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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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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戒念] 北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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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17:46: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苦戰
隆隆的炮聲讓方伯謙沒有什麼時間來仔細觀察吉野中彈的部位,在對方兩門一百五十毫米主炮和近二十門一百二十毫米主炮的射擊下,右滿舵的濟遠艦此時正處於對方最宜瞄準的狀態,整個船身橫在對方面前經受對方的炮擊。不過也正是因為濟遠出人意料的航行,讓濟遠艦非常幸運的躲過了日艦剛開始的頭兩分鐘射擊,等調整船身向東北方向行進的時候,居然一發炮彈都沒有落到濟遠的身上。

    不過等濟遠調整船姿以最快的速度想要從嚴島號的左邊水域穿行過日本艦隊的時候,轟的一聲,濟遠的左舷終於挨上了一發炮彈,指揮台的玻璃在第一時間全部被震碎,方伯謙感到自己的身體直接像被拋出的皮球一般撞到了指揮台的艙壁上。

    等方伯謙反應過來的時候立刻掃視了一眼指揮台,心中不禁有些暗自慶幸,指揮台沒有被直接擊中,只是自己的大副和二副和自己一樣,被剛才的炮彈衝擊力給震了一下而已。他跑到指揮艙的另外一邊才看到原來是濟遠的左舷前部靠近前主炮的部位被擊中一彈,有幾具殘缺不全的水兵屍體躺在周圍,看到前主炮塔還在水兵的操縱下調轉方向,他終於放心下來。

    從剛才炮彈爆炸的威力來看應該是一百五十毫米口徑炮彈擊中了濟遠--「該死的吉野!」方伯謙吐了口唾沫,將頭上的海軍帽正了正喊道:「前主炮準備好沒有?」

    「準備好了!」

    「瞄準吉野,打!」隨著方伯謙的一聲怒吼。濟遠艦雙聯裝二百一十毫米前主炮塔發出了怒吼。方伯謙透過淡青色地煙霧從望遠鏡中緊盯著吉野,可惜卻沒有看到任何反應,心下正在懊惱地時候。卻聽見濟遠艦上的水手們發出一聲喝彩聲,心下正疑放下望遠鏡想要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值得在大戰中還這麼高興,結果卻看到嚴島艦的左舷指揮塔附近冒出了熊熊地火光,伴隨而來的還有陣陣濃煙從嚴島號的艙室中冒出來。

    「他***,沒有想到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沒打到吉野卻命中了嚴島!」方伯謙大笑的說道。

    「裝彈,放棄吉野瞄準嚴島左舷,打!」沈壽昌大聲喊道。儘管吉野艦是日本的旗艦,但是作為專門對付定鎮兩艦地日本三景艦的價值也非常高,濟遠艦已經快要行駛到和嚴島艦平行的位置,吉野艦被嚴島艦當在後面,放棄吉野能夠給嚴島予以重傷也是大功一件,這樣一來依照日本人的性子非要發瘋不可。那樣威遠和廣乙脫身的把握就更大了。

    濟遠艦上的炮手被戰鬥開始這分別命中吉野和嚴島的三炮大大提高了氣勢,相對於濟遠的兩千二百噸排水量,嚴島和吉野都是接近四千三百噸地大傢伙。偏偏人家都是服役連三年都不到的新戰艦,航速比濟遠要快多了。想要毫髮無傷的從對手的炮口下找生路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地事情,現在也只有和日本人拼上老命了。趁著人家架勢還沒有擺開,能多打上一炮自己逃命的機會就大上一分。在生存還是死亡地選擇下,濟遠艦的炮手們拚力操縱前主炮,儘管三月末的海上冷氣襲人,炮手們都脫光了衣服露著膀子,將巨大的炮彈分別裝填進入炮膛,快速旋轉炮塔將炮口瞄準了即將擦肩而過的嚴島號,短時間內便做好了發射準備。

    正當濟遠艦的前主炮炮塔做好發射準備,方伯謙異常亢奮的下令射擊的時刻,「轟轟」的爆炸聲中,方伯謙的身體再一次被威力巨大的炮彈爆炸所產生的衝擊波給掀了起來,整個人後仰著撞到了艙壁上,在角落裡面頭耷拉著生死不知。整個指揮台中沈壽昌第一個從爆炸後恢復過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滿屋的血肉--二副何建章一隻手被彈片割裂甩到離自己身體不到一米的地方,就連胸膛也血肉模糊成了一片,眼看就已經沒命了。

    沈壽昌也在剛才的爆炸中額頭被一塊小彈片掃過,幸好位置不是很正,否則他也是立刻斃命的份。當沈壽昌看到牆腳一邊的方伯謙,便立刻連滾帶爬靠了過去,在他的晃動下方伯謙終於恢復了知覺,不過他的腿被一塊彈片擊中,鮮血把他藍色的褲子染成了黑紅色。

    方伯謙看到沈壽昌後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在沈壽昌的攙扶下踉蹌的走到窗前,在他的眼前呈現了一片地獄的情景--以前主炮為中心,四處散落著水兵們的肢體,居然連一件完整的屍體都沒有,鮮血和黑煙將前主炮塔變成了人間地獄。

    「這是嚴島的一百二十毫米炮!」方伯謙腦袋裡面立刻想到了嚴島艦上不僅裝備了一門三百二十毫米的主炮,還有十一門一百二十毫米的大炮,顯然剛

    次齊射一下子終結了濟遠艦的好運,這一次就造成了嚴重的損失!

    正當方伯謙被眼前這一切所震住的時候,前主炮塔的碎屍堆裡面豁然站起了一個人!沈壽昌看到那個人正是濟遠艦上的優秀實習生黃承勳,但此時黃承勳的一隻胳膊已經消失了,他艱難的站起來一個踉蹌又倒出了主炮台……

    方伯謙看到這一幕後胸腔中似乎有團火焰堵在裡面在燃燒,不過他和沈壽昌很快便看到跌出主炮塔的黃承勳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居然又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靠著僅有的右臂扶著炮塔裝甲鑽進了炮塔。方伯謙和沈壽昌不敢往下想黃承勳受了如此重的傷還要進入炮塔幹什麼,不過就在他們眼眶中充滿了熱乎乎的液體的時候,濟遠艦雙聯裝主炮轟的一聲打響了。

    「轟!」地一聲,方伯謙和沈壽昌便聽到西邊傳來震耳欲聾地聲音--那裡只有日本艦隊。但是濟遠艦周圍並沒有水花濺起也沒有被炮彈打中--「日艦上爆炸啦!」指揮台上的兩人聽到濟遠艦水手們傳來的呼喝聲。

    「轟轟……」這個時候方伯謙和沈壽昌才清醒過來--黃承勳剛才那炮擊中了日艦嚴島號!

    黃承勳地那炮確實是擊中了嚴島艦。此時在方伯謙兩人的望遠鏡中,平行相對行駛的日艦嚴島艦上面正在面臨真正的世界末日--這會不是剛才擊中嚴島艦艙室那樣光是冒出濃煙了,這一次在濃煙中隱隱傳出了陣陣的爆炸聲。兩枚二百一十毫米的主炮炮彈爆炸威力驚人,從戰艦艦身船艙中冒出來地大火的高度和戰艦的桅桿一樣高!嚴島艦上的日本士兵在甲板上四處奔走,估計是想要撲滅眼前的大火,但是和龐大的火焰相比,那小小的人影所做的努力是這麼微不足道……

    「益堂!估計是擊中了嚴島地要害,不然哪裡來的這麼大的火?」沈壽昌激動的說道。

    「趁他病要他命!」方伯謙咬牙切齒地說道。「清和,傳令船行東北,使用後主炮繼續向嚴島射擊,待到時機成熟之際使用魚雷攻擊嚴島,成與不成皆速速退出戰場!」

    方伯謙腿傷甚重,簡單的包紮之後便坐在指揮台上坐定,由沈壽昌來接手指揮濟遠艦。此時濟遠艦距離嚴島艦不過一公里遠,嚴島艦上除了有一門令人望而生畏地十二寸主炮之外。還有十一門一百二十毫米副炮,但是因為剛才黃承勳死命一擊,兩發炮彈分別擊中了嚴島艦的左舷,其中一發炮彈萬分運氣的打進了剛才的著彈點。造成了嚴島艦內部不斷的爆炸,看架勢不是擊中了彈藥艙便是擊中了鍋爐動力設備引起連環爆炸。

    嚴島艦受創嚴重。則給了濟遠艦一線生機--嚴島艦自己已經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因為陣形緣故正好擋在了吉野和濟遠艦之間,讓吉野瞭望塔上的觀測水兵眼睜睜的透過嚴島艦冒出的濃煙看著濟遠艦全速從左邊通過,而吉野艦空守著龐大的打擊力量卻毫無作為。

    -

    沈壽昌一邊指揮管輪先向嚴島靠了過去,讓部署在濟遠艦左側的五門三十七毫米機關炮準備靠近後掃射嚴島艦甲板,此外還有四門七十六毫米的副炮不斷的抵近向嚴島艦射擊。沈壽昌的想法非常簡單,就是不讓嚴島艦上的日本人去救火,況且這麼直衝著嚴島艦駛去不僅可以大大降低自己的暴露面,魚雷的攻擊距離有限,只有靠上去再打個右滿舵才有機會讓濟遠艦後面的兩個三百八十毫米的魚雷攻擊嚴島艦--他的機會只有一個,便是靠魚雷給予嚴島致命的重創,甚至是擊沉它!

    放在以前面對嚴島艦這樣的龐然大物,不要說是擊沉就是正面單對單的展開攻擊,這都是沈壽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嚴島艦是日本投入使用不久的新艦,速度快不說,人家的主炮可是專門來對付定鎮兩艘巨艦的,更何況十一門一百二十毫米的副炮也足以幹掉個頭小了一半的濟遠艦。可是現在機會來了,濟遠走了狗屎運居然把嚴島重傷了,嚴島艦上冒起的濃煙和不時傳來的爆炸聲讓沈壽昌渾身發熱,最有利的便是嚴島的速度明顯的放慢了,沈壽昌估計剛才的那一炮擊中的是嚴島的動力系統,否則哪裡來的連環爆炸聲?

    是死是活就看這一下的了!要是能夠讓嚴島雪上加霜,旁邊的兩艘日本戰艦絕對不會見死不救,最好是吉野能夠停下來救援嚴島,這樣濟遠就可以絕處逢生了!

    嚴島艦上的日本官兵看到濟遠艦靠過來,在片刻的發呆之後,瘋狂的運作起來,除了不斷的加派人手想要解決戰艦所受的創傷之外,左舷能夠動用的炮火不要命的向濟遠傾瀉過來,兩艦上面的機關炮和小口徑副炮倒是成了主角。嚴島艦上尚

    的一百二十毫米副炮也加入戰鬥中來,短短的一二百居然連中四發一百二十毫米炮彈,不過讓沈壽昌慶幸的是這些炮彈都沒有擊中濟遠艦的水線以下,做為「穹甲快船」,最怕的便是被炮彈擊中沒有裝甲保護地水線以下部分。只要挨上一發就會讓濟遠戰力大損甚至會有沉沒地危險。

    「已經不能再近了!」沈壽昌攥了攥拳頭。此時排水量四千噸的嚴島艦就近在咫尺,兩艘戰艦上的中日水兵拚命地用機關炮互射,一些水兵甚至從船艙中拿出了步槍。只要再向前靠近一點,連步槍也都要上了!

    「右滿舵!右滿舵!魚雷艙加壓,後主炮準備發射!」沈壽昌大聲的喊道,此時的嚴島艦已經徹底停了下來一動不動,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自己停下來的,但是沈壽昌估計這次嚴島艦的鍋爐可能在剛才的一陣連環爆炸中出了問題。不然在大戰中不會無故停船,這簡直是自殺!

    方伯謙突然連滾帶爬地跑出指揮台,臨走還大聲喊道:「清和,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去魚雷艙,他***,非要把這個大傢伙干沉不可!」

    沈壽昌立刻叫了名水兵跟上攙扶方伯謙,生怕出了什麼問題。隨後便指揮管輪連續右滿舵,爭取把尾部魚雷管以最佳姿態對準嚴島艦。

    「慢行!慢行!調整好姿態,讓尾部魚雷管對準嚴島艦!待到魚雷發射後,隨時準備加速!」沈壽昌興奮的對著通風道大聲喊道。

    方伯謙在水兵的攙扶下。拱著身子快速的來到魚雷艙,高聲喊道:「魚雷發射管加足氣壓了沒有?!可不可以發射?!」

    幾個汗涔涔的水兵正在忙碌著。其中一個回過頭來說道:「方管帶,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發射,現在已經可以打到嚴島的艦首了!」

    方伯謙知道這滿臉油泥的人是魚雷大副穆晉書,聽後立刻探出腦袋看到此時地濟遠艦又往東偏了一點,速度也降下來了,他知道這是沈壽昌為他創造機會,同時他也注意到嚴島好死不死這個時候居然停下來了!

    「預備,放!」方伯謙大聲吼道。話音剛落,就聽嗖的一聲一枚魚雷從濟遠的尾部跳出去扎進海水中衝著不遠處的嚴島衝過去。

    嚴島艦距離濟遠是如此之近,當日本水兵看到濟遠向他命發射魚雷後,和剛才拚命抵抗地情景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整個嚴島艦甲板上日本水兵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亂成一團,甚至有地日本水兵乾脆就直接從甲板上跳海了。

    方伯謙看都沒看,直接轉過身來衝著魚雷艙中水兵大聲喊道:「另外一具魚雷準備好了沒有?聽我的號令,預備,放!」

    當濟遠釋放第二枚魚雷的時候,方伯謙扭頭看到第一枚魚雷高速的正向嚴島艦的艦首駛去,魚雷尾部水翼從海面上劃開一道波痕,距離嚴島艦已經不足五十米了,可是嚴島艦依然沒有動靜,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第一枚魚雷絕對可以命中嚴島艦!

    正當濟遠艦上下官兵都在關注那兩條發射出去的魚雷是否可以擊中嚴島艦的時候,「轟轟」數響,濟遠艦周邊濺起了數朵大水花,左舷前部甚至還被擊中了。

    方伯謙一看用拳頭砸了下甲板:「他娘的,陰魂不散的吉野!」

    此時因為嚴島艦徹底停了下來,吉野艦航速快反而全艦超過了嚴島艦一大截,在超出嚴島艦後,吉野艦立刻將所有能夠夠得著濟遠艦的火炮全部瞄準濟遠,一次齊射除了一發一百五十毫米的炮彈擊中濟遠之外,其餘都落到了四周。

    方伯謙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爬出魚雷艙便向指揮台跑去,一邊跑一邊喊道:「清和!加速!左滿舵,用嚴島擋住吉野!」

    不用方伯謙喊,沈壽昌在指揮台上也看到濟遠的兩枚魚雷已經發射出去了,立刻向總管輪發出命令:「全速前進!」不過當他聽到方伯謙的喊聲後,立刻又補充下達了一個命令:「左滿舵!用嚴島來擋住吉野的炮火射擊路線!」沈壽昌在下達完命令之後,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從指揮台上直接跳到甲板上,向方伯謙跑過去想要接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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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17:46: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絕望
就聽「轟轟」數聲炮彈的巨大響聲,沈壽昌和方伯謙相隔近十幾米遠兩人都被震倒在甲板上,方伯謙因為腿傷重心低直接趴在了甲板上,沈壽昌卻在被震倒後加上濟遠左滿舵被甩出濟遠艦,好在及時用沒有受傷的胳膊抓住了欄杆吊在濟遠艦的外側。方伯謙連滾帶爬和一名從船艙中跑出來的水兵合力將沈壽昌拉了上來,還沒有等他們慶幸逃的大難,濟遠艦又被擊中了,不過這一次他們卻滾到了剛才那個水兵跑出來的船艙中。

    等方伯謙和沈壽昌簡單的在那名水兵的幫助下走出船艙準備回到指揮台的時候,這才發現剛才被擊中的地方居然是指揮台,整個指揮台被一枚一百五十毫米炮彈打了個正著,變成了一堆廢鋼鐵,還引發了火災。

    看到指揮台變成一片廢墟,方伯謙和沈壽昌直冒冷汗,兩人居然能夠在這種情況下先後離開指揮台逃得大難,這簡直是白撿了一條姓名,可憐指揮台上還有駕駛二副何廣誠和德國總管輪哈富門在裡面,估計這下連屍首都沒有了!

    還沒有等兩人來得及感歎,就聽「轟」的一聲巨響傳來,不過這不是濟遠艦上的爆炸聲,而是他們的「鄰居」日艦嚴島艦上的爆炸聲--嚴島艦被第二發魚雷擊中要害,在魚雷爆炸的同時引發了嚴島艦大爆炸!後來方伯謙才知道第一發魚雷恰恰擊中了嚴島艦的艦首,差一點就從艦首竄過去了,但是卻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沒有爆炸。不過第二發魚雷因為濟遠還在右滿舵當中。所以魚雷的命中點在嚴島艦地正當中,一下子捅了馬蜂窩,給嚴島水線下開了一個直徑一米地大口子。最要命的是還命中了嚴島艦的一個彈藥艙,徹底將嚴島艦送上了通往地獄地「特快專列」!

