人,尤其是那雙明亮的眼睛,清澈的就像一泓秋水一般,仿佛在眼眶中緩緩流動動人心魄。

    “趙叔,真是麻煩你了,還要親自去探聽。早就聽家父說過譚督對三公子要求極為嚴格,發蒙之后便刻苦攻讀經史典籍,几年前就見過他因為沒有完成譚督要求的字帖而被罰,這么多年下來還是沒有變啊……”少女脆聲說道,雖然給對面的趙叔倒了杯茶遞過去,但看神色便知道她的心思在別處。

    趙叔雙手接過茶杯看著對面少女出神的樣子慈愛的說道:“小姐,昨夜三公子屋內的燈到了四更才滅,在下收買了個潭府的一個下人,說三公子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在院中打拳。在下沒有敢多待便沒有看到三公子打的是哪家的拳法,不過想來譚督和黃鳳岐的關系,多半還是外家功夫……”

    少女聽后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趙叔……”

    “潭府中除了譚督的兩個兒子及其家眷之外,剩下的都是些下人,府中并沒有精通武功的人,我也只是遠遠的在牆上看到三公子的房間亮著燈。譚督與人為善平生沒有接下仇家,譚家也是當地的望族,周邊受惠的百姓也不少,所以沒有人去打譚家的主意……”趙叔知道少女擔心自己,便解釋道。

    少女點點頭說道:“以后就不要冒險了,不過三公子這么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趙叔有什么辦法來告訴他注意身體么?”話還沒有說完,少女的臉便有些紅了。

    趙叔笑著說道:“這沒有什么難的,小姐修書一封,趙叔替你交給他就可以了……”

    聽見趙叔取笑,少女的臉更紅了……

    這個少女便是譚延闿的未婚妻方榕卿,而所謂的“趙叔”是她父親方汝翼早年救過的一個武林高手,只因為被人陷害落到牢中,方汝翼給他洗清了冤屈之后,便一直跟隨著方汝翼以報答他。對于這么一個武林高手,方汝翼是絕對不會拒絕的,方榕卿想要出來走動看看譚延闿平時生活是不是真的“清白”,方汝翼被纏的沒有辦法只能夠讓趙叔在一旁護佑。

    二更過后,譚延闿向往常一樣,在院子中走了一圈,每天對著書本,盡管他在前世的時候有著書呆子的“美名”,但是長時間面對這些經史典籍,他心中也未免有些煩躁,定時出來到院子中走走便是為了緩解心中的煩躁。當譚延闿覺得心中有些好過的時候,便想著回房間把書案上的書繼續讀完好睡覺,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一聲輕輕的咳嗽,心中不禁一沉,連轉身都不用,直接將腳邊的一個花盆用陰勁踢了出去。

    自從譚延闿造出了戒毒丸之后,他就一直等著黑道幫會的報復,現在都已經二更天了,他不相信在這么晚的時候上門來的人是什么正人君子,唯一的可能是等待多時的報復終于來了。譚延闿跟隨那些侍衛隊的士兵一起練習槍法,也就是弗里德里希能夠和他一拼,不過隨身攜帶的盒子炮卻放在屋中,現在的長沙雖然還沒有到最熱的時候,但是已經顯得非常悶熱,他只穿了一件湖絲薄衫當然沒有帶著盒子炮,好在他會武功,隨腳便踢出一個花盆先擋擋對手。

    踢出去的花盆卻如泥牛入海并沒有傳來破碎的聲音,顯然是被不速之客給接住了,這更讓譚延闿心中有些發冷——如果對手來的是練外門功夫的刺客,就算對手手中持刀,只要人數不多他還可以擋擋,弄出聲響大點不多時也就有侍衛隊的人來支援了,但是能夠接的住這腳陰勁踢出的花盆的,肯定是連內家功夫的高手。譚延闿前生那個時代不要說是內家高手,就連練外家功夫的人都少見的很,他雖然也練的是內家功夫,在前生遇到一些混混是沒有問題,但是要應付這個時代的內家高手,他可沒有這個信心,這更加堅定了他先拿到屋中手槍的想法。

    “呼”的一聲,譚延闿聽到耳畔傳來的風聲,毫不猶豫的雙手回擋,當對方的手刀打在自己的胳膊上,他立刻借力跳起身子在空中轉了半個圈,等他落地的時候他和偷襲者就成了面對面。剛落地他就毫不猶豫的向對方沖了過去,開始了自己的反擊——雖然天色黑暗,但是他看出來對方是孤身一人,便決定主動出擊一下,然后再往屋中跑。他現在開始有些后悔了,為什么不將自己的侍衛隊安排巡邏制度,到現在就算他高聲喊叫也未必能夠叫得起他們。

    “好強啊!”譚延闿借著和對方交手的那一剎那對方的爆發力量順勢在空中一翻就落到了門口,毫不猶豫的轉身便搶進屋內,剛才那一下讓他的手腕子就如同遭受了電擊一樣陣陣酸麻,虎口崩裂鮮血順著手指滴在了他的衣服上,對方雖然沒有下殺手,但是就憑這力量,譚延闿也不陪他玩了。也不知道對方因為對自己的實力非常自信或是不知道他練過武,居然沒有攜帶兵刃,不然譚延闿真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得過這一回合,就憑這力量,若是被他拿住了自己的關節,手腳殘廢還算是輕的,重點的話那還不是死路一條?!當下譚延闿也不戀戰,直接借力到了門口便推門進屋,手槍就放在床頭枕頭底下。

    “只要老子手槍在手,你小子就是再來十個我也讓你橫著回去!”譚延闿在心中憤恨的想著。

    譚延闿進屋后一個翻滾便來到里間,扑身上床后從枕頭底下抽出二十響的盒子炮就這么躺在床上直接將槍口對准門口。前生的時候他對自己的功夫也是非常引以為傲的,雖然除了在那次在馬彪被混混給堵在胡同中出手過一次之外,他沒有在人前顯露過自己會武功,但是心中可驕傲的很。這一次他的跟頭可栽大了,他相信屋外那個不速之客若是不多余咳嗽那聲,手上只要又把匕首就可以輕松的干掉自己。

    “這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以后說什么這盒子炮也不離手了!”譚延闿就這么躺在床上精神緊張的將槍口對准門口,頭上緊張的滲出了密集的小汗珠,盡管他手上有槍,但是剛才對手的那份功夫可把他嚇壞了,一刻時間對他而言仿佛過了有一年那么長。

    譚延闿見半天沒有動靜,他不認為對手就這么輕易的放棄了這次刺殺機會,不過令他奇怪的是他感到對方不是真的那么想殺他,要不然憑對方的功夫,對方說不定會在那次交手之后緊緊跟著他,他就是跑到屋里也未必能夠有機會從枕頭下面拿出槍來。他小心翼翼的從床上爬起來,手中舉著槍慢慢的朝外屋走去,當他仔仔細細的轉了一圈,也沒有發現剛才那個人的蹤跡之后,才確定剛才的不速之客已經悄無聲息的走了。

    譚延闿將自己的湖絲長衫扯出一個布條給自己的手進行了簡單的包扎,剛才和對手的一擊力量極大,雙方都是用暗勁,他的功夫真的很難和對方相比,雙方的短暫一擊就使他的虎口崩裂,直接讓他的左手失去了戰斗力,也促使他毫不猶豫的退進屋中去拿槍。譚延闿再也不相信功夫這一說了,強身健體自然是沒說的,但是在真正的生死搏殺之中,還是子彈能夠最快的解決問題。這個時代可不是百年以后,擺在面上的外門功夫出色叫得上名號的就已經數不清了,還有那些以內家功夫見長的,譚延闿就是再練上十年也趕不上剛才的偷襲者。

    當譚延闿靜下心來的時候,他坐在外屋的椅子上習慣性的拿起茶壺准備倒杯茶,結果茶壺的把手上卻出現了一封信。

    “哼哼!難道還要來個先禮后兵?多么落后的戰略恐嚇啊!”譚延闿嘴角微微翹起冷笑的自言自語的說道。他不后悔制造戒毒丸,譚延闿是想在這個時代自在的活著,但是鴉片流毒中國實在是太久了,任何一個看過大煙鬼毒癮發作的樣子的人,只要稍微有些良知便會譴責這一罪惡的貿易,他譚延闿自問還沒有那份硬心腸,盡管剛才也受到了打擊,但是他依舊認為只要自己小心些,保住性命應該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信件沒有封口,譚延闿從中抽出了信紙卻讓他有些失神,信紙上用娟秀的蠅頭小楷寫到:“三公子應注意身體,預祝三公子科場順利!”

    “這是什么對什么啊?!”譚延闿看著這封莫名其妙的信件,半天都摸不到頭腦:“是不是對方送錯了信?把自己打了一頓然后再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體,可是剛才的對手肯定是個中年男子,也不是個女人啊?!”

    “趙叔,他沒有事吧?!”方榕卿關切的問道。趙叔回來后向她繪聲繪色的講述了他和譚延闿在小院中交手的經過,讓方榕卿心中直上直下的。

    趙叔笑呵呵的說道:“放心,三公子不會有事的,只是估計他的左手這几天用不上力罷了,過几天便好了。真是沒有想到三公子居然精通內家功夫,若不是趙叔先接下那個花盆,否則貿然上去受傷的可就我了!”

    方榕卿聽后眼中慌亂的神色安定了下來,不過卻有些不安的說道:“那他讀了那封信還不會恨死我啊!”

    “都是我多事,不過也沒有想到他居然聽見聲音便踢過一個花盆,把我倒是嚇了一跳興起了試探之心……”趙叔有些自責的說道。

    方榕卿擺擺手說道:“這也怪不得趙叔,若不是我自作主張,也就不會出現這檔子事了。聽爹爹說過,三公子造了戒毒丸后才想著訓練侍衛隊,恐怕是為了應付江湖黑道上人的騷擾,深夜里突然出現自然是敵非友,他的警覺性倒是挺高的……”說道最后她的臉上倒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憑三公子的功夫,行走江湖都夠了,黑道上的人就算敢冒風險來得罪譚督,在三公子的手下也是討不了好的,等閑七八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人多了也進不去總督府的大門。三公子那手‘穿云手’可真夠霸道的,也不知道是出自哪家的,到現在我的手腕還有點發麻,若是一般人接上了定是個斷臂的結果,反應不及落到了要害上,那可是要送命的……”趙叔有些喋喋不休的說道。

    方榕卿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趙叔,這次出來真是麻煩你了,要不是你在身旁護佑著,爹爹是不會放我出來的,這次又連累你受傷了……”

    趙叔笑呵呵的說道:“若不是當年老爺搭救,老趙這條命早就冤死在大牢里了……三公子的功夫越高自保的能力就越好,這點傷不算傷,過兩天就好了……小姐先出來見見三公子是個怎樣的人品也好,免得到時候嫁錯了郎,那可就追悔莫及了……不過現在老趙倒有些擔心了,像三公子這樣整天連自己那個院子都很少出去的樣子,是不是給憋傻了啊?!……”

    趙叔什么都好,可惜這張嘴就是嘮叨起來沒完沒了,而且還特別不會察言觀色,嘴里面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方榕卿到現在几乎都想在屋中挖個洞鑽進去了。

    譚延闿并沒有把這次深夜受襲的事情說出去,不過他卻將自己所帶來的侍衛隊分成三組,在他的院子中要保証每一時刻都有四個士兵警戒。由于受到空間的限制,也是因為在長沙府,譚延闿早就命令侍衛隊的士兵講九三式步槍收了起來,盒子炮也是藏在懷中,在這種情況下,只需要盒子炮就足以應付突發事件了,有沒有九三式步槍都一樣。

    自從譚延闿將自己在賜書堂的小院變成了鐵桶陣之后,趙叔再也沒有敢靠近,他知道侍衛隊的士兵可不是好惹的,盡管肩上的洋槍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但是看到士兵的懷中鼓鼓囊囊的,便想到原先別在腰間的盒子炮定然是藏到了懷中。侍衛隊的士兵演練他可是見過的,在他眼中那盒子炮的威力比長筒洋槍要厲害多了,洋槍只是打得遠,但是那盒子炮一連二十響,加上侍衛隊個個槍法奇准,只要被發現了,在盒子炮的射擊范圍內,就算他功夫再高也躲不過四個士兵的連續射擊。看到這一幕,趙叔便知道譚延闿已經加強了自己身邊的警戒,他也就非常知趣的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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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17:40:3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教官
譚延闿除了閉門讀書之外,也沒有放松對侍衛隊的訓練,因為這里可不是福建,他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找地方給侍衛隊訓練槍法,沒有辦法他只能夠繼續加強侍衛隊的徒手搏斗和文化上的訓練。每天早上他都親自帶著侍衛隊在荷花池跑步,他也跟普通士兵一樣,雙肩背著一個裝滿沙子的背袋,一圈跑下來至少也有六七公里,然后和士兵一起吃早飯,飯后就組織士兵學習徒手搏斗,到了晚上再教他們學習德語。

    畢竟譚延闿還需要准備考試,沒几天便委托家仆在長沙城中招募會武功的高手和私塾先生,至于德語還是必須他親自來給士兵們上課,弗里德里希也能夠派上點用場,當然招來的人也是必須經過他考驗的。侍衛隊經過這么長時間的訓練后,徒手搏斗已經有了一定的水平,不過當他們面對譚延闿的時候,十來個人一哄而上照樣被他打得滿地找牙。譚延闿不指望他們能夠成為武林高手,但是作為一個士兵,將來若是出現在戰場上,少不得要和敵人短兵相接,這些士兵若是能夠精通一兩手外門功夫,能夠在一兩招之內制服敵人,他也就滿足了,當然讓士兵刻苦訓練徒手搏斗,他心中也有另外的想法——組建特種部隊。

    當然組建特種部隊在現在看來是很不現實的,譚延闿雖然知道特種部隊的大名,但是他可沒有參過軍,只是知道后世的特種部隊個個神通廣大,他現在所能夠做到的便是讓他的士兵加大訓練量,讓這些士兵朝著他想象中的后世特種部隊靠攏。

    在長沙負責尋找譚延闿所需要的人的事情就拜托給他的舅父李安清來辦理,李安清是譚延闿母親現在唯一的親人,李夫人嫁到譚家二十多年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弟弟,直到前年譚鐘麟前往福建就任閩浙總督的時候,路過長辛店才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弟弟,而譚延闿也才知道自己有個舅父。譚鐘麟原本給李安清一點本錢讓他做生意的,后來譚延闿制作戒毒丸后,這項生意經過老頭子的點頭由他全權安排,他便把戒毒丸在湖南的生產委托給了自己的舅父。

    “組安,你想要找的人已經帶來了,有七個人正在外面等著呢,你是不是過去看看?”李安清說道。盡管他是譚延闿的舅舅,但是畢竟他和譚家二十多年沒有聯系,雖說“見舅如見母”,兩人之間的親情還需要時間來培養,是以說話的時候李安清不知不覺的便用下屬說話的口吻。

    盡管戒毒丸的訂價譚延闿放得比較低,但是架不住戒毒丸的成本小需求大,現在李安清所掌管的健民藥業可是譚延闿按照老窩的想法來建設的,光是雇用工人就有三百多人,分成兩班倒日夜不停的以流水線化作業方式生產戒毒丸。長沙健民藥業規模在這個時代來說應該是最大的制藥企業了,但是生產的戒毒丸依舊是供不應求,張之洞還專門派了個人在制藥作坊中蹲點來催促趕工,甚至連稅都免了。李安清掌管健民藥業在一些人的幫助下也是打理的井井有條,李夫人也曾經囑咐他要好好為譚延闿辦事,他更是不敢有半點懈怠,譚延闿對他的舅舅也是非常滿意,回到長沙之后有什么事情都是委托舅舅來辦理,至于家族中的人他也不愿意指望什么。

    “真是辛苦舅舅了,您先在這里歇著,我自己出去看看他們就可以了!”譚延闿一邊說一邊給舅舅倒了杯茶雙手送過去。

    李安清拿著茶杯笑著說道:“這有什么辛苦的,只要組安有什么需要,舅舅盡力去辦。若是這些人你還不滿意,舅舅還可以再去找,找個會武功的人也不算是難事……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你有什么不滿意的我也好看在眼中,再找的時候心里也有個譜。”

    譚延闿笑著說道:“舅舅,先不急,人都已經找來了,您先喝完這杯茶,潤潤喉嚨,咱們再一起去看看!”

    “今天請各位來是給府上的侍衛隊選師傅的,這里也就不表演什么‘手劈青石’了,我的意思很簡單——既然是給侍衛隊教功夫,我只需要你們能夠把一招制敵的本事教給他們,而且在學習上所需要的時間也不能太長,內家功夫雖好練起來時間太長就不用,記住我只需要你們現在表演殺人的絕技。你們可以選擇徒手或是旁邊的短刀,我來當你們的陪練!”譚延闿對著眼前院子中的七個人說道。譚延闿眼前的這七個人有老有少,不過既然是李安清悉心找來的,絕對不會出現騙子,肯定是事先考核過才送過來的,手底下絕對有兩下子,徒手也就罷了,這短刀為了以防萬一也是用木頭做的。

    “在下黃克劍,請先生賜教!”譚延闿說完后,這七個人中的一個壯漢向前走了一步抱拳說道。

    譚延闿聽后點點頭,做了個請的姿勢,黃克劍便柔身扑了上來,一個黑虎掏心……

    接連試了六個人,結果譚延闿都搖搖頭,這些人論本事也算是高手了,可惜不是他所需要的,若是他想要找保鏢,這樣的人絕對可以勝任,單挑十來個絕對不是問題,但是他們的功夫放在戰場上可就不夠看了,這么花哨的功夫哪里是你死我活的戰場上用的。

    最后一個人是個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在那里一站便給譚延闿一種熟悉的感覺——對方可能是個內家功夫的,這也是他來到這個時代后見到的第二個練內家功夫的人。譚延闿擺擺手先表示暫停說道:“這位先生,在下需要的殺人的招式,如果在下沒有看錯的話,先生應該是練內家功夫的吧,我的兵可用不著練內功……”

    中年人眼神一瞥說道:“在下趙恆君,公子真是好眼力,趙某確實是練的內家功夫,不過說到用招式殺人,在下也不陌生,一會比試的時候在下不用上內勁就是了!”

