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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節
倒是武林中罕見的一種玩意兒——每一把都呈半圓形,那弧度的一面,全是打磨得極為鋒利的刃口,平直的一面留有握把,用以貼身攻防,確是極稱鋒利威猛。
岳琪兵刃到手,正待向黃衣人身前襲進,正面主座上的鐵海棠忽然一聲冷笑:「岳賢弟,你還嫌出醜不夠麼?」冷冷一笑,又道:「收起你的傢伙,請一邊坐下來歇歇吧!」
墨羽岳琪不覺面上一紅,訕訕地應道:「卑職遵命。」收輪退身一隅。
黃衣人炯炯有神的一雙瞳子,無視於滿座豪傑,只注定著座上的鐵海棠一人,表情憤恚但卻不激動,腳下繼續前進,一直到距離丈許左右才突然站住不動。
是時廳外人影一閃,天馬行空晏三多已現身而入,他顯然已為黃衣人激起了無比怒火,大有與對方以死相拼的心意,只是當他目睹著眼前情形,卻也不敢貿然發作。
遂見座上的鐵海棠面綻笑容道:「鐵某人行遍天下,還不曾見過閣下這等奇特人物——請閣下報上一個萬兒,也叫我姓鐵的長長見識!」
黃衣人鼻子裡哼了一聲,淡然一笑,微微搖了一下頭。
鐵海棠長眉一皺:「請恕鐵某人愚蠢,閣下既然不肯吐示姓名,倒要請教一下閣下來意了。」
黃衣人凌厲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轉,伸出一隻手指了鐵海棠一下,又回指了一下自己,隨即斷然揮下一掌。
舉座各人無不面現駭然,這種表情至為顯然,意思分明是要與鐵海棠決一高下。使大家更為驚奇的是對方這個貌相堂然,直似有帝王之尊儀的堂堂漢子原來竟是一個口不能言的啞巴,這一點實在令人心中大存迷惑而興喟歎。
鐵海棠輕輕哼了一下道:「閣下之意,鐵某人明白,敢是要與鐵某人較量一下武功?」
黃衣人果然點了一下頭,怒視不語。
「原來如此!」鐵海棠臉上現出了一絲微笑:「這件事實在是再簡單不過,閣下大可放心,只要你劃出了道兒,鐵海棠就是明知不是你的對手,卻也必然奉陪,決計不會令你失望就是。」
黃衣人原本含有怒氣的臉上,頓時大見緩和,他後退一步,伸手在原地指了一下,示意鐵海棠就在現場與他決一勝負。
鐵海棠白哲的臉上,現出了兩道深深的笑紋:「且慢!」他緩緩地道:「這位壯士你既要與我動手分上一個高低,本座一定不會讓你失望,只是請恕鐵海棠狂妄自大,絕不願與無名無姓的人動手,也不願與莫名其妙的人動手,這一點尚要請尊駕開口說明才好。」
「總座說的是。」一旁的風雷手秦漁陡然滑身而進道:「要他說個明白,想裝啞巴蒙事可不行。」
鐵海棠微微冷笑道:「你放心,他當然會有個交待。」
是時,晏三多、歐陽不平、岳琪、秦漁等各位堂主也都緩緩偎了上來,四位堂主像是早已有了默契一般,身子一經站定,卻暗含著一門極具威力的「四極陣」,遙遙將黃衣人困居核心。
以晏三多等四位堂主之尊,平常對付外敵,出動一個已是難能可貴,像眼前這般四人聯手應敵,簡直還是破天荒第一遭。
如果再算上總令主鐵海棠夫婦在裡面,以六敵一的局面,更是難以想像的聲勢隆重。
鐵海棠緩緩的由位子上站了起來,那張看來極其斯文的白皙臉上,忍不住現過了一絲戾容:「尊駕昂藏七尺之軀,何以裝聾啞?未免令人不齒!」
話聲方歇,就見黃衣人臉上霍然罩起一絲怒容,那雙炬亮瞳子倏地睜得又大又圓。