    儘管嚴島艦上的大爆炸引來濟遠艦上的水兵一陣歡呼,但是沒過幾秒鐘這種歡呼都銷聲匿跡了--嚴島的遭遇反而更加刺激了日本人,吉野艦上所有能夠瞄準濟遠的大炮都不要本錢的向濟遠開炮,就連稍微靠後吉野地比睿艦也使用它那老舊的一百五十毫米炮向濟遠開炮。一時間濟遠艦周圍的海域炮彈濺出的水花此起彼伏,就連濟遠艦身也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連中六發炮彈--雙方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方伯謙在水兵的攙扶下前往駕駛艙。而沈壽昌則往冒著此起彼伏的水花前往反擊吉野地第一線--艦尾的一百五十毫米後主炮塔。濟遠艦的總管輪梁祖全正在駕駛艙親自駕駛濟遠艦,此時濟遠所遭受的日艦炮火報復已經讓原定計劃全部落空,東北方向梁祖全是不敢去了,現在為今之計只有靠還沒有沉沒地嚴島艦來阻擋吉野的炮火射線,雙方相向而行會將中日雙方地戰艦距離拉開,等吉野和比睿掉頭的時候濟遠就可以趁機加速馬力逃脫。

    方伯謙來到駕駛艙,此時濟遠成功的向嚴島靠攏,利用其艦身來暫時獲得了安全。就是這樣,日本人還冒著給嚴島雪上加霜的危險朝濟遠開炮,不過準頭上卻差了很多,濺起的水花甚至都不能夠到達濟遠。此時濟遠上的水兵們還可以聽到嚴島艦上此起彼伏的爆炸聲。不過這時的連環爆炸聲可比剛才壯觀多了,連聲雷響。冒出的黑煙火焰遮蔽了周圍的海域,方伯謙朝後一看覺得這是一個機會立刻命令梁祖全全速向東北行駛,嚴島的黑煙會使得吉野比睿的火炮更加沒有準頭。

    沈壽昌在來到後主炮塔的時候,水兵們正向吉野開炮,似乎是前主炮那有如神助的運氣沒有降臨在後主炮上,好不容易打出的炮彈都沒有擊中吉野,而且後主炮上面一體化炮彈只有五六枚,這個時候嚴島的黑煙也同樣影響了濟遠的準確性,所以後主炮射手英國人湯馬斯只是趁機用老式炮彈繼續攻擊嚴島--這麼近的距離炮彈的準確率非常高,降低炮口平射幾乎是一打一個准。

    沈壽昌對於湯馬斯的決定也是深以為然,仗都打到這個份上了,雖說嚴島遭受了巨大的創傷,萬一日本人走了狗屎運嚴島運好死賴活的就是不沉,那前面的死戰豈不是全都打了水漂--「干沉嚴島,使用一體化炮彈,爭取臨走前給它火上澆油讓它徹底沒救!」沈壽昌惡狠狠的下達命令!

    隨著沈壽昌的命令下達,嚴島艦這艘日本海軍上下最為看重的三景艦之一就注定了它最終的命運,在五分鐘之內,濟遠將三枚一百五十毫米的炮彈傾瀉到嚴島艦已經深受重創的艦身中部,由於靠的近再加上濟遠炮手的有意為之,居然有一枚又鑽進了剛才炮彈擊中的位置--這已經是第三枚

    中同一位置,前兩枚二百一十毫米的炮彈讓嚴島的動癱瘓,但是這枚輕鬆鑽進嚴島艦身的一百五十毫米對嚴島完成了致命的一擊--鍋爐艙徹底爆炸,加上魚雷擊中了彈藥艙連環爆炸所產生的巨大洞口,嚴島以看得見的速度加速沉沒。

    在海水漫過嚴島甲板的時候,沈壽昌心情激動的掏出懷表--下午三時十五分!這兩個小時就像做夢一般,濟遠艦光是被敵人的一百五十毫米炮彈擊中就不下六七次,前主炮台八名炮手全部陣亡,還有被擊中的指揮塔……這一次濟遠可真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指揮人員差點被一鍋端了,不過這麼猛烈的炮火居然就是沒有擊穿濟遠的裝甲,濟遠的鍋爐還是非常順暢的運行。以前朝廷和北洋水師內部對濟遠艦備受爭議,但是經過這麼殘酷的戰鬥後,濟遠居然以一敵三還能夠把嚴島擊沉,這個代價值了!

    沈壽昌通過單筒望遠鏡看到吉野和比睿艦正在轉彎,就在轉彎的過程中還可以看到這兩艘戰艦上的火炮不斷地在發射地青煙。不過這樣的準確率比剛才還不如。炮彈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尤其是比睿的老式火炮,炮彈地射程都夠不上濟遠了還在歇斯底里的發射。這讓沈壽昌心中湧起了不好的感覺,立刻朝駕駛艙跑過去。

    「益堂,快加全速,日本人估計是瘋了,現在正在轉彎的時候還不斷的開炮射擊,估計他們是不打沉我們不算完。我們必須全力加速。否則就完蛋了!」沈壽昌還沒跨進駕駛艙便高聲喊道。

    -

    此時沈壽昌才看到一個水兵正在幫助坐在椅子上的方伯謙重新包紮腿部地傷口,方伯謙一臉的疲憊,傷口給他帶來的疼痛讓他的臉龐都變了形,豆大的汗珠不斷的從臉上劃過落到艙室地板上,在聽到沈壽昌的報警後,他聲音中帶著哭腔,兩行淚水混合著汗珠一起流淌下來:「***!我們濟遠獨抗日本三艦都已經這麼長時間了,為什麼還看不到自己地船?!非要老子把命交代這裡才算完麼?!」

    總管輪梁祖全苦笑的說道:「我們濟遠新船的時候才15。野現在就是23節,更何況濟遠已經用了這麼多年,航速頂天一二節,若是日本人在這種情況下都要要咱們的命。那我們可真是沒活路了!」

    沈壽昌看到方伯謙那一副歇斯底里地樣子,估計幾個小時前方伯謙剛剛面臨日本艦隊的勇氣到現在已經全部耗光了。不過就算換了誰在這種境地下不斷地險死還生,誰的心理也受不了。現在濟遠上下的氣勢全都靠剛才擊沉嚴島所支持著,若是吉野不顧一切的追上來,估計濟遠上下離崩潰就不遠了!

    此時的方伯謙已經不適合指揮了,沈壽昌派水兵將方伯謙扶進艦中艙室,這駕駛艙也不是什麼好地方,這麼薄弱的裝甲要是碰到一發主炮炮彈的話絕對沒活路,他方伯謙已經盡力了,深受重傷進艙室誰也說不出什麼話來,況且就算他留在這裡對大局也沒有什麼幫助,還不如進入艙室,只要船不沉就能活著。

    「梁管輪,現在掉轉船頭向西北走,不能這麼下去了!往西走也許還能夠碰上水師艦船,只要我們能夠碰上,或是等天黑之後,我們就得救了,現在離天黑還有…… 兩個半鐘點!」沈壽昌的聲音有些悲壯的色彩,就連他自己也有些不相信濟遠能夠在暴怒的吉野炮口下撐過近三個小時的時間--他們奇跡般的擊沉了比自己大了一倍,火力強了數倍的嚴島,但是卻沒有辦法活著回去,這老天實在是太不公道了!

    梁祖全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濟遠的鍋爐沒有問題,我們一定可以活著回去!」

    「聽令!將前主炮台清理一下,裝填炮彈隨時準備可以射擊!前魚雷艙兩具魚雷加氣壓!眾將士眾志成城,我們一定可以回去!」沈壽昌大聲喊道。

    駕駛艙內的所有濟遠官兵齊聲高喊:「是!」

    「梁兄,這裡就拜託給你了,我現在回後主炮那裡去,指揮塔已經不能用了,待會看情況我用傳令兵給你信!若是我陣亡了,就拜託你來指揮濟遠,拜託了!」沈壽昌走出駕駛艙的時候突然停下來背著身吼道,說完連頭也不會便大步走向後主炮。

    等沈壽昌走到後主炮的時候,用望遠鏡看到吉野已經轉彎完畢,不過聽炮手王國成說剛才趁吉野轉彎的時候發出五炮,擊中了吉野左舷前部一炮,可惜沒有什麼反應。也許是濟遠趁火打劫的行為激怒了日本人,在吉野轉彎完畢後便一邊快速追趕濟遠一邊用它的雙聯裝一百五

    前主炮不斷的向濟遠射擊,可是都沒有擊中濟遠,不花將後主炮的炮手們淋了透濕。

    日艦比睿比濟遠艦還老,初始航速也比濟遠慢,現在就更慢了,所以沈壽昌在望遠鏡中看到比睿並沒有參加這次追擊,只是向前行進了一點便放下小火輪,看樣子是想救援已經沉沒的嚴島艦船員。在心中思量了一陣後問道:「現在還有多少一體化炮彈?」

    「大人,已經全部使用完了!」王國成的回答讓沈壽昌心中有些失望。

    正當王國成的話剛說完,轟地一聲巨響傳來。方伯謙回頭一看原來是一枚吉野主炮炮彈擊中了濟遠右舷後半部。不過距離後主炮塔還比較遠,並沒有什麼損傷。不過隨著這枚炮彈地到來,只是一瞬間數發炮彈在濟遠的周邊水域爆炸。

    「吉野裝備的快炮實在是太多。告訴梁管輪讓他左轉三十,每隔兩分鐘左轉三十一次,直到船頭衝向正西為止加速航行!」沈壽昌回頭對一個濕淋淋地傳令兵吼道。

    此時後主炮裝彈完畢,沈壽昌把剛想拉火繩的王國成拉住,說道:「慢!我們發炮的速度慢,一定要瞄準了再打。再把炮口調高一些,對準吉野前左舷,那裡曾經被我們擊中過,吉野的側弦裝甲厚度薄!」

    王國成聽後覺得有理,便壓下了反擊的心思,慢慢的搖動手輪,將炮口調高,心中估算著濟遠和吉野地距離和各自的航速。來進行細微的調整。

    沈壽昌壓低聲音慢慢的說道:「吉野的炮盾很厚,我們的炮彈打在它的正面沒有用,爭取落到它的前主炮後面,用彈片來殺傷炮手!……預備……放!」

    王國成聽令後毫不猶豫地用手狠狠的拉下炮繩。「轟」的一聲,一百五十毫米後主炮發出了怒吼。炮口前端噴出了長達半米的火球。沈壽昌立刻將望遠鏡放在眼前觀察炮擊效果,而王國成等炮手立刻打開炮閘,抓緊時間清理炮膛、重新填充炮彈,就連英國炮手湯馬斯也跟著幫忙,齊心合力地將炮彈填充近炮膛,合上炮閘快速搖動手輪來調整炮姿,以最快的速度做好第二次炮擊地準備。

    沈壽昌舉著望遠鏡觀察吉野,發現剛才的那一炮打的有些過高了,炮彈直接掠過了吉野的主炮塔和指揮台,貫穿了第一個煙後在兩根煙之間發生了爆炸。雖然沒有像預想中的那樣擊中前主炮的後部,但是炮彈在爆炸的時候,沈壽昌清楚的通過望遠鏡看到在炮彈爆炸的火焰中,吉野的一些鋼鐵件被拋飛到海裡。

    濟遠的射擊引來了吉野更加猛烈的炮火報復,數枚炮彈落到了濟遠的周邊,甚至還有兩枚直接飛過後主炮,正好打在桅桿上,將桅桿炸斷,另外一枚又打在了原來的指揮台上,引發了大火。

    沈壽昌在炮手們準備第二次開炮的時候,便指揮水兵去指揮台的「遺跡」撲滅大火,免得禍及鍋爐艙或是彈藥艙,那他們就死定了。濟遠先發炮到準備好第二次發射的時候,吉野的主炮都已經朝濟遠進行了四次齊射,其他一百二十毫米副炮炮彈更是不計其數,單單打中濟遠的就足有三司發之多,落到水中的炮彈的一些彈片甚至還擊傷了一個正在船邊跑動的水兵的腿,直接將那名水兵的腿給削了下來!

    濟遠和吉野就這樣你追我打,進行了半個小時,每隔幾分鐘沈壽昌都焦急的掏出懷表看看,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一天像這樣這麼期待天黑,不時的用望遠鏡向西看--他期待海平面上升起濃濃的黑煙,期待濟遠能夠碰巧與增援艦隊碰上……可惜他心中期待的一樣都沒有發生,日頭明顯西落,但就偏偏死死的掙扎不落到海平面以下,至於增援艦隊,他看過兩三次後便再也不向西看了……看著越來越近的吉野,和越來越猛烈、越來越準確的被吉野擊中……

    沈壽昌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到最後乾脆把望遠鏡拋到一邊,加入到水兵搬運炮彈的行列中去--在剛剛過去的不到十分鐘內,後主炮承受了數發炮彈的轟擊,幾個水手被亂飛的彈片擊中陣亡了,而他自己雖沒有因此送命,但是大腿和胳膊上被細小的彈片擊中了五六處,身上的白色水軍官服變成了殷紅色。

    當吉野靠近到一千碼的時候,英國炮手湯馬斯突然哭喪著抱著頭蹲到了一邊嚎啕大哭,沈壽昌和王國成等幾個炮手身上個個掛傷,主炮周邊還有幾個不知道是誰的胳膊和腿,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後主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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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生路
所有的人都木然的看著大哭的湯馬斯,也都停下了射擊--這麼近的距離,吉野的前主炮只要一瞄準,濟遠的後主炮塔便會被掀飛,他們誰也活不了!一時間隨著濟遠艦後主炮啞火,海面上突然又恢復到平靜的局面,沈壽昌突然反應過來--「為什麼吉野也停止炮擊了?!」

    這個念頭一想起來,沈壽昌便看到吉野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追擊上來,而總管輪梁祖全並沒有接到他的消息,還是以濟遠的最快速度,不斷的在海面上做著種種機動躲避動作,整條濟遠艦就像是一條冒著黑煙的火龍一般,在海面上劃著蛇形向西前進,煙被吉野的炮彈打成了漏斗,鍋爐燃燒所發出的黑煙從這些大大小小的空洞中四處亂冒,就是這樣,濟遠的鍋爐居然沒有被炮擊破壞掉,還在全速行駛。

    「吉野想活捉我們!」沈壽昌看到吉野艦上的日本水兵已經開始手持機關炮或是步槍,站在艦首分成兩列朝濟遠瞄準,這架勢好像是要靠上來活捉濟遠一樣。

    王國成將頭上沾滿血跡的水兵帽一甩,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喊道:「老子誓死不做倭寇的俘虜,眾兄弟有誰肯為我裝填炮彈,他***,老子就是臨死也要帶上幾個小日本去見閻王爺,讓閻王也看看咱們水師也是好漢!」

    沈壽昌臉上熱血上湧,一腳踹開了蹲在一旁的湯馬斯,壓低聲音說道:「日本人以為我們沒有炮彈了!現在正是好機會。我替你裝填炮彈。老子他娘的也不想做俘虜,咱們打沉了日本地嚴島,日本人抓了我們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左右是個死,老子就是死也要放個臭屁熏死他娘地!」

    旁邊倖存下來的水兵都齊齊的將帽子往地下一甩,說道:「沈幫帶,你就吩咐吧,兄弟們跟你一起幹上這一票!」

    正當沈壽昌等人忙著在濟遠後主炮裝甲地掩護下裝填彈藥的時候,一個水兵突然說道:「吉野停下來了!看。吉野停下來了!」

    沈壽昌幾人剛剛合力將藥包裝填進入炮膛合上炮閘,聽到旁邊水兵的叫喊之後,都愣了一下,慌忙鑽出炮塔看到詭異的一幕--吉野艦停在距離自己約一千碼的地方,隨著濟遠全速向西行駛,這個距離還在增加!

    「沈幫帶!梁管輪傳話吉野擱淺了!現在是打還是撤,請速做決斷!」一個水兵艱難的在佈滿屍體和雜物地甲板上跑過來大聲喊道。

    「什麼?吉野擱淺了?!」沈壽昌彷彿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聲音,竄過去一把抓住那名水兵的領子大聲喊道。結果因為腿傷絆倒在那名水兵身上。

    「梁管輪十幾分鐘前與兩位大管輪商議過這一帶的海域,說這片海域多淺灘暗礁,吉野吃水比咱們要深,而且船大行動不便。稍微不注意便會觸礁或是擱淺在淺灘上……」

    「轟轟」的炮聲打斷了這名水兵的話音--吉野用它的主炮回答了沈壽昌的問題,它擱淺了動彈不得自然也就無法俘虜濟遠艦。唯一可行地辦法便是擊沉濟遠不讓其逃脫!

    兩根巨大的水柱在濟遠艦尾爆開,四處紛飛的彈片打得後主炮叮鐺亂響,湯馬斯此時神志不清聽到炮聲便不顧一切的衝出去,還沒有跑出幾步便被正前方不到二十米打在甲板上地一百二十毫米炮彈彈片當場擊斃。

    「王國成?開炮!大家都跑到進船艙去躲避,告訴梁管輪左滿舵朝南行駛到吉野前主炮和後主炮的死角,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夠被吉野給打沉了!」沈壽昌弓著腰大聲喊道。

    吉野除了前後兩座雙聯裝一百五十毫米主炮之外,八門一百二十毫米主炮分列兩側,剛才這麼激烈地戰鬥吉野的主炮都拿濟遠裝甲毫無辦法,就更不要說一百二十毫米副炮了,只是被主炮打中的後果實在是太嚴重,只要打中不是燃起大火就是死人,萬一真的被擊中水線位置,那濟遠唯一逃生的本錢就沒有了!