    譚延闿點點頭說道:“那就請先生在在下身上展示一下了!”

    趙恆君果然在和譚延闿纏斗的時候沒有使用內勁,兩人一靠在一起后,拳腳立刻相交,趙恆君招招沖著譚延闿的要害來,令旁邊的人眼花繚亂,旁邊的侍衛隊士兵高聲叫好——他們總算碰上一個可以和譚延闿徒手拼斗十來個回合不落下風的人了,而李安清則是擔心的不得了,生怕趙恆君一個失手讓譚延闿受傷。

    就聽譚延闿一個悶聲——雙方交手還不到而食招,他的喉嚨被趙恆君的一只手死死的扣住,弄得譚延闿無法呼吸,他毫不懷疑對方可以輕松的擰斷自己的脖子,或是直接這么緊緊的扣著自己的脖子讓自己窒息而死,當下便放開了自己的雙手示意比試結束,而在這時李安清趕緊跑上前說道:“快住手!”

    趙恆君看到譚延闿的示意后便松開了手退到一邊,譚延闿對趕上前非常著急的李安清說道:“舅舅莫急,這只是比試而已,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譚延闿轉過身來對趙恆君說道:“趙先生的功夫在下甚為佩服,若是不嫌棄的話,在下打算聘用趙先生,每月薪俸五十兩,專門來調教這些士兵的功夫……當然在下和趙先生比試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招式繁瑣,希望先生能夠加以改進!”

    趙恆君的身手譚延闿是極為佩服的,能夠在二十招內制住自己,在他印象中就是名義上的師傅黃鳳岐也不能,唯一能夠與之一拼的恐怕也只有那個晚上偷襲的不速之客。更為難得的是趙恆君的招式非常狠辣,几乎沒有一招是浪費作秀,簡潔的讓人心驚,在譚延闿看來這種招式用來武裝自己的侍衛隊是再好不過的了,如果有一天侍衛隊執行類似后世特種兵的滲透行動,徒手干掉敵人是絕對不成問題。就沖趙恆君這份身手,他都不好意思給人開價三十兩——這是他給舅舅開下的價格,現在戒毒丸所產生的丰厚利潤讓他的底氣足了不少,錢不是問題,重要的是能夠花錢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人才!

    就這樣趙恆君成為譚延闿侍衛隊在長沙的武朮搏斗新教官,他所傳授的近身搏斗招數遠比士兵們原來從福州那個教官身上學到的有效的多,威力更加強大有效。就這樣侍衛隊在趙恆君的帶領下在賜書堂譚延闿所在的大院中每天又開始進行新的訓練,本來譚延闿准備給趙恆君單獨安排一間房間的,但是趙恆君卻拒絕了,他就住在離這里不遠的一處客棧中。

    譚延闿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天半夜和他交手的人就是趙恆君,也就是方榕卿口中的“趙叔”,自從他安排了侍衛隊站崗制度后,趙恆君就不敢進入賜書堂來探查他的動靜了,不過趙恆君卻沒有想到譚延闿居然招募武朮教官,這倒是給他開了后門于是便混了進來。方榕卿之所以千里迢迢暗中跟來,就是想要看看她未來的丈夫人品怎么樣,是不是和她所見過的世家子弟一樣頹廢無所事事。趙恆君能夠進入賜書堂當侍衛隊的武朮教官,自然能夠近距離的觀察譚延闿。

    “小姐,現在三公子要准備鄉試,沒有閑暇時間來會客見面,每天除了和侍衛隊的那些士兵在一起之外便從來不出那間書房半步。以在下看來還是要等鄉試考完之后,才能夠看得出三公子的為人到底怎么樣,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三公子絕非那些紈绔子弟一般,倒是小姐的良配!”趙恆君在方榕卿面前笑著說道。

    方榕卿聽后臉上一紅,馬上轉移視線的說道:“聽說他晚上還要給那些侍衛教洋文,這是真的么?”

    趙恆君臉色一肅說道:“老趙我走南闖北見過的人可多了,但是三公子卻看不透,行事和別人有著很大的不同!聽那些士兵說三公子教那些侍衛的是德語,是極西的普魯士人所使用的語言,三公子府上的那個洋人便是普魯士人,是那些侍衛的教官,只是和老趙教得不一樣。聽說如果那個士兵學習成績好,三公子以后便把他送到普魯士去學習。三公子不僅讓他們學習德語,還給他們請了專門的私塾先生,來專門教導他們,現在這些士兵學習起來可起勁了,這也是一個非常好的出路,真是不知道三公子心中是怎么想的……”

    方榕卿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聽家父說過,三公子的侍衛隊個個都是精兵,放在外面都是以一當十,要不然也不可能在福建的時候剿滅了這么多為害一方的盜匪。不過要說把他們送到普魯士去學習,是不是他心中另有打算?”

    趙恆君尷尬的笑了笑說道:“三公子是個讀書人,他的心思可不是我老趙這樣的粗人可以揣摩的,不夠聽劉先生說過,三公子在閩浙總督府中是一言九鼎,譚督基本上都不管事,想來這么做也是有深意的。”

    “不過三公子為什么要親自教兵勇,何不像請私塾先生和武朮教官一樣從當地找一個不就行了么?他馬上就要考鄉試了哪里有時間來教德語?”方榕卿微微皺著眉頭說道。

    “這個在下也打聽過,聽那些士兵說道,這里面可是有典故的!三公子曾經對他們說過,同治元年的時候,朝廷初設同文館,意在培養翻譯人才,不過卻沒有人愿意去考,后來有几個倒是去了,同輩中人便將他們看成異類,竟要以絕交相威脅,同治年間的世情就是這么一個世情。”

    “哼,不過是愚見而已!”

    “小姐說得是,不過同治初年到現在也有三十年了,現在民風變了許多。三公子顧忌的是大清國第一任駐英吉利公使郭嵩燾回國的時候,被人怒斥為‘漢奸’,而第二任公使是曾國藩的兒子曾紀澤就更慘了,回國后乘小火輪回家鄉湖南,剛登岸便被家鄉人當成洪水猛獸一般,一把火便把小火輪給燒了。曾紀澤過世不過是這兩年的世情,而小火輪被燒還沒有十年。三公子就是怕家鄉人對他教授侍衛德語有什么想法,才不得不小心從事,不管怎么樣,這份謹慎勁在年輕人一輩中還是頗為難得的!”趙恆君贊賞的說道。

    方榕卿聽后點點頭,她也是湖南人,曾紀澤的船被家鄉人給燒了這件事她還沒有聽過,不過想來還是非常有可能的,如果出了這么一檔子事,那譚延闿勢必不能公開的請洋文教師,不然對他馬上就要參加的鄉試可能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趙叔,我見你到潭府也不過是這几天的事,怎么說起話來和以前都不一樣了,還張嘴一個典故一個典故的,文鄒鄒起來了……”方榕卿輕輕的笑著說道。

    “小姐,你是不知道,三公子對那些兵勇可好了,除了訓練苦一些,什么伙食、餉錢都十分丰厚,還給他們請先生來專門給他們教書。平時沒有事的時候,三公子也還跟他們混在一起提一些洋人國家的典故,曾紀澤和郭嵩燾的事情就是三公子給他們講的,我在旁邊聽來的。別的老趙不敢說,但是跟著三公子旁邊這學問也會不知不覺的漲起來,若是老趙活的夠長,將來我老趙等哪天也學著考科舉去!”趙恆君大笑的說道。

    盡管方榕卿一派大家閨秀,但是聽了趙恆君的話后,還是被逗得前仰后合。趙恆君也是個典型的樂天派,說起話來嘴上可以跑馬,就因為這個性格,方汝翼才放棄了將趙恆君納入自己的核心,不過趙恆君的一身武功難求,若不是機緣巧合,像有他這樣好的功夫的人根本不會納入他的麾下。正因為如此,方汝翼才將趙恆君留在了身邊——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做官多年見過的事情多了,也就留下趙恆君充當府中的高級護衛。趙恆君是看著方榕卿長大的,這次扭不住女兒的哀求,方汝翼才讓趙恆君在一邊護著她,免得到了外面發生什么不測。

    “趙叔,以后你在三公子旁邊也多留意一些,三公子的戒毒丸是利國利民的大功德,但是卻斷了很多人的財路,得罪了不少人,難免有伺機報復的。趙叔在他身邊也要多照應些,不要讓他出事!”方榕卿輕聲說道。

    趙恆君笑著說道:“三公子自己的功夫也不錯,等閑宵小根本不是對手,加上他身邊又有這么多侍衛隊士兵,那些士兵手中的盒子炮就是連我老趙也害怕,哪里會有不開眼的人敢打三公子的主意?!當然,三公子是小姐未來的夫君,就憑著要是遇到事老趙就是赴湯蹈火也要救三公子……”

    “趙叔,你說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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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劫富
五月的天津天氣還沒有譚延闿所在的長沙那樣,只是天氣一日變得比一日溫和起來,人們也開始換下穿了几個月的冬裝,享受這春日里的陽光。

    直隸總督衙門——按照大清朝官場上的說法,天下第一總督莫過于直隸總督,直督為天下總督之首!這也表現在它的官銜都比其他几個總督高半級。不過就像咸丰年間一樣,現在能夠坐直隸總督的人未必是天下第一總督,當年曾國藩坐鎮兩江總督,天下第一總督絕對不是當時的直督劉長佑——他們在職位上正在做的事就決定了他們的排名前后,曾國藩那個時候可是天朝脊柱,擔負剿滅太平天國的重任,其權責絕非是劉長佑所能夠相比的。

    現在的直督便是曾國藩的第一學生李鴻章,不過他在中法之戰中砸了張之洞的飯碗,張之洞現在任湖廣總督,聲勢一日勝過一日,給他這個名義上的天下第一總督隱約的造成了威脅,盡管他們兩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翁同龢,但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矛盾到現在已經是十分公開化的事情了。今天本來是個艷陽高照的日子,但是燦爛的陽光并沒有驅散直隸總督衙門上空懸浮的陰云,李鴻章的臉色正在醞釀一場夏日才有的雷霆風暴。

    “那個人已經帶到了!”一個幕僚走到李鴻章身前輕聲說道,不過神色復雜的他還是又說了一句:“中堂大人,現在放還來得及!若是真的見了面,恐怕宮里頭那位臉上會不好看……”

    “哼!”李鴻章冷笑了一聲:“上房掀瓦也就算了,但是拆倒房子挖地基就是該死!”說完便正了正頭上的官帽大步走向公堂,留下那個幕僚在原地發呆。

    “跪下!”李鴻章一拍驚堂木大聲呼道。

    隨著李鴻章這一聲毫無來由的重喝,下面的來人嚇得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

    “來者何人?!”李鴻章肅聲問道。

    下面那個本來被李鴻章一聲嚇得有些面如土色的來人聽到這聲提問后,沒有來由的又挺起自己的腰杆:“稟中堂大人,小人是內務府派出來采購三海所需要木料的!”來人顯然是認識李鴻章,盡管他知道對方貴為中堂,但是居然并不害怕,想來是那“內務府”三個字給他了這份膽量。

    李鴻章看了看后沉聲說道:“你可知為什么老夫要親自坐堂?!”他看到來人想要答話便搖搖手,又是一拍驚堂木:“大膽刁民,是誰借你的膽子?冒充內務府買辦?!”說完便將桌上的一張狀紙拋在來人的面前:“天津地方紳商聯名具狀,告你強索賤賣,侵擾行市,你知不知道這壞了太后的名聲將會是個什么樣的下場?!”

    來人聽后一下子腰杆更硬起來,連說話的聲音也一掃剛才的謙恭,囂張的說道:“看來今天中堂大人是有意和小人過不去了?!是真的假不了,中堂大人既然佯裝不認識小人,小人也無話可說,但是——這太后身邊要是少了個人,小人倒是想看看中堂大人如何向太后交代!”

    李鴻章聽后臉上的冰霜稍微融化了一些,嘴角居然露出了一絲笑容,不過這個笑容顯得非常意味深遠,充滿了冷酷的感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將桌子上的官帽端端正正的帶在自己的頭上就再也不看來人一眼,大笑的走了,不過他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回過頭冷聲問道:“狗才!你知道這銀子是什么銀子么?!”

    李鴻章問完這話后也沒有等待來人的回答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大堂上李鴻章的幕僚單手一揮,兩側的衙役立刻扑上去將那個犯人狠狠的壓倒在地上:“自光緒十五年來,該犯以園工采買木料為名,串通茂林木行老板,二十萬兩銀子買三萬兩木料,經過木行洗過之后分贓……來人,菜市口立刻清市戒嚴,將該犯開刀問斬!”

    幕僚走到犯人跟前,看著犯人被兵勇緊緊的壓在地上,半張臉側面看著他,心中不禁大怒,抬起腳對著那人的臉便是一腳:“狗才!那銀子全是我北洋水師的軍餉!弟兄們,先給他嘴里面塞上錠銀子,拖到外面給我毒打一頓,別弄斷氣,然后再送刑場!他不是喜歡銀子么?老子就成全他!”

    說完幕僚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扔給旁邊的兵勇,剛走几步又回過身惡狠狠的叮囑道:“拿回去喝茶算是我唐三孝敬給各位的!至于他么……給我狠狠的打,送上刑場的時候讓他不能胡亂張嘴巴,別忘了給他留口氣!”

    “爺們兒,行啊!能夠讓唐先生說粗口,爺們兒也算是第一個了,不過你小子既然貪了我們北洋的銀子,也就是從老子口袋里掏銀子,老子還沒有這么窩囊的時候呢,等到了下面不要怪兄弟手黑!哈哈……”在兵勇們的拳打腳踢聲,剛才還趾高氣揚跟李鴻章吹胡子瞪眼的犯人已經沒了聲息……

    李鴻章不如總督行署的后花園,依舊是憤恨難當,這銀子實在是太沉了,這銀子兩兩都來得骯臟,兩兩都費盡心機,偏偏兩兩都維系著這個江河日下的帝國的安危,兩兩都壓在他的心頭實在是喘不過氣來。雖然這園子裝飾的美輪美奐賞心悅目,但是他李鴻章在這里站了半天,心中的憋悶之氣還是無法消除一絲。一會兒,剛才的幕僚已經來到他的身后,欲言又止。

    “紀孟,你要說什么我知道了!”李鴻章沉聲說道。

    年輕人聽到李鴻章叫他紀孟,心中一顫,不禁的攥攥拳頭還是說道:“伯父,這人頭落地就再安不回去。內務府的水太深,儲秀宮那位也不是善主,侄兒以為老師還宜斟酌再三妥善安排!”

    能夠叫李鴻章伯父的幕僚,在直隸總督府中只有一個唐伯文,他的父親唐珂和李鴻章是同鄉,在李鴻章還沒有出頭的時候,唐珂曾經資助過他。后來李鴻章跟隨曾國藩平步青云,而唐珂的仕途艱難,唐珂性子決絕不肯受李鴻章的好處,便干脆辭官回家作學問,前年病逝后才留信委托李鴻章對他的兒子唐伯文多位照顧,這位倔強的老人至死才求好友一次,李鴻章自問良心上頗為過不去,便將唐伯文安排在身邊親自教導。

    唐伯文因為家中排行老三,所以和他交好的人都叫它“唐三”,今年才二十五歲,年少隨父學習經史典籍,后又學習英語,在美國待過兩年。本來按照唐珂的意思還要多待上几年的,但是唐珂病重后,他立刻回國,后來聽從父親的安排投奔李鴻章為其效力。在李鴻章的幕僚中,唐伯文算是少有的中西兼通的人才,辦事干練,思量深遠,頗得李鴻章的重用,加之其父唐珂的關系,他對這個侄兒就更加看重了,留在身邊多多磨礪一下再外放實缺,這樣才能夠對得起已經故去的好友唐珂。

    “紀孟,今天老夫本來是不想殺他的,不過老夫一想到這些銀子,老夫心中就……”李鴻章心中非常沉悶,說著眼眶都有些紅了,旁邊的唐伯文可從來沒有看到這個堅強的老人如此失態過,連忙走上前來攙扶李鴻章。

    “六年前皇帝親政之前,醇親王曾經到天津來找我,談的便是這修建頤和園的事情。我手中還有什么可以挪動的?只剩下這海軍軍費一項了!我們兩人談至午夜,我還是松不下口來,醇王唉聲嘆氣的去歇息后,我躺在床上冥思苦索,竟是一夜未睡!第二天再見到醇王,我們兩人枯坐一天竟無一語,最后我們兩人都跪倒在一起抱頭痛哭!難啊!真難啊!!……”李鴻章吐出一口長氣,絲毫不顧忌自己的直督身份,一屁股便坐到旁邊的花壇邊上,合起眼,淚水從眼眶中一點一點的溢了出來。

    李鴻章的失態讓旁邊的唐伯文大驚失色,生怕眼前這個年逾古稀的老人傷心過度會出什么問題,便攙起李鴻章走到屋中,親手泡了杯茶放在桌邊。

    戶部尚書閻敬銘乃是湘軍碩果僅存的元老,但是慈禧太后屢次要動用戶部多年節余下來的八百萬兩銀子,閻敬銘見是不可違不愿意做這罪人,便稱疾去職,這件事几乎震動了大清朝的官場。光緒皇帝雖然年齡還小,但是也從這件事中看出了慈禧的心事,便主動提出為了感謝“聖母為天下憂勞多年”,為了本朝以孝治天下,該修座園子了。慈禧要權也要園子,說“恐園工一動,有傷弄本”——既要做婊子也要立牌坊!

    光緒皇帝見這樣干脆就說將萬壽山下大院子改名頤和園加以修建,且得山水之趣又省錢,給皇爸爸在那里“頤養天年”,否則“實覺寢食難安”!這一番母慈子孝的對話隱藏著無窮的政治內涵——園子和權再也難舍難分了,園子修好,慈禧退!