各人下意識地俱不禁吃了一驚,以為他被鐵海棠一番話激起了怒火,眼前即將要尋人出手,一時情不自禁地都心中一動,哪裡知道是錯會了意。
眾目睽睽裡,即見黃衣人閃爍的一雙眼瞳子在環視眾人一周之後,臉上竟然興起了一番猶豫,就在各人心存納悶的當兒,驀見黃衣人張大了嘴。
各人心存不解,卻不知一看之下,俱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噤。
倒不是黃衣人嘴裡多了些什麼,卻是少了點東西——少了那根婉轉多柔的舌頭。
那根舌頭自齊根處為利刃所切斷,雖然這件事絕非眼前發生,可能事隔多年,但是那斷傷之處卻是鮮紅染目,觸目者無不驚心動魄。
鐵海棠雖然也曾想到他可能真是一個啞巴,但是必屬於先天性的天啞,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竟是屬於後天人為所致的傷殘,一看之下,由不住為之怦然心動,那雙長眉禁不住皺了一皺——一個傷殘者最不能忍受之處,即在於人前暴露其短,黃衣人雖然有極好修養,卻也由不住在吐露斷舌之後,現出了一片悻悻之色。
他冷峻的目光,逼向鐵海棠,其悲憤大是不能自已。
「鐵某人冒失了!失禮之處,務請壯上海涵!」一面說著,他轉向身邊的乾堂堂主瀟湘俠隱歐陽不平道:「煩請歐陽堂主,呈上紙墨,請這位壯士賜告大名,並請明示來意!」
歐陽不平恭應道:「遵命!」轉身自案頭上取來文房四寶,用一托盤托在左掌,轉向黃衣人身邊站定。
整個堡壘廳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各人目睹黃衣人諸多異狀,無不對他心生好奇,極欲知道此人的姓名以及出身來歷。
歐陽不平手托文房四寶在黃衣人身前站定之後,向著後者冷冷一笑道:「壯士用墨!」
黃衣人伸手拔出狼毫,飽蘸墨汁,舉筆待下時,微作猶豫,微微頓了一下,終於落紙雲煙。
每個人的眼睛都睜得極大,然而當他們看清了出自黃衣壯士筆下五個大字狂草時,俱不禁大吃一驚,一顆心幾乎由嘴裡跳了出來,就連坐在金漆寶座上的鐵氏夫婦,亦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書寫在鵝黃宣紙上的五個大字,竟然是「寧王朱空翼!」
大廳裡,頓時興起了一絲亂囂,這陣子亂囂私語之聲,在鐵氏冷峻的目光掃視之下,立刻又歸於寂靜。
向著那個自稱寧王朱空翼的黃衣人深深一揖,抱拳道:「寧王大駕,蓬壁生輝,鐵某失敬之至!」
朱空翼倏地閃開一步,未當他一揖之禮,鼻子裡哼了一聲,信手持筆,繼續書寫著:「野鶴之身,不當王者之位久矣!尊駕不必多禮!」
鐵海棠在對方持筆狂書時,注意到對方拇指上的一枚碧玉板指,顯然極其名貴,斷非世俗之物。
他目光鋒犀,更不曾放過刻書在碧玉板指正面凸出的幾個陽文小篆,經其辨認之下,赫然是「寧玉手印」。由對方之神威氣概、顧盼雄姿上判來,鐵海棠原已有七分相信對方所言不虛,這時無意中發現了他隨身信璽,更確定了他「王者之尊」的身份。
鐵海棠固然一世梟雄,為統率數萬黑道人物之一方霸王,兼以平素作威作福,目無餘子,然而此刻,當他面對著對方這個皇裔親王真身,感其不可一世之神威氣概之下,亦不禁大為相形見絀。在對方神光內斂的目神之下,他更不禁顯現出一絲怯情,下意識地向後面退了一步。
四堂堂主目光不勝驚異,大廳內每一個人臉上,俱都顯現著驚惶不安。