    王國成聽後還是慢慢的搖動手輪,將大炮對準不遠處的吉野,等炮塔上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猛地拉下炮繩,轟的一聲,吉野的艦首正前端爆起一團火光。不過這一炮也激怒了吉野,當王國成連蹦帶跳滾進船艙之後還沒有站起來,便聽到轟轟的爆炸聲--吉野主炮副炮接連命中濟遠的後主炮,幸好這個時候炮塔上已經沒有炮彈和藥包了,不然連鎖爆炸之下,濟遠尾部非被炸爛不可。

    梁祖全此時已經顧不得漫天飛來的各種口徑的炮彈了,將氣壓加大到最大,拚命的轉動方向舵,在四處爆出的巨大水花的海面上劃出一溜形曲線,不到三分鐘時間,濟遠被大

    的炮彈擊中了至少四發,尾部後主炮燃起了大火,不奪路而逃,根本顧不上大火,只求以最快的速度逃離吉野。

    -

    此時全長七十米的濟遠艦上火焰覆蓋了差不多一半的面積,水兵們乾脆用鎯頭等工具將著火的地方砸到踢到海裡面,船上的水泵也拚命在灑水,甚至還把後主炮彈藥庫中不多的炮彈用絞車扔到海裡面,生怕火焰溫度過高會使炮彈受熱爆炸,反正後主炮都被炸的不成樣子了,留著炮彈也沒有用。

    梁祖全和沈壽昌在駕駛艙中碰頭,全艦所有倖存下來的高級軍官除了神智有些不太清醒的方伯謙之外,都集中到這裡,所有人的臉上都是粘著鮮血、油泥臉上都變得花裡胡哨的,不過他們也知道吉野膽大妄為的追擊終於被濟遠的幾個管輪給算計了,擱淺在後面動彈不得,只要挨過這一陣炮擊等跑到射程之外,濟遠就真的是死裡逃生了。

    這次臨時碰頭會只是交代了一下戰鬥的現狀。所有地人現在都知道吉野擱淺了。濟遠正開足馬力試圖以最快地速度離開吉野的射程,就算吉野有辦法離開淺灘,而現在的時間已經快要到天黑了。想要收拾他們是完全不可能地事情--當然前提必須要快速脫離吉野的主炮射程。

    此時吉野艦指揮台上有兩個神情嚴肅的日本海軍軍官,手中拿著單筒望遠鏡看著濟遠拖著長長的火焰,不顧一切的逃出吉野前主炮的射程,心中無不感慨萬千,可是又無可奈何。沒有想到在佔據絕對優勢地局面下,三艘總噸位超過濟遠五倍的戰艦火炮數量更是對手的數倍。最後的結果居然是一艘主力戰艦被擊沉,另外一艘被擊傷的結果,對手渾身是火傷痕纍纍倉皇而逃?這讓指揮台上的兩個日本高級海軍將領臉上一片鐵青的顏色,這兩個海軍將領便是吉野的艦長海軍大佐河原要一和海軍上將坪井航三,而嚴島艦艦長海軍大佐橫尾道則是在濟遠魚雷攻擊後用一百五十毫米炮彈擊斃。

    濟遠一逃出吉野地主炮射程之後,便立刻減速全艦上下官兵參與救火,救治傷員,一直等到日落晚上八點的時候。濟遠艦上的最後一處火苗才被撲滅。整個戰艦甲板以上的建築幾乎都被吉野和嚴島地炮彈光顧過,可以說除了前主炮塔和駕駛艙還算完整之外,其餘都變成了廢鐵一堆,後主炮炮管甚至被炸爛炮架橫躺在艦尾。前主炮塔在逃命的時候被兩發一百五十毫米炮彈擊中,炮塔基座震開已經無法轉動。就連煙也被炮彈來回打成了馬蜂窩。

    除了濟遠本體遭受了嚴重地損傷之外,艦上的水師官兵也是損失慘重,全艦一半的軍官陣亡,管帶方伯謙甚至有些神志不清;兩百多名官兵在接連數個小時的戰鬥中,能夠毫髮無傷的找不出一個人來,直接陣亡的便有六十人之多,斷肢還活著等重傷員二十三人,這些重傷員由於傷勢嚴重,失血過多,有十八人在次日黎明之前永遠的睡著了,到了岸上接受治療活命的僅僅有一個人!

    可以說經此一戰之後,濟遠除了一個架子之外,從裡到外徹底被打殘,戰艦和人員都垮掉了。不過相對於濟遠所付出的代價,日本艦隊付出的代價更為慘重,排水量四千三百噸的嚴島艦被擊沉,艦上官兵由於濟遠的火上澆油行動,死傷已經不能用「慘重」二字來形容,數十年後公佈的檔案表明,在比睿艦盡在咫尺的救援下只有五十一人得救,包括艦長橫尾道在內近三百人全部葬身海底。更為重要的是做為三景艦中的一艘,嚴島被擊沉使得日本海軍想要靠三景艦圍攻定鎮兩艘巨艦的計劃到了破產的邊緣,在進攻的時候只能夠有一門十二寸主炮進行攻擊了,以前的戰術企圖都因為嚴島的意外沉沒變成了泡影。

    即便是把濟遠打的很慘的吉野也不是毫髮無傷,雖然濟遠的二百一十毫米主炮接連打中吉野還是沒有癱瘓其主炮,但是造成了吉野船員一定的傷亡,尤其是那個被一百五十毫米炮彈洞穿的煙,在吉野艦上是那麼刺眼……

    光緒二十年十月初十是慈禧太后的六十歲整生日,雖然現在還有好幾個月,但是打從幾年前老太太就放出風來要大辦一辦。十年前慈禧五十歲生日時,本打算好好鬧上一番的,不想爆發了中法之戰,壽沒做成不說還吃了法國人一肚子氣,弄得她多少年來心裡都不痛快。雖然有老太太「逢甲不利」一說,但這也只是私下裡的議論,表面情形便是一切有關太后萬壽慶典的事情都在緊鑼密鼓的籌辦當中。

    此時的譚延�來到了京師也深切的感受到了這種氣氛,當他乘馬車前

    �府邸的路上,路過了專司辦理萬壽事宜的慶典處門車水馬龍,熱鬧的跟趕廟會有的一拼。

    「甲午年,欣逢太后花甲昌期,壽宇宏開,朕當率天下臣民臚歡祝,所有應備儀文典禮,必應專派大臣敬謹辦理,以昭慎重。著派禮親王世鐸、慶親王奕匡,大學士額勒和布、張之萬、福,戶部尚書熙敬、翁同�。禮部尚書昆岡、李鴻藻。兵部尚書許庚身,工部尚書……」這是在前年年末的時候,譚延�便在朝廷邸報上看到的光緒皇帝上諭。但是--這個該死地上諭是翁同�老同學出地主意!

    譚延�當然知道這是一樁政治交易,甚至就連他父親譚鍾麟在去年的時候也和翁同�做了一樁交易--為了避免譚延�在科場上的風頭,翁同�特意來信給譚鍾麟,希望譚延�能夠不參加今年地太后萬壽恩科,原因便是翁同�的好學生張已經連續四次會試不中,譚延�若是參加這次萬壽恩科的話。不要說翁同�是主考,放任何一個人來主考,都必須把譚延�的卷子放在前面--慈禧壽辰肯定要討個好兆頭,最好的兆頭莫過於出現連中三元這樣的喜事了。更何況譚延�是太后和皇上親自點明上諭誇獎過地人,父親又是封疆大吏來頭不小,只要卷子不差誰還會和譚鍾麟父子過不去?!

    說來這個張在科舉之路上確實是倒霉透頂,張從16錄取生員起,中經18歲、21歲、23、24、27歲前後5赴江寧府應江南鄉試(俗稱南)均未中試。直至光緒十一年(1885年)33。府尹,子弟依例迴避,轉赴順天府鄉試(俗稱北闈),才取中第二名舉人。俗稱「南元」(南人列北榜名次最先者),聲名漸著。成為「清流」著重延攬的對象。從光緒十一年起,翁同�、潘祖蔭等對張就有了提攜之意,特別是「期許甚至」、「薦而不中」,幾次誤把他人卷子認作張而取中會元,更說明了提攜心情之迫切,因而才有甲午恩科試時翁同�的志在必得。

    在別人眼中看來能夠被清流之首的翁同�和潘祖萌看上並且重點提拔的人應該是走了天大的運氣,但是也許是命運的捉弄,正因為翁同�明裡暗裡幫助張,甚至是在批改考卷上做手腳,反而導致了張科場一敗再敗。張34應禮部會試不中;37歲赴會試,翁同�認錯了試卷,試卷為無錫孫叔和所冒,孫中而張落;38歲應會試,場]鳳卷為張卷,陶中「會元」而張落第40歲赴會試,試卷~|可毅所冒,劉中會元而張又落第。

    科場上的事是講命地,張現在已經四十一歲了,就算翁同�再怎麼罩著他,大清國若是真的出了一個五十歲的狀元郎,翁同�的老臉都沒地方擱了。要是把十八歲地譚延�和四十一歲的張放在一起,論學術一本《勸學篇》超過張太多,論風儀譚延�是英氣逼人,反觀張說好聽點叫「成熟穩重」,實際上就算他老翁再賣命,點狀元可是老太太地活兒,譚鍾麟在老太太面前是紅人,焉能不點譚延�的名?!

    當翁同�得知昔日被自己稱為「少年奇才」的譚延�居然十七歲考中解元後,他一面為自己的眼光洋洋自得,一面又為自己的好學生張感到擔心--在科場上無論哪一方面,張差了譚延�不是一點半點,翁同�可以幫張作弊拿到會元,但是南元比解元名次上差一名,含金量就是一天一地,況且譚延�科場是連戰連捷,綜合起來若是兩人真的在恩科考場上對上,張還是乾脆準備明年再考來得更加實際一些。

    年紀大了的張等不起,翁同�同樣也等不起--培養了近十年的好學生,那是留個自己的第一學生光緒皇帝輔政用的,翁同�的派系必須有人傳遞下去,文廷式、志銳、盛等人也可以看得過眼,但是他們還不能主持大局,張則有這個能力,考上狀元後便可以在短時間內使其成長起來。

    為此翁同�不得不放下自己的老臉寫信給譚鍾麟,詢問譚延�是否參加萬壽恩科,譚鍾麟自然是聞弦知雅意,再加上明年是恩正併科,為此得罪翁同�不值當,倒不如賣他個情面,若是這次翁同�還是老眼昏花認錯了卷子,那就不要怪譚家不信了。譚延�對自己早一年或是完一年參加會試並沒有什麼意見,那個時候他還正想著怎麼考一輩子科舉來躲避譚方兩家的聯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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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權力
翁同�和譚氏父子的交易是小交易,而這道上諭則是關係到國家榮辱的大交易,站在國家的立場這樣的交易是愚蠢的,但是在翁同�看來這是非常值得的--慈禧太后過完大壽就徹底交出大權,他做為帝師可以扶搖直上位列清廷第一人,無論是李鴻章還是張之洞還不是自己想怎麼捏便怎麼捏?自己這一生不就是想真真正正的當個帝師麼,傀儡皇帝的帝師有什麼可當的?!

    「愚蠢!」便是譚鍾麟給翁同�的評語,對此譚延�對老爺子的判斷能力豎根大拇指--翁同�太低估慈禧太后對權力的慾望了!

    「三十四年前英吉利和法蘭西聯軍進逼北京,當年還是懿貴妃的太后力勸咸豐帝留在北京繼續集全國之力來抗擊西洋列強,結果差點被咸豐帝給殺了,為父估計自那個時候太后便養成了什麼時候都不會放棄權力的性格,後來八位顧命大臣殺得殺流放的流放,連左膀右臂的恭王也給廢了!太后老人家最看重的便是權力,沒有權力一個女人算什麼?!翁書平真是愚蠢之極,這麼明目張膽的盼著太后退隱不是跟自己過不去麼?不出五年翁書平必然落個罷官回家的結局!」譚延�腦海中迴響著老爺子那不屑的評價。

    「老翁同志這次可真是蛋打雞飛,把自己賠進去不說,也把國家給弄慘了!」譚延�心中感歎的想著,把自己的目光從熱鬧地慶典處大門上轉移過來,他心中明白就算翁同�不拍這計馬屁。等著拍地人可以排到城外去。只要有個挑頭的,一個傀儡皇帝還能夠說「不」?只是翁同�跳出來出了這個主意,卻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和今後地名聲都一起被葬送了。

    對於老爺子的判斷力。譚延�早就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了,在這個時代並且在未來的十多年之內,沒出什麼意外的話,慈禧太后無疑是最為強勢的,誰敢招惹她就是死路一條--她可以為了自己地權力穩固,肆無忌憚的弄死光緒皇帝的生父醇親王。這樣的事都可以做得出來,還有什麼她不敢做的?除了醇親王之外,小皇帝最親近的人第一個便是翁同�,譚延�可以預見翁同�的下場將會是非常非常的不光彩。前生地記憶中翁同�是被罷官回家的,不過有自己這個「意外」,老翁同學的結局就不可知了,以慈禧的手腕搞不好送命也是有可能地。

    面對這麼一個強勢的老太婆,譚延�自然心中有自己地想法--和慈禧對抗是死路一條。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他是不會去幹的,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有了慈禧的堅決支持,在當今中國沒有什麼做不到的事情!儘管這樣的想法連譚延�自己都不齒。但是沒有辦法,人家的拳頭大。除非自己「打劫」袁大頭成功。不過這也是譚延�心中想想而已,以李鴻章任人唯親的本性,不是自己的老鄉想要進入北洋系統純粹是做夢。

    「在這個他娘的亂世裡面,想要做大事就不能要臉,不過連臉都不要了也不能學老翁同學那樣的大傻,不然自己可真的要遺臭萬年了!」譚延�心中鬱悶的想到。

    正當譚延�在馬車中思量著以後的佈局的時候,行進中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他的身體也突然向前傾將他驚醒過來,他這個時候才聽到車外傳來一聲聲的驚呼:「馬驚了……」

    譚延�掀開馬車的厚布簾子,看到前面街上十幾個人圍著一匹馬來回跑動,看這些圍著馬的人都是穿著一色的服裝估計是那個大戶人家的僕役,中間圍著的那匹馬黝黑發亮的毛皮,高大健壯,雖然披著整套非常講究的馬具,但是高高昂起的前蹄震懾著周圍的壯漢們絲毫不敢向前,而這十幾個壯漢的外圍還有數十人在一旁靜靜樂道的看熱鬧,將整條街都給堵住了。

    譚延�也見過不少馬匹了,他也騎過馬,但是都非常馴服,和這匹處於發狂邊緣的黑馬相比,他見過的馬都變成了小孩子,這麼健壯的高頭大馬還真是少見。一時間黑馬的嘶鳴聲和周圍壯漢的呼喝聲絞成了一片,車伕搖搖頭笑著說道:「這寬街這麼寬還是不夠走啊!」

    譚延�站在車轅上看著這些大漢來圍捕烈馬也倒是挺有意思的事情,十幾個人愣是不敢靠近,說實在的他心中對這匹馬也挺有好感的,只要不出遠門,譚延�每天都是要騎馬的--這也是他每天必修的功課,老頭子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個能文能武的全才,在請武師和教書先生上從來就不曾吝嗇過,武師和先生都是名噪一方的人物,他騎馬的場地也是直接就近到附近的兵營中。

    看了一陣覺得這些大漢們實在是夠廢物,況且

    時間也不多,雖說中午午飯前到翁同�的府邸就可以可不是一般人,當今帝師的名號必須要尊重。譚延�看夠了「馬戲人」之後,便跳下馬車走過去,馬車伕開始想叫住他,但剛抬抬手就住嘴了--這樣的熱鬧可不常見啊,眼前這個細細嫩嫩的讀書人能夠拿這匹烈馬怎麼樣?車伕想等著看譚延�狼狽回來鬧個笑話,不然這日子也忒平淡了不是?!

    譚延�很容易的穿過了看熱鬧的人群,剛想進入內圈,其中一個家丁伸手一攔說道:「這位小哥不要靠前,免得被踏傷,這匹烈馬已經放倒好幾個人了!」

    譚延�看這人挺面善的,便笑著說道:「我從小騎馬,興許能夠幫你們降得住這匹烈馬……」

    「小哥你騎得那些馬和這匹馬不能比,這馬可是在蒙古烏珠穆沁草原上駿馬,萬里挑一的!」旁邊的一個家丁驕傲地說道。

    譚延�微微一笑也沒有計較,只是一縱身跳到場中。那匹大黑馬反應非常快。「噌」地一下調過身來,四蹄不安的跺著地,對眼前這個陌生人充滿了戒備。看到譚延�並不像周圍那些人畏懼自己,受到挑釁的黑馬立刻騰起前蹄要依樣將眼前這個膽敢接近自己地傢伙嚇回去。

    譚延�看到黑馬雙蹄高高抬起,一閃身便到了黑馬的右側,縱身一跳雙手勒住黑馬的韁繩「嗨」的一聲狠狠的墜了下來,高大健壯的黑馬居然頭都被拽偏了過去,再也無法維持原來雙蹄騰空地姿勢。只得落地。不過這匹馬還是不肯安分,不斷的甩著碩大的馬頭,前蹄也亂踢,譚延�則緊緊攥住手中的韁繩,另外一隻手輕輕挽著馬頭,嘴中還不知道咕噥的說著什麼。

    在譚鍾麟的督促下,譚延�在蘭州的時候便開始騎馬,他貴為總督公子到了軍營中自然是備受照顧。烈馬自然是不敢讓他騎的,但是這並不妨礙譚延�地見識。那些軍營中有很多騎術高手,本身馴馬的本領高強,小小年紀的譚延�便是在這麼一群人中耳濡目染之下便學會了這手馴馬的功夫。後來隨父輾轉各地從來就沒斷過騎馬地習慣,接觸到那些騎兵也很討好他。教他各種騎馬馴馬的訣竅。

    -

    在譚延�神奇地咕噥聲中,那匹本來暴躁無比的黑馬漸漸的安靜下來,不一會甚至開始用馬頭蹭著譚延�,一人一馬就這樣立於寬街正中顯得非常親密,這讓旁邊圍觀的幾十人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要砸在地上。誰也沒有想到這麼一匹令十數個大漢都無可奈何的黑馬居然對一個年輕書生這麼順從,不過看到譚延�一邊輕撫著馬頭,一邊嘴裡還念叨著不知是什麼意思的話,心中突然有種感覺冒出來--這個年輕人懂馬語,要不然這麼烈性的馬在他手裡還這麼順從?!