    “慈禧竟然接受了!”奕環的根本也就在這里,他想著慈禧和他一樣也會變老,而他的兒子光緒會一天天長大,時間上對他有利,用一座園子來換取權力,那他可以奪回權力重整河山。可是奕環錯了,他沒有想到慈禧的胃口會這么大,戶部尚存的那八百萬兩銀子就像一盆水一樣潑在地上就干了,連片濕的地方都沒有,沒有辦法,他只能夠向老搭檔李鴻章求救,也唯有李鴻章能夠拿得出這么多的銀子來修園子,等修好了園子有權力就大肆擴建海軍!頤和園、權力和海軍。這兩樁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就這么牽連了起來。

    “萬不得已,我李鴻章這是在飲鴆止渴了!”李鴻章心思終于回歸了正常,苦著臉長嘆一聲,拿起桌邊剛才唐伯文泡的茶水一飲而盡!

    唐伯文聽后心中也是一片灰暗,他沒有想到這大口吞噬海軍軍費的頤和園居然有這么深的來歷,這中間所牽扯的政治利益會關系到一個國家的走向!他跟隨李鴻章也有些年頭了,在跟隨李鴻章之前他就聽過關于李鴻章的一些評價,但是直到今天才直到眼前這個老人走到今天已經筋疲力盡了。

    “紀孟,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是怕老夫過不了太后那關?”李鴻章恢復正常后看著唐伯文的神色說道。

    “學生以為用這厮的狗頭來抵消內務府的爛賬也算是值了,伯父當年一紙奏章能夠把翁老頭的哥哥送到新疆去充軍,定然有辦法來過太后那關!”唐伯文說道。

    李鴻章生平最為得意的一件事便是代曾國藩寫了一紙奏章,讓當時滿朝文武張口結舌,連皇上太后都不便說情,硬是把同治皇帝的師傅翁心存的公子,光緒皇帝的師傅翁同龢的哥哥翁同書發配到新疆充軍。得意歸得意,但是當翁同龢考上狀元后,一路仕途平步青云,直到現在的帝師把持戶部后,李鴻章終于開始品嘗他几十年前種下的苦果——北洋的軍費更加困難了。

    自從光緒十四年北洋水師成軍后,大清朝上下都松了一口氣,殊不知李鴻章他這個直隸總督手中的款子都已經逐年墊出,每年從戶部解來的海軍款到位的只有十之三四,余帳戶部是認的,挂著給你畫餅充飢,你有奈其何?!

    就是這樣翁家和他李鴻章的仇還不算完,隨著翁同龢的權力越來越大,他李鴻章的日子就越來越難過,加上李鴻章的老靠山慈禧太后對他手握重兵開始加以懷疑后,這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的日子是越來越不好過了。不過李鴻章還是在咬牙堅持,不為別的,權力和他的老師曾國藩留下的這番產業都讓他無路可退!從湘軍到淮軍,所有的一切都牽扯著太多的利益,上上下下以萬計數的人都在指著他李鴻章養家糊口,他的手能放么!

    李鴻章把這些惱人的事拋到腦后,冷笑的說道:“砍了這個狗才,內務府拍拍屁股就可以不認這筆爛賬了,說起來還是老夫幫了他們的大忙;至于太后,她會叫皇上下一道旨,列數這個狗才的罪狀,還要好好嘉勉一番老夫!”

    對于這種事情,唐伯文早就見怪不怪了,一句話——想要在這個世道活的自在點,那必要的手段還是必須的,這是他老爹唐珂教給他的一輩子的留言!

    唐伯文說道:“茂林木行已經被抄了,按照以前的計划,估計收獲不少,雜七拉八該賣的都賣掉,多少也有五十多萬兩銀子,至于那個狗才在天津的家底也算到里面了,也有個七八萬兩……”

    “這個月給戶部翁書平送十萬兩銀子,閻敬銘走了他來頂缸,這個缸是這么好頂的么?!人家譚文卿會做人,五萬兩銀子換來了太后的歡心,我們用十萬兩換太后歡心還換不來?這下老佛爺心中最后一點芥蒂也應該沒有了吧?!”李鴻章微微笑著說道。

    “學生以為那個狗才所留下的財貨轉手送給內務府的一些頭頭兒,讓他們閉上自己的狗嘴,順便也是給他們一個警示,少到天津來耀武揚威!”唐伯文說道。

    李鴻章點點頭笑著說道:“紀孟,你大有長進啊!剩下來的再支出十萬兩放到賬上,老夫另外有用處,其他的你看著給水師添補點吧!”

    唐伯文點頭稱是,剛想退出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轉身對李鴻章說道:“伯父,昨天從德國運過來的那套生產無煙火藥的設備已經到天津了,估計現在已經卸船了,同來的還有八個德國技朮人員。譚督的三公子以前來信提及過,日本已經有了無煙火藥用在海軍上,如果被這種炮彈打中的話,軍艦上雖然是鋼鐵鑄成亦會繼續燃起大火,甚至能夠將鋼鐵融化!這無煙火藥的生產設備是譚公子墊付的,說是就這么送給咱們北洋了,不過要求先用在海軍炮彈上,免得兩國打仗北洋水師會吃虧,以后他還會解來一定的款項來貼補火藥的生產!”

    李鴻章點點頭,說道:“那個狗才油水這么多,都送給內務府那幫蛀虫太可惜了,從里面扣出三四萬兩銀子,再從茂林那里貼補十萬兩,先把這個無煙火藥廠建起來生產炮彈再說!”

    唐伯文說道:“伯父和小侄想到一塊去了,本來昨天的時候小侄還擔心從哪里弄銀子來建廠,這下全都有了。雖然三公子說肯花錢在這上面,但是也顯得咱們北洋太小氣了……”

    “譚文卿的三兒子可真不簡單啊!至少在做人這一項上算是繼承他老爹的本事了,若是沒有記錯的話,他還給張香濤也弄了一套這東西吧?這北洋水師是國之柱石,先送到北洋來也算是他明事理,張香濤那里自然可以拖上一拖……”李鴻章微微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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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鄉試
“聽聞譚督的三公子年方十六,但卻是少有的奇才,今年作《勸學篇》深得太后和皇上的贊賞,名動湖湘。年紀雖小露面不多,但是他與湖南巡撫陳寶箴的兒子陳三立,湖北巡撫譚繼詢的兒子譚嗣同,都因為出身官宦門第、書香世家,都有功名和雄心壯志,在湖湘之地被稱為‘湖湘三公子’……他在福州和德國人也不知道怎么談的,居然弄到了這么難弄的設備,這無煙火藥只是其一,后面還有一種步槍和手槍的生產設備,據說都是現在放在世界上也是最先進的武器。譚組安分別購得了兩套,一套給北洋,另外一套會送到張之洞那里,不過都是先緊著北洋來,湖北那邊靠后……”唐伯文說道。

    “那《勸學篇》老夫也仔細看過了,卻是是不可多得的一部佳作,明擺著是為鼓吹洋務而寫的……譚文卿自己不搞洋務,卻讓他的兒子出頭來寫這樣的文章,就是不想得罪翁書平,不過翁書平要是知道譚家小三給老夫送來了德國的機器有不知該作何感想?”李鴻章有些開懷的笑著說道。

    “幕友們對譚組安編的《強學文摘》也是愛不釋手,聽說天津街面上賣得也不錯,不過侄兒還是想請伯父能夠多播出點款子,再多訂購十几冊,以供幕友參考……另外那戒毒丸也是急需之物……”唐伯文說道。

    “嗨!剛刮來點銀子,到處都是缺口啊!不過該花的銀子還是要花的,紀孟,你多費心把這筆銀子安排好,畢竟這樣的手法用上一次就夠敗名聲的了,以后若是再用,朝廷里面的奏折就要多了,明白了么?!”李鴻章微微笑著說道。

    “侄兒謹遵伯父安排!”說完唐伯文便退了出去。

    “譚文卿啊,譚文卿!末了你還這么有福氣得了這么有本事的兒子,呵呵……”李鴻章站在客廳中自言自語的說道,說完他搖搖頭轉身去內室休息去了,今天被那個狗才弄壞了心情,他也有些累了……

    譚延闿知道自己無法左右歷史大勢,他對甲午年的這場災難也是無可奈何,不過他要是連一點努力都不做就這么認命,他心中著實不安,所以他安排毛瑟武器制造廠先抓緊安排一套無煙火藥生產設備送來。他心中想的是這片土地,而非這個大清朝,在他的眼中這個大清朝也不過是塊肥肉罷了,他巴不得明天這個龐然大物就破產,可惜苦的是這片土地上的百姓,民族元氣在受到巨大重創之后還要背負屈辱。

    就算譚延闿前世再無知也知道北洋水師連一艘日本戰艦都沒有擊沉,日本在甲午戰爭中已經開始采用其“祕密武器”——無煙火藥了,他雖是理科出身,但是卻對炸藥沒有什么概念,無煙火藥爆炸后能夠在鋼鐵上燃燒也是他在歷史課本上才知道的,不過至于現在日本海軍到底采沒采用這種炸藥,他是不知道的。不過既然有這個機會能夠給日本人找些麻煩,他不介意花錢送給北洋一個無煙火藥制造廠,至于能夠改變多少歷史就不是他所能夠預料的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若是日本人在海上碰上了這種號稱可以在鋼鐵上燃燒的炸彈,那下場一定不會好到哪里去。

    長沙府的貢院坐落在城中的西南隅,規制十分宏大,迎門便是三座比肩而立的青石牌樓,盤龍雕鳳,靈芝紛綴,看上去甚是華嚴。從到了以后,譚延闿便在這牌樓底下站著,這里他來過,考秀才的時候就是在這里考的,這次同樣也是福伯陪他來,福伯替他拿著筆袋和卷袋,考籃則擺在腳跟邊上。來這種地方不帶個人來拿東西是不成的,在譚家他雖然備受矚目,但是家中除了老頭子和母親李夫人之外,他沒有一個能夠信任的,弟弟們還年幼不懂事,這個時候也幫不上忙,況且他們都在福州,至于賜書堂也就剩下一個福伯了。

    因為健民藥業的事情,家族中有很多人伸手,但是老爺子已經發下了明話,這產業是他譚延闿的,不過就還真有這不開眼的還伸手——他大哥前些日子找舅舅李安清索要五千兩銀子,李安清比較懦弱但是還是咬牙沒給,被他大哥打了一巴掌,譚延闿知道后二話沒說帶著全副武裝的侍衛隊把老大家的灶台給砸了!

    這件事在譚氏內部引發了一場地震,譚氏一族几個長輩都上賜書堂來責備譚延闿,譚延闿干脆把賜書堂內除了留下五個維持運轉的家仆之外,其余人等全部逐出,賜書堂大門外設兩個站崗,站崗士兵肩上必須扛著九三式,子彈上膛!

    “賜書堂乃是父親留下給我讀書之用,譚家人誰有能力繼續考科舉誰就可以入住,閑雜人等不得進入!”譚延闿站在賜書堂的正門對著他的親戚們寒聲說道。

    譚延闿是庶出,以前沒有少受氣,但是過去的譚延闿已經不在了,現在站在這里的譚延闿可以毫不猶豫的把槍口對准這些妄圖打自己主意的人,他在福州殺了這么多人也沒有皺過眉頭,也不介意在這里多殺几個。他帶兵打上大哥家沒有傷人只是砸了鍋灶就是給他的同父異母的大哥一個顏色來看看,也順便告訴他一個事實——若是老頭子哪天去了,這個譚家就是他譚延闿的地盤,沒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來打他的人,這次砸了你的鍋灶不過是個教訓而已!

    譚延闿只是在前生記憶中的電影電視里看過一些大家族內部爭奪財產的橋段,他沒有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頭上。健民制藥對譚延闿而言還有更大的用處,他早就想開展制藥產業了,如果時局不對的話,他未來將譚氏家族轉移的經費都在這上面,戒毒丸不過是一個開頭而已,現在家族中人就想打主意了,以后遇到困難,他還有什么資本來將譚氏轉移?譚延闿在知道舅舅被打之后,心中無名之火立刻燒到頭頂,他也要借著這個機會告訴整個家族——除了老頭子之外,他在譚家就是當之無愧的主人,而且是說一不二的主人,什么庶出嫡出,誰敢動他的心頭肉他就跟對方沒完!

    面對荷槍實彈的侍衛隊,家族內的一些話語聲立刻消失了,這也使得他們知道老三不好惹,就是他大哥對這個小他十几歲的弟弟產生了畏懼,除了給譚鐘麟寫信哭訴之外,沒有任何辦法,不過譚延闿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他早就先一步寫信給福州了,既然對方能夠連他的舅舅都打,這種惡人先告狀的把戲自然也能夠拿得出來。

    今天譚延闿就是帶著這樣的心情來到考場的,他現在正等著天亮考場開門好進去。

    “組安!組安!”一個中年人提著燈籠在門口喊道。

    譚延闿一看原來那個人是自己的舅舅李安清,便打了聲招呼,李安清立刻跑了過來說道:“這天氣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熱起來了,組安,你在里面要好几個時辰,可要注意身體!”

    李安清說完便從懷中拿出一個布包,看得出來是包裹了一個小盒子,他打開盒子繼續說道:“這是同仁堂配制的祕藥,專門提神醒腦非常靈驗,現成的蜜丸喝口水就服用了很方便;這里面還有一支上等的高麗參,若是覺得精神不濟的話,用手掐下來一小塊在嘴中含著也可以頂的一時半刻……”

    看著舅舅像個老太婆一樣喋喋不休,譚延闿的心中覺得有種難以名狀的感覺:“不要說舅舅,三年前就是自己的母親在這個家族中也是一樣沒有地位受氣,現在自己是他們唯一的希望,舅舅這樣待自己是有些其他的考慮,但是這份情分卻不會摻多少水分的……”

    “舅舅費心了,其實不過是一場考試而已,用不了多長時間我也就出來了,不用這么緊張……”譚延闿溫和的說道。

    李安清將小藥盒仔細的放到譚延闿的考籃中,站起來為他正了正衣衫說道:“你娘不在,你就要聽我的!考上考不上不要緊,重要的是你要平安,不然回福州我也沒有辦法向你娘交代……舅舅沒有本事,算個賬本還可以,論學問是不成的,也幫不上你什么忙,只能夠幫你做些必要的准備……組安,進去后不要慌張,慢慢的答題,我聽外面的人說了,你可是譽滿湖湘,那些胡子花白的老學究都一個勁的稱你是神童、奇才,只要你能夠安下心來考,這個舉人就姓‘譚’了……”

    譚延闿聽后知道這是舅舅在安慰自己不要在臨考的時候慌張,這讓他想起在前生高考的時候,父母在考場外寬慰自己一樣,一時間竟然呆住了,不過他的自制力很強,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便回過神來,笑著對李安清說道:“舅舅,我現在好著呢,等過兩天你就知道這舉人其實就姓‘譚’,而且名字就叫譚延闿!”

    一時間連同福伯在內,三人都有些開懷的笑了,與周圍那些精神緊張的秀才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紛紛向這三人投來異樣的目光。雖然受到這么多人行“注目禮”,不過譚延闿卻一點也不在乎,想前生也是從千軍萬馬中考上大學的,如果按照入取比例而言,舉人的入取率明顯要高于一個省才錄取不到十人的“北大協和”的入取率……

    譚延闿沒有注意到,在這周圍一片異樣的眼光中,有一個打扮的非常斯文秀氣的“考生”一直用關切的目光注視著他,直到他大步走進考場,考場的大門才隔斷了對方關切的目光……

    “泰西外交政策往往借保全土地之名而收利益之實,盍縷舉近百年來歷史以証明其事策”。

    譚延闿手中拿著試卷,第一部分是五言八韻,這種試題就是在會試中也還是有的;后面的便是用著名的八股文來寫策論了。對于五言八韻這部分內容,完全是看個人的才情如何,譚延闿平時也沒有少練,尤其是在作詩的時候倒是讓他有種錯覺—作詩遠比他寫文章要容易多了,這種感覺說不上是什么時候產生的,但是事實也是如此,連老頭子都說他作詩的水准要比以前進步堪稱神速。

    本來譚延闿最為擔心的五言八韻部分在他拿到試卷之后立刻便有了思路,一氣呵成便是兩首令他非常滿意的詩文出現在試卷上,這倒是把譚延闿自己給嚇到了。不過他也沒有多想,而是想辦法對付最重要的那部分——八股策論,從試題風格來看,這道試題絕對是洋務派的人出的試卷,不然連外交都上來了,這要是放到后世來讓高中生來回答,那非要亂套不可,可見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特色,這科舉考試也是不是一般人能夠玩得轉的……

    考場的布局是一個個“鴿子籠”樣式的,不過譚延闿感覺監考的官員都喜歡往自己這里跑,一會兒就來一個,給他印象最為深刻的是一個身穿為五品白鷴補子官服的中年人,很瘦,面色冷峻。譚延闿直到白鷴補子官服是五品文官的,地方文官只有知州才穿這種官服,可是這種地方絕對不是知州能夠來的,唯一的可能便是京官 ——而且只能夠是翰林院侍讀之類的官員。

    想通這一節后,譚延闿便知道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是誰了——湖南學政江標!學政這個職位在復雜的官僚體制中非常特殊,提督學政的簡稱,又叫督學使者,是清廷派往各省,按期至所屬各府、廳考試童生及生員,均從進士出身的官吏中簡派,三年一任,不問本人官階大小,在充任學政時,與督、撫平行。方汝翼曾經向譚延闿介紹過,江標是個翰林侍讀,正是從五品官銜,能夠在這里看到江標,這也很正常,若是一個知州出現在這里,恐怕明天他這一身行頭就保不住了。

    江標的到來并不能夠讓譚延闿感到驚訝——他老子是閩浙總督,官階正二品,他在閩浙總督府中見過的撫台、臬台、藩台也都是從二品,其他地方官吏比從五品高的多了去了,他接待起來也是進退有據,憑著在閩浙總督府的地位,一個四品官員來巴結討好自己一點也不出奇,就是學政大人,如果算上老丈人的話,他也見過兩個了,沒有什么出奇的。