鐵海棠無意中發覺到在場各人的神采,不禁心中大大地震撼了一下。「不好!」他心裡自然的暗中忖道:「且莫要被這人攻破了心理長城,這樣我方就大為不妙了!」他不愧為黑道盟主,一世梟雄,一念觸及,登時如醒醐灌頂,大生警惕之心。
冷森森地發出了一串笑聲,鐵海棠頓時沉下臉色道:「風雷堡江湖下處,何當貴人光臨,鐵某無限惶恐,尚請賜示來意才好!」
朱空翼看著他冷笑一聲,振筆疾飛道:「宇內二十四令為惡江湖,自取滅亡,尊駕為禍之首,特來告誡,倘能心生悔過,自即日起解散此一組織,改過遷善,尚不為遲,否則,天怒人怨,覆亡在頃,忠言逆耳,尚請尊駕好生思量!」
鐵海棠白皙的臉上,陡然興起了一番怒容,硬生生將一腔怒氣,吞進肚裡。緊接著,他爆出一聲朗笑:「閣下好意,鐵某著實感激,奈何中惡已深,非閣下三言兩語就能打動。閣下神威蓋世,武技驚人,為鐵某生平所僅見,既有賜招之意,不才願意捨身就教,也叫我這個偏野之人長長見識!」
朱空翼粗獷英挺的臉上,忽然現出了一片怒容,鼻子裡輕哼一聲,落筆寫道:「正合吾意!」四個字忽然改為草書,筆力萬鈞,力透紙背。
一時間,他那粗獷的臉上,卻又興起了輕鬆的笑意。
鐵海棠低叱了一聲:「好!」他霍地後退一步,面色微沉道:「閣下此來是客,即請劃下道兒來吧。」
朱空翼看著他微微一笑,落筆道:「你我可要賭個輸贏?」
鐵海棠面色一沉道:「悉聽尊便!」
朱空翼濃眉一挑,厲哼一聲,下筆道:「徒手三招以分勝負,余如落敗,任憑發落,尊駕如敗,又當如何?」
鐵海棠木訥的臉上,顯現出一片怒容,沉聲道:「悉聽尊便!」
朱空翼神色一凝,落筆道:「好!」
鐵腕一振,手上狼毫箭矣般擲向地面,只聽得篤的一聲,深入地面三寸有餘。
在場各人耳聞目睹,俱不禁大吃一驚。
職掌天堂堂主的天馬行空晏三多,上前一步,向著鐵海棠抱拳道,「總座尚請三思,千萬不要著了此人道兒!」
墨羽岳琪亦附和著道:「主座萬請三思!」
在場各人紛紛上前躬身附和,卻只有坐在主座之一的沈傲霜,面色甚是沉著,甚至於冷俏的秀容上,尚還淺淺的帶出了一絲竺容。
鐵海棠面對眾議,竟然無動於衷,冷笑道:「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多說,三招決勝負,就請壯士掌下超生吧!」
各人實在是目睹這個朱空翼神武蓋世,雖然心知總令主亦是深藏不露之人,只是俗謂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以鐵海棠如今之總綰大局身份,實在犯不上與對方爭此意氣。想不到平日極稱謹慎的總令主,竟然一反常態,獨非眾意的堅持己見,勢將與對方一分勝負。各人一經念及,想到此番勝負所牽聯之事的嚴重性,無不大大的生出隱憂。
朱空翼轉身步向大廳之中,站定之後,緩緩掉過身來——他身材魁梧,氣字昂然,自有一番神聖不可侵犯氣概。凡是目光注視向他之人,無不震攝於他凌人的正氣,禁不住心旌搖蕩不已。
鐵海棠神采飛揚的自另一邊踏進過來,這個方向,使得他與愛妾沈傲霜臉面遙對。夫妻二人目光對視之下,沈傲霜有意無意的點了一下頭,人不知鬼不黨的彼此已取得了默契。
朱空翼衣黃,鐵海棠衣白,同樣的寬袍大袖——此二人同具有當世不可思議身手,雖說是徒手三招,亦可以想見對搏時之雷厲風雲。
四道目光對看時,整個堡壘廳裡,簡直沒有一些兒異聲,即使掉下一根針,也必能清楚入耳。
雙方既已言明徒手相搏,自是不包括兵刃與暗器在內。
