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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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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劍情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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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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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7 23:30:56 |只看該作者
  「他們應該相信的,因為東西如果真是我偷的,被捕後就是一個死罪,我大可殺死他們遠走高飛,何必還來上這一手脫罪之舉,另外我還負責給他們追回失物,他們之所以責成在李光耀身上,無非也是想得回失物而已,何況我還於了一件絕事,使他們不得不依從。」

  「大哥又於了什麼絕事?」

  「我把他們兩人貪贓枉法,貪墨自肥的證據,弄了一大把在手上,如果掀出來,足可砸碎他們兩頂烏紗帽。」

  崔妙妙吁了一口氣道;「李光祖嫁禍之計雖毒,但古大俠的脫禍之計更妙,這下子至少使他不能再用官府的力量對付我們了,就算他再犯別的案子栽在我們頭上,大俠扣住了這兩個大戶,也能把事情壓了下去。」

  古秋萍輕歎道:「我並不願意這樣做,實在是沒有辦法,我身上原有案底,陶小姐可是乾淨人,不能跟著受累。」

  陶芙忙道:「大哥,你是為了我的事情才受累,怎麼反過來跟我客氣了呢?」

  古秋萍笑笑道:「你父親是書香世家,雖然你也學了武功,卻不能就說是江湖人,無論如何不能落這個嫌疑。」

  陶芙本想說自己也是個江湖人了,但從古秋萍的語氣中聽出,他並不喜歡這件事,乃止口不說了,只是問道:「大哥是否打算為他們追回失物呢?」

  「當然了,我必須言而有信,何況李光祖用這種手段陷害我,說什麼我也要爭回這口氣。」

  陶芙一笑道:「東西倒有了下落,大哥只要去找一趟無雙女聶紅線,她就會把失物的所在告訴大哥。」

  先前為了事機匆迫,崔妙妙只說李小桃來報警與李光祖設法陷害的情形,但並沒有說得詳細。

  故而古秋萍聽了一愕道:「聶紅線,我去找她幹嗎?我砍了她一劍,差一點沒要了她的命呢,她肯告訴我嗎?」

  崔妙妙笑道:「聶紅線可一點都不恨大俠,這件事就是她叫李小桃來報警的,連李光耀都不知道是乃兄所為,聶紅線很敬佩大俠,願意全力幫忙大俠。」

  陶芙酸溜溜地道:「豈僅是聶紅線,連李家的大小姐也很傾心大哥,她示警的條件就是要大哥帶她闖江湖。」

  古秋萍道:「胡鬧,她當我是什麼人?」

  崔妙妙笑道:「那小丫頭的性子很倔,也很任性,大俠如果不答應,她很可能會棄家出走追隨大俠而來,大俠最好想個方法,阻止她胡鬧。」

  陶芙道:「那很簡單,告訴她老子就行了。」

  古秋萍搖搖頭道:「那不好,李光耀為了一個哥哥,已經滿肚子惱火,再搭上他的女兒,他非殺了她不可。」

  陶芙幾乎要衝口說出一句譏諷的話,可是到了口邊,才發現這樣子有失身份,也顯得自己太膚淺了,因此笑笑道:「無論如何,李小桃總是一片好心,大哥不妨暗下跟李夫人談談,叫她管束一下自己的女兒。」

  古秋萍道:「只好這麼辦,至於聶紅線那兒,我倒想去見她一面,問問她詳細的情形。」

  陶芙不悅道:「大哥去見那賤女人幹嗎?」

  「如果為我自己的事,我絕不想見她,但為了小姐,我覺得有找她一趟的必要,倒不是為了失物的事,我想問問她,李光祖是否有跟馬光前、劉光遠二人來往,假如有的話,那兩人又落腳什麼地方。」

  陶芙聽他這麼一說,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乃訕然道:「大哥這樣幫我的忙,已經使我很不安了,如果再為我屈志辱行,我更擔受不起了。」

  「小姐別這麼說,我只想你早點報了親仇,回到故園去安居,免得在江湖上流浪著。」

  「我的故園已是一片焦土了。」

  「小姐的舊宅雖毀,田產仍然存在,雖然田契已毀於火中,但令尊待人忠厚,四鄰感德,那些佃戶都自動向官府報備,重行立契,按時繳租,幾年下來,已有很大的一筆數目了,現在都由小姐的舅父代為經管著,小姐一回去,立刻可以重建家園,恢復舊業。」

  「古大哥對我的事情怎麼這樣清楚?」

  古秋萍笑笑道:「我當然要為小姐將來歸宿著想,以小姐的家世與才貌,將來不難找到一個身家清白的佳子弟為歸宿,只要人品好,窮一點也無妨。」

  陶芙忽然感到一陣傷心,珠淚盈眶,涔涔滴下,古秋萍奇怪地道:「小姐怎麼傷心起來了呢?」

  陶芙忙擦擦眼淚,掩飾地道:「我太感激大哥了。」

  只有崔妙妙知道小姐為何而傷心,連忙道:「以後的事現在不忙談,大俠既然要找聶紅線的話,事不宜遲,還是早點去吧,問得個結果,也免得無所適從。」

  古秋萍道:「是的,我相信官府現在不會有事了,萬一再有變化,就用姥姥的法子,請大娘擋一擋,無論如何不要離開此地,因為我怕李光祖另有陰謀,他知道官兵是抓不住我們的,最大的目的是逼我們離開。」

  崔妙妙道:「逼我們離開有什麼好處呢?」

  古秋萍道:「這是李夫人的請求,因為蘇州是李將軍的轄地,在這兒出了事,對李將軍總是不太好。」

  崔妙妙道:「是的,我們絕不離開,等候大俠的回音。」

  古秋萍又囑咐了幾句才出門而去,他一離開,陶芙又忍不住傷心地哭了起來,崔妙妙撫著她的肩道:「陶姑娘,你別傷心,古大俠對你並非無情,否則他絕不會這樣出力幫你的忙了,因為他是個討厭女人的怪男人,既然肯如此接近你,必然是你有令他動心之處。」

  「可是他根本沒有一點意思。」

  崔妙妙苦笑道:「你還不瞭解他,他是為了接近你才幫你的忙,可是漸漸對你生情之後,他又不敢更接近你了,因為他不能為了恩而易之以情,一個驕傲的男人常會有種種別的想法,只好慢慢地來了。」

  「今後我怎麼辦呢?」

  崔妙妙想想道:「在大仇未復以前,盡量壓制你的感情,對他別太露骨,否則他會以為你想以身事為報答,很可能把他給嚇跑了,等大仇得報之後,你再向他誠懇地表示你的感情,說明你是愛他的人,而不是感他的恩。」

  「那他不是更誤會了嗎?」

  「我相信不會的,感恩與感情是兩碼子事,雖然那是可意會而不可言傳,但他一定能體會到的。」

  「那或許要很久的時間吧。」

  「是的,十年,二十年也說不定,只有長時間的等待才能現出真情的可貴,雖然他會蹉跎不少可貴的歲月,但也沒辦法,誰叫你們一開始就對上了呢!」

  「我並不怕等待,而是怕有人比我搶先一步。」

  崔妙妙笑道:「你別擔心這個,我這對老眼閱人無數,很難見到像你這種氣質的女孩子,尤其是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是個缺陷。」

  「不!不是缺陷,你已經夠美的了,但由於你的失明,更有一種楚楚可憐的神韻使人不由的想愛你,古大俠很可能就是為你這股神態而吸引的。」

  「那是可憐我!」

  「不是可憐,你的氣度中不會給人有這種感覺,我說不上是什麼,但任何人在你面前都不會覺得自己比你強,因此你大可放心,找遍天下也不會有第二個你。」

  陶芙道:「姥姥在拿我取笑了。」

  崔可清插言笑道:「娘絕不是這個意思,說真個的,我們母女雖然為了本身的私仇而插進這件事,但自從見到陶姑娘後,就是沒有私仇,我們也願意盡一切的力量幫助你,我們是女人尚且如此,別說古大俠了。」

  崔妙妙笑道:「像李夫人不也是一樣嗎,她一見你就投緣,即使李光祖那樣的一個惡人,對你也不忍心下毒手,你們在打鬥時,他有很多次機會可傷你,但他都輕易地放過了,這次栽贓的陰謀中,他把我們母女與古大俠都套上了,就沒有你的份,可見你的天生麗質,連惡人都可以感化了,你還擔心什麼呢。」

  陶芙感到一陣羞嗇的得意,那是崔妙妙對她氣質與品貌的誇讚,但也有著輕微的憤怒,那是為了李光祖對她的侮辱,沉默一陣才道:「我覺得古大哥肯去看聶紅線,實在是件奇怪的事。」

  崔妙妙也感到意外地道:「是的,以古大俠平素的為人,的確不可能有這種舉動,也許他對陶姑娘的用情太深了,才肯如此不計個人榮辱來幫助你。」

  「那個聶紅線長得美嗎?」

  「不算難看就是了。」

  回答這句話後,崔妙妙才體會到陶芙問話的本意,忙又加以補充道:「跟姑娘比起來,姑娘是天上的月亮,她只是秋天的一顆螢火,姑娘千萬別往歪處想……」

  陶芙輕輕一歎道:「我不知道明月有多光輝,也不知道秋螢有多可愛,但是我從古人的詩句中倒可以捉摸到一點,輕羅小扇撲流螢,那是多美的情景,明月雖光輝,卻高不可攀,流螢是信手可握的。」

  崔妙妙沒有想到隨便一個比喻,竟會引起陶芙這種的想法,雖為臆測,卻也頗為有理,可見這盲目的女郎,內心是多麼細弱善感,因之一笑道:「姑娘!你若是持有這種想法,就是對古大俠的侮辱,他是那種人嗎?」

  陶芙這才不響了,長歎了一口氣,三個女人在屋中默默地對坐著,外面連聲的炮竹,送走了一年殘冬。

  這時的古秋萍卻騎在馬上,向著木櫝鎮飛馳,也趕在天亮時到達了,李光祖他們寄居的葉府是當地首富,也是名滿鄰里的良醫大善人,一大早就有許多人聚集在門口進進出出,向葉善人拜年了,古秋萍跟著大家,進去探視了一番,卻是葉府的老管家出來應酬。

  他再一打聽,原來葉善人全家起了個大早,乘了車子到乾元寺拜佛去了,他裝做是蘇州城將軍府的,奉將軍之命,來向李光祖大老爺拜年。

  那個老管家說:「李大老爺也燒香去了,只有一位姨奶奶因為身子不舒服留在家裡,相公,是否要見一見。」

  古秋萍道:「那也是一樣的,麻煩老人家通報一聲。」

  老管家將他帶到後面,先進屋子去稟告一聲,就聽見聶紅線不耐煩地道:「叫他進來,俺們沒這麼多禮。」

  古秋萍在外面道:「姨奶奶,是我。」

  聶紅線一聽聲音,忙搶步走了出來,看見果然是古秋萍,臉上變了顏色,古秋萍笑著道:「除了拜年之外,我還有點事要奉商,請姨奶奶借一步說話。」

  聶紅線沉吟了一下才道:「那就進來吧!」

  老管家識趣地退走了,聶紅線關上門,又上了門栓,然後朝古秋萍道:「你膽子真大,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古秋萍微笑道:「有什麼關係,李光祖還能吃了我。」

  聶紅線輕哼了一聲,道:「你莫以為他只剩一隻手,要知道他的功夫全在右手,斷了左手,對他毫無影響,何況這兒全是他的手下,一個個全是高手。」

  「怎麼,這個姓葉的也是武林中人嗎?」

  「你不打聽清楚就莽闖著來了。」

  古秋萍瀟灑地一笑道:「我不必打聽,李光祖既然投到這兒,必然跟這兒的主人有點關系的,但是我不在乎,不是強龍不過江,我要來就是有著相當的把握。」

  「你的把握就是你那幾個助手嗎?那可不見得靠得住,這兒上上下下,每個人都比她們強呢。」

  「不!我怎麼會靠她們,我是一個人來的。」

  「你的膽子真大,難道你不考慮後果嗎?」

  「沒有什麼可考慮的,我只是來探探情況,相信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跟我動手。」

  「怎麼不敢,他們怕的是王大光,王大光一死,他們什麼顧忌都沒有了,幸好你來得巧,他們都不在家,否則你能出得了大門才怪,你知道姓葉的是誰?」

  「就是不知道,我才來探探消息,江湖上沒這號人物。」

  「江湖上自然不會有這號人物,因為誰也不知道火眼神魔劉光遠住在這兒,以大善人的姿態出現了。」

  古秋萍不由一震,忙問道:「什麼,他就是劉光遠?」

  聶紅線嫵媚地笑了一下道:「你想不到吧?」

  「這倒是真的想不到,火眼神魔不是這樣子呀。」

  聶紅線笑道:「正因為兩人的形相完全不同,他才能安安穩穩地住在這兒,狡免三窟,而劉光遠的隱身辦法最為高明,他從開始出道走江湖,就準備了另一個身份,在江湖上,他是無惡不作的火眼神魔,在木櫝鎮,他是家喻戶曉的葉大善人,這兩個截然不同的身份,誰會把他們聯想在一起呢?所以我說你來得太冒險。」

  古秋萍道:「他這個身份偽裝有多久了?」

  「火眼神魔在江湖混多久,他就偽裝多久。」

  「那差不多有四十年了……不錯,據我的調查,葉天紳在木櫝落腳也有四十年了,正因為如此,我才沒懷疑到他身上去,奇怪了,王大光怎麼也不知道呢?」

  「劉光遠的掩護身份極為隱密,其餘三個人都不知道,他們開罪了王大光以後,才透露給另外兩個人知道。」

  「你為什麼不讓李小桃轉告呢?」

  聶紅線笑了一下道:「我也是不久以前才知道,我心裡正在著急,怕你糊糊塗塗地摸過來,但想不到你這麼快就來了,不過你的運氣也不錯,剛好他們都出門了。」

  「劉光遠怎麼把這個身份偽裝四十年之久?」

  「那還不簡單,戴上一張人皮製的面具,隨時按照年歲,變更面具上的年齡,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呀。」

  「劉光遠要常出門跑的,葉天紳卻從來沒有離開過木櫝,四十年來,他每天還給人診病,難道他能分身不成?」

  「看來你倒是下過一番調查的工夫。」。

  「你們搬到此地,我就展開調查了,正因為所得的資料毫無破綻,我才沒有懷疑到有這種可能,但我對葉天紳的身份還是存著疑惑的,他初落腳的時候,並沒有帶太多的錢,慢慢地發了起來,他的財是怎麼發的?」

  「自然是累年劫盜的所得,不過他掩飾得巧妙,說是在外面營利所得,而且他也確實派了幾個人在外面替他做生意,因此他的發跡從來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

  古秋萍想想又問道:「他怎麼又能分身出去的呢?」

  「他出門的時候,叫他的一個助手帶上他的面具,照常給人診病,他回來的時候,再搖身一變,這不是很方便嗎?何況這兒的人不是他的助手,就是他的門人,這些人只與他一人接觸,因此他才能毫無顧忌地繼續活動。」

  「高明!高明!馬光前在六年前由葉天紳出面,偽稱是表弟,送到乾元寺落髮為僧,現在起了個法名叫法明!」

  「李光祖他們上乾元寺就是去找馬光前了。」

  「不錯!李光祖施了一手移花接木之計,原是想利用官方的勢力對付你們的,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把官兵給退了回去,他們得到了消息,一定趕去會合了。」