    一會譚延�覺得黑馬徹底安靜下來後,便牽著韁繩來到那些家丁面前將韁繩交給對方笑著說道:「最好少騎這種烈馬,請個好的馴馬師傅多調理一段時間再讓人騎,否則很容易激怒這個大傢伙!」說完他輕輕拍拍馬頭羨慕的說道:「真是一匹好馬,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高大的駿馬!」

    剛才阻攔譚延�去馴馬的那個家丁走過來牽住馬韁笑著說道:「這位小哥真是好功夫,我們這麼多人都制不住它,小哥一出手這馬就服服帖帖的了!」

    譚延�擺擺手笑著說道:「什麼功夫好?不過是些竅門罷了,好好看管這匹馬吧,這可真是匹好馬啊!後會有期!」說完譚延�便三步並作兩步跳上馬車,馬伕一揚鞭子呼喝一聲,馬車便穿過眾人讓出的小道揚長而去了,留下一群人在那裡議論紛紛。

    說實在的譚延�真想出錢把那匹黑馬買下來,可是看到那些穿著一色的家丁,他知道剛才路過的寬街的那戶人家絕對有來頭,這樣的家丁不是一般人可以用得起的。在京師重地,高官如草,滿人貴族更多,不過能夠喜歡這樣的駿馬,還能夠特地從蒙古運來,譚延�推測差不多是家滿人貴族,和這樣根本不在乎錢的主兒來買馬,自己不是自找難堪麼?!

    因為馴馬,譚延�到翁同�府上的時候比預想的要晚些,但是這並不妨事,今天翁同�並不在軍機處值班,在家正好閒下來。翁同�的宅子說起來在後世也是鼎鼎有名--王府井大街,前生馮文郁在北京生活了這麼長的時間,況且和協醫院就在這附近,自然是對這裡熟悉的很。不過看到面目全非的街道,恍然間譚延�彷彿愣住了,這裡曾經承載了他前生太多的回憶,此時物是人非,心中倒是頗有些傷感。

    此時的翁同�在朝中已經漸漸有說一不二的趨勢,以至坊

    「朝中大事,系翁一言」的說法。譚延�自然聽說雖然心中對此不以為意,但是不得不承認自光緒皇帝親政以來,皇帝還是獲得了一定的權力。儘管「二品以上官員任免皆出後手」,但是遠離朝廷中樞和核心內部鬥爭的外人與普天下的大清國百姓是不知道這些的。

    「這麼多年來真正不昧於外勢地,不過朝中一個恭王,疆臣一個李鴻章。至於翁書平。純然一個書生罷了,隨滿懷熱血、一腔激憤,倒是像當年地張幼樵。」老頭子指著邸報奏議上的排名不屑的說道。

    譚鍾麟心細如髮。雖遠離京師重地,但是卻對政治地變化瞭然於胸,這除了在京師布有耳目之外,老頭子甚至可以從一些邸報上奏議上的大臣排名便看出一些禍端--翁同�的名字始終列在各種奏議的首位,在軍機則先於領軍機大臣王世鐸、武英殿大學士額勒和布、東閣大學士張之萬;在總署則先於慶親王和體仁閣大學士福。

    這樣的排名也許很不起眼,甚至是根本沒有人去注意過。但是譚鍾麟卻在福建的時候便看出了其中所蘊含地危機--有清一代二百多年,這樣的排名絕對可以算得上是空前絕後!翁同�雖然貴為帝師,但慈禧老太太現在可還沒有死,也許翁同�是無意的,不過卻給人了一種灼灼逼人的態勢,在權力的鬥爭上向來都是你死我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慈禧太后當年向恭王發難就是捕風捉影的事。

    譚延�站在氣派非凡的翁府門口地時候還在考慮是不是向翁同�敲下警鐘,老爺子只是把推斷給自己。自己怎麼用老爺子是不會插手的,上次張之洞那事和現在一般,都得是自己來拿主意。翁同�做官夠高,這樣的資源對於譚鍾麟來說也是非常有好處的。不過為此得罪慈禧太后就未免不值了,況且他本身就屬於慈禧一派。這種可要可不要地資源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兒子譚延�今後地前途,眼下譚延�和李鴻章與張之洞走的比較近,這兩個人都是翁同�的對頭,留著翁同�對譚氏父子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將選擇權放在譚延�手中也可以看局勢發展而定。

    當譚延�在翁府家丁的引導下走進會客廳的時候,看到這裡已經有很多人在座了,有說有笑的氣氛十分熱烈,譚延�看在眼中,心裡卻不禁的有些歎氣--這些人肯定是翁系的人馬,也就是所謂的「帝黨」了,殊不知一個「帝黨」的名號絕對可以讓他們真正的遠離朝廷中樞,犯了慈禧太后的忌諱,他們將來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現在不過是得一時樂便樂一時了。

    「延�拜見世叔!」譚延�走進客廳之後,便看到客廳正首主位上坐著以為鬚髮皆白的老者,他印象中有翁同�的形象,所以看到翁同�之後便向前多走兩步深深的拜下行大禮。

    翁同�站起身來急忙走上前去扶住了譚延�笑著說道:「年侄不用多禮,一晃四五年過去,組安現在都已經是解元了,在這裡就像在自己家一樣。你父親最近還好麼?」

    對於譚延�,翁同�真是發自內心中的讚賞,四年前譚鍾麟短暫的在京師待了一段時間任吏部尚書,就在那個時候他在潭府看到了譚鍾麟得意的將譚延�的習作拿來給他過目。無論是行文還是書法,在他看來都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尤其是譚延�自發蒙起主攻的便是顏體,可歎他翁同�位高權重門生眾多,但中間卻沒有一個能夠在顏體上有些建樹,還尚不如一個孩童。

    這幾年譚鍾麟寄過來的信可都是由譚延�來代筆的,那一手顏體字進境極快,翁同�看得出譚延�在這上面可真是下了苦功,想想當年自己可沒有這個水平。自己門下的學生想著翁同�和李鴻藻都是清流領袖,雖然也知道老師長於顏體,但是他們心中嚮往「名士風範」都已經走火入魔了,個個勤快的連行草,盛拿筆鬼畫符的草書幾乎沒有人能夠認得全,反倒是被外人所譏諷。

    看到當年被自己稱為「奇才」的孩童在不到四五年的時間裡不僅成長成一個英俊瀟灑、才華橫溢的少年,還順利通過了鄉試稱為解元,名動科場,甚至寫出了《勸學篇》這等讓滿朝上下皆都讚賞不已的文章,一時間翁同�心中感慨不已。與張之洞和李鴻章不同,譚延�在翁同�的心中向來都是「自己人」,拋開和譚鍾麟之間的關係不說,譚延�少年名動科場闖出了莫大的名氣,這本身就足以讓翁同�拉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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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常熟
張年輕的時候尚不如譚延�這般,他和潘祖萌都為了培養自己派系的接班人而進行拉攏,更不要說條件比張好上數倍的譚延�了。不過翁同�心中也挺尷尬的,為了能夠讓張在這次會試中順利過關在殿試中得狀元,他甚至讓譚鍾麟將譚延�的考期延後一年,這人情可真是欠得太多了。

    翁同�非常和藹的拉著譚延�的手,親自向他介紹了客廳中的眾人--志銳、文廷式、汪鳴鑾、盛、黃思永……當然還有那個春風滿面的張。

    「看來這小子終於熬出頭了啊!」當翁同�將譚延�拉到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面前介紹他便是張,譚延�好好打量了一番張,一邊心中腹誹的想到。

    「世兄大名小弟早就聽家父念叨過,《善後六款》等文章皆出自世兄手筆,小弟佩服!」譚延�笑著拱手說道。

    張科舉之路一直就走背字,面對小他一半的譚延�,他甚至都有種要鑽到地縫裡的心思,不過譚延�會說話,並沒有提科舉之事,反而讚賞他在中法之戰的時候寫的幾篇文章,倒是讓他心中格外的好受一些--正是因為這幾篇文章,他才會更加收到翁同�等人的賞識,甚至還有機會去了朝鮮,投入到了吳長慶的麾下,別看吳長慶是個武夫出身,但是卻自來就有尊重讀書人的名聲,張在那裡過的很舒適,後來吳長慶死後他才回到家鄉。

    「世兄少年名動科場。《勸學篇》一出我等皆退避鋒芒。佩服地是我們!」張笑著說道。

    「季直會試取了三十名,過幾天就要靠殿試了,你們幾人應多多親熱一番!」翁同�看到譚延�並不在意推遲一年考會試。對張並無敵意,心中更加高興了。

    譚延�聽後稍微一遲疑--「有翁同�地大力幫忙,才拿了一個三十名?到底有沒有搞錯?!」

    譚延�知道科舉考試和後世的考試有著很大的不同,後世地考試相當一部分都是客觀題,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沒有第三種可能,像作文這樣的主觀題分數並不佔主導地位。科舉考試八股、詩文、策論。項項都是主觀題,答題沒有一個可以衡量的標準,只要不名目張膽的挑戰統治階層的權威,那卷面基本上就算合格。至於取進士、會元乃至狀元,這考官和考官的看法也有很大地差別,像譚延�在鄉試中碰到的考官江標有洋務背景,自然是在相關文章裡面要積極一些,若是碰到了清廷中比較頑固的保守派。試卷中涉及到洋務變革等內容,就算你的文章花團錦簇書法再好,也沒有可能奪魁。

    這次會試是翁同�來擔任主考,在判捲上對張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無論如何這會試第三十名是說不過去的,若是前五名還差不多。

    「莫非是翁同�老眼昏花又看錯了卷子?這張也太倒霉了吧!」譚延�心中暗暗想到。

    譚延�不知道的是翁同�並不是會試的主考而是殿試地主考。會試主考是李鴻藻,不過李鴻藻最近幾年越發頹唐了,不大管事,全都是副主考汪鳴鑾在做主。中的考官都知道汪鳴鑾是翁同�的人,老翁同學這幾年來隨著光緒親政水漲船高,眾人也就只唯汪鳴鑾馬首是瞻。可惜汪鳴鑾和翁斌孫在閱卷的時候又認錯了卷子,汪鳴鑾拔置第一地捲子考官們都沒有提出反對意見,他心中倒是挺得意的,急急拆開彌封一看,被定為第一名地捲子是陶世風,搞了半天又鬧了個烏龍出來!

    「恭喜世兄了,延�在這裡借世伯的福氣預祝世兄能夠金榜題名!」譚延�反應極快,張的科舉遭遇早就傳開了,如果他在這個時候稍微遲疑的話,恐怕張的臉面上不好看。

    按例這種聚會是不可能的,殿試舉行在即,張身為殿試考生來拜訪翁同�這不合體例,汪鳴鑾、盛、志銳等人都是參與這場殿試的考官、收卷官,若是傳了出去必定引起軒然大波。不過譚延�也看出來了,翁同�並不在乎,堂堂帝師何等尊耀,又有那個不開眼的來彈劾他?

    在聚會上翁同�比張還要春風得意,看來翁老頭的尾巴已經翹上天了,在這個翁同�最為得意的時候,往往也是他最危險的時候,歷史上這樣的例子多了去了,這老傢伙若是明天被罷官回家的話,譚延�一點也不會懷疑,現在他在思量著不對翁同學示警了--這樣的人若是沒有大城府,別人在這個時候來勸他搞不好他會反咬一口。

    「還是老頭子說的對,翁同�不過是個書生罷了,少年得意中了狀元,後來

    朝帝師,光緒皇帝甚至就是他親手帶起來的。翁同是太順利、太簡單了,幾乎沒有什麼人暗算過他,不像老頭子早年多次得罪慈禧還有其他朝中大員那樣行走在危險的邊緣,日日反省、戰戰兢兢的走好每一步,這幾十年的帝師當下來連老頭子的一半水平都沒有,他能夠活到今天也算是異數了!」譚延�看著紅光滿面的翁同�不斷的接受文廷式等人的敬酒,那份得意勁就不用提了,心中便壓下了示警翁同�的想法。

    -

    翁同�也知道譚延�身上背負了譚鍾麟的秘密使命,文廷式、志銳等人雖然都是他的心腹,但是譚鍾麟是除了張之洞和李鴻章之外最為炙手可熱的疆臣,現在的排名甚至要高過兩江總督南洋大臣的劉坤一,這其中的原因就是在於他有個好兒子。

    疆臣和樞臣在國家政治生活中都是最為頂級的那層存在,它們之間互有分工,但是自曾國藩為了剿滅太平天國而獨攬大權將疆臣的權力放大了無數倍。地方地財賦、軍事等權力都把持在疆臣手中。疆臣和樞臣之間地平衡終於被打破了。儘管在太平天國覆滅之後已經幾十年的今天,這麼長時間內中央和地方的鬥爭從來都沒有消停過,隨著曾國藩兄弟兩人地故去。李鴻章則稱為疆臣之首繼續和中央玩著這場沒有終結的遊戲。

    「小總督」的外號早就傳遍京師,誰都知道譚延�說的話就等於是兩廣總督譚鍾麟說的,從閩浙總督到兩廣總督,譚鍾麟都是不問世事的,放手讓他地兒子來辦理所有的督署事務,甚至連信件都是譚延�來代寫--譚延�的身份在某種程度上是和翁同�平等的。至於文廷式等人根本不夠這個資格。況且翁同�雖然現在是春風得意,但是在剛才的宴席上,他也悉心觀察了坐在他下首的譚延�,那份氣度真是不敢相信這個少年只有十八歲,話雖然沒有少說,但是除了讓場面上更為熱烈之外,翁同�細心一想譚延�的話說了半天都等於恭維人的廢話,場面話能夠說到這個份上。也真是令他歎為觀止地。

    翁同�雖然和李鴻章與張之洞比起來還顯得非常稚嫩,但是在京師重地這個一壇渾水的地方待上幾十年,對於官場上的經營也是深得三味。他看得出來這個已經四五年不見的少年心中還是非常高傲地--他看不起張,他有這個資格。張在哪個方面都不如譚延�;他看不起志銳、文廷式……這些人寫些無病呻吟的詩詞還是這麼回事,但是都是漂亮地花瓶。肚子裡面沒有一點真實的材料。

    翁同�看得很準,譚延�心中確實是看不起他們,他心中甚至還在奇怪,難道老翁同學在北京經營了這麼多年就找到這麼幾個只會吟詩高談闊論的「廢柴」?單單就是從這點來考量,不要說是李鴻章,就連張之洞也比翁同�有能耐的多,若是上一代的仇恨繼續延續下來,若是清廷不會在十數年內關門大吉,那老翁同學的這些學生肯定都會被張之洞或是李鴻章的門生收拾乾淨!

    儘管翁同�看準了譚延�的心思,但是他卻更加欣賞譚延�了--想當年自己也不是像這個少年一樣,少年成名,年輕氣盛當是我輩中人!想想他老子譚鍾麟當年不是在翰林院中一個小小的翰林便敢和如日中天的文淵閣大學士倭仁作對,出手救恭王於水火之中,做了常人敢都不敢想的事情--「這父子兩人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翁同�心中欣喜的想到。

    不要以為只有洋務派重視後續人才的培養,像以樞臣為主導的清流派也是非常注重人才培養的,要不然翁同�、潘祖萌和童華等人也不會在十年前便開始提拔張了。張之洞培養人才不像李鴻章那樣非要有老鄉或是姻親關係,人才的來路比較廣,但是卻沒有李鴻章那樣佔了先天的先手和經營時間長,相比之下清流派的人才培養比洋務派的境況還要慘,否則一個四十歲還沒有走完科舉之路的張也不會成為香餑餑--實在是人才稀少又難得啊!

    「世叔,請過來看看,侄兒可是大老遠給您老帶了不少好東西來!」當宴會結束後,眾人酒足飯飽都陸續散去,翁同�便邀請譚延�到他的書房一敘,而譚延�則讓人帶上一個大包袱,這讓翁同�感到非常奇怪。兩人在書房剛剛坐定,譚延�便將手中的包袱放在一張茶几上,慢慢打開讓翁同�過來一起看看。

    「哦?腐衣、鴨囊?還有臘雞?!」翁同�看到包袱裡的幾樣江南特產,心中立刻感到一股暖流--還是譚文卿最知他心!

    這幾樣

    產是譚鍾麟特意讓譚延�在途徑上海的時候採購的,門極高的學問,尤其是送禮的對象是翁同�這樣的清流首領,那些黃白之物就算再多在翁同�的眼中也是落了下成,熟悉翁同�性格的譚鍾麟可不會幹這樣的傻事,圖遭翁同�的鄙視之外不會有任何結果。譚延�對這幾樣禮物也是非常滿意--翁同�做為帝師常駐京師,據說光緒皇帝對他非常依賴,簡直是把翁同�當成爸爸一樣來看待。這樣一來除了讓翁同�的政治地位更加穩固之外。還使得他很少能夠回到家鄉,就是自家的祖墳破敗地不成樣子,才好不容易從皇帝那裡討來兩個月地假期。得以回到家鄉常熟重修祖墳。

    想這樣一個自學成進入仕途之後就沒有回過家鄉的人,最能夠打動他的東西莫過於幾樣非常簡單地家鄉特產,從「家鄉」親情出發來送禮,對付這樣的人可以毫不費力的攻破對手的心理防線。譚延�對老頭子這一手佩服的了不得,現在看到翁同�從包裹中拿出一瓶紹興黃酒,雖然還沒有開泥封。但是老頭子那份陶醉的感覺已經讓譚延�知道他這份禮送地非常貼心、非常成功!