    江標站在譚延闿的對面,從他來這里,譚延闿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便面無表情的低頭繼續寫卷子。江標顯然是知道譚延闿的身份的,來到譚延闿的考位也是他有意尋找,他就是想看看能夠寫出《勸學篇》的奇才到底長得什么樣,是不是比別人多長一個腦袋。對于《勸學篇》他江標可是佩服的很,就是提拔他的張之洞在看過《勸學篇》之后也是直呼“知己”,可惜自己身為學政,而譚延闿又正好是這次鄉試的考生,他不方便去潭府拜訪,只好利用這個機會先看看這個傳聞中只有十六歲的奇才到底長得什么樣。

    眼前這個年輕人給江標的印象是很深的——別的先不說,就是那手漂亮的顏書就令他有些汗顏,看譚延闿的書法有種大權在握的氣象,結體寬博,顧盼自雄。顏真卿楷書自從被米南宮批判之后,一直不很被重視,宋、元、明三代不出一個善寫顏體的大家。清初基本上是董其昌書法的天下,直到清中葉劉石庵以及后來錢灃、何紹基、翁同龢等出,顏書才始得到復興。清代書家多數還是寫行草書,篆隸也頗有好手,只是規規矩矩的楷書尚不多見,能夠寫得如眼前這個少年這般水平的,江標自認自己可沒有這個本事,在他印象中也唯有瓮中堂可以與之相比,不過他可不知道翁同龢早就對譚延闿的書法文章贊嘆不已了。

    譚延闿沒有讓江標失望,當江標粗略的掃了掃他所寫的策論的時候,就已經非常肯定眼前這個少年便是《勸學篇》的作者了,而傳聞中《強學文摘》的總編更是毫無疑問——這道策論考得就是外交,現今天下介紹西洋各國情況的,唯有《強學文摘》持牛耳。換句話來說,這次鄉試的策論簡直就是白白讓譚延闿去考頭名的,相信身為《強學文摘》的創刊者、總編,若是被這道題給難住了,傳出去可真成了一大笑柄了。

    江標冷峻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丟下身后的官員便走開了——“這么漂亮的書法、這么漂亮的文章,譚組安若是不能過關的話,那這個考場里面恐怕沒有一個能夠得舉人功名的!”江標心中暗暗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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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17:41:0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解元
江標主考湖南這一屆的鄉試,任何中舉的人都要尊稱他一聲“房師”,盡管江標一天也沒有給譚延闿教授過學問,但是這“房師”對于舉人來說是恩重如山。所謂“考場莫論文”這指的就是鄉試,鄉試有著很大的隨機性和運氣的成分,要是到了會試的時候,十八省舉子齊匯京師,這文章一關是必須過的,只有最頂尖級別的文章放到一起評判的時候才會看運氣。有了過硬的房師,以后在面對會試的時候也會有著意想不到的好處——能夠監考會試的官員肯定都是翰林院出身,不管監考的時候還是不是翰林,但是翰林這一特殊經歷將會永久的印刻在這一系官員的身上,翰林之中最講輩分,哪怕是你現在官做得夠高,但是碰上了前代翰林,還要躬身叫句“前輩”。

    翰林院的傳統不是這一朝一代所形成的,從隋朝開創了科舉制度之后,日積月累,管他朝代更替,這翰林院如同天下最為保守的地方,千百年來都固守著這一傳統。科舉考試每一級都有不同的傳統,鄉試考官為“房師”,會試考官為“座師”,要是一路殺進殿試,那皇上就是你的老師,改名為“天子門生”。學政都是從翰林這一個系統中走出來,一個好的“房師”能夠在會試中所起到的作用簡直是不可估量,當然考場中要想走作弊的捷徑哪里會這么容易,不過房師卻是可以提供一個不是捷徑的捷徑——中舉之后拜房師,以后師生兩人關系就看舉人會不會做人,孝敬自然不能少,但是最重要的是手中的文章要經常遞送給房師審閱,讓房師深刻了解你的文章氣局——會試之中都是謄抄卷子,靠認筆跡已經是行不通了,但是一個人再怎么變,這文章氣局是變不了的,這便是一條捷徑!

    如同舉人都希望能夠有個好房師一樣,房師本人更加熱切的希望能夠有個好弟子——官場之上,這門生關系緊隨在血親關系之后,甚至有時候比血親關系還要重,歷史上發生的兒子出賣老子的比比皆是,但是很少有學生出賣老師的——做人要是做到這個份上,就算“賣師求榮”,恐怕這官也到了盡頭了!他日官場之上師生相互扶持,這是最為可靠的模式,而血親關系還要過言官清流的刀筆,風險實在是太高——朝廷統治者可以容忍師生兩人同在統治中樞,但絕對不會容忍父子或是其他比較親近的血緣關系的人同在中樞。

    也許在一般人看來譚延闿應該是非常幸運的,因為他的房師非常看重他,盡管這鄉試的最后結果還沒有出來,但是江標已經決定要做定譚延闿的房師了,他認為能夠做譚組安的房師是自己的幸運,倘若李鴻章要是知道譚延闿今年會參加鄉試的話,那肯定會提前布局派人爭這個湖南學政的位子——《勸學篇》一出,天下的讀書人都為之側目,任誰都可以看得出這譚延闿的起點要比任何人都要高,家世背景自身學問,樣樣都是好的不能夠再好了,能夠把這樣一個注定成為人才的人拉入自己的陣營,那比什么都管用。江標也是得到張之洞的特別囑咐的,希望能夠多加觀察一下譚延闿,如有可能,這房師的身份坐實,將會給他們這一系帶來更大的好處。

    江標這么想,但是譚延闿卻不這么看,他雖然聽說過“房師”“座師”等規矩,但是在他看來這些東西都不是能夠束縛得了他的,在這個時代他只信奉強權和他老爹的手腕,其余的并不在他眼中。按照他的標准,江標那點家底根本不在他的眼中,這個名字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想讓他害怕就更不可能了。科舉考試之路固然是他未來几年所要追求的,不過那是哄老爺子高興的,能成固然很好,就算成不了對他而言也是無所謂,不過照現在這個勢頭下去,就算沒有江標的幫助,他照樣能夠在這條路上混得非常好。

    江標這個人物在歷史上也算是留下名字的,可惜譚延闿前生的歷史知識很有限,在他眼中這個時代的風云人物能夠讓他記住的,也就無非是慈禧太后、李鴻章、張之洞、翁同龢這樣的巨牛人物,要么就是康有為、梁啟超或是譚嗣同這樣的在未來几年風頭甚健的讀書人。和這些人相比,江標的分量明顯可以忽略不計,也是為難江標自認為自己還是個人物,其實在譚延闿眼中連根蔥都不是。

    鄉試不會像會試那樣,動輒就是好几天,考生悶在班房中都可以生蛆,只是一天便可以完活,最終出成績也非常快,兩天之后便在貢院這里出紅榜——考生的成績將會按照考官的評級分別列出來,能夠上紅榜的都是可以得舉人功名的,當然最顯眼的莫過于鄉試魁首——解元。

    參加鄉試考試的秀才所做的考卷是不可能直接送到考官手中的,都是經過專門的人謄抄后送給考官評卷,這也是為了以防從考生筆跡中泄露考生的身份,考卷謄抄好后,要分成若干份,考官也是分成若干房,一房考官判一部分試卷,最后各房考官將手中的試卷集中后,推荐出各房的優秀考卷交給總考官來評出最為優秀的考生 ——解元。

    譚延闿不知道,他那份試卷在收上去謄抄之后,直接被江標給抽了出來,江標對他的文章印象非常深刻,加上譚延闿答題速度非常快,交卷的時間也是比較早,是屬于第一批被謄抄出來的試卷,想要找出他的試卷對于江標來說沒有任何難度。這次又是江標有意為之——張之洞曾經囑咐過他要對譚延闿有一定的傾斜,《勸學篇》是最重要的原因,當然戒毒丸和馬上要送來的軍火生產設備也是張之洞做出這樣選擇的一個重要砝碼。

    “這本卷子寫作俱佳,確實能夠稱得上是解元之選!”江標手中拿著一份卷子對其他考官說道。

    江標是主持這次湖南鄉試的主官,他有這個權力來確定鄉試解元的資格,當然其他考官也是可以提出反駁意見的,不過除非江標選定的卷子實在是不堪入目,否則這種反駁意見只有和江標勢不兩立的官員才會這么干。顯然在這次主考鄉試的考官中,江標的人緣還不錯,加上和張之洞的親密關系,這里面的官員哪里敢說個“不” 字——張之洞對待下屬可是有名的高傲,不像譚鐘麟只要你不惹他他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待人也是非常平和,張之洞做官年頭長了,官級也是越來越大,多少有些倨傲無禮,多少道台鎮協文武官員遞上名刺三五日不被召見都是正常事;几句話不投合便是厲聲訓斥一番,將名刺擲下地來,弄得求見者下不來台抱頭鼠竄。

    主考官員不愿意因為得罪江標而弄得張之洞不快,更何況當他們看過這份卷子之后確實是少有的佳作,不像一些“狂生”那樣大言不慚,漫無邊際。江標的提議得到了其他官員的附和,但是他卻沒有當場拆卷來看看這封卷子的作者是誰,其他官員有這個心思也不愿意多這個事,而且對江標的感覺又多了几分好感——這個學政雖然訂下了解元,但是卻還是依照科場的規矩,不到最后完卷不揭名。

    兩天后,也就是考試揭曉的那一天,考官們齊集公堂,升座、拆卷、填榜,大家自然沒有忘記被江標提名的那份卷子,拆開封對照考生親筆寫的試卷搜出來后,所有的考官都非常驚訝。

    “這本卷子的書法工整,通場無出其右者,難得行文書法兩相得,改卷應為頭名!”考官們紛紛圍著考卷評價到。這是他們真心的給這份卷子的評價,經過這兩天閱卷,考生們的文章他們都已經讀了個遍,與江標挑出來的卷子相比,其他考生的卷子或許在五言八韻這個項目上水平不會差多少,但是論起這策論,實在是味同嚼蠟看不過眼去,也許是因為這份卷子實在是太優秀了。

    當然有的考官心底對江標這么早就下結論有些不太滿意,這兩天來也玩命的翻閱卷子,可惜就是找不到一本與之相提并論的卷子來。他們心想這卷子上還有書法一關,若是卷面上犯了什么忌諱,就算有江標保舉也是白搭,結果當他們看到原卷的時候,這才是真的無話可說、心服口服——就沖著這書法,就算是放到京城中的會試場上也難得找得出几個能夠相提并論的人來,畢竟包括他們自己,雖然不是名士,還是要裝出一份名士的派頭,這字體多是行草之類,可科場上看得可是楷書,這中間又以顏體為尊——當今帝師翁同龢考狀元的時候就是一手無敵顏體,翰林中人無不甘拜下風。

    有個考官順手便將卷子上的彌封給拆開,大家好奇的擠上去一看,這本卷子的秀才是譚延闿,眾人心中都倒吸了口涼氣——譚延闿的名字他們是不會陌生的,鼎鼎大名的“湖湘三公子”在兩湖又有哪個讀書人不知道呢?其實這些考官心中很清楚,因為《勸學篇》的緣故,譚延闿肯定會在這次鄉試中有位置,就為這個他們還算計著如果這個譚公子時運不濟的話該怎么聯手把這件事做漂亮了,但沒有想到這本被所有考官都一致認為是全場最佳的卷子的作者,居然就是譚延闿本人,這實在是意料之外又是在情理之中。

    當然,有幸運的肯定就有倒霉的,在科舉考試中幸運的只有那么聊聊數人而已,但是還有數不清的人當了陪練毫無所得。譚延闿是幸運的,但是他的遠房表兄,那個將會在几年后震驚中國的譚嗣同卻是倒霉透頂——他的第四次鄉試又失敗了。考官們對于譚嗣同也不陌生,畢竟他老子就是湖北的巡撫譚繼詢,現在“湖湘三公子” 叫的這么響亮,加上譚延闿表現的這么出色,考官們在拆卷的時候自然沒有忘記看看譚嗣同的成績如何。

    在鄉試中考中舉人的名錄將會在貢院門口用紅榜貼出來,這也是這個時代一個地方上的大事,為喜歡看熱鬧的人提供了一項娛樂項目,一般人們都喜歡把這個紅榜稱為紅錄——據說在京城會試結束后,也是要在琉璃廠出紅錄的,這里雖然比不得京城會試,但是人們依舊把這個榜單稱為紅錄。

    出紅錄這一天是每個參加鄉試的考生都非常關注的,几乎天不亮貢院門口便已近站滿了三三兩兩的讀書人,當然還有一些喜歡看熱鬧的百姓。譚延闿對出紅錄沒有什么興趣,鄉試中他的感覺非常好,根據老丈人傳授的經驗,除非學政主考上下為難,不然取解元難度太高,但是想要個舉人還是非常容易的,老頭子對功名看得非常重,這次回去給他帶個舉人名頭哄他高興開心就成了。

    本來譚延闿是想讓福伯或是舅舅走一趟看看自己考中沒有,但是侍衛隊的武朮教官——趙恆君對這個癮頭比誰都大,直接跑到他那里取神情幫助看紅錄。譚延闿覺得只要是個人把結果帶回來就可以,也沒有阻攔,便派趙恆君去看紅錄,侍衛隊除了站崗的之外,其余的全部都圍著荷花飾繼續跑圈。

    趙恆君來到貢院門口的時候,原定貼榜的地方附近都已經站滿了人進不去了,現在還不是貼榜的時候,官衙中還沒有人出來。趙恆君自然知道這次考試對方家未來的姑爺意味著什么,所以使盡全身解數強行擠了進去,站在前面的都是一些參與考試的讀書人,哪里是他這個武林高手的對手,不一會趙恆君便殺出了一條“血路”擠到了最前面。

    就在趙恆君好不容易的擠到前面的時候,貢院中出來十個衙役護送兩個師爺模樣的老頭來到貼榜的地方,一個衙役將兩個凳子拼在一起,先上去把一張大紅紙貼到牆上面后,再下來攙扶其中的一個老頭站上凳子,恭敬的遞送上筆墨。下面的一個老頭看都准備妥當后,便從袖子中拿出一張紙打開高聲唱名:“一等第一名,解元,湖南茶陵譚延闿!”

    趙恆君聽后一愣,立刻反應過來高聲問道:“是不是閩浙總督譚公的三公子譚延闿啊?!”

    手中拿著名單的老學究點頭笑著說道:“不錯,正是譚督的三公子!”

    當老學究確認后,周圍的讀書人都轟動了,前年譚延闿以十五歲的年齡少年得秀才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沒有想到這次居然*連捷考得舉人還不算,還得了頭名解元。一時間看榜的人都議論紛紛,而趙恆君在得到確認后,就忙著再擠出去好回府報信去,不過他進來不容易,出去就更不容易了,無奈之下便使勁往外擠,可是這個時候看熱鬧的人太多,他居然擠不動,再使勁的話那旁邊的人鐵定會受傷。趙恆君干脆也不擠了,直接一縱身跳到身前一個人的肩膀上,就這么在一群人的頭頂上施展輕身功夫跑了出去,可惜譚延闿沒有看到這一幕,否則非要以為后世電影中的黃飛鴻也來了。

    趙恆君這一手自然是讓在場所有人都稍微騷亂了一把,不過更多的人看到后是喝彩起哄,被踩到腦袋或是肩膀的人也唯有認命,畢竟大家都擠在這里一動不動,想要找那個人算賬是不可能了,只能自認倒霉。這一陣小騷亂很快便隨著老學究的“一等第二名……”的聲音而很快的平定下來,始作俑者趙恆君這個時候已經早就跑得沒影了,他還是頭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施展武功,這眾人一起向他投“注目禮”的場面讓他可有些吃不消。

    “小姐,三公子中舉了,還是一等第一名,是個解元哩!”趙恆君踩著人頭跑出了人群后,便徑直向荷花池的方向快速跑去,不過他的眼很尖,看到一頂小轎子被几個人抬著向貢院的方向走,一看到這頂轎子,他便認出了這轎子可都是小姐的,因為這些轎夫都是他挑選出來的,便立刻跑過去去報信。

    小轎子的窗帘被輕輕掀起,里面的方榕卿和聲問道:“趙叔,你怎么在這里?剛才你說三公子中解元是真的么?趙叔你沒有看錯吧,他真的是解元?!”

    “小姐,老趙我還沒有到七老八十的,這眼睛好用的很!剛才我就站在榜單旁邊,親耳聽到唱名的人說的三公子的名字,我還不信又親口向他詢問確定的,家鄉籍貫、出身、姓名一個都沒有錯,人家說的就是譚督的三公子……”趙恆君笑著說道。

    轎中的方榕卿聽后沉默了一會后,平靜的說道:“趙叔,既然這樣你就趕快回去把這個好消息稟告給三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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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17:41:1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求去
趙恆君在方榕卿的話中聽不出什么味道,只是感覺小姐現在過于有些平靜了些,不過他也沒有多想,告辭后便快步向賜書堂走去,想早些把這個消息告訴譚延闿。當趙恆君趕回賜書堂的時候,便看到譚延闿手中拿著一本書坐在院子當中太師椅上,而侍衛隊的士兵們則是在院子的各個角落捉對火拼聯系徒手搏斗。

    趙恆君一進門便高聲喊道:“考上了!考上了!三公子,你考了個一甲第一名,還是個解元吶!”

    盡管院子中士兵們搏斗的場面非常熱烈,但是架不住趙恆君的嗓門大,一聲高呼便讓所有的士兵都停下了手,一起涌過來把趙恆君給包圍住嚷嚷著到底怎么回事,弄得趙恆君半天才從他們中間擠出來走到譚延闿身前說道:“恭喜三公子,剛剛在貢院那邊出來的紅榜,頭一個便是你,一甲第一名,解元啊!”