  「你怎麼沒去呢?」

  「我發覺了這兩個人的偽裝身份後,心裡急得要命,正想去通知你,所以偽稱劍傷未愈,賴在家裡沒出門。」

  「你的劍傷好了沒有?」

  「哪能這麼快,你的心也真狠,一劍差一點沒有刺我個對穿,再偏個一寸,就會刺破心髒的。」

  古秋萍笑道:「我好抱歉,但當時我情切救人,出手已經算客氣的了,如果我真的想殺你,絕不會偏上這一寸。」

  聶紅線頗為感動地道:「我曉得,我正在奇怪,你對我這樣一個下賤的女人,為什麼還手下留情呢?」

  古秋萍一笑道:「我們沒有深仇大恨,為什麼要殺你?」

  聶紅線道:「因為我聽說你最討厭女人!」

  「誰說?」

  「江湖上都這麼說,武林雙花對你那麼鍾情,你卻給她們那麼大的難堪,害得她們病了一場。」

  古秋萍聳聳肩道:「沒有的事。」

  「你不討厭她們,為什麼要躲開她們呢?」

  古秋萍笑道:「那是給她們一個教訓,她們自恃美貌,看不起天下的男人,拒絕了很多的求婚者不算,還說了很多刻薄的話,像什麼叫人照照鏡子之類。」

  「他們以美貌聞名於武林,有資格驕傲。」

  「難道她們看得起我,我就非接受不可嗎,她們以為選中了我,就是我的光榮,我真那麼賤嗎?」

  聶紅線一笑道:「她們對你不會那麼驕傲吧?」

  「可是她們的神氣與態度都有這種表示。」

  聶紅線笑道:「那是她們自己的幼稚,如果她們肯稍自收斂一點的話,你早就成為凌家的乘龍快婿了。」

  「那也未必,她們選中我,我並沒有選中她們。」

  「那麼美的一雙姐妹花,你還看不中意,要怎樣的女孩子你才中意?」

  古秋萍一笑道:「這並不是美不美的問題,而且我也沒有成家的打算,我們不談這些,今天我來的目的是想請教你兩件事,第一是打聽大力神魔與火眼神魔的下落,這已經有了結果,至於第二件事……」

  聶紅線接著道:「是那批珠寶的下落?我還沒查出來!」

  古秋萍搖搖頭道:「不是這件事,珠寶的事情我不想麻煩你,李光祖既然藏得如此嚴密,不肯告訴你,你問也沒有結果的!」

  「不!我會利用旁敲側擊的方法慢慢套出來。」

  「不必了,即使你套了出來,我設法弄到了手,事後這兒責任,你反而難脫嫌疑,我不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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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7 23:31:25 |只看該作者
第 六 章 來者不善


  「沒關係,我不在乎呢。」

  古秋萍微愕然道:「你怎麼不在乎呢?」

  聶紅線眼眶紅了一下道:「古大俠,我雖然叫小桃轉告請你來看我一趟,心裡並沒有指望你會來,因為我知道自己,像我這樣賤的人,不配提出這種奢望!」

  古秋萍不安地道:「你別這麼說,我不是來了嗎?」

  聶紅線眼中滴下了淚珠,硬嚥著道:「是的,你來了,你沒有看不起我下賤而來了,為了你來這一趟,我死了也是值得的,因此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古秋萍連忙道:「那只是一件小事!」

  「你說好了,赴湯蹈火,粉身碎骨,我都給你辦到。」

  古秋萍道:「沒這麼嚴重,是關於李大小姐的事!」

  聶紅線道:「小桃怎麼樣?」

  古秋萍道:「你叫她轉告示警,她提出的條件卻令我很為難。」

  聶紅線笑了道:「這小妞是異想天開,居然想跟你去闖江湖,我知道你也不會答應的,不理她算了。」

  「她來的時候我沒在,她擺下話就走了!我怕以後還會生出枝節,既然你跟她比較接近些,能否開導她一下。」

  聶紅線想想道:「當然可以,只怕沒多大用處,這小妞本來就不是做千金小姐的料子,那晚見到你的身手之後,對你更像是著了魔一般,正因為如此,我才托她轉話,我自己走不開,又沒有別的人好托付。」

  「就是你托了她,她以為有惠於我……」

  「好在你自己設法使李將軍撤了兵,並沒有見她的情,自然也可以不去理她的要求。」

  「話雖然如此說,但就怕她胡鬧,因此你能勸她打消這個念頭最好,否則也請你暗下轉告她的母親一聲!」

  聶紅線想想道:「好吧,我本來也想出去一趟,尤其是你來了,我必須對光祖有個交代,就說你是李夫人派來找我去商量事情的,這樣把門上也瞞過去了!」

  古秋萍道:「這倒是個好辦法,我來的時候,也是假借李夫人的名義,你走一趟,正好兩下都對了證!」

  聶紅線道:「要走就趁早走,在他們沒有回來以前,才不會出毛病,我們是一起走嗎?」

  「那不妥,門上的人不認識我,蘇州城一定有李光祖的眼線,看見我們在一起,對你就不太好了。」

  「那你就先走吧,以後你大概不會再來看我了。」

  「我的目的是除三大天魔,以後可能還有見面的機會,那時候你我又站在對敵的立場了。」

  「古大俠,我絕不會再跟你作對了。」

  「我知道,但在表面上你還得假裝一下,等三大天魔伏誅以後,我們也許能交個朋友!」

  聶紅線的眼中射出了希望的光彩,口氣中卻有點不相信地道:「真的嗎?古大俠,你不討厭我?」

  古秋萍笑道:「你別聽信外面的流言,認為我討厭女人,那是錯誤的,像白髮龍婆母女,我不是照樣跟她們交成朋友,只是我也隸名黑籍,交上我這個朋友並不光榮!」

  聶紅線道:「不!你不同,你是盜中之俠,俠中之盜!」

  古秋萍淡然道:「行俠是武人本分。然而以盜為行俠的手段,到底不是正途,我對自己的評價很低!」

  聶紅線想想又道:「那個姓陶的小姑娘也是你的朋友?」

  「不!她是我的主人。」

  「主人?是怎樣的主人?」

  「主人就是主人,還會怎麼樣呢?」

  「以大俠的身份,怎麼會有主人呢?」

  「事實的確如此,她有權支使我的行動,我不能違抗她的命令,像一般的主傭關係完全一樣。」

  聶紅線頗感興趣地道:「她怎麼會成為你的主人呢?」

  「這個我可不能說,一個主人已經夠我侍候的了,如果你再來上一下,我這輩子要做牛馬了!」

  聶紅線呆了一呆才道:「這個小姑娘可真美,可惜她的眼睛有缺陷,否則是武林中的一朵奇葩!」

  古秋萍似乎不願多談陶芙,告辭道:「我要走了,三大天魔的下落都已查明,我要好好策劃一下對付他們的方法,李小桃的事情麻煩你一下,我實在惹不起這位大小姐。」

  聶紅線笑道:「其實你自己找李夫人說一下,比我還有效,李光耀老糊塗了,我卻看得出來,她暗中是站在你這邊的,除去李光祖,她比誰都高興呢!」

  古秋萍笑一笑道:「這倒怪不得她,任何人處在她的位置,也會有這種想法的,而且也不能說她絕情,實在是你們住在她家裡,給她的痛苦太大了!」

  「她嫌我們的江湖習氣太重,她自己又何嘗不是江湖出身,做了一品夫人,就背祖忘本了呢!」

  「話不能這樣說,如果李光祖規規矩矩,她還是能容忍的,可是李光祖仍然在作案子,將軍府裡養著江洋大盜,叫她怎麼不緊張呢?他們爬到今天的地位很不容易!」

  「我知道!所以她討厭我,你自己為什麼不說呢?」

  「我不能,我要給她留點顏面,何況這麼做也太傷李小桃的心了,我不能接受她的好意,也不能傷害她。」

  聶紅線笑道:「看起來你還很重感情,不像外界所傳的那麼絕情呀!為什麼你對凌家姐妹就那樣……」

  古秋萍沒等她說完,已經開門出了屋子,因為外面還有葉府的下人,聶紅線只得改口道:「請回告夫人,謝謝她的關懷,大老爺今兒可能回不來,我馬上去回拜!」

  古秋萍邊走邊應,在她戀戀不捨的目光下,出了葉家的大門,跨上自己的馬,疾馳向蘇州而去!

  聶紅線送他走了之後,立刻招呼那個老管家道:「葉忠,吩咐門上備馬,我要上將軍府去。」

  老管家葉忠似乎想要阻止,聶紅線沉聲道:「快去呀!我有要緊的事情,耽誤了可就要你負責!」

  好容易挨過了初五,古秋萍終於得到了所需要的消息,木櫝鎮的葉善人要慶賀他的六十大壽,從聶紅線的嘴裡,他已知道所謂葉大善人,就是火眼神魔劉光遠的化身,而三大天魔中的另一個大力神魔,也在乾元寺剃髮為僧,改號法明,加上分水天魔李光祖,三大天魔全聚了頭了。

  可是他不敢讓陶芙和崔氏母女知道,怕她們一個沉不住氣,白送了性命,因為三大天魔都今非昔比,尤其是三個人湊在一起,絕非她們所能抵敵的。

  葉大善人要慶壽的消息在十天前就傳出來了,那自然是正月十五,三個人會商的結果,古秋萍開始研究這一個消息的正確性與它的真正用意,因為葉大善人移居到木櫝鎮後,從沒有做過生日,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哪一天生日。

  現在突然要大事慶祝六十大壽,用意頗堪玩味,會不會是一個陷阱,要誘使他們前去自投羅網?

  經過一再細索後,古秋萍才否定了這個想法。

  他們幾個人的存在固然是三大天魔的心腹之患,但由於陶芙的真正身份尚未表明,李光祖只知道他們是受王大光之托來尋仇的,而且那天動手的時候,李光祖已經瞭解這幾個人的實力,除了無影飛針較具威脅之外,沒有一點是值得他們擔心的。

  再者李光祖也知道這幾個人落腳的地方,卻不採取任何行動,證明三大天魔對他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那麼這次慶壽一定有更重大的涵義,那又是什麼呢?在密切的注意下,嚴密的監視下,由各種線索,古秋萍得到了一個結論,一個很正確的結論。

  那是從許多小節湊攏起來的,首先是為葉大善人出外經營的一些管事頭目都回到了木櫝鎮,也帶來了許多人。

  這些人有的是掛夥計的名義,有的是商務往來的朋友身份,更有的是以江湖戲班,玩把式的身份偽裝而來的。

  一些人住進了葉家,一些人住進了木櫝的旅邸,還有一些人更怪,他們是木櫝的居民,多半是葉府的鄰近,也帶了老老少少的人回家了,這些人過年沒有回家,卻趕在元宵前回到家裡,似乎頗堪玩味。

  經過古秋萍詳細的查證,在陸續湧到那些人裡面,生面孔固多,熟人也不少,而且都是綠林道中的成名人物,以及一些江湖上聲名狼藉的惡棍。

  這意味著一件事,三大天魔準備東山再起,王大光的死訊對他們來說,是一個解脫的喜訊。

  不過令古秋萍心涼的是三大天魔的背後勢力之大,由這些前來慶壽的三山五嶽好漢人數之多,分子之雜看來,這些年來,三大天魔並沒有閒著,他們在暗中活動的成就比他們公開的橫行更為可怕。

  他們已經把綠林道與一群武林敗類組織了起來,形成一個龐大的整體,一個不可輕視的整體。

  這個組織的實力如此雄厚,可見非一日之功,而江湖上卻毫無所聞,不能不佩服他們組織的嚴密,而一旦這個組織準備公開問世之後,足可震驚天下的武林。

  古秋萍為他們如何進身至葉府,也作了一個最好的安排,他暗中利用地方官人的協助,策動葉府附近一些真正的居民,他們也是受過葉大善人診療之惠的,共同集資,送了一台蘇錫文戲與兩個彈詞的男女檔。

  然後他又打通了戲班子的班主關節,把他們這一夥兒都包容在內,正月十四,靠著崔氏母女精湛的易容術,替陶芙改了樣子,他自己則扮成一個彈三弦的老漢模樣,一起到了木櫝,旅館早已住滿了,他們跟戲班子一起住在船上,倒是十分隱密,沒什麼人發覺。

  十五那一天,又是元宵燈節,本來就夠熱鬧的,現在又添上了葉大善人的耳順大壽,將木櫝鎮更點綴得熱鬧非凡,葉府在空園子裡搭了蘆棚,作為宴客之所,而且開的是流水席,照規矩是客至人席,席散客辭。

  可是由於慶壽的節目非常精彩,戲台上從各地來的戲班雜耍小技等都是頂尖好角,一出出好戲連場,客人來了就捨不得走,葉府也真有那麼大的魄力,來者不拒,有人就招待,因此不僅吸引了鎮上的居民如潮,連那些獻技已畢的戲班藝人,也都留下不離開了。

  蘆棚中的酒席越擺越多,到了下午,競足足有兩百桌上下,男男女女,食客不下二千人,將一所大花園擠得滿滿的,面對看戲台就是壽堂,燃著一對粗逾人臂的大紅燭與一幅猩紅呢氈為底,懸上一個純金葉子打成的丈大壽字,桌上除了壽桃壽糕之外,更有著一對高達半丈的琥珀精雕的壽星,別的不說,光是這對壽星就價值連城。

  葉大善人一身華服,坐在壽堂前的桌子上,同席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李光祖,另一個則是身穿錦繡的光頭者,古秋萍知道那必是曾經剃髮的大力神魔馬光前,此刻又還俗了,三大天魔整個湊齊了。

  這場壽宴很奇怪,葉府在大門口就用張大紅紙條寫得很清楚,免了一切俗套禮節,賀客登門即入席,賀拜懇辭,三大天魔的附近,坐滿了三山五嶽好漢,也不讓人接近,所以化身為葉大善人的火眼神魔劉光遠,穩坐席上,避免了一切應酬,與同座的兩人頻頻舉杯談笑,狀至愉快,而古秋萍等人被隔得遠遠的,只得耐心等著機會。

  一直到酒席上坐定,古秋萍才把三大天魔的真正身份一一點明給幾個女的知道,陶芙立刻緊張起來了,雖然還能控制聲音,卻掩不住她臉上的肌肉顫動,以責怪的語氣問道:「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呢?」

  古秋萍輕歎一聲道:「小姐,早告訴你有什麼用,今天根本不是劉光遠的生日,他只是借這個名目,把他們的人手集中起來,進行著一項企圖,前幾天他們的行蹤極為隱密,今天才公開現身,根本沒有接近的機會。」

  陶芙緊張地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只好等待,等一個適當的時機再猝然動手,如果現在發作,我們連三魔的身邊都到不了的。」

  崔妙妙點點頭道:「陶小姐,這是對的,我看了一下,這兒前前後後,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不下百餘人之多,想不到這三個傢伙的實力會有如此雄厚!」

  古秋萍道:「正因為如此,我才不告訴你們,怕你們一個沉不住氣,闖了來白送掉性命!」

  正說著,他們搭班的戲班主人悄悄過來了道:「古大爺!

  剛才已經來催場了,還有兩出之後,就是我們的戲碼了,您各位串演的八仙慶壽,到底是上不上?」

  陶芙道:「當然上,我們馬上就來。」

  古秋萍卻搖頭道:「不上了,你還是找你們的人吧!」

  班主雖然受了古秋萍重金的打點,捏著一把汗答應他們跟班,闖江湖的人的眼光何等敏利的,也看出情形有點不對,惟恐亂子惹到自己頭上,因此聽古秋萍說不串了,立刻歡天喜地,回頭就走,三個女的都怔住了。

  崔可清道:「怎麼不串了呢,只有戲台子距他們較為近一點,在台上由陶姑娘施展無影飛針,成功希望較大。」

  古秋萍道:「我曉得,可是現在行不通了,你沒看見嗎?