    「家父說世叔少小離家甚少回鄉,少不得不堪思鄉情重,所以特命侄兒在路上買了些江南特產,這臘雞京師也有,不過父親特意囑咐一律從江浙採購,京師所產味道不正,恐不合世叔胃口……」譚延�在一邊恭敬的說道。

    「好!好!好!知我者譚文卿也!世侄站著幹什麼?快坐下,你父親還好吧?」翁同�拉著譚延�一同坐下笑著問道。

    「家父身體健朗。每日依舊是練字打拳,閒時有空便到廠肆走走看看有什麼新奇玩意,可惜廣東、福建不比京師,世面上的東西不精。這麼長時間也沒有收到什麼好東西……」譚延�笑著說道。

    「呵呵,那是自然。世侄來京師一次不容易,有空去琉璃廠的德寶齋,他們的掌櫃的劉振卿是老夫的至交好友,店中收集的玩意也不錯,世侄到他那裡去一趟必然不會空手而歸!」翁同�笑著說道。

    清季大臣們都有收藏古玩地興趣,就如盛的院子「意園」,以富收藏而知名京師,意園中有三件珍藏--宋版《禮記》,蘇黃合璧的《寒食帖》和刁作胤的《牡丹圖》,合稱「意園三友」。學生都是如此,更何況老師?翁同�地收藏更是豐富,加上身為帝師之尊,年俸和手下的「冰獻」都不是小數目,購買起自己喜歡地東西也大方,而且光緒皇帝也知道自己的老師好收藏,宮裡面的東西也沒有少賞賜,那可是件件珍品。幾十年累積下來,雖然很少有人看過翁同�的珍藏,但是就是用腳丫子也可以想到那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比得了的。

    與翁同�一樣,譚鍾麟也很喜歡收藏,做為和譚鍾麟最為親近的兒子,老頭子的收藏品他都見過,雖說自己並不專精這些東西,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對於收藏也頗有眼力。廣博的學問加之見識又廣,譚延�鑒別古物的本事也是令老頭子頗為欣賞的一面,不過老頭子在京師待的時間比較短,早年的時候一個默默無聞的翰林非常清苦,俸祿都貼補家用了,哪裡來錢去滿足自己的愛好?也就是任疆吏這些年,自己收藏和手下的孝敬使得譚鍾麟的收藏也開始豐富起來,但是和翁同�這樣家學淵源的世家相比,那還是非常單薄的。

    不過譚延�倒是真的對這些古玩收集很上心--在他的記憶中清末文物流失極為嚴重,很多國寶級的文物都是在這一時期流失到海外的,等到辛醜事變發生後,中國的北京將會贏來第二次災難性的洗劫,就連慈禧太后挖空心思挪用海軍軍費修建的頤和園也被洗劫一空,這不能不說是一個諷刺。

    譚延�雖然不時的收集一些古玩,但是這項愛好是離不開巨額資金來支持的,他當然不可能將自己手上辦大事的資金挪過來收購古玩,在他眼中古玩雖好但終究是個死物,將有用的錢用在增強國家實力培養人才上才是最有用的,只要自己實力夠強,強到屠英滅美的地步,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將過去流失的文物再搶回來。不過譚延 �並不會做這樣的白日夢,目前他所能夠做到的也僅僅是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盡可能的保護好一些文物,當然像敦煌莫高窟這樣在十幾年後遭到洗劫的重點文物區域,譚延�估計到那個時候自己應該有能力避免這樣的災難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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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祥也是福建馬尾出身,論出身他和已經是北洋主力艦船上的林泰曾、劉步蟬等人還是同學,就是在致遠艦上當管帶的鄧世昌也曾是他艦上的大副。想當年林國祥是拿著他姐姐的錢來上海軍學校的,可是和昔日的校友差距這麼大,這完全是李鴻章的用人政策有直接的關係。廣乙雖是在北洋「客座」,但是濟遠在面臨大敵的時候還肯讓廣乙和威遠先走,這份情誼在林國祥的心中已經變得格外的沉重,這份沉重已經讓他承受不起,在見到李鴻章之後林國祥就不顧上下禮儀直接質問李鴻章為什麼第二批艦隊增援地這麼晚。按照計劃他們完全可以在剛出牙山海灣地時候便可以和濟遠會合的。要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這個局面!

    牙山海戰到現在已經快過去了一天半的時間,當李鴻章反應過來日本已經出乎預料之外向中國亮出了屠刀之後,便立刻向北京地皇帝還有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發出電報。說明中日兩國之間戰爭已經爆發,日本艦隊突襲了北洋水師戰艦,濟遠艦生死不知,或是被擊沉或是已經被俘!

    -

    整個大清統治高層被日本的突然宣戰被驚呆了,一時間忙成了一團,而此時譚延�去拜訪恭王奕欣卻撲了個空--恭王已經進宮去了。這個時候中日開戰也僅限於一小部分人知道,就連恭王府中的人也不清楚,譚延�在恭王府待了半天,見恭王還沒有回來便起身告辭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一個戲劇性的場面出現了,一艘英國籍貨輪「日出號」拖著一條破敗不堪的戰艦駛入了渤海灣,直隸總督衙門隨即被一條消息給震住了--濟遠艦受傷嚴重,已經無法正常行駛。由英國貨輪拖回到天津港,與日艦遭遇戰,擊沉日艦嚴島,擊傷吉野!

    此時地李鴻章正在總督署衙門會見各國在天津的頭面人物。向他們說明了朝鮮海戰中日本先挑起了戰火,希望各國能夠主持公道。當李鴻章的唾沫星子快要噴到英國駐華公使歐格納的臉上的時候。突然手下告訴他濟遠艦回到了天津港,只是受損極為嚴重,另外便是擊沉了日本主力戰艦嚴島艦,他簡直都呆住了。

    原來濟遠艦的動力系統雖然在海戰中表現上佳,但是長時間滿負荷運載使得鍋爐還是出了問題。在海戰中日艦的大口徑炮彈雖然沒有擊穿濟遠艦的裝甲,不過炮彈爆炸使船體不斷地產生劇烈的顫動,動力系統的一些老化部件終於紛紛撐不住告急,好在那個時候濟遠艦已經逃出吉野的主炮射程之外,鍋爐時好時壞地運轉終於拖到了渤海灣的時候徹底癱瘓。而此時因為已經進了海灣,各國商船路過地非常多,幾經等待才等到了英國籍貨輪「日出號」,才算是等到了一艘可以拖動濟遠的貨輪迴到天津港。

    濟遠的平安歸來也使得廣乙和威遠兩艦的人員鬆了口氣,一方面是濟遠救了他們一命,另外便是當他們回來後,也受到了一些人的責難,濟遠回來了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好在廣乙和威遠兩艦速度慢的可以,加上艦上沒有被炮彈轟炸過,這才躲過了一些人認為他們在交戰的時候不戰而逃留下濟遠頂缸的論調,否則就算他們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楚。

    現在濟遠回來了,方伯謙也清醒過來,將航海日誌打開一對比,是濟遠先讓廣乙和威遠兩艦先行撤退的,這所有的疑點都說清了,不過還是有一個最大的疑點無法說清--濟遠一艘兩千多噸,只有三門大口徑主炮的戰艦怎麼會擊沉比它大了一倍的嚴島,並且還能夠在航速快它至少八節的吉野追擊下僥倖活了下來?!

    此時的日本人也非常鬱悶,吉野艦因為追擊濟遠艦過於得意忘形,結果忘記自己還在淺水區域,不小心擱淺了,幸虧比睿艦就在附近,將吉野給拖了出來。要不是濟遠被打殘了,說不得會掉頭用他那兩門兩百一十毫米的雙聯裝主炮一次性解決了自己,這次吉野能夠逃回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也是非常幸運的了。

    不過因為嚴島艦的沉沒,吉野艦被擊傷,還是引起了日本高層的軒然大波,前段時間不斷高呼的「征韓」聲浪頓時偃旗息鼓,日本海軍軍令部部長樺山資紀和聯合艦隊司令伊東佑亨引咎辭職,吉野艦艦長大佐河原要一在返回日本的途中切腹自殺。

    吉野艦擱淺是不容置疑的了,仗著自己的速度快來追擊濟遠,加上嚴島被擊沉心想能夠俘虜一艘北洋水師的艦船回日本可以減輕自己的罪行,盡

    殘兩千多噸的濟遠根本不能和武裝成刺蝟的嚴島艦相是聊勝於無,結果河原要一和坪井航三還是大意了。居然鬧出了擱淺這出烏龍。

    至於濟遠為什麼能夠擊沉嚴島。事後多年經過各種資料的解密才得知--日本人請法國人白勞易所設計的三景艦都有一個致命地缺點--鍋爐動力系統非常地不穩定!說來也是非常諷刺,法國人白勞易最為知名的一點便是他在鍋爐上的造詣,白勞易在此之前出版了大量地鍋爐專著。甚至剛一被出版便被翻譯成英德版本,可見他在這上面的造詣已經是各國列強所公認的了。

    白勞易是名優秀的設計師,但他不是萬能的,日本人高薪聘請白勞易來設計三景艦是專門對付北洋水師的定遠和鎮遠艦地,但是給白勞易的預算卻是非常有限。除了白勞易所擅長的鍋爐動力系統之外,三景艦上的三百毫米主炮幾乎不能夠轉動。要是從實戰的角度出發這門主炮純粹是雞肋,只是日本人片面的追求心理安慰,以為北洋水師的定鎮兩艦有巨炮,日本若是想要擊沉這兩艘巨艦也必須裝備巨炮。

    日本人這種固執的思維使得三景艦成了四不像,主炮無效率、鍋爐成隱患、裝甲也因為預算地問題而被削弱。不過令人生畏的是每一艘三景艦除了一門三百二十毫米的主炮之外,還有一百二十毫米十二門,就沖這些副炮也足以震懾所有對手了。在海戰中嚴島艦重傷之下僅憑副炮的幾次齊射就造成了濟遠艦上層建築多數被擊毀地局面,不能不說嚴島的火力強大無比。

    濟遠艦能夠死裡逃生全賴它地裝甲。它的甲板裝甲厚度居然超過了一百毫米,最薄弱的水線裝甲也有八十毫米,相比嚴島和吉野兩艦絲毫不遜色,炮塔裝甲竟然達到了三百五十毫米。更是日艦所望塵莫及的。要不是因為吉野的主炮凶狠多次命中前主炮塔,說不得吉野會赴嚴島的後塵活活成為濟遠的靶子。不過即便遭到了數枚重炮的直接命中,濟遠的前主炮塔也只是將炮塔基座的鉚釘震開,並沒有將濟遠主炮打爛。

    要不是渾身包在裝甲殼中,無論如何濟遠是撐不過吉野和嚴島兩艦的狂轟濫炸的。至於倒霉的嚴島艦毀就毀在裝甲上,被誤中左舷的那一炮裝甲厚度不過才五十毫米,面對濟遠艦二百一十毫米雙聯裝火炮一炮就是一個窟窿,它也非常走運就在濟遠艦上的炮彈還是出了質量問題,裡面填充的裝藥不足量--這是天津機器局新生產的炮彈一個最大的弊病,不過相比之下已經比以前好多了,至少這樣的炮彈能夠爆炸。同樣的炮彈打在了吉野的前主炮上,吉野的主炮裝甲是一百二十毫米厚,二百一十毫米炮彈對其造成的傷害就微乎其微,並不能夠影響其發射。

    不管怎麼樣,濟遠艦算是活著回到了天津港,儘管它已經幾近報廢,但是依舊沒有沉沒,而日本艦隊以絕對優勢卻鬧了這麼大的烏龍,不僅沒有打沉濟遠,還反被濟遠打沉了嚴島。這中間的反差使得中日兩國對朝鮮局勢又有了新的考量,西方列強在得到李鴻章的知會之後也清楚了朝鮮海域兩國爆發戰爭的情況,對於這樣的戰果,他們心中也不斷的盤算利弊得失。

    北京的空氣讓譚延�心中有些窒息的感覺,這裡的街頭和他百年後的記憶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讓他都有些懷疑這就是記憶中那個百年前的清朝首都?大街上髒亂不說,流民乞丐成群結隊,有些乞丐甚至是穿著絲綢,臉上也洗的非常乾淨,只是七八成群坐在茶館酒肆門口胡侃,要不是身上有幾個補丁和身前幾個瓷碗,譚延�倒真以為這是那家的公子哥閒來無事游手好閒呢!

    恭王奕欣沒有見成,也不知道這個中國近代史上大名鼎鼎的「鬼子六」最近忙些什麼,好幾天到恭王府中走動居然沒有一次碰到的,按理說恭王現在早就不問事被慈禧閒置起來了,怎麼會還往皇宮中走動呢?

    閒著無事的譚延�也去了琉璃廠,這裡雖然說不上是人頭攢動,但是來往行人也是不少。在譚延�前生的記憶中,琉璃廠也是著名的古玩交易中心,但是這裡在後世可是充斥著假貨,是個極為考驗人眼力的地方。

    真的是不好意思,今天發晚了。現在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戒念就要做父親了,事情比較多,戒念已經感到做為一個合格丈夫的壓力了,當然現在我還很不夠格……戒念盡量保證更新,對於我的考驗還遠沒有結束,據說老婆做月子的時候才是真正忙的時候……呵呵,同志們祝福我吧,同時戒念也祝福你們都能夠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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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邀請
不過現在的琉璃廠還沒有到那種程度,譚延�挨家走過去也碰到不少贗品,但是真貨居多,不僅數量多而且精品也很多,一眼望去有很多店舖中都有宮裡面流出來的東西,那規格款式一看就知道出自宮裡。

    譚延�也收了不少東西,大多都是便宜貨,正規店舖中他沒有進去,那裡的東西只要一張嘴就是千百兩白銀,自己雖然有錢但絕對不會這麼燒包,與其硬拚銀子還不如學後世那些購物達人,在貨攤上淘些東西,只要你的眼力准,這裡並不乏一夜暴富的例子,但是前提必須是你有足夠的眼力和魄力。

    這兩三天別說還真讓他碰上了不少好東西,地攤貨有地攤貨的好處,價格便宜,攤主的眼力不夠看漏的很多,這年頭雖然說不上是兵荒馬亂,但是連年災荒加上苛捐雜稅,以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百姓中也有些能耐的去發掘古墓,這也是地攤貨的重要來源之一。別的不敢說,譚延�估計要是把自己這兩天收的東西往那些正規古玩店中一擺,買個六七萬兩銀子還是沒有問題的,而成本不過是一千來兩銀子。

    「若是以後混不下去了,自己也可以仗著這項本事來討個生活……」譚延�一邊淘寶一邊暗自自嘲,他所收穫的主要是玉器和青銅器。

    其實這些天譚延�收穫最大的並不是在琉璃廠收購古董,而是在中藥房中看到了一樣非常珍貴的東西。那還是他去同仁堂地時候,想要看看這裡地戒毒丸銷量如何。但是在門口碰到了同仁堂夥計從板車上卸下半車的骨片--「甲骨文!」譚延�心中突然意識到這些骨片的價值。這年頭幾乎手裡面有幾個閒錢地文人第一嗜好肯定是收藏,江浙一帶藏書風氣非常鼎盛,就是兩廣總督府中也有不少幕僚閒時也愛談論古董。但是譚延�卻從來沒有聽他們談論過甲骨文,倒是青銅器的銘文說得更多些。

    譚延�並不知道,在後世鼎鼎大名的甲骨文在這個時代還沒有被發現。其實譚延�也並不能肯定這些夥計裝卸的便是甲骨文,這個念頭不過是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逝,不過這個念頭卻讓他走過去仔細看看這些大骨片到底是不是甲骨文骨片。

    經過搭訕之後,譚延�非常順利的接觸到這些骨片。看到骨片上地泥土他的心臟就忍不住狂跳了--這些骨片從模樣上看便知道在地底下埋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很可能便是自己想要找的甲骨文。耳邊這時傳來了一句:「這些都是從彰德府收購過來的,當地的農民從地底下挖出了不少大骨片,都稱為『龍骨』,入藥後可以治風濕……」

    譚延�聽後從心底泛出了呻吟:「餓滴神!今天我是得到哪路神仙的保佑了,居然讓我碰上這種事?!彰德府,我靠,那不是殷墟的遺址麼?!」

    四書五經中《盤庚》三篇開頭第一句話便是『盤庚遷於殷』。這『殷』指的就是彰德府附近地區了,譚延�能夠將四書五經倒背如流,這個典故是再清楚不過了。二話沒說他便掏出銀子將這車骨片全部買下,在打聽到這是同仁堂第一次購進這種骨片。回去後又詳加詢問一些古薰店地老闆有沒有知道甲骨文的,結果發現這個時代根本就沒有這個說法。至於骨頭上刻字只是有典籍上提過,但是誰也沒有見過!

    在得到這樣的結果後,譚延�覺得自己防佛被幸福給砸蒙了--這可是一筆天大的無形財富,要知道考據學是這個時代正流行地學派,這甲骨文可是殷商時代才有的東西,因為出土地地方在彰德府,他直接就將商代無視了。只要是甲骨文,那年代絕對不會低於三千年,這東西才是十足的「古物」吶!