    譚延闿聽后只是嘴角微微翹了翹,微笑的說道:“趙師傅,你沒有看錯么?”

    “絕對沒有,我就站在旁邊,還怕給弄錯了,還問過唱名的老夫子,他非常肯定的說是譚督的三公子,譚督就你這么一個三公子,哪里會有第二個?!……”

    譚延闿放下書說道:“那真是辛苦趙師傅了,這個月所有人餉錢加倍,算是大家一塊喜慶一下,不過還是老規矩——不准抽大煙、不准進窯子、不准進賭坊,要是誰犯規,那就自己卷鋪蓋走人!”

    “遵命!謝三公子!”士兵們整齊的回答道。

    “趙師傅,這次可真是有勞你跑了一趟,待會你也去賬房支取一份賞錢吧!另外順便告訴福伯,多准備些賞錢,然后等著報喜的人來了之后,不妨大放一些,莫要人看輕了潭府!”譚延闿囑咐道。

    譚延闿給趙恆君的薪俸非常高,一個月下來不算額外的補貼也有五十兩之多,這比方汝翼給的還要多出十兩,就是這樣譚延闿看他對訓練侍衛隊非常用心,還補貼二十兩。對于趙恆君這種人,譚延闿自然是想招攬的,畢竟這樣的人才實在是太稀少了,完全憑靠運氣才碰上了這么一個,其他有名有姓的武朮名家不是投靠了別人,就是誰也請不動。趙恆君的到來總結了侍衛隊以前所學的徒手搏斗招式,經過精簡改變后,這些士兵的徒手搏斗能力比以前大大提高,而且還根據譚延闿的要求,專門編了一套刀法和長槍上刺刀后所使用的刺刀搏斗武朮,這讓譚延闿感到非常滿意。

    今天譚延闿和方榕卿對待同一消息的態度讓趙恆君感到非常疑惑,兩人似乎對這個舉人功名都不怎么上心,譚延闿除了安排了賞賜之后,便一個人回到屋中去讀書了,連登門道賀的人都以身體不適唯有讓福伯擋了架,好像這個解元就像是別人考得跟自己沒有關系一樣。

    譚延闿考中解元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在長沙城中傳開,成為城中茶館酒肆中人們最熱衷討論的話題,在這個城市中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你就可以聽到譚延闿的名字。不過也是因為譚延闿從小便跟隨父親在各地赴任,唯一回到長沙的時候他大多數時間都在閉門讀書,很少和人交往,但是閩浙總督府“少年總督”的名聲早就傳到了湖南,這也成為家鄉百姓所津津樂道的話題。一時間這個“湖湘三公子”之中最年輕的一個,被人傳的是神乎其神,仿佛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一般這么神奇,名頭顯然蓋過了陳三立和譚嗣同,也是因為譚延闿在家中排行本來就是老三,這正應了“湖湘三公子”的名頭,差點讓人忘記了其他兩個人。

    今天由于譚延闿取得了解元,士兵們的操練時間就縮短了一些,趙恆君和士兵們一塊吹了會牛,便早早的離開返回客棧去了,在路上他也聽到了路人對譚延闿的眾多話題,不過他覺得最刺耳的一句莫過于一群街市老婦所說的:“若是我要有個才貌無雙的女兒,定要嫁給三公子……”

    雖然明知是這些老婦的痴言妄語,但是他心中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一時間他也就明白了為什么方榕卿在聽到譚延闿考中解元后話語一時這么冷淡了。想想也是,譚延闿少年英才,長得也是非常英俊,家世更是讓人羨慕的了不得,在這解元的光環下,這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名門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譚延闿。雖然小姐出身藩台府邸,論品貌才學無不出眾,但是當今天下也沒有不允許一個男人只娶一個老婆,納妾這種事在譚方這樣的世家是再平常不過的了。一想到這里,趙恆君心中無名的亂跳了几下,他可是看著小姐長大的,這種大家族內部妻妾爭風吃醋的事情也沒有少見,他不禁為小姐的未來感到了一絲擔憂。

    第二天,譚延闿在賜書堂內大擺宴席招待族中的長輩和長沙城中名望之輩,也算是他在來長沙之后第一次公開露面,宴席過后,譚延闿把趙恆君留了下來。

    “趙師傅,雖然認識你只有兩個月,不過正所謂一見如故,在下對你的功夫和人品還是非常欽佩的……明天一早我就要離開長沙,要到湖北拜訪一些長輩,盡管在下有些不愿意,但是還是必須要走,不過在下希望趙師傅也能夠和在下一起離開……”譚延闿客氣的說道。

    “能得三公子如此看重,我老趙心中非常感激,不過老趙自在慣了,恐怕不能夠和公子一同前往,老趙也要離開長沙前往他處了,實在是對不起公子……”趙恆君非常歉意的說道。不過譚延闿這么快就要離開長沙,這讓他也感到非常奇怪,便多問了一句:“公子眼下正是得意之時,人言道‘衣錦還鄉’,公子奪得解元也應該算是得意了,為什么這么匆忙離開長沙府呢?”

    譚延闿對于趙恆君的答復也沒有感到有什么奇怪的,他知道趙恆君住得是客棧,因為來路不明他還想委托舅舅調查過,可惜沒有什么結果。既然趙恆君住得是客棧,又從來不在賜書堂住下,這說明對方也不過是偶爾路過相逢而已,便沒有往下追究。現在他要離開長沙前往他處,心中自然希望這樣的人能夠跟隨他一起走,不過趙恆君這種人一般不太容易被人招攬,被拒絕他心中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解元和舉人有什么區別,不過是名聲上更好聽一些罷了,‘考場莫論文’,在下得了這個解元的名頭也不過是僥幸而已,比其他的學子運氣好些罷了,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實不相瞞,這次在下娶湖北是晉見湖廣總督張之洞張大人,在下有些事情要和張大人相商,這個行程早就安排好的。現在既然知道了在下鄉試考過得了舉人功名,在這里也就沒有什么好留戀的了,早走晚走都一樣,若是晚走了說不定還要發生什么變故……趙師傅知道的,這人一變了,周圍看待你的眼神都變了,與其陷入一些麻煩當中,還不如早走為妙……”譚延闿淡淡的說道。

    “呵呵,三公子果然和我老趙以前見過的讀書人不一樣,那些人巴不得人人都知道他是個秀才,就知道在我老趙這樣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面前顯擺,實際上這種人不過是個酒囊飯袋之徒,一點用處都沒有!三公子少年得意還是這么年少老成,我老趙佩服的很!”趙恆君笑著說道。

    譚延闿聽后不過是笑著搖搖頭說道:“在下不過是害怕麻煩而已,沒有趙師傅說的這么好……”

    趙恆君站起來說道:“既然公子決定明天走,那老趙我就此告別,若是他日老趙我闖蕩江湖累了,到時候一定到三公子這里討口飯吃……呵呵,告辭!”

    譚延闿也站起來笑著說道:“多謝趙師傅抬愛,反正想找在下也容易的很,若是哪天趙師傅累了,譚某必掃榻以待!”

    雖然趙恆君還是留不住,但是譚延闿卻覺得他從趙恆君身上所獲得的東西已經十分值了,僅僅才兩個月,侍衛隊的徒手搏擊和兵刃搏擊能力就大大的增強了不少。盡管譚延闿心中非常清楚,在槍械和火炮面前,這種冷兵器作戰模式已經是日落黃花,但是未來几十年內,東亞范圍內步兵作戰中,拼刺刀、大刀片在雙方短兵相接的情況下依舊是非常重要的,甚至能夠對戰局造成很大的影響。

    “侍衛隊現在依舊是士兵,但是在未來,他們將會成為具有同樣出身背景的力量,等把他們送到德國學習几年再回來的話,肯定是一支不會弱于留日士官系的指揮力量!”譚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譚延闿已經托人打聽過了,現在國內培養新式軍隊指揮官的學校可以用十個手指頭數出來,況且這些軍校有很大一部分還是海軍,畢竟現在甲午戰爭還沒有爆發,北洋水師還健在,海軍依舊是支撐這個古老帝國的重要支柱。在這樣的背景下,新式陸軍則不是很受重視,至少在甲午戰敗之前中國的新式陸軍發展連個模式都沒有,指揮軍官培養都如此,那軍隊更不用說了。

    他譚延闿至少在培養新式陸軍指揮官這一領域還是走得非常靠前的,除了北洋有個新式陸軍軍校之外,其余的都沒有什么發展潛力。面對這種情況,譚延闿更加堅定要把這支侍衛隊當成未來新式陸軍指揮官的搖籃來建設——侍衛隊不僅是一支防衛力量,更是一所流動的軍校,只要合格的士兵就送到德國去接受進一步的培養,缺額的就再招募,只要他譚延闿的腰包里面還有錢,就絕對不終止這個培養計划!

    “組安,你這么晚找我還有什么事么?”李安清在藥廠的辦公室內得到通傳,說是譚延闿來找他,連忙把譚延闿請進辦公室。

    “舅舅,沒有什么事,只是明天我要離開長沙去湖北了,所以到這里來坐坐和舅舅聊一聊。”譚延闿微微笑著說道,把李安清按在掌柜所做的位置上。

    “舅舅真是不明白你了,好歹也要在長沙多住些日在再走,前段日子你忙著考鄉試,舅舅也不敢去打擾你讀書,現在考完了就多放松几天……”李安清說道。

    譚延闿擺了擺手說道:“舅舅,人怕出名豬怕壯。外甥原以為考中舉人也就可以了,沒有想到中得是解元,這聲名一顯帶來的不僅僅是好處,也會有很多麻煩事,這么快離開長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況且湖北哪里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辦,早走一步也算不得什么了……”

    “組安,你長大了,成了大人了,舅舅當年在你這個年紀上的時候,還是稀里糊涂的過活什么也不知道呢……”李安清微微的靠在椅子上看著譚延闿說道。

    “舅舅,這次來也是為了交代一些事給你,你務必要做好。”譚延闿說道。

    “什么事你盡管交代好了,舅舅盡力去做!”

    “第一個便是這藥廠的金錢,我那几個兄弟和他們的長輩們都盯著這里,無論什么時候,沒有得到我的答復,任何人都不能夠動這筆錢,明白了么?!”譚延闿說道。

    “這沒有問題,上次你大哥來這里要錢,結果被你給收拾了之后,他們便再也沒有來過,我這里也清靜了不少,想來他們是不會妄動了!”李安清輕松的說道。

    “舅舅,這藥廠每個月至少有三四萬兩白銀的利潤,這可擋不住他們的貪念,估計這會我父親已經知道這里的事了,他們寫信告狀還是有一手的。第二件事便是招募一些人來保護藥廠,我這次去湖北去見湖廣總督張之洞,有他出面這件事一定能成,要嚴密的把藥廠給保護起來,除了藥廠的人之外,任何人不得進入藥廠,到時候湖南巡撫、藩台、臬台這里我也會打招呼,一有情況他們會派兵來處理的,若是我大哥他們還不知死活來這里挖牆腳,那我不介意讓他們去吃几天牢飯!”

    李安清表情凝重的點點頭說道:“組安,這你就放心吧,我會替你看好藥廠這塊地的!”

    “呵呵,舅舅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這解元名頭也是非常有用處的,想我兩個哥哥也就是個秀才,他們要想考舉人要等下輩子了!”譚延闿微微的笑道。

    這科舉考試雖然不知道是哪年停的,不過譚延闿知道戊戌那年肯定是沒有了,經過百日維新之后,新式教育就開始和科舉教育制度并駕齊驅,科舉之路也就真的壽終正寢了。至于他譚延闿到底在這條路上走多遠,他心底也沒有個把握,不過有了這解元的名頭,再聯想下一科會試是1895年的乙末科會試,恰逢慈禧太后六十壽辰,這又是個恩正并科會試,說不定上面要是真是無恥到家想要弄出個“連中三元”來拍老太太的馬屁,這也是很有可能的。

    “第三件事便是需要舅舅你留心購買土地,藥廠每個月都會產生很大的利潤,我暫時也用不到這么多銀子,其中一部分要拆出來購買田地,這件事就由舅舅你多費心來操辦。不過也有個章程——若是在湖南境內哪里遭了災,舅舅可以差人去到當地購買土地,直接讓原先的農民種地,我們可以在租金上給他們非常優惠的條件,甚至在災年的時候免收地租!”譚延闿笑著說道。

    李安清聽后想了一會說道:“舅舅明白了,組安是想在湖南這塊地上扎下根留下好名聲吧?!”

    “不錯!就是這個意思,買地不是最主要的,人要想留個好名聲才是最重要的,地租多少我并不關心,對那些佃農要好些,關鍵是撈個好名聲。這世道風云莫測,人總是要計算一下后路的,在這家鄉有個好名聲也是為了以后我回湖南來繼續經營的需要!這里是咱們的大本營,只有把老窩經營好了,穩固了,將來在外面成不了什么事的話,就退回湖南本地來,到時候有著良好的聲望會給咱們解決很多麻煩,就是對咱們眼紅的人想要挖牆腳,他也必須要在心中仔細掂量一番才可以!”譚延闿說道。

    李安清點點頭說道:“舅舅明白了,這點不用你擔心,現在水田的價格非常便宜,人總要吃糧食,手中掌握大量的土地也不吃虧,這樣心里也踏實一些。再說存放在票號中也沒有多少利可圖,還不如拿來落個好名聲划算!其實舅舅也在慢慢的買地,每個月分來至少有兩三百兩銀子,我又用不了這么多錢,便想著多買一些上好水田存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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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17:41:2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往事
譚延闿笑著說道:“現今中國吸食鴉片的人這么多,這個藥廠單靠戒毒丸也可以盈利很長時間,每個月三四萬兩銀子的進賬足可以支持購買田地的需要。這樣吧,每個月舅舅就從藥廠的利潤中提出八千兩去買地,主要是湖南境內的,當然湖北也是不錯的選擇,也不要抬高地價,多余的錢不妨開糧店,多做糧食儲備以防災荒年景。”

    譚延闿前生便是湖南人,雖說“湖廣熟天下足”,但是在譚延闿所知道的歷史中,湖南在近代也是災害頻發的省份,據說就是因為鬧米荒,晚清最后几年湖南任上的巡撫都坐得不大安穩。不光是湖南,兩湖地區歷來都是十分保守的地區,短時間內他也不可能像張之洞那么有能力憑靠行政力量來退進近代化產業的發展,要想經營好自己的老窩還必須要經營洋務才可以,那么剩下來只有積累人望了,只有當自己積累了巨大的人望后,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受到的阻力也就小多了。

    這個時代的中國百姓不求別的,只求能夠吃飽飯維持一家的用度就已經足夠了,不過譚延闿知道,就是百姓這一點點要求,在這個時代來說也是非常奢望的事情,更不要說是數十年后北洋時代的軍閥混戰或是更靠后一些的民國腐敗統治了。譚延闿需要穩定,他能夠在國內待多長時間完全要看自己能夠發展到一個什么程度,而他再怎么發展,湖南作為他的老窩是他的根基所在——盡管現在他還談不上什么根基,也只是初步的再經營而已,但是人總是要有立足點的,他不愿意作隨水漂流的浮萍,那樣對大局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湖南要穩定,就離不開糧食、離不開土地,他現在也不是想一口氣吃個胖子,只是這樣慢慢的一年一年的累積購買土地,數年后這個數量將會發展到一個極為驚人的地步,到時候他就有可能從糧食上來控制湖南的穩定了。況且在這個過程中他還能夠積累巨大的人望,畢竟現在的中國絕對是個農業國,農民的數量是絕大多數,有了這個根基,自己想在湖南做番事業也容易的很,而且他現在的資金也非常寬裕,購買土地根本不會讓他有緊迫的感覺,想來老爺子也會非常贊同他的做法。

    “小姐,三公子現在已經上船了,我們是否該回南昌府去了,畢竟出來已經有很長日子了,再拖下去老爺會不高興的!”趙恆君小心的說道。

    方榕卿聽后只是默默的點點頭:“趙叔,我們也該回去了……”

    “他是一個有著大志向的男人,自然不會被兒女私情所捆住,不過他又是一個能夠讓女人感到心安的男人……”

    對于譚延闿來說,他絲毫沒有察覺到方榕卿就在他不遠的地方生活了兩個月,那雙如秋鴻一般的眼睛也只能夠遠遠的望見賜書堂的深宅大院,卻無法看到那個渾身上下充滿了神祕味道的男子。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盡管已經開始逐步走向開化,但是像譚方兩家這樣的名門望族,他們的子女哪怕是已經訂下婚約也只能夠遙遙相望不得相見。不過也正是無法跨越這求而不得的距離,方榕卿還是從側面看到了一個在別人眼中不同的譚延闿,這個未來作為自己一生伴侶的男人也許沒有人懂得那種謹慎后面所隱藏的倨傲,但是方榕卿卻明顯的感到了他的“孤獨”。

    湖南、湖北同屬長江水系毗鄰而居,交通上歷來就是通過繁雜的水系緊密相連,兩地水路交通十分發達,當然這無法與后世的火車或是汽車相比,但是放眼全國兩個省份這么緊密連接的,還真是很難再找出第二個。

    現在已經不是三十年前了,運行在兩湖地區的小火輪也有不少,譚延闿他們就是乘坐這種小火輪前往湖北武昌,無煙火藥生產設備會緊著北洋來,但是槍械制造設備卻是首先放在湖北——張之洞和李鴻章是對頭,雖然之間的仇恨沒有他們和翁同龢這么深,但是一方毀了另外一個成就不世軍功的夢想,在這個問題上,張之洞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李鴻章的。

    在譚延闿而言,這兩個人都有著非常的意義,要想做大事就不能少了和他們兩人接觸,但是他絕對不會輕易的倒想任何一人——李鴻章的北洋就算經歷了甲午慘敗,依舊是資源最丰厚的勢力,至少從袁世凱在北洋的發展來看這沒有任何疑問,至于張之洞自然是好的,但是根基哪里能夠與經過曾國藩和李鴻章兩輩人苦心經營的那么深厚。

    “北洋——這是現成就可以用的;張之洞的湖廣是自己的老窩,他所留下的遺產在未來是具有很大升值潛力的!”譚延闿心中暗暗想到。他不敢奢望自己能夠左右逢源,但是至少要占盡一方的便宜后,另外一個是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顯然在他心中張之洞的分量更重一些——他的老窩就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吶!