  這三個老傢伙也怕台上獻技者暗算,時時刻刻都十分注意,下手的機會不多,尤其是小姐的琵琶,沒有別的掩飾辦法,八仙中又沒有拿這玩意兒的,一上台就被注意了。」

  崔妙妙道:「原來的計劃不是叫小姐扮何仙姑嗎,在琵琶外面,套上一朵特製的蓮花,我們都準備好了。」

  古秋萍道:「那朵蓮花太大了,不倫不類,反而容易惹人起疑,你們放心好了,我有更好的計劃。」

  「什麼計劃呢?」

  「我們不串八仙,卻不是不登台,我打算混在文武場的樂班子裡登台,這樣小姐的琵琶不需要偽裝了。」

  崔妙妙道:「這個辦法倒是不借,但是戲班子是京班,不是南管,文武場裡根本用不到琵琶。」

  古秋萍笑笑道:「我也想到了,但是小姐可以先不亮出琵琶,用布套蓋住,跟胡琴的樣子差不了多少,等坐定之後,找準方位,一出手就發針,叫他們防不勝防。」

  崔妙妙道:「我們既然上場,卻不亮樂器,豈不是反而會讓人起疑,何況琵琶究竟比胡琴大,即使用布套蓋住,外表上看去也容易分辨。」

  古秋萍道:「三大天魔不一定樣樣在行,何況我還有別的方法吸引他們的注意,我打算叫戲班子裡演那個何仙姑的,仍然捧著那朵特製的荷花上場,這樣一來,他們的注意力一定全在那朵荷花上,不會想到文武場上去了。」

  崔妙妙沉思片刻才道:「這樣比原來的計劃好,也只有一試了,大俠有沒有跟班子裡說好呢。」

  「不必!事先告訴他,他心裡緊張,眼睛一直盯著我們,反而會誤事,到臨時再上去,根本不去理他。」

  「話既如此,我們也該準備一下了。」

  「沒什麼好準備的,我已經看過了,這家班子文場操琴的都是女人,而且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你們上台也不必再化裝了,一開始,你們都別出手,完全寄望在小姐的無影飛針上,除非飛針失效,我們才打算放手一搏。」

  三個女的都很興奮,這時台上又在換戲了,下面登場的是一個唱道情的少年人,穿著道裝手執道板,長相非常清秀,立刻引起台下一片竊竊私議。

  崔妙妙道:「今大倒是真熱鬧,諸戲雜陳,什麼玩意兒都有,這個小伙子年紀輕輕,長相也不錯,怎麼幹上這一行呢?

  做道士已經夠沒出息了,何況是唱道情。」

  古秋萍卻笑了一下道:「前輩也是少見多怪了,幾曾有真正道士沿街唱道情的呢,多半是落拓的讀書人,披上一襲道施,編幾句道情,半發牢騷,半為警世而已。」

  崔妙妙道:「我曉得,但這個小伙子不像是潦倒的樣子呀,你看他唇紅齒白,俊得像個大姑娘似的。」

  古秋萍微笑道:「今天來的人裡面藏龍臥虎,沒幾個真正幹這行業的,只是不知道他們真正的身份而已。」

  那小道士上台之後,樣子端得十足,先端把椅子當中坐下,喝了一口茶,才抬起簡板,叮叮噹噹地敲了幾下,已令人心頭激震,因為從聲音中聽出,他的簡板是純鋼的。

  這一對簡板長約尺半,寬近四寸,厚達兩寸餘,重量已在十幾斤,他一隻手三枚手指夾著一塊,輕輕翻動,利用簡頭穿系孔的牛筋繫著,抖動另一塊,上下對擊,絲毫不費力氣,可見這人的腕勁已是不弱。

  但見他敲擊了一陣後,輕咳一聲,以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念道:「板初音,意正長,請君聽我道端詳。」

  「人人俱言江湖好,江湖風波險又高,平地無風三尺浪,雙手掀起萬丈濤!」

  「說風濤,道風濤,風波浪裡舞群妖,大妖小妖與老妖,男妖女妖皆惡妖,五湖四海妖氣滿,三山五嶽妖霧繞,噴霧吐霧誰為首,四大天魔逞強豪。」

  方唱到這兒,台下已經大嘩,有人怒聲罵道:「混賬小子,你是哪兒鑽出來的,跑到這兒來亂放狗屁。」

  那小道士裝做聽不見,神態安詳,繼續敲他的簡板,那罵的人正想跳上台去揪他,卻見在座上的葉大善人一擺手喝止道:「別攔他,讓他唱下去!」

  那人悻然而止,那小道士又繼續念道:「四大天魔道行深,橫行江湖帥群妖,無惡不作姦殺搶,笑裡藏針笑裡刀,魔高一丈道一尺,正氣消亡殺氣高,飛天分水無人敵,大力火眼更凶暴,可歎武林濟濟士,紛將技藝誇英豪,無人敢將魔鋒挫,拼將熱血灑寶刀。」

  古秋萍聽罷一笑道:「這傢伙膽子不小,居然敢在這個地方數說四大天魔的罪行,也許是我們的同路人,再往下聽麼,就可以知道他的來龍去脈了。」

  小道士歇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口茶,才神色一振,繼續往下唱道:「武林中有雙奇士,風塵傲世兩俠豪,鐵板高歌大江東,銅琶聲蓋四海潮,鐵板銅琶俱絕響,欲將乾坤妖氣掃,天涯海角覓魔蹤,一戰再戰未成功,無影飛針穿鐵板,銅琶追仇到南宮,俠氣仁人豈怕死,隻身獨鬥四魔凶。其奈蒼天啞又聾,忽叫峨嵋宛轉死,紅粉命畢烈焰中,噩耗傳出皆歎息,俠骨埋恨永無窮。」

  古秋萍低聲歎道:「我已經猜出八九分了,這傢伙一定是鐵板先生的傳人,他可能與小姐的師尊林仙子一樣,僥倖未死,教了一個徒弟,來找天魔的霉氣了。」

  陶芙緊張地道:「我只聽師父說過她有個師兄叫許君武,其他就不太清楚了!」

  崔妙妙道:「許君武不但是林仙子的師兄,也是她的表兄,更是從小指腹為婚的情侶,他們青梅竹馬,兩情款洽,本來可以結成一對俠侶的,誰知造化弄人。」

  陶芙忙問道:「是怎麼回事?」

  崔妙妙道:「許君武最先投師,拜在鐵板仙馬清真的門下,學成了鐵板絕技,行俠江湖時你師父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根本不會武功,許君武在江湖上行走時,偶而結識了一個武林女俠游天香,而且還幫了她一次小忙,那個遊俠女就感恩圖報,非許君武不嫁,整天追著他。」

  崔妙妙頓了頓又笑道:「感恩圖報是假的,許君武只幫她擊退了幾個小賊,其實游天香武功出眾,存心跟他們開開玩笑,故意裝做不敵,許君武路過遇見了,信以為真,激於義憤,出手擊退了那幾個人,游天香是看中了許君武人瀟灑,利用這個借口,常找上門去以圖親近。」

  陶芙問道:「後來怎麼呢?」

  崔妙妙道:「游天香自然不會表現得很露骨,她只是登門叩謝,互相談談武功而已,你師父就住在鄰近,自然也去參加,可是你師父不會武功,根本搭不上腔,而許君武無意之中也冷落了她一點,你師父一氣之下,也投到另一位女俠門下習武,那就是你的師祖,銅琵琶之女邱素貞,她與馬清真也是師兄妹,卻是一雙對頭,她收錄你師父惟一的條件,就是與許君武永絕來往。」

  「我師父答應了嗎?」

  「人在氣頭是顧不得那麼多,何況你師父以為許君武移情別戀,一口氣答應了,等到她藝成出師,才知道大錯已鑄,許君武對她情深如海,自她離家出走以後,就擺脫了游天香的糾纏,四下找尋你師父的下落,而游天香也已經嫁了人,那是鼎鼎大名的凌雲峰。」

  陶芙哦了一聲道:「是武林雙花的父親。」

  「是的,游天香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她的一對女兒更美,可是她平空一鬧,鬧散了你師父的大好姻緣。」

  「我師父既然知道錯了,難道不可悔改嗎?」

  「師命重於一切,所以她不敢,鐵板銅琶技出一門,卻世世為敵,你師父與許君武雖然好一點,但鴛夢難諧,只有怨造化弄人了,許君武多少次想找你師父解釋誤會,你師父都避開了,可是她對許君武還是關切的,聽說許君武為四大天魔所害,她隻身尋去報仇,結果自己也吃了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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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7 23:31:53 |只看該作者
  這時台下三魔的手下都有怒意,紛紛取出兵刃,一些怕事的客人都悄悄地溜了,只有那個小道士還神態從容地在台上喝茶,李光祖擺手止住眾人的喧嘩,沉聲問道:「唱道情的朋友,你怎麼不唱下去了?」

  那小道士微微一笑道:「我要歇口氣,養養神,因為最後一段唱完了,台下這群瘋狗很可能會上台亂咬,我要養足精神準備打架。」

  李光祖哈哈一笑道:「朋友,我們早聽出你是衝著我們三個來的,只是沒請教尊姓大名罷了。」

  小道士一舉鐵板道:「你認識這玩意兒就夠了。」

  劉光遠道:「閣下一亮鐵板,我們就知道你是許君武的傳人,那就報個萬兒吧!」

  小道士笑笑道:「我姓羅,草字秋遠,秋天的秋,遠大的遠,鐵板傳人,俠義門徒。」

  大力神魔馬光前敞聲大笑道:「你那老鬼師父死了嗎?」

  羅秋遠微笑道:「家師在沒送三位歸天前不想死!」

  劉光遠大笑道:「他的命真長,但憑他一個瞎子,想找我們霉氣差得太遠,他為什麼不來!」

  「家師雙目雖盲,行動卻毫不受影響,說來就來,他老人家說此地群魔集會,叫我先來探探信,如果證實你們三個老魔頭真的還沒歸位,他自然會來的。」

  李光祖陰笑道:「現在你已經證實了,他該來了。」

  羅秋遠泰然笑道:「不急,不急!你們這三個老魔頭息隱多年,還不知道是否有長進,如果還是像從前那樣沒出息,何必要他老人家親臨,我一個人就夠了。」

  劉光遠笑了一下道:「小伙子,好大的口氣,憑你也配向我們叫陣,你那個老鬼師父也不夠我們一個指頭……」

  羅秋遠大笑道:「火眼神魔,你別吹大氣,你們四大天魔中,只有王大光還有兩下功夫,你們三個人不過是湊湊數而已,當年如不是王大光的無影飛針射瞎了他老人家的眼睛,你們早就魂遊地府了!」

  劉光遠嘿嘿冷笑道:「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也敢在這兒信口狂言,裘必達,揪他下來。」

  裘必達是個中年大漢,也是綠林中有名的響馬,外號霹靂火,性子最烈,在同道中以肋刀見雄,使一口大砍刀,跨步上台,兜頭就是一刀砍去,羅秋遠的身子還是坐在一把椅子上,動都不動,刀到臨頭,才將鐵板朝上一封,將大砍刀架過一邊,另一隻空手撈起桌上的茶壺往前一送道:「你來得正好,給我對衝開水吧……」

  茶壺來得很急,直奔門面,裘必達見來不及閃躲,只得也用空著的左手接去,哪知茶壺的勁力大得出奇。

  一隻手競然接不住,仍然撞在門面上,將他的身子撞得往後直退,一腳踏空,翻倒在台下了。

  等他站起來時,一身濕淋淋的滿是茶水,鼻子卻被茶壺撞扁了,血流滿面,痛得哇哇大叫大吼。

  霹靂火以蠻力見長,卻被對方一茶壺打下台來,可見那小伙子確是有兩下的,台下的群眾一陣大亂,紛紛拔出兵刃,準備一擁而上,大力神魔馬光前厲聲喝道:「退下,對一個毛頭小子,還要群毆,你們真夠丟人的。」

  群豪被他喝住了,羅秋遠在台上笑道:「這位不是乾元寺的法明大和尚嗎,今天怎麼還俗了,想必是出家的生活太清苦,大和尚不耐寂寞,所以又回到紅塵中來了。」

  馬光前怒喝道:「混賬小輩,少跟我油腔滑調。」

  羅秋遠道:「這是真話,我也穿著道袍,同在三教中,知道其中苦況,大師父半路出家,半路又還俗,真是太聰明了,成佛作祖,也洗不掉你雙手血腥,倒不如及早回頭,沒讓腦袋光光,今夜做個新郎……」

  馬光前厲吼一聲,正想上台,卻被劉光遠拉住了道:「三哥!跟這小輩動手,太辱沒咱們的身份了。」

  馬光前雖然被止住了,卻仍憤然地道:「這小子實在太氣人了,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難以消得這口氣。」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當然不能便宜放過他,但也不必要咱們動手,勝之不武,稍有閃失,我們的臉可就丟大了,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盼到這個機會,我們可以大大地干一下,萬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衝動了。」

  羅秋遠仍是坐在台上,對四下鼓噪的群眾視若無睹,笑嘻嘻地朝三魔挑戰道:「三位誰有興趣,上來露兩手呀!飛天神魔一死,你們無所顧忌,就想暢所欲為了,可還得問問別人答不答應呀,你們雖然在暗中部署,卻不該拉攏太多的人,紙裡包不住火,總會有一兩個嘴巴靠不住,將消息洩漏出去。

  今天來捧場的固多,找麻煩的也大有人在,我不過是開個頭而已,如果連我都打發不了,你們的壓軸戲可無法登場了,吉時將過,你們怎麼不著急呢。」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小子,想不到你的消息還挺靈的,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少了一點,我們三個人為了籌備今天這一場盛會,已經做了幾年的準備,既然敞開手於了,哪會毫無防備的呢,有人來捧場才顯得熱鬧點,只是沒把你這小腳色計算在內而已,你既然來了,總不會讓你失望,自然會有人料理你的,找我們叫陣你還不夠資格!」

  羅秋遠微微一笑道:「小道士今天是第一天開張,原也沒打算能找大主顧,但你們手下的人實在太差,連我這個小腳色都對付不了,你們的大買賣可能做不起來。」

  李光祖低聲道:「老四,這小子的口氣雖狂,手底下可真不含糊,當年的許君武也不過如此,第一陣就折了銳氣,往後就更難辦了,我看還是由老三去料理他一下吧。」

  劉光遠搖頭道:「我說不必就不必!」

  「可是咱們的人鬥得過他的實在沒幾個。」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二哥,你未免把自己的實力估計得太低了。天魔四絕的毒經叫王大光佔去了,你們各取所長,剩下的最難的一部留給我,看起來我似乎吃虧,實際上最占便宜的是我,要沒有充分的準備,我也不敢攬下這分任務了,這幾年我叫你們專攻本分,不過問籌備的事務,一來是怕你們分心,二來是你們根本管不了。」

  李光祖笑道:「老四,四大天魔雖然以王大光為首,實際上你才是我們的靈魂,一切計劃都是你設的,現在王大光已經解決了,我們當然都聽你的,但你得拿成績出來呀!光說是不行的,頭一陣已經失了風,裘必達算是成名的人物了,一上台就叫人給摔了下來,大家的面子都難看。」

  劉光遠笑笑道:「我是故意叫裘必達上去丟人的。」

  「哦!那是為什麼呢?」

  「我雖然拉攏了不少人,卻並不指望他們成事,真正得力的人全是我的親信班底,而且都沒在江湖上露過面,等外來的那批傢伙都吃過虧,我再亮出實力,豈不是比什麼都有效,靠這批張牙舞爪的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然又不能不用他們,明著折服他們又容易傷和氣,我必須用敵人以樹威,所以才讓他們去碰碰釘子。」

  李光祖笑道:「老四,你還真有兩套。」

  馬光前卻急道:「四弟,裘必達已經栽了,底下這批飯桶光會嚷,卻沒有人敢上台,你的人該出去了!」

  劉光遠笑道:「還沒到時候,裘必達是北路的頭兒,趁這個機會把南方的人也壓一壓,以後就好辦事了。」

  李光祖道:「南邊的是誰?」

  劉光遠不回答他,卻抬頭朝一個中年男子道:「秦老弟!