緊張的氣氛就在主客雙方一經站定之後,無疑昇華到了一個新的頂點。
鐵海棠為示公平,隨即吩咐身側的晏三多與歐陽不平兩位堂主道:「三多、不平二兄,請按規監招,三招一到即行喝止,不得有所偏袒!」
二位堂主對看一眼,抱拳領命,各自分立左右。所有在場各人,俱都向後退開,空出正中五丈見方的一塊寬闊場地——這麼寬大的地方,足可展開身手了。
在場各人也都知道總令主鐵海棠自今春習透火海真經之後,功力更上層樓,幾乎已成不死之身,劍術卻也達到了一個新的水平。
這裡的人,無疑視其如神明,私下裡付予極大的信任。
黃衣人朱空翼更不待分說,他傑出的神技,一上來已給在場所有人當頭棒喝,驚為天神下降。
這樣的兩個人,在即將交手的一刻,誰勝誰敗,實在是費人猜測,每個人的心思,都像是重重的壓著一塊鉛,緊張得透不過氣來。
但只見高懸在空的八盞六角琉璃吊燈,明晃耀眼,發射出一片青白光華,霞光所及映照得每個人毫毛畢現。
朱空翼直挺挺地站著,宛若泥塑木雕,紋絲不動。鐵海棠卻身子半蹲,一雙手半握半張,亦是一動也不動。
高明如四堂堂主,俱都心裡有數,情知雙方二人已經別上了苗頭。
朱空翼身軀昂然,所施展必系內家真純之功,即所謂陽罡之功,鐵海棠眸光半眇,身軀半矮,卻像是別辟途徑,謂之陰柔之功。
大廳裡忽然起了一陣子疾轉狂奔的急旋氣流,初時其勢頗是可觀,強大的氣流,非但揭起了每個人的長衣下擺,繼而迴旋上走,一陣錚鏦聲裡,但只見八盞琉璃吊燈滴滴溜溜地打起轉來,飛光流彩,頓呈奇觀。
眼看著八盞吊燈轉動劇烈,促其使然的氣機漩渦也就更形猛烈。
朱空翼木然如老僧入定,臉上不沾喜怒。
鐵海棠卻臉沉如鷹鷲,他像是胸有成竹,平薄的兩腮上微微揚起輕微的笑紋。
整個堡壘廳裡,充斥著向外擴張的氣機。目睹著朱、鐵二人的陰森,眩目於流瑩四射的空中琉璃吊燈,似乎已經感覺到那種一觸即發的雷霆萬鈞之勢。
漸漸地,這種迫人之勢,越形疾烈,強大的氣機,非但使得空中吊燈轉動更為猛烈,更予現場備人直接的形成一種被迫後退的凌厲感受。
晏三多以次四堂堂主,無不驚心動魄。
忽然間,疾旋打轉的吊燈,驀地停止不動,充斥在大廳內的凌人氣機,就在吊燈猝停的一刻,突然消失無蹤,空氣頓時呈現出無比的安寧。
場子裡的兩個強者,就在這一時間施展出凌厲無匹的第一招殺手。
四隻腳步幾乎同時向外邁出,四隻手也幾乎是同時遞出,二十根手指彎曲如鷹爪,一上一下,像是符合著他們彼此身上共同所具有的一個節奏,猝然迎合到了一起。
兩個人其時已合而為一,功力的強弱,經此一接觸之下,頓時有所顯示。
朱空翼挺立如山,鐵海棠卻發出了一陣子顫抖,他顯然無能承受前者所加諸在他身上的巨大力道,黑亮的長髮這一瞬有如刺蝟般的豎立了一下,脫手滾身,雪白的衣襟鼓翻而起,就像是洋溢而起的一片浪花。
鐵海棠竟然在危機一瞬間,以收骨卸肌之術,逃過了對方兇猛狠厲的第一招,矯捷的身子翻向側面,並且施展出他極其自負的第二招,雪白的手掌,刀也似的直劈而下。
空氣裡,立時響起了金刀劈風之聲,合駢如刃的五指,連帶著長長的五根晶瑩指甲,在猝然遞出之始,已形成了可怕的力道,直循著朱空翼腰側之間揮落下來。
朱空翼應付這等凌厲的殺手,竟是出乎意料的沉著,就在鐵海棠手掌幾幾乎已經接觸到他腰間的那一瞬,那一個部位,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突地為之消失不見。