    根據老頭子的指點,譚延闿知道張之洞這十几年來做官越做越高,這脾氣也是呈指數的向上發展,放眼全國的總督大人們,這位探花出身的湖廣總督脾氣架子可謂是總督中的第一,兩湖地區的撫、藩、臬以下大大小小的官員在他的手下無不膽戰心驚。張之洞的脾氣大,但也有人不買賬的,譚延闿的遠房表兄譚嗣同的老爺子譚繼詢就是其中一個,那也是因為譚繼詢年齡大,年輕的時候也是科場搏殺出來的悍將,在翰林中的輩分可是比張之洞大多了,來個倚老賣老就是張之洞也是沒有辦法。

    “張香濤雖然目無余子,但是對真正有本事的人還是非常客氣的,你這次去湖北見他未必會受到他的冷落……不過你真的想從張香濤哪里得到什么,那少不得要走一趟赤磯山,那里有我一個老友隱居。三十年前我們同在肅順府上任西席,后來肅順等八位顧命大臣一夜之間殺得殺流放的流放,我們兩人也就分開了,他后來一直跟隨張香濤,后來便成了首席幕僚,頗得張香濤的信任……”王闿運坐在藤椅上悠然說道。

    “先生說的莫非是桑治平?!”對于桑治平這個前張之洞的首席幕僚,譚延闿已經不止是第一次從王闿運的口中聽到了,就是老頭子也多次提起過這個人——老頭子和翁同龢關系不錯,當年翁同龢暗算張之洞的事情老頭子是非常清楚的,正是這個桑治平代張之洞來到京師找到了當時的軍機大臣張之萬說項,居然把張之洞開“幃賭”的事件給不動聲色的擺平了,可見這個人無論膽識謀略都不世一般人能夠相比的。

    “不錯,就是他!此人胸中自有一篇經國濟世的好文章,老夫長于‘縱橫之朮’,論處理實事的本事是不及他的,當年我們兩人同為肅順的西席,但是他更得肅順的青睞,可惜他前半生投錯了人……后來他投了張香濤后得到了重用,也曾來邀老夫出山同為張香濤效力,老夫拒絕了,不過我們兩人交情也就這么斷斷續續的持續下來……你帶上老夫的親筆信去赤磯山找他,他自會指點你該怎么做……”

    三十年前,關于慈禧和八位顧命大臣之間的那場險惡的政治斗爭,一直一來都是王闿運教導譚延闿的現成教材,王闿運一生兩次最大的挫折——一次便是肅順被殺,另外一次便是曾國藩拒絕了他稱王稱霸的建議,經過這兩次打擊之后,王闿運也就徹底放棄了成就不世功名的想法,轉身鑽研學問,成為兩湖地區首屈一指的名家大儒,兩湖弟子為能夠拜入王闿運現在所主持的船山書院而為傲。

    肅順和曾國藩相比自然是差了很多,對于那段歷史,王闿運也不是太放在心上,最主要的是當時是桑治平在唱主角,曾國藩沒有聽從他意見自立門戶才是對他成就事業之心的沉重打擊。譚延闿對于王闿運的歷史并不是很感興趣——那些事情盡管很遺憾,但是終究是別人,時機一旦錯過也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他所重視的是能夠從王闿運的經歷中吸取教訓,自己可別在同樣一塊石頭上再栽跟頭。

    相比之下,譚延闿更加看重老頭子——“諸如王壬秋等人,縱然才華冠世,不過是一片浮萍一般仰人鼻息,肅順也好、曾文正公也罷,成敗與否對他們來說不過是成就一番虛名罷了,即便事成也是屬于肅順或是曾文正的,他們的結局未必比現在更好……大丈夫想立身成就功業,首先必要自立才可,否則不過是王壬秋第二罷了……”

    對于老頭子的評價,譚延闿無話可說,只能夠豎起大拇指表示欽佩——在這種亂世下想要干出點實事來,還必須向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他們學習,自己來把握發展方向,是去是留全憑自己的心意,發展到他們那個層次,就算清廷再怎么不滿,對這種級別的封疆大吏還是要客客氣氣的。老頭子自然是沒法和張之洞他們相比的,只怪自己的時運不濟沒有這個機會,也沒有這個頭腦和膽氣來走這種割據一方稱王稱霸的路線,只能走一條平庸的路線。

    老頭子對譚延闿的成長非常關心,畢竟這關系到他譚氏一門今后是否能夠繼續榮耀下去的關鍵。老頭子曾經直言不諱的對他說過他最欣賞和佩服的人就是曾國藩,以兩江總督之力愣是分了中央的大權予地方,這是開了封疆大吏和中央對抗的先例,以后之所以能夠出了李鴻章和張之洞這樣的人物,也是曾國藩留下的遺產,否則這兩個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有發揮自身本領的舞台。

    “老頭子這是要逼我做出選擇啊?!”譚延闿站在船頭,看著籠罩在夜色中的長江。

    “王闿運和桑治平這樣的人我是不會去做的,他們這樣道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根本吃不開,就算成事也不過是選了好主子而已,我譚延闿要是想這么做的話,那還不如現在跑去投奔還沒有發跡的袁大頭更加合算些,不過我鐵定是不會去做袁大頭的走狗當他的陪葬品!至于向曾國藩看齊么……我自問還沒有這個本事,能夠做到這一步的人已經是逆天了,多半不會有好下場……”譚延闿暗自想到。

    不過好在老頭子并沒有非要譚延闿做出一個明確的選擇,畢竟他還在科舉之路上掙扎,至少也要等他通過會試和殿試得了進士功名正是踏入大清朝的政治圈再做這個選擇也不晚。只是譚延闿現在要去見張之洞,這可是他轉生之后第一次去見對中國近代史有著非常深厚影響力的大BOSS,一時間還真是有些不適應——在某種程度上,他搶了張之洞的飯碗,把原本几年后張之洞所寫的《勸學篇》現在就給搬出來了,真是不知道張之洞知道后會有什么樣的想法。

    “不過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個自己第一個見到的大BOSS一定認為我是他的知己,把他心中想說的都給說出來了!”譚延闿有些壞壞的想到。

    “談中國重工業不能忘記張之洞”譚延闿前生的歷史課本上就有這么一句話,譚延闿在《勸學篇》中的《強國》一章中就是按照后世歷史書中對張之洞的介紹來寫出的,現在張之洞手頭上最大的工程莫過于漢陽鋼鐵廠。譚延闿自然知道張之洞的“晚清版國有企業”的嘗試最后敗的一塌糊涂,這漢陽鋼鐵廠由于初期投資最大,也成為張之洞一生的污點,不過張之洞有興辦重工業的想法是絕對沒有錯的,只是管理方法上出了偏差,晚清官吏的道德水准已經差得不能再差,讓他們來主持鋼鐵廠的運行,那鐵定連自己的內褲都要輸掉。

    漢陽鋼鐵廠有著重要的意義,根據譚延闿的回憶后來張之洞在鋼鐵廠的資金上出了大問題后,不得不轉讓給盛宣懷來接手,盛宣懷能夠給其后代留下比李鴻章兩倍還要多的資產,這鋼鐵廠功不可沒。盡管譚延闿還沒有見過張之洞,不過聽這老家伙的脾氣實在是很有問題,他雖然有心漢陽鋼鐵廠這塊大蛋糕,但是不等到張之洞碰個頭破血流的時候,他還是不會出手的,他只需要趕在盛宣懷的前面把鋼鐵上廠弄到手就可以了。

    不過這也只是一個大致的想法,想想現在鋼鐵廠還正在建著,張之洞什么時候把漢陽鋼鐵廠轉讓給盛宣懷譚延闿并不清楚,但是想來等建成后四五年之內,張之洞還是能夠撐得住的,那這段時間對于譚延闿來說就是積累資金和張之洞打好關系的最佳時期,到時候張之洞一旦有退意,那就是他譚延闿坐鎮鋼鐵廠的時候了,至于盛宣懷他有先天上的缺陷——他是李鴻章幕下的重要人物,若不是張之洞實在找不到可以接手的人,那怎么也輪不到盛宣懷來吃這塊蛋糕。

    “壬秋先生現在還好么?”一個年近六十的老人坐在太師椅上淡淡的問道。這個老人便是王闿運口中的桑治平了,他從前年便離開了張之洞在這赤磯山下隱居,作為跟隨張之洞長大二十年的首席幕僚,他對張之洞了解甚深,其影響力自然是不言而喻,而且他還是張之洞的親家。

    “家師數十年來一直在船山書院收徒授課,閑時在家著書立說,身體健朗的很,就是很少出門走動……”譚延闿恭敬的說道。

    “壬秋還是原來的老樣子,我們兩人自辛酉年一別之后,雖然時常書信聯系,但是也有快三十年沒有見過面了!”桑治平依舊是不咸不淡的樣子,不過在“辛酉年”這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譚延闿聽后心中一動便說道:“家師時常和弟子談及和先生相處的歲月,辛酉年先生前往熱河后,驟逢大變之事不勝噓唏……感嘆人事無常!”

    王闿運和桑治平相交時間甚長,不可能不知道王闿運的“帝王之學”和“縱橫之朮”,譚延闿估計桑治平的“辛酉年”也是在試探自己是否是王闿運的內室弟子,若是不是的話,那這次見面也就意味著毫無收獲了。

    桑治平聽后臉色一正,譚延闿注意到桑治平的手不禁攥緊了太師椅的扶手,可以看得出這個老人對當年的事情還是非常在意的。辛酉政變不過是王闿運小受挫折,但是對于眼前這個老人來說卻是一個極大的打擊,當年能夠跟著肅順前往熱河行宮的人自然是肅順一系的核心人物,由此可以推斷桑治平是肅順的心腹,排名要在王闿運之上,這點也是王闿運多年后思量所得,加上肅順最初的那几本針對慈禧太后的奏折文風,王闿運甚至肯定這几個奏折都是出自眼前這個老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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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17:41:35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鴻銘
“呵呵,年老還能夠看到老友后繼有人,真是欣慰的很!”桑治平很快便平復了自己的思緒,用手捋著花白的胡須說道。

    “蒙家師不棄授以學問,家師一直都說先生才是當世大才,輔佐香帥成就一番事業,家師可是羨慕的很……”譚延闿恭敬的說道。張之洞號香濤,雖然中法之戰中國不敗而敗,但是這并不影響張之洞的名聲,以文人參軍政,最重要的是這場戰爭是自鴉片戰爭之后,中國頭一次在戰場上略壓列強一籌,最后李鴻章出來攪局,張李二人隨即結仇,不過凡是和張之洞親近的人都要恭稱一聲“張香帥”。

    “組安能夠在如此年紀便寫出《勸學篇》這等讓天下讀書人都為之側目的文章,這足見壬秋對你看重培養。壬秋在信上說你這是要去武昌府晉見香帥?”桑治平笑著說道。

    “先生過獎了,晚生剛考完鄉試,也不忙于回福州,家父讓晚生在外多游歷一番,好增長學問見識,免得坐井觀天貽笑大方……香帥為湖廣總督,興辦實業,氣局規模都是前人所不曾有過的,晚生覺得香帥所作所為實為國家之福祉,遂興起了前往瞻觀之心,若是能夠見到香帥本人,對晚生的學問將會有極大的幫助,家師也非常贊同晚生去湖北走走,所以特命晚生來此求見先生。”

    桑治平聽后點點頭,笑著說道:“壬秋這是看我曾在香帥府中效力多年才這么想的吧,某離開香帥以有數年,不過這話還是能夠說的上的,往日同僚基本上也都在香帥府中,想來這件事不難……香帥也是中過解元的,在殿試之中還得過探花,想來香帥見到組安也會另眼高看,老夫這就修書一封,組安你帶在身邊,到時候交給辜鴻銘,他也算得上是老夫的半個學生,香帥和器重他……”

    “辜鴻銘?!”告辭桑治平之后,譚延闿一行人繼續乘船北上武昌府,此時桑治平的信就放在他的桌子上,他的手指輕輕敲在信封上,腦子中卻想著辜鴻銘。

    “號稱精通十國語言的超級天才啊!”譚延闿對于辜鴻銘的大名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沒有想到他居然和桑治平這個看起來是個非常傳統的中國舊文人關系這么深,居然還是師生關系!

    “一個是熟讀經史典籍的舊文人,一個是從小在國外長大精通十國語言的老海龜,這對組合還真是讓人期待啊!”譚延闿心中惡搞的想到:“據說辜鴻銘本來不是留辮子的,是在張之洞的建議下才留起辮子,換上中式服裝,跟隨桑治平學習中國傳統文化的……這真是個罕見的外語人才,就是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

    譚延闿知道容閎是中國近代留學生的開拓者,按照年歲辜鴻銘也不比容閎小到哪里去,不過辜鴻銘出生在南洋后來在國外轉了一圈之后才回到中國,在中法之戰期間被張之洞收羅到門下效力。譚延闿在這几年也沒有少打聽辜鴻銘的消息,除了辜鴻銘精通十國語言已經夠讓他震驚的之外,沒有想到這個老家伙居然還挂著十個博士頭銜。盡管在譚延闿眼中這個時代的博士頭銜還要打個引號,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老家伙絕對是一個非常非常有學問的人,若是放在一百年后,一個人能夠挂上三四個博士學位的話,已經夠得上奇才了,若是跟辜鴻銘相比,那差得可就沒邊了。

    從赤磯山到武昌府并不遠,乘坐小火輪僅僅需要不到一天的時間便可以到達,不過譚延闿卻沒有急著去見張之洞——到目前為止,他這個湖湘奇才還沒有真正意義的到處走走考察一番,他所知道的無非是前生歷史書上寫的那些東西,這些東西用來寫《勸學篇》是足夠了,不過若是面對張之洞這樣的強人,那就必須要做一些必要的功課。

    譚延闿一行人在客棧安頓好之后,他便獨自在武昌府中逛起來了——不知道老頭子對張之洞的一些作為是否得當,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張之洞將自己所主持的洋務實業全部都放在武昌府,老頭子說這是張之洞在彰顯他的功績,出門就可以看到鋼鐵廠的高煙囪冒黑煙,而武昌文昌門外湖北織布官局也在緊張的運作著。

    譚延闿僅僅從這武昌府一地便可以看到張之洞這几年來洋務實業的最重要的成果——正在一邊建設一邊生產的漢陽鋼鐵廠、正在建設的湖北槍炮廠、剛剛建成投產的湖北織布官局。譚延闿前生不是沒有見過大型的工業企業,不過在這個時代連小火輪都是比較稀奇的東西,能夠在這么一個城市中見到這么多已經建成或是在建的近代工業企業,這確實是讓他感到吃驚——他所待過的長沙和福州在這個時代也算是大城市了,但是這兩個城市近代工業基本上趨近于零,還是小作坊式的生產方式,這和眼前的廠房林立根本沒法比的。

    “難怪后世的歷史書對張之洞評價這么高,盡管老家伙官僚氣重了點,但毫無疑問這種眼光就是放在全國也沒有几個人能夠比得上!”譚延闿花了整整四天的時間才粗略的看完這些近代化大型生產企業,后世歷史書上所介紹的那几行字在現在看來是那么蒼白無比,若不是設身處地的站在這里,真是很難想象眼前的這番景象是真的。

    “漢陽鋼鐵廠冶煉出鋼鐵,槍炮廠造武器彈藥,而織布官局的作用稍微小點,純粹是為市場提供大量的棉布與國外貨爭奪部分市場,賺取金錢為前兩者提供繼續發展的資金……”譚延闿坐在三佛閣江邊的一塊大青石上,不遠處便是漢陽鋼鐵廠。

    雖然譚延闿前生不是學工業的,但是這份見識還是有的,可以預見張之洞在湖北的這番動作已經遠不是“氣局宏大”這么簡單了,他是想把湖北,不,他是想把武昌、漢陽兩地建成一個包括冶金、礦業、軍工、紡織等行業在內的綜合近代大工業體系!

    武昌和漢陽兩地僅僅是隔江相望,若是張之洞的設想能夠順利完成的話,那毫無疑問將會在中國的腹地建成一個戰略上極為顯赫的重工業基地,只要悉心經營的話,以這里為基點輻射全國,將會產生不可思議的連鎖反應!

    “可惜張老頭當官當了這么多年,難道不知道‘人走茶涼’這個道理么?他還能夠當一輩子的湖廣總督來親手完成這一創舉?!”譚延闿一邊思考一邊朝江水中丟著石頭,“也許他畢生的希望就像這投入滾滾長江中的一塊卵石一樣,掀起微微波瀾之后隨即便被江水所平復!”

    張之洞的想法是好的,除了考慮到自己的從政生涯的需要之外,他這種做法也吸取了曾國藩到李鴻章這兩代洋務派在實踐中的經驗教訓——將重工業產業建在沿海很容易在戰爭時期受到沖擊,炮彈落下的時候他的努力也就打水漂了,長江流域是英國人的傳統地盤,為了維護這個看上去比較光鮮的大英帝國權勢,在長江流域爆發大規模戰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且重工業產業扎堆建設也會產生規模綜合效益,張之洞也許并不清楚這一點,估計也是對此有一定的認識了。

    對于類似張之洞這樣的歷史名人,譚延闿對他們還是非常敬畏的,別的不說,就是他老子譚鐘麟這樣在歷史上沒有留下名字的封疆大吏,其行事作風和布局手段都足以讓他不寒而栗,更不要說處在風尖浪口上常年掙扎搏斗的悍將了。也許前生的經驗見識告訴譚延闿,張之洞等人有這樣或是那樣的不足,但是在這個時代能夠有像他們這份見識的人又有几人?有這份見識人肯去實踐的又有几人?