  這小子是鐵板傳人,恐怕要麻煩你銀劍一揮了!」

  那漢子大咧咧地坐在席上道:「這種小傢伙,我實在沒興趣,既是劉老的吩咐,我只好抬舉他一下了。」

  語畢,懶洋洋地站了起來,一伸手道:「拿劍來!」

  他身後有兩名大漢站了起來,每人手捧一柄長劍獻上,他只隨便取了一柄傲然道:「一柄就夠了!」

  劉光遠笑道:「老弟還是一起帶著吧!」

  那漢子傲然道:「劉老!一柄劍已經算是瞧在你的面子,如果帶雙劍上台,我秦朝陽就別在江湖混了!」

  劉光遠笑道:「話固然不錯,但裘老弟是為一個大意才吃了點小虧,你用一支劍勝了,未免叫裘老弟太難看了。」

  秦朝陽傲然道:「我上台是為了您三位的面子,可沒理由給姓裘的充面子,他要面子可以自己去掙。」

  裘必達被摔得昏頭轉向,才剛醒過來,聽了這番話,立刻暴跳如雷,哇哇大叫道:「媽的呀,秦老二,你憑什麼挖苦老子,有種你先跟老子來兩手!」

  秦朝陽哈哈一笑道:「可以,等我把這小子揍下台來,你趁此機會把臉上的血洗乾淨,咱們再玩兒也不遲。」

  裘必達一刀就要衝過去,劉光遠伸手攔住道:「裘老弟!

  你們北刀南劍齊名,誰也不比誰高,剛才只是一個大意,被人取了巧,那也不算丟人,今天是對外不是對內,等場面安定下來後,你們在排名時再慢慢切磋好了。」

  裘必達怒道:「老子要是折在姓秦的手下,劉老爺子也不必排俺們的名了,北邊的兄弟一起退出聯盟。」

  劉光遠笑道:「這是幹什麼?裘老弟竟跟我過不去了,咱們可是多年的交情,老弟給我面子吧!」

  說完又低聲道:「必達,我們都是北邊的,說什麼也不會向著別人的,本來是露臉的機會,我才先挑你,誰叫你不小心呢,正因為你折了銳氣,為了使你好看,以後站得起來,我才叫他去接第二陣,讓你們扯個直。」

  裘必達翻著大眼道:「可是他……」

  劉光遠拍拍他的肩膀低聲笑道:「你放心!我看準了,姓羅的小子不簡單,秦朝陽一定會丟個更大的人……」

  裘必達這才不響了,秦朝陽哈哈地瞥了裘必達一眼,輕搖著銀劍,縱身上了戲台,羅秋遠仍坐著笑道:「喝!去了個玩刀的,來了個玩劍的,你們的班底倒真齊全,這位大爺的高姓大名如何稱呼呀?」

  秦朝陽傲然一笑道:「你師父沒告訴過你嗎?」

  「家師的眼睛瞎了十多年了,對江湖上後起的妖魔小丑一個都不認識,剛才聽大爺自報姓名叫什麼秦朝陽,這個名字挺陌生,在下聽古書上荊軻刺秦王時,帶了個燕國的勇士叫秦舞陽,跟大爺只差一個字,你們想來也差不多。」

  秦朝陽出身草莽,哪裡知道這些歷史上的掌故,鼻子裡哼了一聲道:「秦舞陽是什麼人?」

  羅秋遠笑道:「本來是個有名的勇士。」

  秦朝陽得意地道:「我們姓秦的沒有含糊的。」

  羅秋遠微微笑道:「可是他跟荊軻一起到了秦始皇的朝廷上,嚇得全身發抖,尿屎直流,是個十足的孬種。」

  秦朝陽怒不可遏,一劍直刺,去勢很急,羅秋遠往後一翻,避過劍鋒,人卻由肚子邊鑽了出來,手中的鐵板在他膝上輕輕一敲道:「你把傢伙全學了再來。」

  這一敲用力不大,卻正好敲在麻筋上,秦朝陽覺得又酸又麻,單腿一屈,差點沒跪下來,總算硬挺了起來,眼中卻忍不住流下了眼淚,羅秋遠哈哈大笑道:「你真差勁,才輕輕地打了一下,怎麼就哭了呢!」

  秦朝陽忍住腿上的酸麻,往台下一招手道:「劍來!」

  侍候他的大漢忙把另一口劍飛擲上台,他伸手接住,厲聲道:「臭小子,我不把你砍成肉醬,就不姓秦!」

  羅秋遠笑道:「你不姓秦就姓孬,秦舞陽臨陣發抖,你上台就哭,倒是不折不扣的一對孬種。」

  秦朝陽雙劍翻飛,拚命搶攻,恨不得將羅秋遠劈成幾片,可是羅秋遠十分滑溜,滾上翻下,左閃右躲,不還一招,逗得秦朝陽團團直轉,連衣角都沒叫他沾上半點。

  古秋萍在遠處觀戰,不由得輕歎道:「這小伙子的武功底子不錯,只可惜大浮了,遇上高手非吃虧不可!」

  崔妙妙卻道:「他能把北刀南劍玩弄於股掌之上,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人家都是綠林中的成名人物。」

  古秋萍冷笑道:「北刀南劍也只是在黑道中叫叫而已,武林中誰承認了?秦朝陽號稱銀劍無敵,想不到會如此稀鬆,我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成名的。」

  崔可清微笑道:「在你古大俠眼中,自然不值一個大錢了,但他們能有這種成就,已經算高的了,綠林道中本來就沒有幾個高手,何況能被三大天魔拉攏的,自然更是些飯桶,真正的高手誰不想自成一家,哪裡肯依他們呢。」

  古秋萍道:「三魔是有計劃在綠林中成一番勢力,但是他們拉攏的這些人卻未見高明,如果單靠這些人,他們未免太草莽了一點,我想可能還有一些好手沒出場。」

  崔妙妙道:「那是一定的,三魔為了躲避王大光,自己不敢露面,憑他們的聲望,還不夠號召這些人遠道來歸,一定有幾個高手代他們暗中活動,才有這番成績。」

  陶芙卻著急地道:「古大哥,三大大魔都現身了,我們還等什麼呢?趕快去宰他們吧。」

  古秋萍歎道:「小姐,假如事情能這麼簡單,我也不會等了,三魔中只有一個李光祖的底細是我們清楚的,光是這個人已經夠扎手,何況三人齊集呢?我們只靠王大光留下的無影飛針怎行,李光祖吃了虧還敢公然現身,他們必然有所恃了,我們必須特別慎重。」

  說著戲台上的戰局已告終結,羅秋遠不知用了什麼身法,雙手鐵板齊出,恰好擊在秦朝陽的膝蓋上,秦朝陽硬是無法控制,直挺挺地跪了下來,眼中酸淚直流。

  羅秋遠還捉弄地笑道:「我不殺你就是了,何必這種可憐相呢?下去吧,往後你得改改號,叫銀劍無膽就更適合,又是下跪,又是流淚,比你那位老祖宗秦舞陽還差。」

  台下有一半群豪是怒,另一半則有幸災樂禍之意,那多半是裘必達的手下兄弟,居然哈哈笑了出來。

  劉光遠雖是想殺殺秦朝陽的威風,但見他被人如此戲弄,未免覺得臉上無光,沉聲喝道:「秦老弟!你怎麼了?」

  秦朝陽苦著臉道:「這小子點了我的穴道。」

  羅秋遠立刻道:「胡說,我才懶得在你身上費事呢!」

  秦朝陽道:「那也許是你手法不准,剛好敲在穴道上,否則我的雙腿怎麼一點知覺都沒有了呢。」

  羅秋遠笑笑道:「那是你的麻筋上受了打擊,稍微活動一下就會好的,你跪著幹什麼,趁早爬下台去吧。」

  秦朝陽丟掉手中的劍,用雙手撐地,努力想站起來,可是他身子一動,就跌在戲台上,臉觸著地大叫道:「臭小子,你明明點了穴道,還耍賴。」

  他的臉沾滿了灰,雙手撐著地,雙腿雖已離地,仍然維持著下跪彎曲的姿勢,十分狼狽。

  羅秋遠奇道:「這倒奇了,我發誓沒點你的穴道,怎麼就不能動了呢,別是你的膝骨太脆了,一下子敲碎了。」

  秦朝陽怒叫道:「臭小子,有種你解了我的穴,我們再拼一場,用這種暗算的手段,可算不了英雄。」

  羅秋遠上前一步道:「我保證沒有用點穴的手法,但是你的狀況很奇怪,我來研究一下是什麼原因。」

  說著走近過去,將他的身子翻成仰天,伸手去摸他的膝蓋,崔妙妙已出聲叫道:「謹防有詐。」

  可是她的警告太遲了,秦朝陽的雙手一翻,不知由何處摸出一枝匕首,對準羅秋遠的腰下插去。

  羅秋遠似乎沒防到這一手,匕首刺進腰裡,整個沒了進去,只剩一個柄在外面,叫了一聲身子翻滾倒地,秦朝陽卻哈哈一笑,跳了起來,彎腰拾起長劍,指著地下的羅秋遠道:「臭小子,姓秦的如果叫你治倒,還配在江南地帶混嗎?你終於嘗到銀劍無敵的厲害了。」

  羅秋遠臥倒在地上直哼,運功想把腰間的匕首拔出來,崔妙妙忙對古秋萍道:「古大俠,這一撥出來就沒救了,我們去把他給救下吧。」

  古秋萍用手一攔道:「別忙,等著看看再說。」

  陶芙也覺得於心不忍:「大哥,鐵板師伯雖然跟我師父有上代的芥蒂,究竟是我的同門,我們不能見死不救。」

  古秋萍仍是沉著地道:「等一下再說。」

  「再等下去,人就死了。」

  可是古秋萍硬把她按住了,幸好這時大家都注意台上,沒有人留心他們,秦朝陽得意地笑著道:「臭小子,你竟敢戲弄秦大爺,叫我當眾下跪,現在我趁你沒死之前,也要你嘗嘗矮一截的滋味,我要砍下你的兩條小腿。」

  說完走上前,揮劍剁下,羅秋遠猛地一個挺身,手中的鐵板舞成一條直線,橫掃過來,硬將秦朝陽的雙腿齊膝蓋處掃斷,身子撞下台去,而他本人直立台上,安然無恙。

  眾人見羅秋遠腰間被插進一枝匕首,還能無動於衷,不由都呆了,秦朝陽的手下忙將他扶起,他已痛得昏了過去,羅秋遠一笑道:「本來我只想叫你暫時矮一截,,可是你這個人心腸太壞,我只好叫你永遠矮下去了!」

  古秋萍這邊也鬆了一口氣,陶芙低聲道:「他是怎麼弄的,難道一點都沒受傷嗎?」

  崔妙妙道:「那枝匕首還插在他的腰上,照理應該受傷很重才是,可是看他的樣子一點都不像。」

  古秋萍笑笑道:「你怎麼不看看那匕首是如何插的。」

  陶芙忙問道:「我看不見,是怎麼插的?」

  古秋萍道:「秦朝陽是直刺而入的,匕首的柄卻是斜向一邊,這分明是他腰裡穿了軟甲,內襯鋼片,匕首刺透了衣服,碰到鋼片,滑到一邊去了,一點都沒傷到肌膚。」

  崔妙妙恍然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還是古大俠精明!」

  古秋萍笑道:「這小伙子也是鬼靈精,怎麼會上這種當呢,他是看透了姓秦的心思,存心整他一下,小姐不知道還罷了,姥姥是老江湖,怎麼也看不出來呢!」

  崔妙妙訕然歎道:「我們闖蕩江湖時,哪有這些鬼花樣,現在的年輕人是越來越聰明了。」

  古秋萍只是笑了笑,那邊的劉光遠已開口了,他也看出羅秋遠衣中藏甲,冷笑一聲道:「台端身手不凡,不愧名家高弟,只是衣中藏甲,未免有失風度!」

  羅秋遠大笑道:「我是專程來找你們三個老魔霉氣的,你們以奸險出了名,明攻暗襲,什麼下流的手法都用得出,我不能不防著點,這也算不得有失風度!」

  劉光遠陰笑一聲道:「我們如果出手,別說你穿了一件軟甲,就算你全身用鋼罩套上,也怕保護不了你。」

  羅秋遠傲然道:「我倒想試試看,你們哪一個先來?」

  劉光遠冷哼一聲道:「對付你這小輩,還用我們親自下場,你也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羅秋遠笑道:「你邀來助陣的北刀南劍都已先後倒台,我看你們也沒什麼人好派的,何苦拖時間呢!遲早總須一搏,別讓不相干的人來送死好嗎?」

  劉光遠不理他,回頭道:「葉開甲,上去摔他下來。」

  葉開甲就是在葉家的那個老管家,已經有六十多歲了,仍是一身管家裝束,聽見吩咐後,慢騰騰地上了戲台,羅秋遠笑道:「火眼神魔,你是沒人好派了嗎?」

  葉開甲窩著腰,呵呵笑道:「小道士,今天是主人的大壽,你這麼大吵大鬧,是存心給我這老頭子找麻煩,乖乖地下台跪在地下磕頭求饒,我在主人的面前給你求求情,說不定還能饒你一條小命,再要鬧下去,就是主人大量肯放過你,我老頭子也不能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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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7 23:32:10 |只看該作者
第 七 章 鐵板銅琶


  他說話時顯得有氣無力,好像連風都吹得倒,羅秋遠反而提高了戒心,因為愈是深藏不露的對手愈難應付。

  因此他朝葉開甲打量了一下道:「你亮兵器吧!」

  葉開甲笑道:「你聽到主人吩咐,叫我摔你下去,又不是要你的命,亮兵器幹嘛?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傷人命,老頭子就憑一雙空手跟你玩玩吧!」

  羅秋遠看他那雙手青筋暴露,沒留指甲,十個指頭除了一對拇指較短之外,其餘八指都是一樣齊平,心頭又是一驚。

  因為這是練點穴的特徵,而且還是此中的高手,不但精擅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而且還是內家高手。

  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老頭兒才是真正勁敵,想到這裡,他更不敢大意了,一擺鐵板道:「在歲數上你也該得讓著我一點,所以我也不客氣了,小心。」

  招隨聲發,鐵板直抖出去。

  葉開甲的動作很隨便,僅是屈起兩指,對準鐵板上彈了出去,發出叮的一聲,鐵板像敲在籐條上一樣,自動跳了起來,跟著葉開甲的另一隻手飛快地戳了過來,招式精奇,身勢也極為迅速。

  羅秋遠因為已提高了戒心,第一招出手完全是存心試探,只用了三成勁力,所以還收得住招勢。

  現在他一看情形不對,連忙吸氣彎腰,用醉仙拳的身法往旁邊一倒,肩膀觸地的剎那,立刻又改了魚龍十八翻,一路連翻出去,才躲過了接踵而至的兩式連攻,在台角挺身起立,心頭彭彭真跳。