    「呵呵,沒有想到這個時代居然還沒有發現甲骨文,開創這一新學派的名頭可就落到我的頭上了!」譚延�一想到這些,高興的連睡覺都在笑。

    僅有這一車甲骨文是絕對不能令譚延�滿足的,這個時代只有他才最清楚這些骨頭意味著什麼,他立刻去了電報房,直接向湖南舅舅那裡發報,讓他立刻派人帶上銀子在彰德府蹲點,只要有什麼稀奇物事出土就立刻收購,尤其是「龍骨」更是不能放過,有多少就收多少,價錢可以放鬆些。

    不僅如此,譚延�還向同仁堂繼續訂購「彰德龍骨」,有多少就要多少,弄得同仁堂掌櫃一愣一愣的。只有譚延�知道自己這次可是撿到了天大的寶,這甲骨文一旦問世,什麼翁同�、張之洞,越是像他們這樣的人越對甲骨文感興趣,那自己就可以不動聲色的提高自己在天下文人心目中的地位,這可比費神寫《勸學篇》收益大多了--「嗯,名利大豐收!」

    「翁同�就算了,這傢伙心胸狹隘,況且這傢伙也沒有幾年好蹦嗒了,還

    著這些甲骨文去討好張之洞,這傢伙骨子裡面比讀書酸……」

    在第四次拜訪恭王無果,藉著溜了一次琉璃廠之後,譚延�心滿意足的帶著自己的「戰利品」回到了在京師的住處,不想剛剛進門管家就來通報天津有位唐先生來拜訪,結果等了半天沒來人便先走了,走時已經留下了自己的帖子,希望譚延�回來後能夠趕快尋去。

    「天津的唐先生?!除了唐伯文還能夠有誰?!」譚延�聽後心中很快的便想到肯定是唐伯文來了,天津一別還不到十天這麼快就上門,折讓他感到其中似乎有了什麼變故,尤其是想到濟遠艦護航兵船去增援朝鮮,這讓他心中更是充滿了不好的感覺。

    譚延�也顧不上欣賞自己今天從琉璃廠地攤上繳獲的戰利品,讓管家代為安置好東西之後他就立刻乘馬車按照唐伯文留下地名帖上地地址走了。

    「什麼?朝鮮真的打起來了?!」看到譚延�到來,唐伯文也沒有多客套立刻把他請到書房。告訴了他中日戰爭已經爆發的消息。

    「那濟遠艦護航艦隊怎麼樣?他們平安回來了麼?」譚延�對於濟遠地命運並不看好。不過他沒有想到濟遠居然是打不死的小強,即便傷的那麼重,還是回到了天津。

    「已經回來了。只不過受到了重創,甲板以上艙室幾乎全毀,前後兩座主炮塔也被打壞了,要想修好至少要三個月不可,而且後主炮必須更換才行……不過濟遠艦抗住了日本艦隊的突襲,廣乙和威遠艦都平安返回。不僅如此濟遠還擊沉了日本嚴島艦,重傷了吉野艦!」唐伯文說道。

    「擊沉嚴島,擊傷吉野?!」譚延�被唐伯文這句話給弄蒙了,這種變化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在他的印象中就是中日海軍甲午大東溝決戰,北洋水師傾其全力甚至致遠不顧一切都沒有擊沉哪怕一艘日本戰艦,沒有想到這決戰還沒有開始,日本主力戰艦就是一沉一傷。

    「歷史發生改變了!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才會產生這樣的變化。難道是因為唐伯文?!」譚延�心中細細思量著。

    歷史有著太多地選擇,任何一個人都有撬動歷史改變原有軌跡的可能,不過這個難度係數高的讓人難以想像。就如同同樣是看到秦始皇出遊,劉邦的答案是:「大丈夫生當如此。」而項羽的回答便是:「吾當取而代之!」還有更多的人同樣看到秦始皇出遊的景象。但是這兩個人就為此而付出努力。

    -

    不過這個努力是幾十年的積累,譚延�並不認為他區區幾年辦文摘寫文章便可以改變地。當然他不排除自己的所作所為深刻的影響到了別人。就他看來自己的幕友堂和護衛隊都有可能會成為改變中國近代史地進程,尤其是自己的護衛隊,若是按照自己地思路發展下去,不出二十年絕對是一支在中國不可小視的力量,但是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中堂大人對這次戰爭是何想法?有沒有需要在下去做的事情?」譚延�問道。

    「我這次來京師就是來找你,中堂大人認為組安你辦的《強學文摘》對日本瞭解頗深,對國際事務也很清楚,所以想請你入幕來幫助中堂大人渡過這次危機……還有一個問題便是組安你發明的無線電電報機要加快進度了,這種不用靠電線便可以發電報的技術,北洋水師很需要--這次本來中堂大人召見各國駐華公使的時候,朝鮮海戰的消息是廣乙和威遠帶回來的,所有人都認為濟遠非沉即降,但是濟遠卻於當天夜間被英國貨輪拖回到了天津港。若是你發明的無線電電報機能夠投入使用的話,那中堂大人那裡將會以最快的時間得到準確的消息,這樣也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唐伯文說道。

    「加入中堂大人幕府?!」譚延�輕聲反問道,實際上他更多的是自言自語。

    「不錯,中堂大人認為人才難得,組安就是中堂大人所需要的人才,你在日本問題上判斷非常準確,現在戰事一起,中堂大人依舊在做努力,這個時候就更需要你了!」唐伯文說道。

    在譚延�的前生記憶中,李鴻章這個名字代表了太多負面的東西,包括馬關條約和辛丑條約都是由這個倒霉蛋簽署的,當然這兩個條約也不能全怪李鴻章,但是這個臭名聲卻是跑不了的。除了歷史上的名聲臭之外,老李同學的用人才是最關鍵的--能夠得到他重用的人,不是老鄉便是往日同僚的子弟,最著名的還是袁大頭,外人是很難在他心中佔據一席之地的。從李鴻章的用人政策,譚延�可以看到自己加入李鴻章集團的未來--無疑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搞不好還要背上臭名聲。

    北洋的資源是譚延�最為眼饞的,有了北洋的資源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沿著袁大

    線問鼎中國的最高統治權,這個誘惑是誰也不能拒絕少有人能夠看清罷了。但是對於譚延�來說這不是問題。不過話又說回來。加入了北洋集團無疑是給自己地身份上貼了個標籤,北洋的背景將會加在他腦袋上很長一段時間,那張之洞的鋼鐵廠問題就會要做出取捨。自己將會和盛宣懷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線上,誰最後得手就要看各自地手腕和財力了,這兩項他都不怎麼自信。

    李鴻章樹敵太多,翁同�就是一個例子,老翁同學多少還能夠堅持幾年,這幾年裡足夠給譚氏父子找麻煩了。況且他本身就是總督的公子。完全有能力藉著譚鍾麟的大旗來自己幹,財力雖然不算充裕但是可以慢慢經營,只要老頭子一天不倒,自己就可以一天按照自己的想法來進行發展……

    「難道就這麼看李鴻章葬送濟遠所取得的有利開局?難道還要簽那個該死的馬關條約?!」譚延�搖搖頭,內心中權衡利弊讓他難以取捨,正如唐伯文所說地那樣,若是處於民族考慮,自己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參謀人選。有自己在李鴻章面前施加影響,就算甲午戰爭真的戰敗,在談判桌上也未必會讓馬關條約變得如此損失慘重。

    「紀孟兄,我決定入中堂大人的幕府。不過小弟我有幾個條件務必要說在前面!」譚延�說道。

    「組安請說,若是為兄能夠答應的絕不推辭!」唐伯文說道。

    「第一。我需要給家父去封電報,紀孟兄應該知道朝局變幻莫測,家父身為兩廣總督有很多不便之處,若是他不答應,那小弟也沒有什麼辦法了;第二,紀孟兄也知道小弟是要遵從家父的決定要考科舉的,明年恩科會試小弟是一定要參加的,到時候不要耽誤了在下和中堂大人地大事……;第三,幫助中堂大人自然沒有問題,只是事情過後,小弟還是要回到父親身邊的,中堂大人這裡要代為說清楚……」譚延�將自己的條件說出來,然後等著唐伯文的回應。

    「呵呵,我當是什麼條件呢,原來是這些!組安大可放心,為兄可以為你做主,只要令尊同意你就要成為我地幕友了!」唐伯文笑著說道。

    「紀孟兄,事不宜遲,我們這就連夜返回天津,現在朝鮮局勢開局對我們非常有利,但若想憑這點優勢就想讓日本人屈服那是遠遠不夠的。雖然小弟我剛剛得知海戰消息,但是對於這個局面小弟心中也多少有些想法,想必對中堂大人有所助益……」譚延�笑著說道。

    雖然是連夜返回天津,但是唐伯文並不介意,因為他身兼天津機器局總辦,現在戰爭已經開打,想要打仗這軍火是必不可少地。北洋水師的彈藥供給幾乎全部都由天津機器局來承擔,金陵和江南製造總局雖然也要負擔一部分,但是在距離上非常的不划算,天津這邊的軍火生產任務將會非常繁重。

    譚延�到達天津之後,立刻通過電報房給廣州發電報,這裡是北洋的天下,電報局的大老闆就是李鴻章,譚延�在這個問題上可不會給李鴻章省錢,一份長長的電報不惜費用的發送到廣州去了,用電報來發家書這在現在的中國也算是頭一份了。

    第二天一早譚延�便收到了老頭子的回電,相比之下老頭子的回電非常簡單:「可行!」

    譚鍾麟的態度將會直接影響譚延�的決定,儘管他有一百個理由,但是現在他的根基實在是太淺離不開老頭子的保護,況且官場上的事情老頭子要清晰明瞭的多,自己莽撞行事看上去很有道理,但是往往會釀出禍端,一般老頭子讓他自己進行決斷的時候,基本上不會傷害到根基老頭子才會放任譚延�去做,一旦威脅到根基的時候,等老頭子出手的時候那就對譚延�非常不利了。

    經過幾年的熏陶,譚延�對晚清的官場基本上已經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識,這個時代雖然不像春秋戰國一般國家分裂,但是這些大臣們就像那些諸侯國一樣,最頂級的那幾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地盤和派系,同一大派系中還分成幾支不同的小派系。這種分佈不僅存在於洋務派,清流也不例外,像洋務派中的李鴻章和張之洞隱隱對立一樣,清流中的翁同�和孫汶也是對頭,沒有任何一派是鐵板一塊,否則齊心協力之下對手可能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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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17:47: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入幕
就是這樣的一個局面,譚延�才希望能夠看看老爺子是個什麼樣的態度,老爺子雖然不是蘇秦張儀,但是深謀遠慮早就為他所折服,他的意見在一定程度就是自己行動的風向標。這封簡單到兩個字的電報讓譚延�看到了另外一個希望,在此之前這僅僅是他的一個猜想而已,老爺子的電報倒是證實了這種猜想--清流未必就是塊絆腳石!

    「戰事一起首先呱噪的便是清流,無論站在那個角度上來看,清流都會主戰,畢竟站著說話不腰疼,打仗流血的不是這些詞臣,而且還能夠為他們博得名聲,這種好事上哪裡去找?所以中堂大人不用太過在意翁師傅的態度,這種局面之下誰要是跳出來反對,那千古罪人的名號絕對跑不了,試問誰又敢在開戰之初便開始言和?!」譚延�笑著說道。

    李鴻章起床是有固定點鐘的,既然已經決定暫時加入李鴻章幕府,譚延�也就很快的進入角色,成為李鴻章智囊團中非常特殊的一員--他是臨時加入這個政治集團的,並且在這裡他並不會待得太久。根據譚延�的記憶,歷史上的「公車上書」事件就是在馬關條約簽署後爆發的,那個時候會試早已經開始了,雖然中日甲午戰爭的爆發有些突兀,時間上大大提前,但是譚延�卻知道這場戰爭不是那麼容易就完結的,等到簽約之前他一定會因為會試的原因離開這裡,自己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撇開和馬關條約地關係。

    譚延�想要在這個時代幹出一番事業。不敢奢望能夠徹底扭轉未來幾十年中國所遭受的苦難。但是能夠往前走一步他絕對會盡最大的力量向前走。在他地心中有一份相對比較詳細的「路線圖」,哪個時期專注那些事情都有個大致的計劃,其中訓練新式軍隊是最為核心的內容。因為同時代的袁大頭就是走了這條路最後問鼎中國的,不過想要訓練新軍那是甲午戰爭以後地事情,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名聲」!

    就像後世遊戲中的「聲望」一樣,你的聲望值越高就會招攬到更多更優秀的人才,你的聲望值越高就越有實力來做一些別人不敢做或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在做事的過程中受到其他外來因素地干擾也就越少。想要做事離不開「聲望值」--袁大頭沒有介入朝鮮事務。他就不可能有這個聲望值來訓練北洋新軍;最明顯的例子便是孫中山,他的聲望值高到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制衡袁大頭的地步。而譚延�想要走地路則是一條中間線路--他既要槍桿子又要「聲望值」,科舉之路是在爭聲望值,《強學文摘》是在爭聲望值,興辦實業也是爭取聲望值……

    同樣參與李鴻章幕府介入中日甲午戰爭,這中間譚延�能夠走到那一步他心中也沒有底,但是這也是爭取聲望值的機會,並且還可以和李鴻章為首地北洋集團打好關係--在他看來這個關係要比從張之洞那裡獲得的好處更多。這倒不是譚延�奢望能夠徹底融入北洋系統,以李鴻章的用人政策,他是斷不會有這個機會的,至少老李同學活著的時候他是沒這個機會。但是可以通過友好的關係從北洋獲得更多的資源,這才是他所看重的!

    「反正原本的歷史已經壞到了極點。有我的參與總不至於更壞吧?!」譚延�心中想到。

    「馬上就是太后的壽辰了,這麼下去恐怕也不是一個辦法……」李鴻章說道。

    「確實不是一個辦法,晚生記得同治朝的軍機大臣沈桂芬沈文定曾經說過一句話:仗,不可能永遠打下去,與其戰敗言和,不如不開戰端!晚生以為這句話只有前半句說對了,而後半句卻是錯的!」譚延�說道。

    「哦?」李鴻章眉毛動了動。

    「想日本以一國財政的六到七成來大力發展陸軍和擴充海軍,試問這樣的國家能夠支持多久?除非模仿西方列強的模式向外發動戰爭,從戰爭中獲得賠款甚至是割地,借此打開對方的市場進行商業傾銷才可以有一線生機。再看看日本周圍的國家--美國離得太遠;俄國太過龐大身為列強之一不是日本可以招惹的,剩下來的就只有我大清了。不是我大清想要打仗,而是日本的國勢逼得我們不得不和他打上一仗,日本已經坐在戰爭的馬車上停不下來了!」譚延�說道。

    「那日本就不怕西方列強聯合干涉麼?」李鴻章問道。

    「日本當然怕西方列強的干預,不過西方列強的干預會到什麼程度卻是另外一回事。對於西方列強干預晚生已經思量了很長時間,得出的結論卻是不足以嚇倒日本,甚至他們還會樂觀其成慫恿日本對我大清發動戰爭!」

    「哦?難道他們就不怕自己在我大清的利益受損麼?難道就不怕日本做大?!」李鴻章說道。

    「這只是晚生的一個片面的判斷,而且這個話題相當廣泛,不是一兩句話便可以說清的,若是中堂大人對此需要的話,晚生可以回去好好思量一番寫出一份章程呈送給中堂大人過目。不過晚生倒是想起一句話挺適合現在這個局面的--螞蟻不可能吃掉大象,但是卻可以讓大象受傷!日本不可能拿大清怎麼樣,至少現在日本沒有這個實力,但是它卻可以讓我們遭受重大的損失。西方列強視我大清如一塊肥肉,誰都想上來分上一口,中堂大人花費數十年之功終將把北洋水師訓練成軍,這對西方列強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能夠借日本之手來重創我北洋水師,西方列強將會非常樂意看到這一點,即便分給日本一些好處又如何?若是中堂大人設身處地來想想。您若是西方列強會不會這麼做?!」譚延�說道。

    李鴻章聽後閉眼沉思了片刻。艱難的吐出一個字:「會!」說完彷彿他便像生了一場大病一般,人都有些鬆懈了。

    「西方列強的態度不明,至少可以判斷他們雖然並不看好日本。也不認為日本能夠擊敗我大清,但是他們卻非常樂意看到中日兩國打上一場,這樣他們才好從中漁利獲得最大地好處。仗不可能永遠打下去,終究有結束地一天,太后壽辰大典準備了這麼多年,依照太后的性子她是不會因為一場戰爭而中止自己的壽辰大典。當然因為清流地緣故,太后不可能冒著如此風險明面上求和,但是求和從長遠來看卻是主流……中堂大人可一邊準備打仗一邊準備與日本求和,仗打輸了對於中堂大人極為不利這毋庸多言,仗若是打勝了則大漲中堂大人的聲勢,所以這場仗是萬萬不能輸的。日本冒著舉國崩潰的危險來發動戰爭,這場仗日本若勝,日本肯定會獅子大開口。所締結的條約對我大清來說將會是空前的屈辱,如此中堂大人將會無立錐之地!」譚延�嚴肅地說道。

    譚延�看得出來此時的李鴻章骨子裡面還是求和的,不然他也不會在接到戰爭爆發的消息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著急北洋水師諸將討論下一步戰爭佈局。而是緊急召集各國公使,希望能夠用外交手段來解決中日兩國戰爭。李鴻章的求和心理將會對甲午戰爭起到關鍵的作用。本來中國就以局部之力來抗衡日本本身就很吃力了,若是這個主帥心中還厭戰心存僥倖的話,那說不得濟遠打沉嚴島就白幹一場了,一切又將會回到歷史地老路上來。

    這可不是譚延�所願意看到的,儘管論中日甲午戰爭的準備工作,中國毫無疑問落了後手,但是並不代表中國就會敗得這麼慘,尤其是現在連濟遠都把嚴島打沉了,沒有道理不會出現奇跡。在他看來「奇跡」這東西是最不能看重的,但是他心中真地很希望奇跡能夠發生在北洋水師身上,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不會放棄!