    “老張同志,不是我不幫你,而是你這么下去就算有我幫你也是打水漂,更何況你用不用我還在兩可之間——你太老了,已經定型了,已經跟不上這個時代了!還不如現在把你的家底摸清楚,這几年好好和你建立良好的關系,等以后我來接手你的家底,或者還可以放手一搏尚未可知……”譚延闿站起來從地上撿起一塊手掌大的鵝卵石狠狠的拋進江中:“也許我的結局未必比你好到哪里去,或是能夠搏出一片新天地,或是和你一樣不過是塊更大的鵝卵石能夠激起更大的水花,或是干脆連你都不如直接被歷史所淹沒……”

    譚延闿雖然知道蝴蝶理論,但他到現在也不相信自己就是那只蝴蝶,更不相信自己這雙翅膀所扇起的風可以變成改變中國歷史的風暴。“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實用主義者,不敢奢望能夠改天換地,只希望自己所做的能夠減輕這片土地的苦難——能夠減輕多少是多少!

    這個時代還沒有什么“保密措施”,張之洞興建的這些洋務實業并沒有下達不准許參觀的命令,譚延闿這几天在這些實業中轉來轉去,算是把張之洞在湖北武昌和漢陽兩地的實業家底摸了個透,對張之洞興辦洋務實業算是心里有底了,這才托人將桑治平的信件附上自己的片子送到辜鴻銘的住處,就在客棧中等待消息。

    雖說是等待消息,但是譚延闿并沒有閑著——像張之洞這樣典型的“學以致用”精神的封疆大吏,想單靠一本《勸學篇》打動他們是足夠了,若是想在他們心中有一席之地,那還遠遠不夠。《勸學篇》只是在宏觀上為洋務派樹立了自己的理論體系,這個體系從慈禧太后和皇帝那里反饋回來的消息來看還是能夠站得住腳的,各地封疆大吏對此也是非常贊賞,反對意見不是沒有,不過相對于贊揚聲就顯得微不足道了。現在他要想給張之洞再加深印象的話,那就必須從微觀的角度,從某一個方面根據張之洞在湖北所開展的這些洋務實業有更進一步的建言,這份建言必須寫好才可以真正打動張之洞,為日后的發展奠定更加堅實的基礎。

    “只有調查才有發言權!”譚延闿經過這几天的實地考察,張之洞口袋里的那些家當他算是了解的非常清楚了,再加上后世對張之洞在湖北興辦洋務實業有著很高、很詳細的評價,譚延闿寫起這片策論也是非常上手。當然譚延闿也沒有忘記百年后歷史書中對張之洞興辦的這些實業的批評,尤其是漢陽鋼鐵廠致命的傷——管理、煤礦來源還有煉鋼設備問題。

    對于漢陽鋼鐵廠的致命軟肋,譚延闿前生的中學歷史教科書中介紹的非常詳細,雖然文字不多但是已經點的非常清楚了。鋼鐵廠的官辦管理方式是最致命的,不過譚延闿并沒有詳細寫這一塊——他寫了也是白搭,人家張之洞是個非常傳統的讀書人,對于商人非常鄙視,而對于官員的操守又看得實在是太高,不到他撞倒南牆他是聽不進去的。

    譚延闿重點寫了鋼鐵廠的煤礦來源——歷史上盛宣懷接手后,漢陽鋼鐵廠的用煤是用萍鄉的煤,而鐵礦是用的大冶鐵礦的鐵礦石,后來三者合并成“漢冶萍”,這是一項巨大的改進,直接挽救了鋼鐵廠成本過高的軟肋。至于萍鄉在哪里,現在到底發沒發現煤礦儲藏,他可不知道,但是后世歷史書上寫得非常清楚,他照葫蘆畫瓢就是了,到時候被問到的時候就推說聽老農說的就可以。還有便是鋼鐵廠的冶煉高爐問題,現在鋼鐵廠有一部分已經投產運行了,他不知道現在提這事是否來得及,不過想來就算那一部分沒有投產,設備也定下來了,再提已經晚了,所以這一部分他也是略寫。至于大冶鐵礦,他干脆是一個字也沒有提——他把煤礦給露出來,也是希望張之洞支撐的時間長些,好給他更多的籌集資金的時間,至于大冶鐵礦那是自己留著用的!

    考慮到張之洞現在看著鋼鐵廠的黑煙囪冒煙正是意氣風發之時,整篇策論的基調肯定是以贊揚張之洞的功績為主基調,不過這拍馬屁也是非常有學問的一項工作,好在譚延闿經過閩浙總督府的鍛煉后,對這項工作已經非常熟悉,不露痕跡的拍馬屁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不過就是讓他自己看了有種想沖進廁所大吐特吐一番的沖動。總之這份策論是贊揚百分之九十五,批評百分之五,對于批評又提出了解決的建議,這建議當然可行性很高,而且還必須是在張之洞的接受范圍之內的,當譚延闿寫好之后,連他自己都覺得腦細胞陣亡了百分之二十——“這馬屁也不是誰都可以拍的!”譚延闿看著這份奏章出神的說道。

    “三公子,外面有個姓辜的人求見,說是湖廣總督府來的!”一個侍衛在門口說道。

    “來得可真快啊!我的片子遞上去還不到一天,超級天才已經找上門來了!”譚延闿放下筆,將自己拍馬屁的苦惱拋到九霄云外便高聲說道:“快快有請辜先生進來!算了,還是我親自去迎他進來!”說完譚延闿便稍微整理了以下儀表匆匆跟隨著侍衛出門去見“辜先生”了。

    譚延闿前生就是從北大協和走出來的,而辜鴻銘有任教京師大學堂的經歷,京師大學堂便是北大的前身,當然京師大學堂現在還是沒邊的事,而辜鴻銘也沒有說出那句“我的辮子是有形的,你們的辮子是無形的!”那句名言,但是就沖這句話,譚延闿也是對辜鴻銘敬仰尤佳。

    譚延闿所居住的院子當中,一個身穿長袍馬褂的中年人正站在院中的樹下,譚延闿不用別人介紹也知道這便是來拜訪他的“辜先生”了,能夠在湖廣總督府中姓辜的也唯有那個精通十國語言、頭戴十頂博士帽的辜鴻銘了!

    “今天的天氣真好,不過不及見到先生更能夠讓我感到高興的事了!”譚延闿站在台階上用法語說道。

    辜鴻銘轉過身來笑著用英語說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先生文名在下在總督府中早就知曉了,突聞先生來到武昌,不勝欣喜貿然拜訪有些失禮!”

    “在湯生先生面前,在下哪里敢稱先生?能夠在這里見到湯生先生是我最大的榮幸,在下早聞先生乃是當今中國最頂尖的外語大師,若不是俗事纏身,恨不能早日拜見!”譚延闿又換作流利的德語說道。

    “先生雖然年少,不過《勸學篇》一出,天下又有誰不知道先生大名呢?單憑此一項,組安絕對有這個資格!況且先生主持《強學文摘》,足見先生外語功底深厚,辜某圖自精通十國語言,但卻沒有做類似的事情,實在是汗顏!”辜鴻銘微笑著用德語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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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17:41:45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趣事
“看來辜鴻銘不是對自己一無所知啊,自己這三門語言在人家眼里可真是不夠看的,下次回去說什么也要學一下意大利語來壯壯門面!”譚延闿心中有些慚愧的想到。因為他也就精通這三門語言,若是這個時候辜鴻銘再換一門語言的話,那自己就出丑了,剛才自己真是有些班門弄斧了。

    “辜先生,剛才是小子班門弄斧,不過也是因為在下對先生仰慕已久,在別處聽了許多關于先生的傳聞,所以才開了這么一個小玩笑,其實在下也就勉強使用英法德三門語言,比起先生大才,在下這點本事可真是獻丑了!”譚延闿走到辜鴻銘身前深深的彎腰行了一禮非常真誠的說道。

    “組安切不可妄自菲薄,其實鴻銘真的是對組安非常佩服,想我雖然精通十國語言,日常也是為香帥做些文案工作,翻譯外國報紙也是必不可少的事情,但卻從來沒有想過將外國報紙上的內容摘抄翻譯發行,讓更多的國人清楚外國的情況。組安能夠想到做到,這才是真正的學問,鴻銘佩服!”辜鴻銘趕緊上前扶住譚延闿,誠懇的說道。

    “組安受教了,咱們里面說話,湯生先生請!”譚延闿笑著說道,做出了一個請進的手勢,辜鴻銘也沒有多客套便隨著譚延闿走進客廳。

    “說起外語,在下聽過先生的一件往日趣事:有一天,先生坐在電車上看倫敦泰晤時報,几個同車的英國人覺得好玩,侮辱先生,起初先生銘不理他們,干脆把報紙調頭來看.那几個英國人更來勁,說:‘看,那個中國小子連字都不認得,還看什么報紙?’。這下把先生給惹火啦,先生用純正嫻熟的英語把整段文章念出來,然后說:‘你們英文才26個字母,太簡單,我要是不倒著看,那就一點意思都沒有!’那幫英國孫子一聽都傻啦,趕緊灰溜溜地跑掉。”譚延闿請辜鴻銘在屋中坐下之后,便用一段他聽來的有關辜鴻銘的一件在外國的趣事來開頭,畢竟兩人都是初次見面,考慮到辜鴻銘是在南洋出生,留學西方,行事作風和現在的國人有很大的區別,所以有必要用不同的交往方式來開個好頭。

    果然,辜鴻銘聽后笑著說道:“這都是快十五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我在西洋留學所碰上的,恍然不覺已經快十五年了。”

    譚延闿從辜鴻銘神采飛揚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對這件事非常得意:“傳聞辜鴻銘平生喜歡痛罵西方人,不過這種想法在現在也唯有我可以理解——這種帶淚的表演更是出于民族的自尊……”

    在這個時代開明的人應該還算是很多的,甚至就是在滿清內部也有許多開明的人士,盡管現在中外溝通并不是很通暢,但是已經有很多人開始睜開眼睛通過各種渠道來看外面的世界。這些“開明人士”和已經開始“睜開眼睛看世界”的人群中經過發展后又誕生出一批“明悟者”,這些人也分為不同的等級,而辜鴻銘由于其特殊的經歷肯定當屬“明悟者”中最高等級的那部分人,譚延闿因為有著前生的經驗,所以自然是超脫了這個等級。

    無論是明悟者還是譚延闿,他們都非常清楚中國未來的趨勢,不同的是譚延闿對這種趨勢更加肯定罷了,不過有一點相同的是——他們都是清醒者。在這個時代中什么人最痛苦?無疑是清醒者,譚延闿自己就是一個清醒者,他對中國未來的几十年歷史走向非常清楚,但因為自己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微弱,也是因為對歷史了解的緣故,他在現實面前還是非常畏懼的。

    “在精神病院中最痛苦的莫過于清醒者——可惜我偏偏就是那個清醒者!”譚延闿在面對這個時代一些殘酷的現實后,腦海中就浮現出這么一句話,他可以理解歷史上辜鴻銘的一些行為——他也是個清醒者,不過他比自己知道的更少一些罷了。

    “說不上我們兩人誰更倒霉一些,畢竟辜鴻銘有這種明悟但是他并不十分肯定歷史的發展方向,而自己卻對此非常清楚,從某種意義上看,我比他還要倒霉!”譚延闿心中暗暗的想到。

    有了這個非常具有趣味性的開頭,譚延闿和辜鴻銘之間的談話就顯得更加融洽了許多,當然當譚延闿面對辜鴻銘這樣身上更有“西方化”味道的拜訪者的時候,反而有種熟悉的感覺,他更加適應一些,不用文鄒鄒的說話這么累。

    辜鴻銘非常活躍,說話的時候總是手舞足蹈的,肢體語言特別丰富,也讓譚延闿感到這個人非常風趣,說實在的,他們兩人都有同樣的經歷——總督府幕僚的經驗,不過以張之洞的性格,多半是因為興辦洋務實業少不得要和洋人打交道,像辜鴻銘這樣的人是不得不用,雖然是重用但絕非是張之洞最為核心的那几個人之列,畢竟中西方文化的鴻溝在那里擺著。

    辜鴻銘在國外長大學習,而譚延闿有前生的記憶再加上來到這個時空后也不斷的通過外國報紙來了解外面的情況,所以兩人可以都算得上對這個世界的局勢看得非常清楚的人,兩人談及世界局勢的時候都感到雙方的意見非常契合,更因為譚延闿前生記憶的緣故,闡述世界局勢的時候更加清晰明了,語氣也非常肯定,所出話語讓辜鴻銘深以為然。不一會兩人便稱兄道弟起來,而辜鴻銘也是因為生性詼諧對此毫不為意,反倒是覺得兩人更加親近了。

    “譚組安雖是閉門書齋求功名,但是這份見識卻是所有人都趕不上的,就連我這樣在西方列強國家學習這么多年的人也是不及,可見盛名之下無虛士,此人當真了得,難怪能夠寫出連香帥都贊嘆不已的《勸學篇》,更是要府中幕僚人手一冊。”辜鴻銘心中暗自想到。

    從辜鴻銘的口中,譚延闿知道從德國訂購的機械生產設備將會在半個月后運抵武昌,作為湖北槍炮廠的重要一部分。

    “湯生兄,其實在下已經來武昌有段時日了,這几天一直在武昌和漢陽走動,主要參觀了香帥所興辦的各種洋務實業,心中頗有想法,遂寫出一篇文章,打算若是見到香帥的話可以遞交給香帥,希望能夠有所助益。既然湯生兄今日來訪,小弟也不好藏拙,先請湯生兄一觀,看看有何疏漏,當然文章中一些言語湯生兄盡管直言無忌,畢竟小弟自小跟隨父親身邊也沒有什么見識,難免有些狂生言語……”譚延闿邊說便將桌上墨跡未干的《論湖北洋務產業發展》雙手遞給對面的辜鴻銘。

    “哦?組安一直在看香帥的洋務產業?為兄來看看組安有何高見!”辜鴻銘聽后高興的接過策論,一邊翻看一邊向譚延闿詢問,不一會便將這篇文章看完了。

    “湯生兄,想來在香帥幕府中從事多年,也知道這官場上的一些規矩,這篇文章中除了給香帥附和之言不用管他,其中一些關鍵的東西你我也不用客氣,大可拋開來就當切磋之言!”譚延闿笑著說道。

    “組安,你不用謙虛,從這篇文章中,我才看出我真的比你可差得太多了!”辜鴻銘苦笑著說道:“其實不論別的,就單單這漢陽鋼鐵廠一項,便已經使我們這些湖廣總督府幕僚們累個半死,為了建這鐵廠真的是耗盡了最后一點精力……現在鋼鐵廠中的一部分已經開始生產,前段時間總督府內還為此慶賀過,不過以在下看來,鋼鐵廠中存在的弊病已經埋下,在組安這等眼明心亮的人眼中自然是看得真真切切!這篇文章以我看來真是太好了,可惜就是文章中提出的管理問題,看似組安不愿意多談……”

    “湯生兄真是慧眼,這管理一部分確實是在下不愿意多談的!”譚延闿笑著站起來說道。

    “果然是頭戴十個博士帽的強人,就是不知道他學過管理沒有,但他已經從現在鋼鐵廠的運作中感到不妥了……”譚延闿心中想到。

    “我不愿意多談管理方面的問題是有原因的!”

    “愿聞其詳!”

    “第一,誠如湯生兄所言,這鋼鐵廠還沒有完全建成投產,能夠看出這里面問題的人能有几個?又有几個愿意開這個口?湯生兄既然有所察覺,可曾對香帥提及?!”

    “當時眾多幕僚官員對香帥都是恭賀之言,在下也不好開這個口掃香帥的興致。”辜鴻銘有些慚愧的說道。

    “我的想法和湯生兄是一般的,問題沒有顯露出來端倪,而且香帥此時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就是說出來香帥也未必能夠聽得進去,不如先在這里埋下個伏筆,等香帥心中有所覺察的時候,再詳細的提出來更容易被接受!”譚延闿笑著說道。

    “以張老頭的性格,就算火燒眉毛他也未必肯接受,要不然也不會讓盛宣懷撿這個大便宜了!況且我能夠說什么?是官督商辦?這在于張之洞的眼中是根本不予考慮的,只有等這個漏洞大的補不上的時候,張之洞在巨大的資金壓力下才會面對現實服軟,不然以這種剛強性格的人來接受他并不認同的理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譚延闿心中想到。

    看到辜鴻銘欲言又止,譚延闿擺了擺手繼續說道:“湯生兄心中可能還有些芥蒂,不過古人所說的‘以退為進’也就是這個道理了,這也是無奈的選擇,總比激怒香帥一條路走到黑要好!況且在下就算看到這個問題,提出的解決辦法也不會為香帥所接受!”

    辜鴻銘問到:“有何解決方法?!”

    “以現在看來,也唯有采取‘官督商辦’的解決辦法,湯生兄以為這可能么?先不說香帥作為一個傳統的儒者,對于商人有著本能的不信任,就算香帥愿意,環顧當今中國,又有几人能夠承擔的起鋼鐵廠的費用?這些人又有几個愿意承辦鋼鐵廠?!財力!以在下看來當今中國有此實力的商人可以說不會超過五個,在下在閩浙總督府中就聽聞這漢陽鋼鐵廠所用費用已經是難以想象,這几天我走了走,心中估算這鋼鐵廠若是真的建成了,那總的費用將會達到一個令人生畏的數字,沒有四五百萬兩白銀,哪里能夠建的起這樣規模的鋼鐵廠?!恐怕我所說的這五個人當中,他們的總的家產也不會比這個數多多少,而承辦鋼鐵廠中間又有很多政治上的風險,換了誰又敢冒這樣的風險?!”譚延闿淡淡的說道。

    辜鴻銘聽后沉思半天,最后站起來拱手說道:“組安,你真是不愧為‘少年總督’這個名號,起初幕友們曾經和我提起過,這閩浙總督府能夠當家的是你譚組安,我還不信,但是現在我信了!”

    譚延闿聽后苦笑的擺擺手說道:“這些虛名不要也罷,湯生兄,目前國內這個環境對你這樣的人來說是非常不適應的,但是你還能夠留在這里為國效力,這已經是儒家所說的‘義’和‘勇’了,延闿其實對你真的是佩服的很!”