  這幸虧是見機與應變的迅速,如果他第一招多用了幾成勁,為對方內力震彈開去後,一旦牽動身形,就躲不開後來那一指。

  而且如果不由醉仙拳改用魚龍十八翻,也難以躲過接過來的兩式連攻。

  葉開甲瞇起眼睛笑道:「小伙子不錯,居然還能躲過我前三手,難得難得,不過憑你這點本事就想找我家老爺叫陣,不是太冒失了嗎?」

  羅秋遠遇到了高手,俏皮話也說不出來了,手持鐵板,眼珠滴溜溜直轉,盤算著如何應付下面的局勢。

  葉開甲慢慢湊過去道:「小伙子,別害怕,我是程咬金的三斧頭,躲過了前三手,你我已經扯平了,再打下去,就是你佔上風了,因為我老頭子力氣不濟,不耐久戰。」

  邊說邊走,雙手齊發,又攻了過去。

  羅秋遠見他攻勢凌厲,又被迫在台角,除了跳下台去,就只有硬接,兩者都不易討好,因為台下又站了幾個陌生面孔。

  那些人都是葉大善人派遣到各地代為經營的總管,也是他真正的心腹手下,從葉開甲的身手,就知道這些人絕不會差到哪裡。

  在台上一對一,下了台是一對五,更沒有機會了。

  因此他一咬牙道:「老人家,算你狠,我下台讓你。」

  葉開甲的雙手攻到,他的身子往後一倒,向台下翻去,那幾個人立刻左右一閃,準備要圍攻。

  誰知羅秋遠身子下倒,腳還在台上,腳尖勾住台緣,一下子又翻了上去,剛好葉開甲招式用老,雙手攻空。

  他一枝鐵板直往葉開甲的肩頭拍去,這次可用足了勁力。

  葉開甲肩頭挨了一下重擊,卻不在乎,反過手來,一把撈住羅秋遠的腰帶,憑空一舉,結結實實地往台下摔去。

  那幾個人正想上前按住他,哪知羅秋遠腰腿靈活,空中已做了準備,著地後一滾解卸摔勁又站了起來,鐵板飛舞,將這幾個人又逼了回去。

  那些人見羅秋遠居然還能抵抗,臉色微異,有兩個人從身邊取出兵刃,準備圍攻。

  葉開甲卻笑道:「不勞費神,我點了他的定時穴,他自己會乖乖地受縛,一……二…… 三……。」

  數到三字,羅秋遠果然雙腿一曲,自己跪了下來。

  起先他還想掙扎,拋開手中的鐵板,想解開膝下的穴道,等他手才一動,腰上又麻了,往前一趴,成了個磕頭的姿勢,再也不能動了。

  那幾個準備出手的人立刻哄然叫好,其中一人道:「佩服,佩服,想不到老管家如此高明哪!」

  葉開甲從容下台道:「豈敢,豈敢,老漢材不堪大用,只能替主人看看家,所以只學了幾門抓小偷的功夫,各位卻是在外面跑的,威震南北,比老漢強多了。」

  那人答道:「老管家別客氣了,我們在外面邀來的那些人,哪一個能比得上這小子的,名震江湖的鐵板傳人,在老管家手下走不了四招,實在叫人佩服。」

  葉開甲笑道:「那也是主人的教導有方,老漢跟各位是同時投進主人門下的,說什麼也強不過各位去。」

  那人道:「可是主人在家的時間多,老管家領受教益的機會比我們多,自然比我們高得多了。」

  劉光遠這時才笑道:「你們別以為我偏心,我對你們傳授絕不藏私,深淺全在你們各人的努力勤練了。」

  那人道:「主人教訓的是,但屬下等終年在外,實在沒有勤練機會,今後還望主人多多賜誨。」

  劉光遠笑道:「沒問題,只要你們盡忠職守,不誤我的事,我對你們自然有一番獎勵才對的。」

  葉開甲恭聲道:「請示主人,這小子如何處置?」

  劉光遠笑笑道:「你說呢?」

  葉開甲道:「他使裘壯士當場出醜,又把秦英雄的雙腿廢了,依老奴的意思,也廢了他的雙腿算了。」

  劉光遠點點頭道:「這也公平,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我也不想殺人,為了圖個吉利,就照你的意思吧。」

  這時一名為秦朝陽捧劍的漢子過來道:「葉老爺子,交給我來吧!我要替當家的出口怨氣才心甘。」

  葉開甲笑笑道:「可以,你可得小心點,這小子慣會裝假,說不定他是在裝假,你別叫他反咬一口。」

  略頓又道:「他本人也許沒問題,但這小於可能還有同黨,今天廳上太雜,我也弄不清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外人,總之你自己小心就是了。」

  被他這麼一說,那大漢又有點害怕了,四下一望,但見人頭攢動,的確難以分清敵我,裘必達卻在叫罵了。

  「媽的,你要是沒種就滾開,讓我們來下手。」

  這兩幫人互相敵視,不能相容,何況裘必達又受了秦朝陽的奚落,自然不肯放過打擊對方的機會。

  那大漢被裘必達一擠,自然不肯甘心塌台,硬著頭皮道:「為什麼你來?秦當家的雖然跟閣下一樣吃了虧,但是打落水狗的本事,我們可不輸給你。」

  說著抱了秦朝陽的一支銀劍,向羅秋遠走去,裘必達聽這大漢也在刻薄他,氣得又想沖出去。

  葉開甲攔住笑道:「裘壯士,誰下手都是一樣,這有什麼可爭的?」邊說邊擠擠眼。

  這邊的陶芙又緊張地道:「古大哥,這下子我們可不能坐視了,我去把他救下來。」

  古秋萍眼尖,早已看見葉開甲擠眼動作,知道必有緣故,乃笑笑低聲道:「別急,我保證他不會殘。」

  陶芙自然不知道這些無聲無息的變故,她只憑靈敏的聽覺,測知羅秋遠倒地的位置與她之間的大概距離。再就是那個大漢漸漸接近的腳步聲,不禁急道:「大哥,人家馬上就要下手了,最多還有三四步,你怎麼來得及接應呢?」

  古秋萍依然從容地笑道:「小姐,你儘管放心,保證你這位從來未曾謀面的師兄不會有事的,如果他腳斷了,我就砍掉自己的雙腿作為抵償。」

  在不知不覺間,他的話說得重些,也許他自己是無心,但在心細如髮的陶芙聽來,卻似乎另有一種含義。

  她怔一怔道:「大哥,這個姓羅的與我毫無關係,只因為有那麼一點同門之誼,再加上同仇敵愾,我才心急了點,大哥千萬別為這種事生氣。」

  古秋萍一愕道:「我幾時生氣來的?」

  陶芙泣道:「也許是我多心,但我是一片真心,別說為了一個不相識的人,即使真要到了危急的關頭,我情願放棄自己一雙腿,也不叫大哥受一點輕傷。」

  古秋萍呆住了,不知道是從何說起。

  陶芙又道:「師父與鐵板師伯雖為同門,卻有上一代約束不相往來,我跟這姓羅的更談不上淵源了,即使是我師父,她教我武功是為報我父親之恩,欠我們陶家的情,大哥既是不願管姓羅的事,我們就不必管了。」

  古秋萍坦然一笑道:「小姐想到哪裡去了,我哪裡是不管,而是用不著我管,自然會有管的人在。」

  陶芙愕然道:「還有人?是誰?」

  「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在哪裡,但絕不會錯。」

  正說著那大漢已走到羅秋遠身前,雙手握劍,高高舉起,猛然下落,可是劍砍到一半,他的身子朝前一栽,滾倒在羅秋遠身邊,連劍也摔掉了。

  眾人都是一震。

  連劉光遠也怔住了問道:「怎麼回事?」

  葉開甲上前檢視了一遍道:「他著了暗算。」

  「我知道他著了暗算,是誰下的手?」

  「這個老奴也不明白,他的身上中了七顆鐵豆,都打在要穴上,可是老奴辨不出是哪個方向發出的。」

  「你不會從他著暗器的方向去推測嗎?」

  「沒有辦法,這七顆鐵豆來自三個方向。」

  「三個方向?難道有三個人同時出手嗎?」

  「那倒不會,這七顆鐵豆完全一樣,而且透入穴道的勁道也相同,必然是一個人,這可以斷定的。」

  「哦!有這種事?你把鐵豆起出來我看看。」

  葉開甲用手起出鐵豆。

  劉光遠接過去一看道:「這倒怪了,這種暗器還沒有人使用過,而且豆粒渾圓,用回風手法也不適用,如果真是出於一人之手,這倒是個高手。」

  葉開甲沉思片刻道:「還是由老奴下手吧。」

  劉光遠冷笑道:「你不行,我自己來,我倒想會會這位高手,瞧他是何方神聖,居然敢跑到此地來逞能了。」

  說著徐徐步出去。

  古秋萍道:「這次我們要出去了。」

  陶芙一把拉住他道:「古大哥,不必了。」

  古秋萍忙道:「小姐,你別拉,這可耽誤不得。」

  陶芙微笑道:「耽誤不了,現在我比你有信心。」

  古秋萍急了道:「小姐,劉光遠可不是別人,那個人的暗器手法雖然高明,對他卻毫無用處。」

  陶芙道:「我曉得,那個人剛才一共發了九顆鐵豆,七顆打中了行刑之人,兩顆卻解開了羅秋遠的穴道,現在他是故意裝著不動,劉光遠下手也傷不了他。」

  古秋萍奇道:「你怎麼知道呢?」

  「沒有眼睛的人,耳朵比常人靈敏得多,我聽出來的。」

  古秋萍道:「葉開甲在附近都沒有發覺,你隔這麼遠居然聽出來了,那個人藏身在什麼地方?」

  「在戲台底下!」

  古秋萍看了一下道:「不可能,台下是空的。」

  「不會錯,我聽出在戲台下,鐵豆是圓的,破空無聲,但逃不過我的耳朵,他用的是回風手法,就是背戲台那一面無法繞圈子,所以只有三個方向,但也確定了他藏身的位置,一定就是那戲台底下。」

  古秋萍知道她的聽覺異於常人,遂不再辯了,只是低聲道:「那我們有好戲看了,劉光遠自恃功力,只算準自己不怕偷襲,卻不知道羅秋遠穴道已解,如果羅秋遠與那人同時發作的話他多少會吃虧的。」

  陶芙點點頭道:「這或許就是羅秋遠裝假的原故,古大哥,我們也準備一下,萬一劉光遠因而受傷,我們配合行動,正是把三魔一舉而殲的好時機。」

  古秋萍想了一下才道:「也好,試試看吧!三魔裡面,劉光遠似乎已居領導的地位,把他解決了,我們尚可一拼。」

  話落一頓,又道:「先把任務分配好,我負責對劉光遠,姥姥與大娘合手纏住馬光前,小姐把無形飛針扣好,找到適當機會,就隨便對付他們其中之一下手,他們人多,我們利在速戰速決。」

  崔氏母女的主仇是馬光前,聽見這種分配自然萬分同意,於是這四個人都著手準備,慢慢向前移近。

  這時因為劉光遠親自出手,引起大家的好奇心,也紛紛往前擠過去,他們的行動倒是沒受人注意。

  可是到人圈逼近尚有三丈多遠時,葉開甲伸手一攔道:「各位不要過來了,對方的人在暗中出手,家主人固然不在乎,但離得太近,對各位可不太方便。」

  他的話頗具權威,立刻止住了人潮的推進,而李光祖與馬光前連同劉光遠的五六名親信,也都分開站好,監視著四方的人,戒備十分嚴密。

  劉光遠走到羅秋遠身前半丈處站定道:「暗裡的那位朋友,劉某歡迎你出來較量一下,如果你再不出面,劉某可要不客氣了。」

  四下寂無回應,每個人都瞪著劉光遠看著,他冷冷一笑道:「朋友,這是你自己不懂交情的,可怪不得劉某了。」

  猛然一提腿,跨前一步,朝羅秋遠頭上踢去。

  可是只踢到一半,倏然收腿,運掌向四周掃了一下,滴滴輕響中,灑了一地鐵豆子,接著用手一指戲台道:「在那底下。」

  葉開甲動作很快,一彎腰鑽了進去,發掌急掃,緊貼著台板撩出一縷淡影,接著翻出一人來,將葉開甲逼退。

  而地下的羅秋遠同時動作,滾地急上,一支匕首向劉光遠的腿彎扎去。

  這一匕首扎得很準,刃鋒直刺入肌,只留一小半在外面,羅秋遠得手之後,惟恐劉光遠負傷反擊,忙一滾身避開去接應台下出來與葉開甲對手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算命先生打扮的瞎子,年紀也在六十上下了,長相卻很斯文,三綹長鬚半花白,一對眼睛卻深陷成兩個黑洞。

  假如他不瞎,假如他再年輕二十歲,該是個極品的俊逸人物,他左手拿著一對報君知,也是兩塊鐵板,用絲條相連,同羅秋遠的簡極差不多。

  他的右手持著一根看來像筷子,通體泛烏的細竿,就憑這根細竿與葉開甲打得難分難解。

  羅秋遠滾過去,鐵板一伸道:「師父,交給我!」

  他一喊師父,劉光遠立刻哈哈大笑道:「許君武,才十幾年不見,你老得可真快,我們差一點都不認得了。」

  這老魔頭挨了一匕首,居然毫無知覺,倒是使人頗為驚異,因為他挨刀的部位在腿肚上,匕首釘得很緊,不是像羅秋遠騙那個秦朝陽那樣,在裡面穿了軟甲,難道他的皮肉不是長在身上的嗎?

  鐵板先生許君武也有點愕然,他眼睛看不見,聽覺十分靈敏,已經聽出羅秋遠得手,何以對方毫無異狀呢?

  因此他忙問道:「秋遠,這是火魔眼神嗎?」

  羅秋遠與葉開甲交手十分吃緊,分不出餘暇來答話,倒是劉光遠哈哈笑道:「許君武,你眼睛瞎了,耳朵可沒有聾,難道連敵人的聲音都分不出嗎?」

  許君武沉聲道:「誰記得你們這些魔崽子的聲音!」

  劉光遠哈哈一笑道:「這可難了,我們的敵人死的多活的少,你的眼睛又瞎了,要想證明我們三人倒真不容易,不過我可以找一人給你證實一下。」語華一回頭道:「崔老婆子,你可是見過我們的,別躲躲藏藏了,出來幫許瞎子指認一下吧!」

  崔姥姥等四人都改裝易容過了,雜在人堆裡,滿以為對方沒有發覺,哪知劉光遠一下子就指了出來了。

  不僅如此,劉光遠還指著古秋萍等人道:「飄萍劍客,黑胭脂,還有那個瞎子女娃娃,一齊給我滾出來;我早知道你們來了,有心看看你們耍什麼花樣的,哪知你們光看熱鬧,未免叫人失望了。」

  古秋萍一見身份已被人識破,乾脆推開旁邊的人,牽著陶芙,與崔氏母女一齊步出去,葉開甲與羅秋遠見加入了四人,自動停了手,各自分一邊站好。

  陶芙摸到許君武身邊叫道:「師伯,這三人就是三大天魔,除了王大光已死,三個人都在這裡。」

  許君武道:「你是誰?怎麼叫我師伯?」

  陶芙道;「弟子陶芙,是銅琶門下。」

  許君武愕然道:「銅琶門下?你是什麼時候入門的?」

  「十年前,師父沒有死!」

  許君武身子一震,卻又不大相信,伸出一隻手道:「是真的嗎?把你的兵器給我看看。」

  陶芙遞上銅琶,許君武用手摸了一遍,神色十分激動。

  「不錯,這是林綽約的東西,她把隨身東西給了你,她本人一定死了,孩子!你可不能騙我。」

  陶芙急道:「是真的,我絕不騙你,師父確是沒有死,只是功力好像失散了,才將衣缽傳給弟子,叫弟子報仇。」

  許君武興奮地大笑道:「綽約沒有死,這真是個好消息,孩子,你已經盡得你師父的傳授了嗎?」

  陶芙道:「琵琶上的功夫是差不多學會了,其他的武功則因弟子雙目失明,無法盡得傳授學習。」

  許君武哦了一聲道:「你也是個瞎子,唉!可憐的孩子,不過你也太莽撞了,憑你這點功夫怎麼來找三魔呢?」

  陶芙道:「弟子另外還有幫手,有白髮龍婆崔姥姥和黑胭脂崔大娘,還有古大哥。」

  許君武嗯了一聲。

  羅秋遠卻道:「陶師妹,你怎麼找這些人幫忙呢?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

  古秋萍笑了一聲道:「陶小姐當然清楚,我們都是綠林道上的飛賊,聲名狼藉,為正派俠士所不齒之徒。」

  陶芙怫然道:「羅師兄,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古大哥是錚錚的俠客,崔姥姥他們也是盜中之俠。」