    -

    李鴻章聽後豁然站起身來說道:「組安不愧為當世奇才,問君一席話讓老夫頓開茅塞,很多事情都有了清楚的感覺,看來當初紀孟強烈建議老夫延請組安入幕府是正確地!組安先回去好好休息,盡快的將各國對這次戰爭的態度寫出來好供老夫參考!」

    「中堂大人,在下還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譚延�說道。

    「但說無妨!」

    「在下想知道中堂大人心中是主戰還是主和?!」譚延�問道。

    李鴻章聽後沉默了一會說道:「正如組安所說的那樣,太后萬壽朝廷上下都是想要趁這個機會鬧上一鬧的,十年前便有此想法,不過因為中法戰爭作罷,現在依舊是如此。不瞞組安,老夫心中是想打這場仗的,不過論軍艦水師已經數年未添新艦,反觀日本拚命購進軍艦,此消彼長之下水師就算傾力而戰也未必是其對手;況且太后那裡希望早些議和好過壽,這仗要是一打哪裡是短時間內能夠停得下來的?老夫心中想出這口悶氣,但是無論內外皆不是時機,審時度勢之下唯有……求和!」

    譚延�聽後深深鞠了一躬說道:「這樣在下就明白了,不過在下還想建議中堂大人,既然想要求和又要維護中堂大人的威名不受外界所譏,唯有一心與日本強硬到底,軍事上絕對不可以瞻前顧後猶豫不決……說句實話在下也並不看好這次戰爭,中堂大人以一人之力敵一國這本身就犯了兵家大忌,在下一介書生既然與中堂大人同舟共濟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在下只有一言:戰爭是政治的延續,談判桌上的協議就是戰爭回歸政治的結果。無論

    果如何都會真實的反映在協議上,望中堂大人慎之!

    說完譚延�便行禮之後大步走出李鴻章的書房,書房中只剩下李鴻章一人在那裡低頭沉思:「戰爭是政治的延續……」

    入幕李鴻章,這個選擇對於譚延�來說是禍福難料,他也知道以李鴻章的性情來說想要取得他的重用是非常困難地。為了爭取自己在李鴻章心目中地份量。他不得不把甲午戰爭與李鴻章的個人政治命運緊密的捆綁在一起,也只有這樣才可以逼李鴻章走向和日本對抗到底地路上去,至於這種「戰略恐嚇」到底有多大效果。這還需要時間的考驗。

    以譚延�對中日兩國近代軍事的理解,自甲午一戰之後日本毫無疑問佔據了上風,但是這個「先手」就是一支強有力的海軍,如果日本沒有這支海軍的話,那它對中國的威脅將會至少降低八成。李鴻章這一代人已經是半截身子入黃土了,但是他還很年輕還要走很長地路。他不想自己生活在日本艦隊的陰影之中,想要拉近中日兩國未來二十年內的差距,說到底就是遏制日本海軍的規模--要麼斷了日本海軍的奶;要麼讓北洋水師死抗到底,爭取得到一個兩敗俱傷,甚至是雙方海軍力量全軍覆沒的結局!

    截斷日本海軍的財源和讓打贏這場戰爭,這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麼區別,馬關條約的賠款給了日本海軍第二次騰飛地機會,使日本在十年之後有了和俄國叫板的機會。更在二十年後的一戰徹底奠定了它世界強國的地位。

    在譚延�看來讓日本海軍斷奶就必須在馬關條約地賠款數量上下手,戰勝日本這有些不切實際,畢竟老太太的壽辰在那裡擺著,恐怕到現在中國也僅僅是把發生在朝鮮地戰鬥定位為「局部衝突」而不是「全面戰爭」。這中間的差別就在於日本肯用舉國的力量進行軍事冒險。儘管在明面上看日本的海軍和北洋水師勢均力敵,甚至還稍弱一些。現在濟遠艦的戰鬥經歷彷彿給這一論調加上了一個有利的註解,但是譚延�卻不這麼看--戰爭有太多的偶然因素,好運不可能永遠伴隨一方,北洋不過是一地之力,日本雖小勵精圖治遠勝過北洋的實力,就像日本人永遠不可能走運一樣。

    與李鴻章的這次單獨會談讓譚延�對甲午戰爭在心中訂下了一個基調--求和,但是要以打促和,也許這場戰爭結束後所簽訂的條約不是馬關條約,條約的名稱會改變,但是中日兩國的條約絕對不能夠走歷史的老路!

    求和也是無奈之舉,這時現實的選擇,不是他譚延�一個人便可以決定的,對他來說機會不過是轉瞬即逝--但凡發生中外衝突,清朝的清流們一定會藉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來給自己弄加分,畢竟成就個人名聲的機會不是每天都有,強烈的要求主戰會使某個人成為英雄,成為名冠天下的「名士」。譚延�的機會便是利用清流在戰爭初期的浩大聲勢,促使李鴻章和日本人展開決戰,大膽的向朝鮮增派陸軍,海軍集體行動準備在海上和日本幹上一場。

    清流的聲勢能夠持續多久這完全要看李鴻章的戰績如何,一旦發生像歷史上大東溝海戰那樣的戰敗或是失去了朝鮮半島,那清流的聲勢也就走到頭了。李鴻章內心中想要求和的立足點無非是兩個--慈禧太后要過壽圖痛快,不願意因為戰爭受到影響;二便是想要利用列強來干涉。慈禧的壽宴譚延�是沒有辦法的,但是打消李鴻章對列強的幻想,這個對他來說難度並不是很大,現在的任務便是拿出列強不會干涉這場中日戰爭的鐵證,讓李鴻章這個立足點徹底坍塌逼著他和日本人拚命!

    現在譚延�已經進入了李鴻章的幕府成為幕僚,他便有權調用直隸總督署衙門內存放的資料--李鴻章手下專門有一個幕僚團體幫助他翻譯各種外國報紙,其豐富程度遠超過譚延�所擁有的資源,這也是中國外交繫於李鴻章一人的需要。不管李鴻章承不承認,在中國和各國列強交涉展開外交工作的不是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中那個貪財鬼奕匡,主導中國的外交的是他李鴻章,所以李鴻章這裡集中了中國最好的外交人才和最頂級的翻譯人才,當然還有最為豐富的資料庫。

    外人只看到李鴻章一人在大清政壇上縱橫闔閭,當然諸如盛宣懷等人身上打著李氏的印記縱橫商界,但是只有深入到李鴻章幕府,才知道李鴻章能夠有今日之成就絕非僥倖,也不僅僅是李鴻章得到曾國藩的提拔才有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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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內爭
譚延�所看到的李鴻章幕府規模之龐大已經是大為折服,和其他總督一樣李鴻章幕府中也有文案、高級參謀所組成的各個部門,不同的是他的幕府中還有軍需、軍工、實業、外交好幾個別人幕府中所未有的部門,甚至還有一個洋人智囊團。

    「這簡直就是一個微縮版的國家機構麼?!」譚延�心中暗自想到,李鴻章手下的人才之豐富難怪北洋會成為中國近代史上的人才高地。

    「幼樵,譚組安在總署已經安排好了麼?」李鴻章不在意的問道。

    「紀孟臨去機器局的時候便將譚組安安排在他家中住下,他現在正在翻閱總署的庫存資料,伯行招呼他……」張佩綸扇著扇子回答道。

    伯行便是李鴻章的四弟李昭慶的兒子,三十二年前同治元年李鴻章年已四十卻膝下無子,四弟便將兒子李經方過繼給二哥。後來李鴻章雖然生了兒子李經述,但是依舊稱李經方為「大兒」,從光緒三年開始李經述和李經方便在直隸總督府內讀書,李鴻章為他們兩人聘請了英文教師。後來李經方中舉便留在了北洋幫忙,八年前前往英國擔任參贊,轉年以候補道的身份擔任駐日大臣,前年的時候才因為生母病逝丁憂,這才由汪鳳藻為駐日公使,現在則在李鴻章的幕府中幫助打理外交事宜。

    李鴻章隱隱的皺了皺眉頭說道:「伯行性急,他們兩人能夠相處到一塊?還是換個人吧,懂外語的又不是伯行一個……」

    張佩綸雖然不時安徽人。但是他地父親張印塘曾是安徽按察使。是李鴻章辦團練時地戰友,兩人曾經並馬論兵,意氣相投。李鴻章原想著張佩綸為世交晚輩。又為翰苑名流才具過人,雖有馬江之敗但是有北洋做後盾再加上聯姻,將來傳以衣缽繼承北洋是不成問題的。但是李鴻章萬萬沒有想到他的養子李經方可不這麼想,自從張佩綸入贅之後,李經方便將張佩綸當成眼中釘肉中刺,處處事事與他為難。

    這樣一來張佩綸在北洋地日子可就難過了。不過李鴻章出於培養接班人的考慮,處處維護張佩綸,他知道像李經方這樣的人繼承自己事業的資格是夠了,但是北洋首領必須是一個胸中能夠容納下溝壑的人,李經方氣局不夠難堪重任。不過一頭是自己的女婿,一頭是自己地養子,李鴻章就算心中明白張佩綸和李經方之間矛盾,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現在李鴻章聽到居然是李經方來招呼譚延�。出於對養子的胸懷氣度的不自信,他不禁有些擔憂起來--譚延�的心思謀局他是見識過的,很難想像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對於處理自己目前手中的棘手之事會如此練達,儘管這個少年目前還沒有能夠拿出說服自己的依據。但是李鴻章不可否認今天上午地那一席談話已經讓他動了愛才的心思。

    「伯行和組安相處的很好,兩人在書房中已經忙活半天沒有出來了。聽送茶的下人說,兩人都用洋文對話,不時談笑風生相處甚歡,不過就是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麼這麼高興。伯行甚至叫人把他屋中地那個大地球儀搬到譚延�的班房,兩人圍著地球儀轉來轉去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哦,好像仲彭也去了譚組安那裡……」張佩綸微微笑著說道。

    「哦?仲彭和伯行都在他那裡?這個少年地為人處世頗有當年譚文卿的風範啊!」李鴻章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譚組安天分很高,少年成名有無傲氣,生於官宦世家但生活上卻沒有沾染那些紈褲子弟的風氣……這些委實難得,譚文卿家教之嚴卻有獨到之處……」

    李鴻章搖搖頭說道:「譚文卿家教是有一手,不過也沒有看到他另外兩個兒子有什麼出息,他那兩個兒子若是有譚組安一半,估計譚文卿睡覺都會笑醒……」

    說完李鴻章和張佩綸都會心一笑,張佩綸說道:「紀孟現在已經在機器局內住下,不過楚寶……」

    張佩綸話中的楚寶是李鴻章的外甥張士衍,其父親張紹棠既是李鴻章的表弟優勢他的妹夫,更是親上加親。當年李鴻章兄弟家境並不好,時常受到張家的接濟,連婚事也是張家資助,因此李氏兄弟對張家自然是感恩戴德。張士衍在中舉之後進京參加會試不第後便留在北洋,哥哥張席珍主持天津機器局沒有幾個月便病死,張士衍便接任。

    可以說張士衍在接任天津機器局還是比較認真的,每次接到新式武器必然悉心研究,但是時日長久還是走上了另外一條路--他盜賣天津機器局軍械,幾達十萬兩白銀之數。當唐伯文隱晦的向李鴻章建議天津機器局產品有很嚴重的質量問題

    ,李鴻章也發現了張士衍的小動作,更因為水師炮彈本的火藥居然用煤渣來填充,開花彈裝藥是豆粒甚至乾脆是沙子,李鴻章即便再對張家感恩戴德也受不了張士衍拿他的政治根底當兒戲了。

    為了張士衍的顏面,也是為了他自己,李鴻章雖然沒有明面罷了張士衍的官,但是派遣唐伯文為天津機器局總辦,將他掛起來了。當唐伯文到了天津機器局後,發現這裡的問題比想像中的更為嚴重,連忙原原本本的將現狀跟李鴻章匯報,李鴻章當即之下便嚴令唐伯文全面負責機器局事務,整頓軍火質量問題,另外還加撥了一部分款項,優先生產軍火彈藥。

    李鴻章擺擺手生氣的說道:「就不要理會楚寶了,爛泥扶不上牆,他不知道這樣做是要掉腦袋的麼?水師乃是北洋的命根子,炮彈打中了敵艦卻不能爆炸,若是水師葬送了哪還有老夫地立錐之地?!現在要做地是先把楚寶那個爛攤子趕快整頓好。把屁股擦乾淨。要是這次水師作戰不利被捅上去了,那他就準備洗乾淨脖子挨刀吧!」

    -

    張佩綸聽後歎了口氣說道:「中堂,光是把楚寶掛起來晾著也不是回事。他主持機器局多年,上下唯其馬首是瞻,紀孟雖然能幹但是終究是施展不開手腳,倒不如給楚寶另行安排一個職位調開機器局……」

    「幼樵,這件事你去安排一下,楚寶的事情可大可小。朝廷中盯著老夫的人不少,連累老夫最多不過挨幾句罵名,這些都聽得太多了不會有什麼大礙,但是他麼衝著楚寶開刀,後果就很難預料了……」

    張佩綸聽後點點頭說道:「這件事我會安排好地,在這個當口驟然撤掉楚寶的總辦職務很容易惹人生疑。好在楚寶這事只是我們內部剛發現,外人從未得知,細心操作應當沒有問題。」

    「各國公使哪裡有什麼反應沒有?」李鴻章問道。

    張佩綸皺皺眉頭說道:「各國公使對此好像多有敷衍的感覺。儘管他們答應代為調解中日關係,不過看上去他們並不在意此事……中堂,也許晚生不應該這麼說,以前咱們以為中日開戰。誰先動手必然會遭到西方列強的干涉,現在看來也許真的讓譚組安說中了。事實上我也非常贊成他的推斷,說話不好聽,同樣是肉,我大清朝可要比日本肥得多,西方列強就算把日本佔了也刮不出什麼油水來,但是在大清地身上卻可以得到很多……若是不出意外,列強不會干涉日本,更多的選擇坐觀其成,甚至晚生還在想各國列強會在我大清佔上風的時候來進行干涉,不過干涉的對象卻是我們!」

    李鴻章沉默了一會說道:「幼樵,這是你的看法?」

    「原本我也不這麼肯定,不過現在……嗨,中堂還是等譚組安那裡拿出切實立得住腳的說法吧,不過我現在感覺不是很好……」張佩綸苦笑的說道。

    「其實老夫心中現在也是和你一般,這場仗老夫心中實在是沒有底,我們北洋被夾在中間,無論是清流還是太后那邊站著說話不腰疼,拚命的還不是我們北洋?日本人那邊乾脆連指望都不要指望,他們是鐵了心地想要跟咱們在朝鮮見個高下,我們要想保存北洋的元氣唯一的指望便是這些列強了,老夫真的希望那個少年嘴巴別這麼利害!」李鴻章面帶苦色地說道。

    張佩綸將手上的折扇合攏放在手心當中緊緊地握著,說道:「現在國勢艱難,事到臨頭多是躲不過去的,中堂心中應早作打算。仗還是要打,和還是要和,這中間的尺度還需把握,我們實在是不能把自己的生路交給別人來決定!」

    其實譚延�和李經方相處並不是像張佩綸所說的那樣輕鬆愜意,不過李經述倒是個溫文君子,說話非常客氣。譚延�也不能不承認李經方是個肚子裡面有實在貨的人,他當過駐英參贊又當過駐日公使,也算是這個時代在外交方面少有的人才。

    譚延�能夠感受到李經方對張佩綸的敵意,不過他並不以此為意--張佩綸這樣鼎鼎大名的人物,老頭子自然不會不知道,更何況做了李鴻章的女婿之後,張佩綸在李鴻章的幕府中地位十分超然。老頭子不因為李鴻章因為自己有兒子而判斷李經方或是李經述將會繼承李鴻章的衣缽,在前面有個曾國藩做榜樣,李鴻章就算在用人上再有問題,想李經方兩人的根基和培養歷程根本不像是成為北洋的接班人,倒是張佩綸有這個可能。

    北洋一繫在晚清政治生活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李鴻章已經七十多歲了,不可能把持北洋一輩子,北洋未來的接班人到底會是誰?凡是在中國官場上呼風喚雨的那些

    肉動物們都在內心中盤算這個問題,老頭子雖然不屬物」那一行列,但是為人精明攻於計算的他也在用那雙寒光四射的眼睛在北洋系統內掃視,他為譚延�開列的李鴻章一系人馬中排在第二位的便是張佩綸,至於第一位則是現在聲名並不是很顯赫的楊氏兄弟。

    譚延�可以理解老頭子心中地「北洋排行榜」,之所以沒有把那個後世真正地北洋巨頭袁大頭排列在其中。還是因為此時的袁大頭窩在朝鮮當他的土皇帝。在國內袁大頭不過是個末流人物,自然無法進入老頭子地視線。此時除了他之外,全天下又有幾個人能夠意識到那個遠在朝鮮的袁大頭。能夠在四五年的時間內進入中國晚清政壇最高層次的博弈***?李經方和張佩綸的矛盾不僅在北洋內都是自己人心知肚明的,就是在外面也鬧得風言***,成為北洋地一大笑話。