四堂堂主之中,也僅僅晏三多一人,識得這種武林中傳聞而未經證實的「氣風」之功。
這等功力無疑極其玄妙,據悉乃是一種上乘微妙的氣機運用,可使肉體某一部門化整為零,收縮運用自如,詳細的理論,晏三多也不知道。
朱空翼的這一手氣風異功,使得鐵海棠猝然走上空招,隨著他落下的手掌,水磨紅磚的地面上,頓時凌空裂開了一道鴻溝,石屑飛濺,其聲戛然,聲勢端的驚人已極。
鐵海棠一個收勢不住,上軀陡地向前一栽,就在這時,朱空翼的一隻大手,陡地由下面翻起,手掌上形成了一股莫大氣機,鐵海棠才一接觸之下,已自覺得萬萬難以敵擋得住,在轟然充耳雷鳴聲中,鐵海棠整個的軀體霍地騰空拋起——鐵氏這種臨機應變的動作,不能不令人擊節讚賞。這一式「大鷹滾翻」施展得極其驚險。
雖然如此,他似乎已無能脫開加諸在他身上的頹敗之勢,就在他身子方自落地的一瞬,朱空翼足下一連踏進三步,右手作勢就要推出,就在這時,自他背後猝然擊過來一陣寒風,坐在位子上的沈傲霜似乎欠動了一下身子,一雙纖纖玉手似有意又似無意的掠了一下秀髮。
朱空翼那一掌方自作勢擊出,猝然間面色一變,刷地掉過身來,折身揚袖,這一掌凌空直向著位子上的沈傲霜劈了過去。
大廳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大吃了一驚,一時群情大嘩。
似乎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個眼看著已將敗落的鐵海棠一一此人之陰險狡智,每在情勢垂危之際才能顯示而出,把握著沈傲霜所加惠於他的一線良機,鐵海棠猝然自地上挺身躍起,這一式是堪稱得上快、絕、毒、狠,隨著他風捲白雲般快速的身子,猝然狂襲之下,那一雙看來自皙斯文,留有晶亮長長指甲的手掌,雙雙已經按在了朱空翼的後背上,聲如擊革,發出了蓬的一聲。
朱空翼轉過的身子,忽然間戰抖了一下,豪放的臉上,驀地神色大變,隨著他怒挺的背脊,鐵海棠足足被摔出兩丈開外。
碰!一聲大響,鐵海棠重重地撞在了一根合抱粗細的大石柱上,頓時面色一紅,身子猝然抽動了一下,嗆出了一口鮮血。相反的,黃衣人朱空翼也同樣的並不輕鬆——眾目逼視之下,他那魁梧的長軀,就像是臨風的楊柳,彼彼地抖動了一下,那張原本泛著古銅光采的面頰,猝然映現出一陣灰白,足下小孩學步般地一連打了幾個踉蹌。
全場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都驚嚇得呆住了。
事發突然,任憑誰也沒有想到,事情竟會演變到如此地步,除了當事者雙方以外,誰也不會瞭解到那種離奇的接觸、陰謀、變幻。更出乎在場各人意外的是,那位如花似玉的總令主夫人沈傲霜,竟然也被波及。她顯然受創於朱空翼方纔的回身一掌,雖然雙方距離足有兩丈開外,可是在朱空翼凌空一擊之下,她嬌柔的身子,己似不勝負荷的倒翻了下去,連同著座下的那具金漆座椅,一併倒了下去。
整個堡壘廳都被這突發的情景震懾住,人人目瞪口呆。
然而,這只是極短的一刻,緊接著,大廳裡爆發出一陣子驚呼混亂。
眼看著朱空翼高大壯碩的軀體,在大廳內一陣踉蹌急轉之後,突地發出了爆雷般地一聲嘶嘯,突地,他掉過身子來,那雙眸子張得不能再大,滾轉的瞳子幾乎脫眶而出,用著令人戰慄打顫的目光,狠狠地怒視著鐵海棠,喉嚨裡爆發出再次的一聲長嘯。
整個堡壘廳,有感於他的這聲咆哮,大大地為之震動了一下。