  許君武笑了一下道:「當然他們都有俠名,但我們總是不同道……」

  陶芙不高興地道;「師伯,找古大哥是師父授意的,難道你認為我師父做得不對嗎?」

  許君武忙道:「是綽約叫你這麼做的嗎?那一定不會錯,孩子,你師父在哪裡?她還好嗎?」

  可是陶芙已冷冷地站在一邊道:「師伯,師父很好,用不著您掛念,雖然我們是同門,但照師門的規矩,我們不應該攀交情,剛才招呼您一下是盡我做晚輩的禮數,現在我們各管各人的,你雪你的怨,我報我的仇。」

  許君武怔了一怔,隨即笑道:「傻孩子,你別為那些事情耿耿於懷,我與你師父雖然有點誤會,但後來也解開了。」

  「我曾經給她一封信,祈求她的諒解,她也同意了,我正趕著要去見她,誰知碰上這幾個魔頭,打瞎了我的眼睛。」

  「你師父為了替我報仇找上了他們,誰知也被他們暗算成傷,我以為她在魔窟中喪命,十年來埋首荒山,苦練武功,還教了這個徒弟。」

  「原來我是要為你師父報仇的,哪知你師父竟沒有死,而且也收了你這個弟子,這太好了,我相信你師父一定不再記恨了。」

  陶芙冷冷地道:「不,師父是不記恨了,連師門的往事都沒告訴我,我還是聽崔姥姥說的。」

  許君武笑道:「那更好了,我們的仇人是王大光,你師父的仇人是王大光,可惜,聽說他已經死了。」

  「是的,王大光不死,這三個人還不敢出頭。」

  「那些狗屁事不去管它,王大光死了,你師父還生存在世,我們也沒什麼仇了,來,孩子,帶我去見你師父去,你的眼睛看不見沒關係,師伯也是瞎子,這十幾年來,師伯的武功在暗中摸索,很有一點成就,我教給你,我們兩家合併,一定可以在江湖上重振聲譽。」

  陶芙冷冷地道:「師伯,這是您的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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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7 23:32:31 |只看該作者
  許君武道:「是的,三大天魔糾集黑道人物,想統一綠林,這不關咱們的事,橋歸橋,路歸路……」

  陶芙冷笑一聲道;「師伯,您行俠就是這樣行的嗎?三大天魔劣跡昭彰,您就視若無睹了嗎?」

  許君武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師伯現在根本看不見,何況我們兩門一向就很少管江湖之事情。」

  陶芙道:「師父卻不是這樣教訓我,她教我武功,固然是為了報仇,但還是以行俠仗義為主旨。」

  許君武歎了一聲道:「那當然對,可是我現在急著想見你師父,什麼都比不上這件事來得重要。」

  陶芙冷笑道:「那是您師伯的看法,我的急務卻是除去三魔,古大俠崔姥姥他們也是一樣想法。」

  許君武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他們綠林道上自己爭奪權勢,你夾在裡面湊什麼熱鬧來……」

  忽而人群中擠出一個老年丐婦,沉聲道:「許君武,以前你是懂懂無知,現在你則變成了自私沒出息……」

  眾人俱是一震,陶芙已失聲叫道:「師父……」

  許君武則十分激動,顫聲道:「綽約,真是你嗎?」

  那老年丐婦將頭蓋的破布掀去,一拭臉上灰塵,竟是一個中年美婦人。

  那婦人冷冷地道:「許君武,我真高興你眼睛瞎了,看不見我,否則我林綽約被你看上一眼也覺得羞辱。這裡沒你的事了,帶著你的寶貝徒弟跟你那副偽君子的醜臉,給我站到一邊去……」

  許君武愕然片刻才道:「綽約,你還在恨我?」

  林綽約冷笑道:「我早就不恨你了,否則我就不會約你相見,但是現在我壓根兒就瞧不起你了。」

  許君武頓了頓才道:「綽約,你是為了剛才的事怪我?你的仇人是王大光,既然王大光已死,我們還報什麼仇呢?你我師門雖然沒有正式創立門派,在武林中卻頗負清譽,行俠因為本分,但也要分時地,夾在這種綠林糾紛,似乎頗為不智,你說對不對呢?」

  林綽約冷冷地道:「對!你從來都沒有做過錯事。」

  許君武臉有慚色地道:「綽約,我知道你是怪我失卻當年的豪情了,我也承認,當年得到你約會的信後,我忙著趕去見面,在半路上碰上了四大天魔洗劫一家客商,我一時激於義憤,出手管閒事,結果送掉了一對眼睛……」

  林綽約道:「這對眼睛失得值得,所以我聞信之後,千里尋仇,追到南宮,找四大天魔想為你報仇,我以為你死了,正因為你死得轟轟烈烈,我才有這麼大的勇氣。」

  許君武苦笑道:「我僥倖沒死,卻聽說你死了,苦心矢志練了十幾年功夫是為了你報仇的,上天垂憐你也沒有死,我們虛擲了大半生的歲月,難道不該為自己想想嗎?」

  林綽約道:「你可以如此,我卻不能如此。」

  「為什麼?王大光已死了呀!」

  林綽約道:「王大光打了我一飛針,我被一個姓陶的人家救了起來,結果害得那家人滿門被焚於火。

  那焚火之人就是這三個惡魔下的手,我若是像你一樣,怎麼對得起那家人?」

  許君武呆了一呆才道:「我沒有想到這麼多事。」

  林綽約沉聲道:「你想不到的事多著呢,沒有你的事,我不會去找四大天魔,也不會害得姓陶的家破人亡……」

  許君武瞼色變得又紅又白,萬分羞慚地道:「是的,綽約,你說得對,這件事咱們不能袖手。」

  林綽約冷冷地道:「不敢勞駕了,陶家的事自有苦主會料理,用不著麻煩你這位大俠的大駕了。」

  許君武急得腦門上直淌汗道:「綽約,陶家為了救你而慘遭滅門之災,你也是為了我,你既是苦主,我當然也是苦主。」

  林綽約道:「陶家還有真正的苦主,陶子明先生有一個遺孤,那天正好跟我一起在地窖之中,倖免於難,因此這報仇的責任,自有陶先生的女兒處理。」

  許君武怔了一怔道:「陶家的遺孤是女兒!綽約,就是你這個女弟子嗎?」

  林綽約哼了一聲道:「不錯,為了我們上一代的恩怨,我本不打算收門人了,可是自發生了此事,我迫不得已,只有將我的武功全授與她……」

  許君武忙道:「好極了,陶姑娘!師侄,我們的鐵板銅琶絕技原本是一家,合起來足可雄視天下。」

  「可惜為了你師祖的關係,硬生生分了家,到了你們這一代,總算把誤會消除了,我們可以好好地振作一下。」

  羅秋遠也興奮地道:「師妹,師父說過了,如果我們鐵板銅琶,雙音合奏,可以折倒天下高手,今天我們不謀而合,正是一個絕佳的合作……」

  陶芙冷冷地道:「對不起,羅師兄,我心念念不忘的不是揚名,而是親手殺了仇人,慰先人於地下。」

  羅秋遠道:「那當然,你的仇人也是我們的仇人,我們一定幫你報仇,報仇後再談別的問題。」

  陶芙冷笑道:「不必,我有古大哥幫忙已經夠了。」

  許君武一愕道:「孩子,咱們自己的事何必求人呢?」

  陶芙道:「剛才您要我罷手不管呢。」

  許君武訕然道:「剛才我不知道內情。」

  陶芙沉聲道:「師伯,我與古大哥萍水相逢,陌不相識,他與三大天魔更沒有私人恩怨,可是他知道我的遭遇後,義無反顧,不計利害地幫助的,你雖然看不起綠林中人,我倒覺得他比您更值得尊敬。」

  許君武很不是滋味,也沒有話可答。

  羅秋遠卻道:「師妹,也許我們對飄萍劍客有所失禮之處,但也怪不得我們,三大天魔這次邀集綠林人物,假祝壽之名,實際上卻是另有所圖,這位古兄也是綠林中知名之士,會不會是……」

  陶芙道:「我找到古大哥求助時,三魔還躲著不敢露面,他們的企圖更是無人得知,您憑什麼侮辱古大哥……」

  羅秋遠也沒有話說了。

  只有劉光遠哈哈大笑道:「妙極了,想不到十年前一場大火,沒燒死你銅琶仙子,反而燒出一個徒弟來了,鐵板銅琶,舉世雙絕響,我們一直遺憾未能同時候教,今天這個機會倒是難得,不但兩個老的會了面,還多了兩個小的。你們四音齊奏,也讓我們飽飽耳福如何?來來來,你們劃出道兒來。」

  陶芙沉聲道:「劉光遠,今天是我以陶家遺孤的身份來向你們討那筆血債的,不是以銅琶傳人的身份來跟你們爭鬥的,你們弄清楚,別把鐵板銅琶扯在一起。」

  許君武佛然道:「陶師侄,你師父在這裡,怎麼可以由得你做主,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

  陶芙冷笑道:「這是我個人的意思,如果師父不同意,我情願交回銅琶,脫離師門。」

  林綽約微愕道:「小芙,你何必這麼決絕呢?」

  陶芙道:「師父的意思是要兩門合併了?」

  林綽約輕歎一聲道:「小芙,我知道你對許師伯很不滿,可是他有一點說得不錯,鐵板銅琶,兩音齊奏,確有不可抗拒之威,如果你想報仇,只有採取這個方法。」

  陶芙一聲不響,把銅琶往林綽約手中一遞。

  林綽約愕然地道:「小芙,你這是做什麼?」

  陶芙眼中含著淚珠道:「我用自己的方法報仇!」

  林綽約大急道:「傻孩子,你除了銅琶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方法?別孩子氣了,快收回去吧……」

  許君武也道:「師侄,你為什麼這麼恨我們呢?」

  陶芙大叫道:「因為你們侮辱了古大哥!」

  古秋萍在旁一直不作聲,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好像對許君武的輕視完全無動於衷,這時見陶芙為了他而要跟林綽約也決裂了,才輕輕地道:「小姐,我走上綠林這條路,為人所不齒乃是理所當然的事……」

  林綽約忙道:「古大俠,快別這麼說,我知道你是個義薄雲天的血性男兒,才授意小徒向你求助。」

  陶芙也道:「古大哥,你是我心中第一完人,誰要看不起你,我跟他拚命都可以。」

  古秋萍苦笑一聲道:「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小姐,你當以親仇為主,不要為我爭這個無謂義氣了。」

  陶芙一呆道:「大哥,你不肯幫我了?」

  古秋萍笑道:「怎麼會呢?我是輸在小姐手裡,有條件約束,我必須聽候驅策的,在小姐親仇未復之前,古某絕不離開你半步。」

  「鞠躬盡瘁,至死不渝,古某為人或有不是之處,但千金一諾,貫徹始終是一定做得到的事情。」

  陶芙開口想說什麼,但沒有說出來。

  林綽約把銅琶又還給她笑道:「孩子,別傻氣了,我如果不是因為內傷未癒,功力受損,這種拚命冒險的事,我應該自己做的。」

  「因為我欠你家的情太多,現在只好委託你了,可是,我並沒有置身事外,一路都跟著你,死活我們都要在一起。」

  陶芙怔了一下才道:「師父,您一直跟著我們?」

  林綽約道:「是的,把你托給古大俠我很放心,我跟著你的緣故是想跟你一起共度危急險難。」

  陶芙感動地靠著她,林綽約攬著她的肩膀道:「孩子,你的親仇是我此生最重的負擔,我怎能置身事外呢?今天你別鬧彆扭了,好好準備一下,跟羅師哥配合一下,用天殺絕調,成與不成,全在此一舉了。」

  陶芙正要反對。

  林綽約笑笑道:「這不是我們兩門合併,看了你師伯的表現,我也覺得無此必要,但是今天的情形不同,事情的起端是由你師伯起,這是他們應該盡的力,過了今大,咱們各走各的,兩不相干。」

  林綽約的宣佈使許君武愕然,吶吶地道:「綽約,你難道將我們的過去一筆抹殺了嗎?」

  林綽約憤然地道:「虧你還好意思提過去。」

  許君武長歎一聲道:「綽約,你如果還以游天香的事恨我,你就太不講理了,那純是你的誤會,如果我真的變了心,游天香也不會嫁到凌家去……」

  林綽約道:「那是她對你變了心!」

  許君武道:「你別忘了是她來找我的,再說憑我許君武當年的人品與才華,說什麼也不會比凌雲峰差吧?」

  林綽約道:「可是你們在一起……」

  許君武道:「不錯,我們在一起談得很熟,但從沒有背著你,每次談話你都在旁邊,我們講的內容從沒有超過武功範圍,以前也許你不瞭解,現在你總該明白了,練武的人談到武功,總是難免忘形的。」

  林綽約憤然道:「你明知我不懂,卻偏要拖我一起參加你們的談話,存心冷落我。」

  許君武又歎了聲道:「綽約,你如果這樣想,你辜負我一片心了,游天香找我的目的,你清楚我也清楚。」

  「我每次拉你在一起,就是避免她作進一步的表示,再者我也是要告訴她,我有個比她更美的表妹,我們的感情很好,讓她自動死了那份心。」

  「綽約!你知道不知道?游天香雖然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但比你可差得多了,你居然誤會我別戀,那才是我萬萬想不到的事。」

  林綽約似乎有點悔意,頓了一頓才道:「君武,大家都一大把年紀了,重提舊事很沒有意思。」

  「怎麼沒有意思,我的心仍是像以前一樣年輕。」

  「但我們不再年輕了,你該看看我現在的老態。」

  許君武哈哈一笑道:「老的是我,這倒該感謝王大光射瞎了我的眼睛,在我印象裡,你是不會老的,因為我看見的你,還是三十年前的老樣子,永遠不會改變的。」

  林綽約有點激動,但很快地就冷靜了下來道:「過去的事不必提了,你到底作何表示?若你認為陶家的血仇你沒有責任,你就帶著你的徒弟趕快離開,別誤了我們的事。」

  許君武道:「這是什麼話?說什麼我也不離開你,何況事還由我而起呢……只是以後……」

  「沒有以後……」

  許君武頓了一頓。

  林綽約輕歎道:「我已經把衣缽交下去了,以後的事由小芙決定,把這件事辦完,我再也不出江湖,我要恢復我沒練武以前的身份。」

  許君武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道:「對,綽約,江湖生涯我也混夠了,辦完了這件事我們回家去,重新開始我們以前的生活,陶姑娘,你準備一下,我起首!」