    張佩綸與張之洞、陳寶琛、黃體芳一起號稱「清流四健將」,傳說張佩綸被李鴻章招進府後,一入內室商量事情,看見李的女兒詩作。讚歎不已,以為是其知己。李讓他為小女留意擇婿,張問:「才學地位要什麼樣的?」李說:「像你這樣也就可以了。」張立即跪下央求:「門生剛剛喪偶,而女公子又是文字知己,所以斗膽要求當相爺的女婿了。」李只好答應,張聽到相爺承諾,從地上一骨碌爬起,跑到外面逢人便告:「相爺許我做女婿了。」民間對聯如此損之:「養老女。嫁幼樵,李鴻章未分老幼;辭西席,就東床,張佩綸不是東西。」

    在譚延�看來李經方之所以對張佩綸抱有這麼大的敵意。第一個便是因為張佩綸是李鴻章最為看重的人之一,也是他問鼎北洋的過程中所繞不開的重要人物;第二個便是張佩綸在娶李鴻章小女兒地時候。行為有些偏頗。不論傳言是否是真的,張佩綸的名聲受損那是跑不了的,不過李經方反應這麼大對他不依不饒地樣子,譚延� 對那個傳聞心中更加傾向於是相信,這也讓他在給張佩綸打分的時候將分數降了降。

    不過說實話,在譚延�看來像李鴻章這樣地人物選擇自己的接班人,除非是無奈否則一定會偏重軍事人才,要不然走「文」線的接班人要達到極高的水平才可以,至少也是對軍事有一定的瞭解才可以。可惜根據他對張佩綸的觀察,這個連冬天都扇子不離手的傢伙顯然資質差了很多,也許是歷史上袁大頭實在是太過優秀影響了他的判斷力,讓他的眼力提高了不少。

    如果白癡能飛,那晚清將會是這個時代世界上最大的飛機場。譚延�非常清楚,在那風雨雷鳴交加的飛機場上空,無數的一品到九品的白癡飛來飛去,就像一群無頭的蒼蠅一般,而此時的他就在這個飛機上常冷眼旁觀。而且他也知道也有一些冷靜的傢伙和他一樣在觀察這個國家,那個遠在東北方的大頭胖子和他差不多,不過就現在來看那個大頭還沒有和自己相提並論的資本,但是譚延�卻明白在這個時代,讀書絕對不是發跡的唯一溫床,朝鮮的「大頭兄」就是一個活著的標本。

    李經方不是白癡,他的資歷和見識讓他比國內一些要麼把洋人捧上天,要麼將洋人摔下地的讀書人不同。譚延�開辦《強學文摘》也不是吃素的,這麼長時間來他通過報紙充分的瞭解了這個時代世界的狀況,他雖然沒有像李經方那樣行走西方列強的大本營,也沒有在中國的死敵那裡待過,但是後世的一些經過淬煉的觀念讓他更加有效的分析手頭上的資料來客觀的看待這個世界。

    李經方是主動來找譚延�的,因為《強學文摘》也是他必讀的刊物之一,像許多這個時代最優秀、最有理想的讀書人一樣,《強學文摘》是他們通往世界的一扇窗戶。而譚延�則是借了這個機會用一些「編者按」等小豆腐塊來推銷自己的理念,這種「促銷」方式同樣影響到了李經方,恰巧李經方原本就是主攻外交的,他對譚延�的「編者按」非常感興趣,也常常為這些小文章而暗自擊節而歎。

    李經方願意幫忙,譚延�是求之不得,最重要的是他不是北洋的人,而是作為「客卿」臨時幫忙的,這讓他非常幸運的避過了李經方的忌諱。李經方不僅會日文還在日本待過,在他的口中,譚延�也對這個時代日本的一些人有了大致的印象--伊籐博文、陸奧宗光、大島圭介……李經方居然對這些人非常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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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17:47: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毒計
「中堂,實不相瞞晚生出門的時候家父曾經再三囑咐晚生對中堂和翁師傅盡可能調和,家父的信件也呈交給了翁師傅,不過……中堂應該清楚家父和翁師傅之間由於是同年又同在翰林的緣故,所以交情頗深,中堂與翁師傅之間的恩怨家父也給晚生詳細的提及過,家父雖然和翁師傅交好,但是也是明事理之人,這件事上翁家確實是理虧在前……」譚延�說道。第二天他才想到李鴻章委託唐伯文希望老頭子能夠親自致信給翁同�調解兩人關係的事情來,這件事還沒有給人家一個交代,所以便挑了一個空閒時間單獨面見李鴻章希望讓他有個準備。

    李鴻章沉默了一會說道:「難道翁書平在這個時候還要為難老夫?!」

    也許是一輩子的老對手,正應了那句老話:「最瞭解自己的人就是對手。」李鴻章對翁同�是非常瞭解的,這個兩朝帝師其實人緣並不怎麼好,和人議事,若有不合動輒拂袖而去,或公開斥責絲毫不給人留情面。潘祖萌在世的時候,老翁同學還能夠聽得進去規勸,但是潘氏一死老翁就像脫了韁的野馬更加不可收拾--張之洞與老翁是同科,又結為金蘭之好,不過十幾年前老張放任廣州居然不知道為什麼被老翁打了一記悶棍,差點丟官罷職,可想而知兩人以後的關係;至於徐桐本來是老翁在弘德殿的同值,這份關係應該不淺,但是到現在兩人簡直是形同陌路;之後後面與榮祿結拜。關鍵時刻捅了榮祿一刀子。搞的年輕有為地榮祿在正是施展自己政治抱負地時候遠離了政治中心,現在還沒有回京城……

    李鴻章左挑挑右選選,最終遠在廣州的譚鍾麟進入了他的視線。這可能是遍天下能夠跟翁同�對等身份又關係不錯等諸多必要選項中,譚鍾麟唯一能夠符合地了,更為難得的便是譚鍾麟有個對自己非常友好的兒子,雙方都能夠說得上話。李鴻章認為這下終於可以和翁同�在某種程度上達成諒解,在這個多事之秋能夠在關鍵時刻看在朝廷興亡的份上放他一馬,結果譚延�的回復讓他的心徹底跌到了谷底。

    李鴻章知道自己替曾國藩寫地那本奏章。尤其是那句鋒芒內斂、暗藏殺機的文字:「臣職分所在,例應糾參,不敢因翁同書門第鼎盛,瞻顧遷就……」這句話立場是如此的方剛嚴正,使皇帝都不好意思包庇了,判了翁同書「斬監候」--也就是死緩,翁同�的父親聽後被氣死,好在皇帝藉著翁父翹辮子的機會。順水推舟改判充軍新疆。

    說實在的,李鴻章幾十年來沒有少為緩和他與翁同�之間的關係做一切他所能夠做到的努力,翁同�回家修墓地時候,他對此非常重視。不僅親自安排海輪,還在船到天津的時候。親率漕運總督、天津道、津海關道等重量級人物,在吳楚公所碼頭設案迎接,全部是按照欽差的規格來部署,場面極為隆重。光緒十一年翁同�委託劉瑞芬和曾國為妻弟湯紀尚謀個幕僚的差事,李鴻章聽說後二話沒講立刻招攬湯紀尚進入自己地幕府……

    可以說在那本要命的奏章之後,李鴻章除了磕頭下跪,自盡償命之外,能夠做到地他都做到了,可是這些能夠挽回翁同�對他怨恨麼?李鴻章不知道翁同�心中是怎麼想的,但是這北洋水師艦船不添也就罷了,就連炮彈在兩年前都被掐了--老太婆那裡都點頭的事到了翁同�所主持的戶部那裡乾脆就兩個字:「沒錢!」

    「為難不為難,晚生無法揣測,但是單從翁師傅看信之後的態度,晚生覺得不是很好……」

    李鴻章聽後臉上的神色黯淡,在這個時候沒有誰比他更明白這個老對手的厲害了,他李鴻章少不得在和日本人抵抗的時候還要分出一部分精力來應對老翁同學所施展出來的明暗殺招--北洋這條光鮮的破船在暴雨來臨的時候顯得更加不保險了!

    「組安不用太放在心上,這件事有沒有翁同書的支持都是一樣的……」

    譚延�看到李鴻章的臉上明顯的言不由衷,心中對這個老傢伙也是充滿了同情心,儘管後世的歷史把他給罵得狗血淋頭就差刨李鴻章的祖墳了,想到後世那混亂的十年,說不定這老傢伙的祖墳也許真的受到過照顧也說不定……雖然眼前這個老頭一生有著這樣或那樣數不清甚至是極為愚蠢的錯誤,但是放在這個時代、這個國家,老傢伙已經盡力了,畢竟做官做到這個份上,不光是為了銀子了,也是為了自己的名聲著想。

    譚延�略微沉思片刻,說道:「中堂,晚生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鴻章笑著說道:「組安這點可不好,既然你已入老夫向來都是相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句話的,有什麼話不好意思說的,就算說錯了也無妨!」

    「家父曾經對晚生形象的說過這麼一句話:凡是有翁師傅參與的事情,那就像是一個牌局,拋開大義不說,單論事件本身翁師傅更像是個攪局的人,他所做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拆台,只要在這個牌局中,對手手中的牌和不了,那就等於是翁師傅和了……」譚延�意味深長的說道。

    「對手和不了就等於翁書平和了?!」李鴻章沉思了一會後,眉毛一挑笑著說道:「令尊真是一個解人!」

    「以晚生看來,翁師傅也許是一個好人、好先生、好書法家,但是他卻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為政者,也許百年之後唯一可以讓人們想到他的便只有他的學問、書法和顯赫地家世了……中堂則不同,興辦實業、籌建海軍這些都是被西方各國列強證明過一個強國所應該做地事,這是強國的根本。但是晚生觀近二十年來中堂和翁師傅的做為。不得不遺憾地說日後後人提到中堂的人絕對要比翁師傅的要多……」

    「呵呵,老夫有什麼可誇耀的?百年之後後人評論起老夫的時候,恐怕也是毀譽參半。甚至是一片罵名吧!」李鴻章有些自嘲的笑著說道。

    「拋開像翁師傅這樣地反對者,還有這個四處漏風的破屋子,中堂大人若是放在別的西方國家,將會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物,無論任何人來修補這間屋子,恐怕都是一樣的……」

    -

    李鴻章微微笑著看著譚延�。擺擺手說道:「組安也就不用再恭維老夫了,老夫倒是想起北宋神宗朝有個叫鄧綰的官員有句名言:『笑罵他人由之,好官我自為之』。外面的人怎麼看待老夫,老夫心中還是非常清楚的,就算放在百年之後,後人對老夫一片罵聲老夫也認了,這大清地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老夫這個封疆大吏是脫不了干係的。罵上幾句也就夠對得起老夫的了……組安既然認為翁書平是個攪局的人,那面對當今這個局面,我們又該如何應對呢?」

    李鴻章這句頗為自嘲地話倒是讓譚延�心中對這個老傢伙多了幾分好感,其實在他眼中。翁同�根本不是玩政治的料,就現在他所見到地頂級官員中。老頭子、李鴻章無疑是政治上的成功者。老頭子謹慎小心政治上是成功了,但是卻留不下什麼政績,比翁同�好不到哪裡去,也就是給被後人遺忘的主兒;李鴻章給他的感覺就是一個現實主義者,也看得開,在政治上和政績上成就最大,不過誰能想到以後的幾年裡,老李同學要緊接著簽署兩個中國近代史上空前屈辱的條約?

    若不是因為甲午戰敗和那兩個條約,頂多因為太平天國問題上被冠個「屠夫」之名,老李同學備不住還會被後人所推崇也說不定。老李和他的老師曾國藩嚴格說起來還是一個非常合格的打工仔,但是運氣不好攤上了一個非常糟糕的老闆,兩人不同的也就是曾國藩死的早不用受這份活罪,老李倒霉到極點而已。

    「中堂應該在這幾天連續給朝廷發報,強烈要求請戰……」譚延�來不及感歎李鴻章的命運,給老李開始支招。

    「組安不是以為議和為上策麼?怎麼……」

    「中堂想議和,翁師傅肯麼?與其讓翁師傅攪局,不如我們乾脆上來佔據道德的制高點,我們主和翁師傅肯定會主戰,若是我們主戰,翁師傅總不會冒天下之大不諱投降請和吧?難道中堂就這麼將先手拱手讓給翁師傅,以自己來給翁師傅的『清流』再添上一筆濃墨重彩?!」

    李鴻章聽後沉默了一會說道:「要是真的打起來該怎麼辦?」

    「說句不好聽的話,中堂大人現在就像是風箱裡面的老鼠--兩頭都受氣,國內的反應開始的時候肯定是一片喊打,這種呼聲不到撞南牆的時候是不會停下來的;而日本人那邊砸鍋賣鐵辦海軍,雖然損失一艘主力戰艦,但是本錢都已經投下去,想讓他們停手他們肯麼?停了手誰給日本人來填這個大窟窿,就算把日本的天皇給賣了也補不上啊!」

    「那列強那邊就坐視不管……」

    「等明天中堂大人看了晚生的折子,估計就會改變這種看法了,列強終究是靠不住的,滿嘴的仁義道德在國家利益面前不過是廢紙一張,中堂大人是不是要把北洋的身家綁在列強身上呢?還是攥在自己的手心中安穩?!」

    「…………」

    「事實上就翁師傅這樣的牌桌對手,中堂是拿他沒有任何辦法的,中日戰

    勝敗,做為帝師、戶部尚書、樞廷重臣,翁師傅肯定戰爭官位更上一層樓--年輕皇帝的自尊是容不得日本來挑釁的,至少皇帝那裡是肯定主戰,要打仗就要派自己信得過的人,所以這場戰爭只要打的時間稍微長些,翁師傅入主軍機不過是時間問題;敗了也不是他翁師傅上戰場,喪權辱國的條約也不是他來簽,日本人若是真的佔了上風。那開出來地條件恐怕……晚生可以保證若是事情真地走到了那一步。說不得翁師傅還要讓中堂和日本人繼續拚命,直到將北洋的最後一絲元氣敗光……」

    李鴻章聽後面色慘然憤聲說道:「這好人全讓翁書平給佔了,老夫豈不成了罪人……」

    「高調主戰有很多好處。首先是得了天下的民心,最主要地還是儲秀宮的那位……」譚延�神秘的用手指指指天空:「戰爭是會掃了那位過壽的興致,但是老佛爺受洋人一輩子的氣,恐怕在這個時候也是希望中堂大人給她長臉的,無論成敗能夠討得老佛爺地歡心,中堂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翁師傅從中堂身上得到的好處就要大大縮水了……第二也可以獲得北洋現在繼續的款項,這筆款子要得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借翁師傅三個膽子他也不敢不給,想要給錢,那唯有……」

    「停辦慶典籌備!」李鴻章接著說道。

    李鴻章見譚延�緩緩的點點頭,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萬千:「這個少年若是我李鴻章的兒子該多好!」

    譚延�給李鴻章出的這個主意不能不說是老辣,從長遠的角度來看,這也是李鴻章擺脫翁同�這個宿命對手的一個機會。一個徹底擊垮翁同�地機會--「好一個借刀殺人!」李鴻章心中想到。按照這個方法推斷下去,他主戰就可以要餉來備戰,這軍餉就是戶部責無旁貸的事情,這個時候戶部的賬本上哪裡還有餘糧。唯一的辦法便是把老太婆地萬壽慶典籌備給停了,那樣翁同�勢必要深深的得罪老太婆。

    對於老太婆。李鴻章心中非常清楚老太婆地手段,當年肆無忌憚的肅王、威風無比的恭王、戰戰兢兢的醇王,都沒有在老太婆手下走滿三個回合,一個被殺、一個隱居,最後一個說是病死,但是到底是被毒死還是真的病死,他李鴻章心中非常有數,翁同�的帝師地位本來就讓老太婆顧忌了,這個時候要是再得罪的話,那翁同� 的下場可想而知。

    「當初主張大辦慶典的人是他,現在也應該由他來終止慶典!」李鴻章微微冷笑的說道。

    譚延�心中也很清楚,這次翁同�搞不好就要栽大跟頭了,聯想到老翁同學是光緒皇帝的老師,也是皇帝最為親近的人,以老太婆的手段來對付他,可能不是一個罷官就算完的,鬼知道最後的結果會怎麼樣?!既然已經把潘多拉的魔盒給打開了,在譚延�看來翁同�的命運就自求多福吧,現在關鍵的便是如何把中日之戰這道坎給邁過去,相比之下翁同�能不能得善終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中堂大人,這採辦軍需的事情必須要詳細,而且要針對目前的戰事和今後可能遇到的困難多加預備。向翁師傅要錢的機會不會太多,所以晚生建議擬定一個詳細的單子,要做到有理有據才行。另外便是中日開戰真的走向我們最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的時候,那各國列強可能會給我們使絆子……」

    「難不成他們還真的會撕破臉皮來打仗?!」

    「這種可能性倒是不會有,不過他們可以採取『武器禁運』,甚至是上海的江南製造總局也靠不住,很容易被列強給控制住,所以既然要採辦就必須立刻進行--北洋水師在戰鬥中要使用的炮彈,尤其是定鎮兩艘巨艦上的三百毫米主炮炮彈,必須要多備;另外日本人肯定要和我們在朝鮮打仗的,西方列強的馬克沁機槍和各種火炮也是我們的目標,晚生在閩浙總督府的時候曾經訓練了一支侍衛隊,裡面有十挺馬克沁機槍,威力實為強大,可以先調過來供練軍救急使用,晚生也有渠道可以以便宜的價格來購買到機槍……」

    「哦,組安還訓練過軍隊?難道用兵之道組安也學麼?」聽到譚延�說訓練過一支總督府侍衛隊,這件事他隱約聽過,畢竟侍衛隊的武器都是通過北洋這條道過來的。

    「武將改讀的兵書晚生都讀過,外國的兵書晚生也沒有少讀,不過比不得中堂大人出身戎馬,晚生這些都是紙上談兵而已……」譚延�謙虛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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