    “組安謬贊了,我哪里是什么‘義’和‘勇’,不過是家父曾經說過:‘無論你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記自己是個中國人!’我只不過是尊崇家父遺志罷了!”辜鴻銘神色有些黯然的說道。

    “湯生兄,令尊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人!”譚延闿肅容說道,盡管他早就知道辜鴻銘的這段事跡,這句話是他的父親在辜鴻銘留學西洋的時候對他說的,也許在后世的時候不算什么,但是在這個中國正在多災多難的時代,那就真的是讓人心生佩服了!

    “管理問題畢竟還是比較好解決的,目前來看只能夠是讓香帥認識到將鋼鐵廠辦成衙門的壞處,不過是養肥了一些蛀虫罷了,香帥認識到后,必然會讓他們怎么吃進去再怎么吐出來!不過在此之前以在下看來,香帥在辦鋼鐵廠的時候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是更為致命的!”譚延闿說道。

    “剛才看過組安的文章后,我也明白過來了,組安想必要說的是這鋼鐵廠所需要的煤礦和鐵礦吧!我看過之后也是認為這才是最大的命門,留學西洋的時候,我看到的列強大型鋼鐵企業無不是遵從選址要靠近煤礦或鐵礦的地方,兩者兼顧或是先顧一頭,除非那個國家本身就沒有鐵礦或是煤礦也要選擇一個交通比較便利的地方。漢陽鋼鐵廠論交通算是方便了,但是這煤礦和鐵礦卻是兩邊都不靠,這實在是個大問題,香帥當初認為‘中國之大,何所不有’,所以并沒有認真看待,我也不是學這個的,心中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是也不好說什么。”辜鴻銘有些低沉的說道。

    “湯生兄至少對此還知道一些,我卻是對此一無所知!”譚延闿笑著說道:“我們家祖籍就是湖南,家父曾經對我說過,這湖南湖北兩地煤礦和鐵礦儲量并不是很丰厚,我看過這鋼鐵廠的氣局之后,也是覺得湖廣兩地所儲的煤礦和鐵礦恐怕很難滿足這么一個巨型鋼鐵企業的生產。恰好几個月前我曾在來湖南的時候途徑江西萍鄉的時候,聽聞那里有個儲量非常丰厚的煤礦,便胡亂寫上的,也不知道香帥用不用的上,這不過是給香帥一個參考罷了!”

    “其實我覺得香帥在興辦實業的時候,中間出現的問題還有很多,這鋼鐵廠不過是有些問題罷了,不是不可以解決,最難辦的是香帥的總體布局好像有些問題。”譚延闿想了想后說道。

    “敬請賜教!”現在辜鴻銘經過這一番談話后,對譚延闿已經是非常佩服了,口中不知不覺的用上了敬語,不過他心中到是覺得沒有什么不妥。

    “不敢說賜教,只是全盤看過香帥的洋務產業后,心中有些疑問而已,說出來也好讓湯生兄為在下解惑……縱觀香帥的洋務實業,可以看到冶金、礦業、軍工、紡織這一套比較完整的現代大工業體系,這種氣魄在中國是以前所未曾有過的!不過可能是因為在下書生味道重了些,竊以為這個順序應該有所對調,應該是紡織產業為第一位、礦業次之、冶金再次之,最后一切完備后才是軍工。畢竟這樣層層疊加下來,紡織產業是見效最快的,能夠在短時間內賺取利潤從洋商手中分得本來就是我們中國的利益,以此為資金積累后,再發展礦業,這也是比較賺錢的,最后等自己的本錢足了再來干冶金……現在香帥的攤子鋪的是不是太大了,這樣一來香帥所要面臨的資金壓力將會是不可想象的!”譚延闿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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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17:41:55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隱憂
辜鴻銘搖搖頭苦笑著說道:“組安真是奇才,這個問題卻是從來沒有人想過,不過組安現在提出來后,仔細一思量也確實如此。我在香帥幕中從事多年,就從這鋼鐵廠籌划開始建立之后,香帥和我們就為了這銀子几乎都要愁白了頭。當初若是悉心安排,按照這個順序來發展的話,確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財政窘迫。”

    譚延闿安慰的說道:“鋼鐵企業所產生的利潤遠非紡織業可以相比,香帥把這鋼鐵廠建起來之后運作一段時間所產生的利潤便足以給以后的洋務實業提供后續資金了,不過困難几年這是肯定的。我這次來湖北也是先考察一番,然后再作考慮,想在回去之后在湖南或是福建、浙江開辦洋務實業,當然和香帥所做的自然不能相比,只是進行一些嘗試罷了。”

    辜鴻銘聽后非常有興趣的問到:“組安打算興辦那些洋務實業?”

    “還沒有最后確定,不過有几項可以作為選擇。興辦洋務實業肯定離不開資金,這件事我還沒有和家父商量過,若是家父支持的話,那可以采用官督商辦的方法引進西洋設備建立繅絲廠、紡紗廠、制麻廠和織布廠,當然考慮到香帥這里已經有了規模不小的織布廠,自然這織布廠將會建立在江浙一帶,其余三廠可以在湖南建廠;家父若是不同意依靠官府力量來興辦洋務實業的話,那我就自己掏錢建廠一個個慢慢來!”譚延闿笑著說道。

    辜鴻銘笑著說道:“那令尊一定不會支持,要知道令尊對你在科舉考場上期待可是甚高啊!”

    “科考之事對我而言壓力不是很大,唯有讀書唄,我最不怕的便是背書,聽聞湯生兄可是此道高手啊!”譚延闿笑著說道。

    “那還是我剛到西洋的時候,因為語言不是很通,所以便用著死記硬背的方法來學習外語。”

    “不管怎么樣,繅絲廠是必須要建立起來的,這對于國家有著非常大的好處,要知道我們的近鄰在生絲出口這方面可是占了大頭,為其換來了非常緊缺的資金。這塊肉說不上我譚延闿也要分上一塊,我就不信我用最好的機器加上蠶繭也是兩湖所盛產,綜合下來這生絲成本定然要比他們低,壓制他們在這方面的市場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譚延闿有些嚴肅的說道。

    “我們的近鄰?組安莫非指的是日本?!”辜鴻銘問到。

    “不錯,日本經過明治維新之后,國力已經日趨強盛,加上日本立足島國,物產資源貧乏,加上各種自然災害頻繁爆發,使其國民上下都有著一種迫切的生存危機感。日本強盛了就必然會擴張,而且是朝大陸上擴張,縱觀周邊,最佳的選擇莫過于我們這個老大中國了。所以任何能夠打擊到日本的產業,我譚延闿都有興趣去做!”譚延闿肅容說道。

    傳聞辜鴻銘生性風流,娶了個日本老婆,還特別愛逛妓院,當然逛妓院和他在西洋的留學經歷有著非常密切的關系。據說辜鴻銘的外國養父故意把他安排在一個仰慕中國文化的法國著名妓女家的隔壁,借著向這位名妓傳授中國文化的機會,讓妓女給他講解現實中的政治——來拜訪這位妓女的人可都是政界的頭面人物,所以辜鴻銘最初的政治課是這個名妓來傳授的。

    辜鴻銘逛妓院到底是真風流還是真下流,這對譚延闿來說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種教育方式也給他一種特別的感覺——就像現在中國最著名的“紅燈區”北京八大胡同一樣,每天晚上北京有多少高官化裝出入其中,若是有個在八大胡同中的名妓作朋友,那將會是一筆非常寶貴的政治資源。當然譚延闿對此也就是想想而已,他前生的時候哪怕三十多歲都沒有結婚,也沒有想著去這種聲色場所來解決問題,他不是聖人,但卻有著極強的自制力,對于愛情的美好向往使他對逛妓院這種事還是挺反感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認辜鴻銘的外國養父手段想法比一般人要高明的多!

    “湯生兄,你應該注意到最近几期的《強學文摘》中都有很大一部分內容介紹的是有關日本的內容,你知道為什么嗎?”譚延闿看到辜鴻銘若有所思便問到。

    “請說!”

    “從光緒六年起,日本就開始重視加強陸海軍的實力,尤其是在光緒十六年起,日本更是將國家財政的六成都用來發展陸海軍,尤其是海軍實力增長的極為迅速。前段日子我在福建的時候,聽說一則有關日本的傳聞……”

    “什么傳聞?”

    “日本明治天皇決定每年從自己的宮廷經費中撥出三十萬元,再從文武百官的薪金中抽出十分之一,補充造船費用!你知道現在我們中國舉國上下在做什么嗎?!”

    辜鴻銘嘴里面有些發苦的說道:“太后六十大壽……”

    “哼哼!”譚延闿冷笑了一聲說道:“官場上有句非常有意思的名言是關于當今太后的,不知道湯生兄可知否?”

    “什么名言?”

    “逢甲不利!呵呵,雖然是個笑談,不過我觀當今氣象,恐怕明年會有暴雨來臨,不知道我們這個老大中國能否挺得過去?!”

    辜鴻銘嘴角勉強的笑了笑說道:“也許沒有這么倒霉吧?!”

    “在下現在對日本的一舉一動都非常關心,湯生兄可知半個月后到達武昌府的無煙火藥生產設備么?其實我從德國總共弄了兩套回來,第一套在三個月前便先照顧北洋送過去了,現在無煙火藥廠已經建起來了吧?危局之前不是我輩所能夠左右的,但能夠盡一分心力便是一分,不過對于未來我還是非常的擔憂……”譚延闿有些頹唐的說道。

    辜鴻銘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年近十六七歲的少年居然如此了得,可惜面臨現實他們同樣是無能為力。譚延闿見這次談話因為涉及到日本問題而顯得有些沉悶,沒有辦法,對于甲午戰爭他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只要一提起日本他就有些咬牙切齒,可惜偏偏現在他卻沒有這個實力來參與這種高層決策。為了緩和兩人的談話氣氛,譚延闿立刻挑選了几個非常有意思的話題,來轉移兩人的視線,不過談話到了這個份上,大家也都沒有多少談興了,聊了一會后,辜鴻銘便起身告辭了,但是他在臨走前還是向譚延闿保証,將會促成他和張之洞的會面。

    “也許我該挑個時間北上去天津看看老李同志,也許會有更大的收獲也說不定!”譚延闿在送走辜鴻銘之后,心中暗自想到。

    歷史上的甲午戰爭已經一天比一天近,想要在短短的一年時間內改變這個戰果是不可能的,不過若是能夠給予日本造成一定的創傷,迫使其在談判桌上不會占據絕對上風,《馬關條約》的損失更小一點,譚延闿也就知足了。

    就譚延闿所知道的甲午海戰,陸上朝鮮戰場上的失利是因為葉志超貪生怕死臨陣脫逃所造成的,而海上北洋水師與日本聯合艦隊的戰斗失敗的原因有很多,不過因為北洋水師已經從兩年前便已經停止了進口炮彈,而自己的軍工生產被一些貪官污吏所把持,保家衛國的炮彈里都敢用實心彈或是干脆以“降低成本”為名填充沙子!

    對于海戰,譚延闿是沒有辦法的,只有捐贈設備生產更大威力的無煙火藥設備,能不能在海戰中起多少作用,這就要看天意了。不過要是對付葉志超的話,他還是非常有辦法的——他前生的醫藥學博士名頭可以濟世救人也可以讓一個人在不知不覺中減壽十年,干掉葉志超對于譚延闿來說難度并不大。也許清廷會再派一個貪生怕死的將帥去統領朝鮮戰場上的清兵,這種可能性非常大,但是對于譚延闿來說能夠做到的也只有這么多了。

    天還沒有黑,中午剛剛離去的辜鴻銘又返回客棧,這次他來是代表張之洞向譚延闿發出邀請的。張之洞在得知譚延闿已經到了武昌府,感到非常高興,一方面由于他對譚延闿所開辦的《強學文摘》非常看重,后來又有戒毒丸,要知道張之洞對于鴉片是立場非常鮮明的主張禁絕的,在陝西的時候就展開禁煙活動,不過卻沒有取得多少效果,有了戒毒丸,張之洞感到自己在禁絕鴉片上取得的成效非常顯著。可以說除了閩浙一帶之外,湖廣總督張之洞是戒毒丸最大的買家,也是出于結好張之洞的需要,譚延闿在湖南開設健民藥業最主要的對象便是張之洞,而且還給予了非常優惠的價格,這讓張之洞感到非常滿意。

    說起來張之洞最贊賞的便是譚延闿的《勸學篇》,再加上他剛剛知道譚延闿在湖南鄉試中取得了解元的功名,張之洞也是解元出身,后來又在殿試中得了探花,雖然任地方大員數十年,身上這種讀書人的味道已經淡了很多,但是他對于功名還是非常看重的,尤其是對有文名的讀書人更是看重。譚延闿年紀雖小,但是既有功名又有文名,更是對了張之洞的品味。明眼人都知道譚延闿寫的《勸學篇》是在為洋務派說話,偏偏文章漂亮的連保守派都為其拍案叫絕,經過慈禧太后和皇帝的上諭,《勸學篇》普及起來當真不是用一個“快”字來形容的,一時間全國大大小小的洋務派們都感覺環境有了明顯的好轉,而更多原來是保守陣營的人也開始思索強國之路的問題來。

    “張之洞的手筆果然和一般人不同啊!”譚延闿坐在湖廣總督幕友堂中,這里也是燈火輝煌,但是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是這里用的是電燈!湖廣總督府幕友堂的名字叫 “廣益堂”,據說這是幕友堂揭名和電燈是同一天進行的,那天正好是張之洞的幼子滿月,張之洞用這種特別的方式來為幼子過滿月,也算是開了先河了。聽聞在中國裝電燈,這湖廣總督府還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廣益堂中前后裝了正好一百個燈泡,這也是因為發電機功率有限只能夠支撐這么多燈泡,發電機是從香港購進的。雖然這在譚延闿眼中沒有什么,在前生的記憶中,北京城內的燈光景觀遠比這要輝煌的多,不過來到這個時候這么長的時間里,他還是頭一次看到電燈,多少有些欣喜。

    “其實無論是這廣益堂中的電燈泡還是武昌、漢陽兩地的鋼鐵廠等洋務實業,都顯示了張之洞是一個實用主義者,想想張之洞原來做京官的時候可是清流派的首領之一。做地方官和做清流京官有著明顯的不同,前者大多都是實用主義者,相對比較開明,而后者是屬于那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修個鐵路也是破壞風水……”譚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譚延闿的老爹譚鐘麟做了一輩子的官,翰林也待過,地方知府也任過,不過給他感觸最深的莫過于做督撫這樣的封疆大吏,能夠走到這一步的人在某種角度上來說可以稱為“人杰”了。督撫和翰林言官往往是針鋒相對的——一個要腳踏實地的做實事,另外一個卻抱著自己的理想來反對自己所看不慣的,所以這也就行程了兩種對立的人生哲學——實用主義和理想主義。當然這兩種人都非常少,翰林言官多半是依附于某個勢力,說他們為了自己的理想還真高看了他們,而督撫中肯干實事的人也很少,至少譚鐘麟自認為自己在最近這几年確實是懈怠了。

    “張南皮是個好總督,至少要比李合肥強得多!兩個人都是洋務派領軍人物,但是論起個人操守,見面就問是不是兩淮老鄉的李合肥就差出八條街去了,可惜張南皮心中那股傲勁也是多少讓人受不了,而且看他把漢陽鋼鐵廠恨不得建在總督衙門對面來看,此人多少有些好大喜功……”這是譚鐘麟對這兩個人的評價。

    “架子高點就高點吧!”譚延闿心中頗有些無奈,來到湖廣總督府的他可沒有像去老丈人那里一樣受到了高規格的接待,可能是張之洞真的臨時有事脫不開身,或者是看不起自己這個剛得舉人功名的總督公子,他來到這廣益堂已經有點時間了,但是這張之洞卻就是不露面,把自己晾在這里和一群幕僚談天說地。

    “在下觀《勸學篇》可以分成兩個部分,前部分寫的是務本之事,有點類似于《庄子》的內篇;后半部分寫的是通用,類似于《庄子》的外篇……”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捋著胡須說道。

    這個發話的中年人便是湖廣總督府的總文案梁鼎芬,他在桑治平隱居后便稱為這總督府的幕僚之首,同時也是張之洞所支持的兩湖書院的山長,不過有意思的是這梁鼎芬的字和自己老丈人手下的總文案劉人熙的字是一樣的,都是叫“節庵”。

    “節庵先生過獎了,在下年少見識短淺,所做《勸學篇》哪里可以和先賢所著的《庄子》相提并論?且不說見解上的差異,那一派恢詭瑰麗哪里是后人可以學得到的,庄子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在下可不敢方駕攀比!”譚延闿謙虛的說道。

    “不過某觀《勸學篇》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之意,組安在《勸學篇》中引述了日本明治維新變法圖強的事例,也對此進行了深入的評說,卻在最后比較委婉的提到了現今中國的狀況,看來組安是非常欣賞在中國也進行日本那樣的變法圖強的;還有對于科舉考試組安也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可惜這兩點寫的很深入,但是卻沒有像其他章節那樣對于現今中國所提出有針對性的建議,不知是否?”梁鼎芬跟隨張之洞多年,能夠在這“洋務殿軍”手下作總文案職位也絕非是浪得虛名,他能夠在《勸學篇》中看出這么多問題,譚延闿心中一點也不奇怪。

    在《勸學篇》初稿當中,譚延闿是對變法和科舉考試提出過很深的見解,老頭子看著也非常高興,不過在接下來的修改當中,老頭子還是非常直白的告訴他“組安,這本書將會給你帶來很高的名譽,但書中所涉及的敏感話題,還是要淺嘗輒止便好,聰明人自然可以從這字里行間之中看到你所要表達的意思,看不出來的也就沒有什么真本事。你需要這本書給你帶來的榮譽,而不是巨大的爭議,況且為父官居閩浙總督,有很多人都在盯著為父,所以這樣的話題還是要做些特別的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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