  羅秋遠忙道:「師父,這該弟子來……」

  許君武道:「不必,這是我自己的事,我稱你師妹為陶姑娘,就是擺脫了我師伯的身份,以私人的立場來向陶家表示歉意。」

  「門戶的事,我已經交給你了,至於以後兩家是否合併,你可以向陶姑娘商量,陶姑娘,你留神了。」

  話才說完,他手中的報君知已經叮叮地擊起來。

  說也奇怪,雖然是兩片沒有生命的鐵板,在許君武手中敲起來,竟具意想不到的威力,每個人都感到心頭同時一震。

  陶芙也不由自主,取起銅琶,隨著鐵板的音節,彈動她手中的那具銅琶,發出如狂風暴雨似的急奏,使得每個人的心弦也跟著跳動,熱血開始沸騰。

  劉光遠卻慢慢地回到座上,與李光祖、馬光前三個人並肩坐下,臉上帶著傲然的笑意,環顧左右。

  他若無其事地道:「鐵板銅琶合奏,乃天下雙絕,俺們自信還挨得過,你們卻不見得能挺,最好還是站遠點,免得受波及。」

  四座群豪早已被那兩種聲音擾得心神不安,聽見劉光遠的吩咐後,立刻像潮水般散開來。

  葉開甲也勉強地挨了一下,終於漸漸地退到一邊。

  古秋萍等三人本來還在一旁守候的,可是挨了一下,崔妙妙與崔可清母女都有搖搖欲倒的樣子。

  古秋萍忙把她們扶到一邊,走到壓力稍輕的地方,安排好了他們二人,再想走回去,哪知未走幾步,即有一股無形壓力,迫使他退了回來。

  鐵板銅琶,到底不同凡響,他只好遠遠地看著,場子中心,林綽約與羅秋遠因為深懂音律,懂得如何趨避,神態十分安詳,不為所動。

  陶芙與許君武配合得很好,彈奏很急,卻不互相干擾,琵琶聲掩不了一聲聲清脆的鐵板,互相奏合,一緊一鬆,好像是彈棉花似的,將人平穩的心神彈成松蓬的棉絮,使人的血脈為之賁張了。

  奇怪的是三大天魔,他們在座上飲談自如,高聲談笑,說的都是當年在江湖殺人越貨之事。

  而且他們還非常得意,笑聲頻傳,琶板之聲,對他們毫無作用,這可見他們功力之深厚真不可輕視。

  群雄中真正懂得音律的沒有,只有古秋萍一人是行家,但他僅僅懂得音律之妙,不知道音律可以化為武功,因此也只能作一個大概的揣摩。

  所謂大殺絕調,實際上是將內勁貫注在音樂中借一種無形的感應,摧毀人體的血脈內腑。

  宋代大文豪蘇東坡學士,曾有一闕寄調念奴嬌的赤壁懷古,是膾炙人口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這一闕長調詞意豪壯淒涼,撫今追昔,道盡詞人的無限感慨,音調之美,傳為千古不朽的佳作。後人有評曰:「此調宜用關東大漢,和鐵板銅琶以歌之,方能盡其氣概。」

  林綽約所說的天殺絕調,可能就是根據此一靈感所生的至殺之音,所以才由鐵板銅琶合拍奏出。

  練武的人不論正邪,其心胸都是豪壯的,久於江湖的人,其感觸一定也是多得很,天殺絕調正利用這兩點,先以豪情激動雄心,使人在不知不覺間為其所引,全神貫注,功力差的人聽了前幾闕,就會血脈賁張,內腑碎裂而死。

  功力深的人,能挨得過前幾闕,也很難挨得過下手闕的感歎,那是一種年華已逝壯士消磨之悲,昔日英雄今安在?黃土白骨野草中,這是千古英雄的歸宿。

  沒有一個英雄能不死,沒有一個英雄能不老,死固可哀,老更可悲,空有一腔壯懷,其奈筋骨垂衰。

  烈士暮年,千古同悲,也許不一定每個人都懂得音律,可是每一個江湖人都有這種感覺和慨歎。

  而天殺絕調最佳的妙處,就是能藉著音響的作用,將人的思想導入那種境界,這時曲調已由高亢進入消沉。

  鐵板的叮叮聲也不如先前那樣清脆,一聲聲轉為低啞,像是一位白髮老將,撫著殺人盈萬的寶劍而歎息。

  琶音低泣如訴,人耳有一種莫名可狀之難受感。

  李光祖忽而道:「老三,從你披髮出家之後,我去看過你幾趟,只有一次碰上你唸經,腔調可實在夠人受的,驢叫已夠難聽了,跟你的經唱一比,我寧願聽驢叫。」

  馬光前也哈哈笑道:「老二,你怎麼忽然提起這個來了?

  咱家本是想唸唸經,為自己超度一下。」

  「誰知咱家一開口,不但廟裡那些和尚們跪了下來,連座上的四大金剛也跑了下來,向咱家連連打拱作揖。」

  劉光遠道:「我倒不曉得三哥有這麼深的道行,居然能感動神靈,你是怎麼念的?」

  馬光前笑道:「四大金剛向咱家打拱作揖,是受不了咱家的聲音,他們奉如來佛之命,只要咱家肯住口不念,佛祖一定保佑咱家長命百歲。」

  劉光遠大笑道:「難怪三哥越來越健朗了,原來是得到西大佛祖的保佑,你怎麼沒替我們也求求福呢?」

  馬光前道:「誰說沒有?咱家當時就把你們也提了出來,四大金剛也一口答應了,只是有一個條件——你們兩人必須盡快把咱家拉出廟門還俗,好讓廟裡清靜清靜。」

  李光祖道:「老三,可是我今天聽這兩個瞎子的鐵板銅琶之音後,竟開始懷念起你唸經的聲音了。」

  馬光前一笑道:「怎麼?老二,你挺不住了?」

  李光祖笑道:「怎麼會挺不住呢?再聽上一天也動不了我一根汗毛,只是人家明知我們不懂,偏要對我們弄上這一手,存心在罵咱們是蠢牛呢。」

  馬光前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李光祖道:「對牛彈琴你該懂吧?他們自以為風雅,咱們也不能丟人,必須得還他們一點顏色。」

  劉光遠笑笑道:「這也說得是,三哥,你苦修的獅子吼神功是佛門絕學,不妨也施展一下讓他們聽聽。」

  馬光前笑了一笑,聚勁凝氣,然後開口一聲長笑,接著一聲一字,宣了一聲佛號:「阿 ——彌——陀——佛。」

  就好像平地裡響起了四聲驚雷,一聲比一聲猛烈,最後一聲煞住時,首先是當嘟一聲,許君武的鐵板斷了下來。

  接著錚錚連響,銅琶上的銅弦整整斷了四根。

  曲音收住了,許君武滿頭汗水,步伐踉蹌,搖晃了幾下,終於一屁股坐了下來,陶芙則幾乎被震昏了。

  一旁的羅秋遠也面容失色,只有林綽約面容依舊。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三哥的獅子吼畢竟不同凡響,鐵板銅琶雙絕響,也經不起你一聲大吼。」

  許君武在羅秋遠的扶持下站了起來問道:「綽約,你怎麼了?」

  林綽約手托著陶芙,沒讓她倒下去,淡然應道:「我很好,一點感覺都沒有。」

  許君武長歎一聲道:「想不到三魔的功力精進如此,我們只好認栽了,咦!你怎麼會毫無影響呢?」

  林綽約淡然一笑道:「我的功力差不多散失了,像個廢人一樣,雖然不能跟人動手,卻也有點好處,這些內家氣功,對我起不了作用了。」

  三魔已同時起立,圍住他們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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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7 23:33:01 |只看該作者
第 八 章 分享魚掌


  李光祖道:「老四,你看林綽約是真的還是假的?老三那一聲奪魄天魔吼,連我都耳鼓一炸,她怎麼會毫無感應呢?」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管她是真是假,給她一掌,徹底解決省得麻煩。」說罷舉掌一推。

  李光祖忙叫道:「老四,手下留點勁,那個女娃娃我看中了,可不能傷害她。」

  他這邊叫得快,那邊也動得快。

  羅秋遠奮起一躍,鐵板直掃,擋住了劉光遠的一掌。

  只是勁力相差懸殊,被震得向後直倒,撞在陶芙身上,將她與陶芙都撞倒在地,兩個人滾成一團。

  林綽約把羅秋遠從陶芙身上拉開,但見他嘴角溢血,氣絕過去。

  林綽約不由得一歎道:「你也太傻了,自己都顧不周全,還想來管別人嗎?」

  伸手在他背後連拍了幾下,羅秋遠才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才醒了過來,連忙問道:「師姑,您跟師妹都不要緊吧?」

  林綽約道:「我不要緊,小芙卻不太妙,她正在用功之際,被巨力一震,傷及內腑,只怕活不成了。」

  羅秋遠道:「那還不趕快給他推拿一下。」

  林綽約苦笑道。「如果我辦得到的話還用你說嗎?現在我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

  許君武掙扎過來道:「交給我。」

  林綽約苦笑道:「你行嗎?」

  許君武道:「拼了我的命,也要把她救活。」

  林綽約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拼了你的命不一定能救得了,說不定會送她早點死。」

  許君武愕然道:「有這麼嚴重嗎?」

  林綽約歎道:「你難道不清楚嗎?她此刻已命若游絲,就好像一張薄紙被水浸透了,貼上牆一樣。」

  「她一定要有極深的功力,慢慢為她引血歸經,才能揭起那張紙,稍一不慎,紙就碎了,你不受傷,也不一定做得到。」

  李光祖過來笑道:「林綽約,如果你想保全這個弟子,最好把她交給我,否則誰也救不了她。」

  羅秋遠忙叫道:「不,不能給他。」

  林綽約望了他一眼道:「為什麼?」

  羅秋遠道:「因為……因為……因為……」

  他支吾了半天,卻說不出道理。

  林綽約歎道:「如果有一點辦法,我也不願把她交給敵人,可是我們都救不了她,只好交給他了。」

  羅秋遠叫道:「我相信陶師妹寧死也不會接受的。」

  林綽約不理他,毅然起立,將陶芙交給李光祖。

  許君武一歎道:「綽約,你怎麼這樣沒志氣呢?」

  林綽約莊容道:「陶家滿門都因我而死,只剩下這一根苗,我必須盡一切努力來保護她活著。」

  羅秋遠道:「陶師妹自己肯接受嗎?」

  林綽約道:「她不願意,等她醒了之後,可以再尋死尋活,至少現在我們誰也不能代她決定生死。」

  許君武道:「你是她師父。」

  林綽約道:「我收這個徒弟是為了報恩,只有我欠她,她可不欠我的,所以我沒有權利叫她做什麼。」

  李光祖一手接過陶芙,就在當地坐下,運掌貼住她的後心,將勁力透過去,慢慢將震離的內臟移正,將錯亂的經脈理正。

  這是很吃力的工作,累得他自己也一身大汗。

  劉光遠笑道:「二哥也是,一個妞兒,還是個瞎子,值得他費這麼大的精神嗎?」

  李光祖笑道:「老四,你不會懂的。」

  文恍遠道:「我是不懂,二哥竟成了情聖了,別忘了這妞兒是你的仇人,你救活了她,她會領情嗎?」

  李光祖笑道:「愚兄自有降龍伏虎的手段,任你三貞九烈的女人,到了我手裡,沒有不馴若綿羊的。」

  馬光前道:「二哥,算了吧,你別吹了,連你身邊的人都叫古秋萍給勾得變了心。」

  李光祖臉色一變,憤然道:「那小子呢?快把他抓過來,老子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葉開甲過來道:「啟稟二太爺,他跑了。」

  劉光遠神色一變道:「跑了?你們簡直混賬,我不是老早就吩咐過你,叫你盯住他們的不是嗎?」

  葉開甲垂頭道:「屬下是一直盯著他們,而且他與崔家母女就站在不遠的地方,誰知三太爺那一聲天魔吼來得太突然,屬下也昏了一陣,回轉過神來,崔家母女都震昏在地,就是不見了那小子。」

  劉光遠怒聲道:「還不趕快派人追去。」

  葉開甲道:「老爺,咱們的人都被三太爺的吼聲失掉了魂,現在一個個行動都困難,派他們也沒有用。」

  劉光遠氣得大叫道:「飯桶,飯桶!」

  倒是李光祖笑道:「老四,這也怪不得他們,老三的那一聲天魔吼連你我都有點頂不住,何況是這些人呢?人跑了,就算了,不過得設法抓他回來。」

  馬光前道:「是啊!這小子能經得起咱家一聲吼,可見功力還不錯,不解決倒是個麻煩的事呢。」

  劉光遠想了一下才道:「這小子武功高不說,眼皮子也雜,江湖上到處有熟人,處處兜得轉。

  如要抓他倒還不容易,現在只有一個辦法,等他自己上鉤。」

  李光祖道:「他還會自己送上門來嗎?」

  劉光遠笑道;「有這般人在咱們手裡,還怕他不來嗎?除非這小子今後永遠不在江湖上混了。」

  這時陶芙已婉轉呻吟。

  劉光遠上前一把奪開了。

  李光祖忙道:「老四,這是幹什麼?只差這一點就成功了。」

  劉光遠笑道:「就差這一點,全治好倒麻煩了。」

  李光祖一時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翻起眼直瞪。

  劉光遠笑道:「老二,儘管你有憐香惜玉之心,這妞兒還沒有就範,假如你完全治好了,豈不是找自己麻煩。」

  李光祖笑道:「在我手裡沒有不服貼的女人。」

  劉光遠笑道:「老二,不是兄弟掃你的興,你以前接觸的都是蕩婦淫娃,自然被你擺佈得五體投地。」

  「現在這妞兒可不同,她根本還不解風情,跟我們又有殺親滅家的深仇,你還是防著點好,兔得跟你拚命。」

  經他這麼一說,李光祖不再堅持了。

  這時陶芙已經完全醒過來,掙出一條左臂,張開往劉光遠臉上抓去。

  劉光遠何等驚覺,一手扣住她的脈門笑道:「老二,我說得如何?你只有一隻手,如果換了你,就難逃這一抓了。」

  陶芙拚命掙扎,林綽約上前道:「快把她交給我。」

  劉光遠將陶芙一拋,林綽約雖然接住了,卻也連退了幾步。

  陶芙在感覺中知道已到師父懷裡了,急忙問道:「師父,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林綽約一歎道:「這三個魔頭的功力太高了,許師伯與羅師兄都在天魔吼下震傷了內腑。我是個廢人,我們都成了俘虜,孩子,你也受了傷……」

  陶芙問道:「那古大哥呢?」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古秋萍那小子早就溜了。」

  陶芙憤然道:「胡說,古大哥絕不會丟下我們的。」

  劉光遠好笑道:「那麼他在哪兒呢?」

  林綽約輕拍陶芙道:「古秋萍確實是走了,但不是丟下我們走的,他一定是暫時離開,設法救我們……」

  陶芙想了一下又問道:「那崔姥姥她們呢?」

  「崔氏母女倆被震昏了,大力魔神的天魔吼實在厲害,除了古秋萍之外,幾乎每一個人都受了傷。」

  陶芙點點頭道:「只要古大哥能脫身,他一定會有辦法救我們出去,師父,我們等著看好了。」

  林綽約一歎道:「除了等之外,我們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古秋萍是條忠義守信漢子,我們只能寄望於他了。」

  劉光遠哈哈笑道:「你對那小子那麼有信心,我倒是很高興,我們不妨走著瞧,是他把你們救出去呢,還是我們把他也抓進來,開甲。」

  葉開甲上前道:「老奴在,老爺有何吩咐?」

  劉光遠道:「把他們押到地窖的水牢去綁好,加強戒備,等古秋萍那小子前來自投羅網好了。」

  葉開甲答應一聲,帶了幾個人過來,將他們一一架走了,林綽約則倔強地擁著陶芙,自動地跟他們前去。

  天外三魔相視大笑,笑了半天,李光祖首先道:「老四,我真佩服你,居然將我們的仇家一網打盡了。」

  劉光遠笑笑道:「這還是二哥的誘敵之計成功,引出了王大光的死訊,誘出了鐵板銅琶,更難得的是連陶家的遺孤也引出來了,等古秋萍一落網,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馬光前道:「老四,你那地牢堅不堅固?」