隨著這聲咆哮之後,朱空翼偉碩的壯大軀體,烏龍穿塔也似的平射而起,嘩啦聲響裡,堡壘廳正面的一扇排窗,頓時為之破碎,木屑碎石四濺而起,朱空翼怒弩般的身子,隨即破窗而逝。
大風緊跟著朱空翼消失的身形,狂襲而入,八盞琉璃吊燈一陣子叮噹疾轉,滿空亂舞,幻成了一天奇光異彩,成了無數的飛流星。
全場各人在一陣子震懾之後,陡然間現出了張惶混亂。
鐵海棠慢慢地倚柱站起來,那張臉看上去真像是雪一樣的白。
人影一閃,天馬行空晏三多搶先來到了近前。「總座你……受傷了?」一面說,他伸出一隻手攙住鐵海棠的胳膊,卻被後者掙開來。
「不要緊。」鐵海棠嘴角掛著一絲慘笑,「快瞧瞧沈姨娘去。」
沈姨娘就是沈傲霜,這時也已由地上站起來,在瀟湘俠隱歐陽不平的攙扶之下,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她顯然也受了傷,只見她秀髮蓬鬆,白哲清秀的臉上罩著一片紅,上胸頻頻起伏不已,卻是緊緊咬著一嘴牙齒,不發一聲。
堡壘廳在一度混亂之後,隨即又恢復了原有的寧靜。
四堂堂主目睹著這一切事態的演變之後,儘管是觸目驚心不已,卻都能夠保持著鎮定。
鐵海堂在短暫的閉目調息之後,臉上神色略見恢復,遂即睜開眸子,走向沈傲霜面前站定,後者目注著他,目光裡柔情萬千,像是有無限委屈,看著看著,不覺流出淚來。
鐵海棠伸出了一隻手,輕輕的搭在她肩上,意在撫慰。一副伉儷情深,倒也真情感人。
「你要緊麼?」良久之後鐵海棠才緩緩說道:「我看是不礙事
沈傲霜含著淚,綻開了一絲笑容,不避人前的伸出了一隻纖纖玉手,讓他握著。
各人見他夫婦如此情景,俱都放下心來,一時紛紛趨前問安告驚。
空中的八盞吊燈,在那一陣巨風停止之後,又回復了平靜,強烈的光華,逼照著每一個人,自此方纔那一番驚天動地打殺場面,已成過去,而不復想像矣!只是對於身當其事的鐵氏夫婦來說,卻仍然猶有餘悸。不可否認,他們方自歷練了一場頻接死亡的風險,同時更領略到了敵人的超強與不可侵犯。
在略事調息後,沈傲霜已能出聲說話:「總令主——你受傷了?」一面說,她緩緩向著鐵海棠面前拜倒:「這都是賤妾無能,你罰我吧!」
鐵海棠伸手把她由地上拉起來,苦笑道:「你不要自責,你作的很好,要不是你臨時出手相助,只怕我已經……」
一旁的四位堂主聆聽到此,俱不禁恍然大悟。
天馬行空晏三多輕輕哦了一聲道:「敢莫是夫人暗中施展了手腳?」
鐵海棠歎息一聲道:「設非是她的彈指飛針,本座只怕已敗在了這個朱空翼的掌勢之下!那時格於前言,一切後果,將是不堪設想的糟……」
沈傲霜忽然神色一變,發出了一聲輕咳。
鐵海棠眉頭一皺道:「你怎麼了?」
沈傲霜淒慘的笑了一下道:「賤妾覺得身上怪不舒服,請准早退一步!」
鐵海棠點頭道:「你快回去歇著吧,等一會我再來看你,就煩岳堂主送你一趟。」
墨羽岳琪抱拳領命,隨即陪同沈傲霜離開堡壘大廳。
鐵海棠看著愛妻離開之後,臉上才現出一種痛苦神色,輕輕哼了一聲,在一張位子上坐了下來。
三堂堂主目睹之下,俱不禁吃了一驚。
晏三多趨前道:「總座的傷勢要緊麼?」
鐵海棠微微苦笑道:「方纔我不願驚嚇了她,實在我已受傷不輕!」輕輕歎息了一聲,隨即坐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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