  劉光遠大笑道:「沒問題,這是我花了幾年心血建立起來的,別說是個人,連長了翅膀的飛鳥也別想逃得了。」

  李光祖道:「古秋萍那傢伙的武功確實不弱,腦筋尤其靈活,恐怕你手下那些人不一定攔得住他。」

  劉光遠笑道:「我曉得,我也不靠那批人去擒制他,在地牢裡我設了十二重機關羅網,不怕他逃到天上去。」

  李光祖道:「既然你要依仗機關行事,就該放鬆戒備好等他入網,為什麼又要葉開甲加強戒備?」

  劉光遠道:「二哥,你這就不懂了,古秋萍是個狡猾的狐狸,如果我放鬆戒備,不是明告他牢裡另有花樣?」

  「他有了戒心,機關是很難能瞞住他的,因為人畢竟是活的,所以我必須加強戒備,使這小子不疑有它,一下子貿然闖進去,狡狐就落網了。」

  馬光前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道:「老四,你不愧是個智多星,王大光被你整得死去活來並不冤枉。」

  劉光遠哈哈大笑一陣才道:「王大光不愧是個梟雄,我們兩次謀合,仍然弄不死他,畢竟叫他逃了出去,害得我們隱藏了多年,只是他跟陶家那個妞兒怎麼搭上線的,而且把無影飛針也傳給了她了。」

  李光祖道:「這還不簡單,去問問她不就行了!」

  劉光遠道:「無影飛針不足為奇,那妞兒也沒有學到王大光的獨門手法,還是靠銅琶中的機簧發射,威力減少了很多,我真正擔心的是王大光那本毒經不知落在誰手裡。」

  李光祖道:「老四你問我們有什麼用,該問她去!」

  劉光遠笑道:「不必問她,我想她也不會乖乖告訴我的,這幾天你最好別去碰她,她就會說出來了。」

  李光祖愕然道:「這話怎麼說呢?」

  劉光遠笑道:「我把她放進地牢的水牢中,又在水裡放了一種毒藥,這種毒藥能使人皮膚紅腫潰爛,陶芙如果得到了毒經,必知祛避之法……」

  李光祖道:「怎麼趨避?」

  劉光遠道:「我把解藥放在她伸手可及之處,這種藥沒有氣味,全憑顏色來辯別,陶芙自己看不見,必然會叫別人替她選擇,她一開口說話,便知道她是否得到毒經了。」

  李光祖道:「萬一她不知道祛避之法呢?」

  劉光遠大笑道:「那就證明王大光沒有把毒經交給她,這部毒經跟著王大光一起死了,我們就高枕無憂了。」

  馬光前忍不住道:「一部毒經對我們有這麼大的威脅?」

  劉光遠輕歎一聲,抬起右腿,上面還插著羅秋遠的匕首,指著道:「二位兄長看見嗎?」

  李光祖立刻道:「老四,我真佩服你,也不知你功夫是怎麼練的,受刃不傷,比鐵布衫還神奇百倍……」

  劉光遠苦笑道:「這是木腿功。」

  其餘二人都是一愣,劉光遠拔下匕首,撈起褲管,二人才看出他的兩條腿齊膝蓋以下已經斷去了,裝上一條木腿,外裹軟皮,做成腿的形狀而已。

  李光祖驚問道:「老四,你的腿是怎麼了?」

  劉光遠苦笑道:「這就是王大光毒經的傑作,我不知道他是怎麼下手的,但一定是他弄的手腳,我的腿從四年前就不對勁,後來整塊的肉往下掉。」

  劉光遠的話使得其餘兩人都臉色一變。

  馬光前忙問道:「老四,會不會是別的疾病呢?」

  劉光遠道:「起初我也以為是病,而且根本沒想到是死鬼老大弄的,因為那是我們逼他跳崖的一年多了,可是我找了名醫診斷之後,他說這是一種蛇毒。」

  「蛇毒?這怎麼可能呢?」

  劉光遠笑道:「這種毒來自青竹絲毒蛇的鱗片。」

  「蛇的鱗片也會有毒嗎?」

  劉光遠臉有餘悸地道:「蛇鱗沒有毒,可是我中的是一種無色的粉質,本身也沒有毒,與蛇鱗接觸後,互相感應,就成了一種無藥可解的慢性劇毒,你們該記得擺佈王大光時,那條蛇是我找來的,毒也是那時染上的。」

  李光祖忍不住地道:「這個死鬼真是厲害,難道他竟預料到我們兄弟二人找他是別有居心嗎?」

  劉光遠道:「他本性多疑,事事都作了預防,這也不足為奇,換了你我也一樣不放心,厲害的是他得到的那本毒經。

  那經上有令人防不勝防的施毒方法,事前既無徵象,施時也沒有感覺,一年多才發作,一發就不可收拾。」

  李光祖驚懼地道:「那我們也中毒了?」

  劉光遠苦笑道:「你們沒有,因為那種毒要接觸到蛇鱗才起作手,他施放的對象,雖然是我們三人,卻只有我一個人有感應。」

  「由此可見他得到的那本毒經,實在是天魔秘籍中最有威力的一冊,他所練的功夫縱然霸道,必須發而傷人,那卻能傷人於不知不覺間。」

  馬光前忙道:「如此說來,這本毒經倒是挺珍貴的了?」

  劉光遠道:「是的,幸好王大光死了,否則他用毒的伎倆,比他的無影飛針還要可怕,陶芙得了他的無影飛針不可怕,假如她得了他的毒經,那才可怕呢,所以我一定要設法弄到手,實在不行,也必須毀了它才行。」

  李光祖想想道:「老四,你既然中了毒,怎麼治好呢?」

  劉光遠苦笑道:「治好是不可能的了,只是我得的為天魔秘籍中毒色空相內的相字部,其中許多武功都由無中生有,相當玄妙,那時,練功僅初具基礎,只能將體內的餘毒逼到兩條腿上,然後狠下心,將它砍下來。」

  李光祖道:「你沒有腿了,行動方便嗎?」

  劉光遠笑笑道:「二哥,你看得出我殘廢嗎?」

  「那倒不容易看得出。」

  劉光遠傲然笑道:「頭一年我是很不習慣,可是功力日深,我再裝上兩條假腿,居然能練到行動自如,外表毫無殘廢的樣子,功力也毫無影響。」

  馬光前欽佩地道:「如果你不說,誰也不知道你是兩條假腿,練到這種境界,一定下過一番苦功吧?」

  劉光遠大笑道:「當然了,但也不無收穫,除了恢復行動利落之外,還有意想不到的好處呢。

  譬如今天,我的假腿挨了一匕首而毫無感覺,使對方心裡產生一種錯覺,不知道我的功力高到什麼程度。」

  馬光前道:「不錯,就因為你異常的表現,使對方喪失了鬥志,我的天魔吼才輕易地收了功效。」

  劉光遠笑笑道:「那只是一部分,兩條假腿的功用多著呢,它裡面藏著機簧,可以發出暗器,腳底處有一把利刃,又可以當兵器,如果別人把它當兩條肉腿來應付,吃虧倒霉的機會還多著呢。」

  於是三魔又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葉開甲過來道:「老爺,那些人都已送到地牢禁閉起來了。」

  劉光遠笑了一下問道:「很好,這些客人呢?」

  葉開甲道:「三位老爺的盛名早著,他們已經聽過了,何況五路總管先前都亮過功夫,一一將他們折服。

  今天三老爺又顯示了天魔吼功,他們一個個佩服得五體投地,眾口一同願意在天魔幫門下效忠。」

  劉光遠得意地一笑道:「我想他們也不敢不服了,那你就把他們分配一下,將組織綱要與規律對他們宣示一下。」

  葉開甲道:「老爺不親自宣示嗎?」

  劉光遠洒然道:「這些人只是一個起頭,能力太差,不足以寄重任,我懶得費精神去周旋了,你隨便分配一下。

  我們馬上就要展開行動,對外擴展,等天魔幫稱霸武林時,我再轟轟烈烈地正式當眾宣示那樣才有意思。」

  葉開甲忙道:「老爺說得是,以三位老爺的蓋世神功,這個日子必然不遠了。」

  劉光遠大笑道:「我們成了霸主,你也跟著沾光,大家都有好處,因此你多費點心去安排吧。」

  葉開甲恭身而退。

  劉光遠重新入座,朝李、馬二人舉杯笑道:「二哥,三哥,今天是我們輝煌歲月的開始,第一炮就如此順利,將來的成功想必也沒有問題,是值得好好慶祝一番,來!我們再痛快地喝兩杯。」

  二人陪他幹了一大杯,李光祖道:「老四,我們天魔幫既已正式定名,至少要立個名分,你應該把人召集一下,正式登上幫主的大位。」

  馬光前也道:「不錯,蛇無頭不行。」

  劉光遠笑笑道:「兄弟不能擔任幫主,行不居長者先,上有二位兄長,兄弟怎可僭越?」

  李光祖忙道:「老四,你別客氣了,這個幫主你不幹可不行,我與老三都不是這塊料。」

  馬光前道:「從我們聯手對付王大光開始,一直都是你在籌劃出主意,我們都誠心誠意地聽你的。

  因此你不必客氣了,我們三人情逾手足,如同一體,誰當上幫主都沒有關係,我也不是瞧不起二哥,實在是你比他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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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7 23:33:24 |只看該作者
  劉光遠道:「我不當幫主,也不是要二哥當幫主,因為我們都不是老大,這個幫主也不能落到別人頭上。」

  李光祖愕然道:「老大?誰是老大?」

  「四大天魔以飛天神魔為首,眾人皆知,自然他是老大,這個幫主也不能落到別人頭上去了。」

  二人都為之一怔,李光祖道:「你是說王大光,他死了呀。」

  劉光遠笑道:「他死了才好,如果他不死,我們還不能公開現身,更別說公然請他做幫主了。」

  「老四,我不懂,為什麼要找個死人做幫主?」

  劉光遠一笑道:「別人可不知道他死了。」

  李光祖依然不解地道;「怎麼不知道呢?咱們手下的人差不多全曉得,還有陶芙、崔老婆子等等。」

  劉光遠笑道:「咱們手下的人好說話,他們完全是聽我們說的,我們說死了,他們也附和著說死了。

  我們說沒有死,他們也就會跟著改口,至於陶芙他們更沒有問題了,這一輩子他們也無法生離地牢去告訴別人了。」

  「還有一個古秋萍知道。」

  「兄弟有把握,古秋萍遲早必會入網。」

  馬光前忍不住道:「老四,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把王大光扯來做這個死幫主的呢?」

  劉光遠笑笑道:「王大光死訊我們僅聽陶芙一面之詞,在未見到他的屍骸之前,我始終不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說不定這傢伙還躲在哪裡,找機會搗我們的蛋,你們都應該記得他是頭狡猾無比的狐狸,心智武功都在我們之上。」

  李光祖道:「你的意思是利用這個機會,把他給擠出來。」

  劉光遠道:「對了,天魔幫的成立,勢必將引起天下武林門派的騷動,尤其是我們以遠交近並的手段,慢慢吞食掉那些門派時,一定會遇到不少的反抗,把這筆賬記在王大光頭上,他如若不死,也就難以立足了。」

  李光祖笑道:「這固然是好辦法,但萬一他真的死了呢?

  這個位子,難道永遠被一個死鬼佔據著?」

  劉光遠笑道:「那有什麼不好,這下子更理想,天魔幫開罪人的地方,全由他去承擔,我們所面臨的危險就更少得多。

  因為要反對天魔幫的人,一定第一以他為對象。」

  馬、李二人仍未明白。

  劉光遠笑笑道:「我們是以四大天魔的名義出來闖萬兒的,而王大光的名氣實在比我們響得多,栽在他手裡的武林高手特別多,抬出他的名頭,對某些人仍然有足夠的威脅力存在。」

  馬光前道:「老四,我相信你一定還有更深的用意。」

  劉光遠道:「是的,最重要的是我們之間的問題,雖然我們情同莫逆,但一幫不容二主,不管是誰做了幫主,慢慢地總會跟其他兩個疏遠了,惟有這個辦法,才可使我們三人的感情永遠維持在一起。」

  李光祖笑笑道:「老四,你這是多心了,我跟老三一直都是支持你的,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劉光遠莊容道:「不!人的天性是同患難易,共安樂難,想想我們與王大光結義之初,何嘗不是如此。

  可是漸漸地把他奉成真正的老大時,無形中就有距離,以前他規勸我們兩句,我們認為是朋友之義。

  他成了老大之後,就變成對我們的管束了,終至演成我們聯合對付他的局面,有了這個教訓,我不希望再鬧第二次分裂,因此這個最高地位,還是留著一個空虛的人擔任的好。」

  李光祖想想道:「你的思慮比我們深,你堅持如此,我們自然贊成,但天魔幫主不能永遠不見人吧!」

  劉光遠笑道:「這個無須費心,幫主帶點神秘性,對於約束部屬的力量反而大,皇帝登殿為什麼要選在半夜,把金鑾殿弄得陰沉沉的?也是同一個道理,越神秘,越能令人生畏,我們的武功可以無敵於天下,但我們的威望卻不足以威懾天下,必須用點手段以增加威嚴!」

  李光祖再問道:「假如幫主必須露面的場合呢?」

  劉光遠笑道:「次數越少越好,必不得已時,我們可以弄個假的去虛張聲勢一番,這一點我有把握。

  我在此地以葉大善人的身份立足時,有一個好替身,這傢伙叫千面人,精通化裝,扮什麼像什麼。

  王大光的腳色就由他擔任好了,這樣一來,誰也不知道天魔幫主是假的了。」

  李光祖與馬光前本身是個粗人,自然提不出反對的理由。

  馬光前道:「老四,由你安排,怎麼說怎麼好。」

  劉光遠笑道:「不過這個秘密僅我們三人知道,無論對誰也不能洩漏,即使對枕邊人也應該如此。」

  馬光前大笑道:「這個咱家沒有份,咱家做了和尚後,已經拋棄了塵念,根本沒有枕邊人了。」

  李光祖有點不好意思地道:「老三,你別假正經了,當年你對女的興趣比誰都濃,崔家那小寡婦就是你惹上的。」

  馬光前道:「那是以前,咱家練了天魔秘籍中的空字部分,已經四大皆空,尤其是大魔吼神功,絕對不親女色。」

  李光祖道:「我練的是色字部,但我只拿女人做練功的爐鼎,絕不會被她們迷住,更不會洩秘。」

  劉光遠笑道:「兄弟只不過是提醒一聲而已,相信二位也不會的,不過二哥,你身邊的兩個女的,知道的事情太多,最好是封起他們的嘴才行。」

  李光祖道:「聶紅線那賤女人居然敢背我私通古秋萍,我早已收拾了她一頓,關在柴房裡去了,任殺任砍都行。

  至於花素秋,這些年對我一直忠心耿耿……」

  劉光遠道:「不,二哥,女人心最難測,聶紅線能背叛你,花素秋未嘗不能,二哥靠的是采戰功夫征服她們,總有失效的時候,因為二哥究竟不是小白臉了。」

  李光祖不服氣地道:「我的功夫是越老越純,尤其是花素秋那騷娘們,換了第二個男人根本就不能……」

  劉光遠笑道:「二哥,我不是說你的男性魅力消減,而是怕對方嫌你太老,比如說飲食,山珍海味天天吃,也會有膩的對候,何苦呢?

  現在咱們可以公開活動,要怎樣就怎樣,何苦為一個騷貨傷腦筋,二哥,你練這門功夫可不能動感情,而且這娘們也老得差不多了,對你並沒有幫助。」

  馬光前笑道:「是啊!這種娘們老得快,花素秋如果不是靠脂粉蓋住,臉上的皺紋比白發龍婆差不多了。」

  李光祖被他們說得有點掛不住了,哼聲道:「你們也把我看得太扁了,素秋侍候我慣了,換個人恐怕不會那麼熟貼而已,我怎麼會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劉光遠笑道:「現在二哥還擔心沒人侍候嗎?這不比在令弟家裡,處處要受拘束,回頭我就派五六個小娘們來侍候二哥。」

  「我為的是練功,一定要練過武的。」

  劉光遠笑道:「這是我專給二哥物色的,還會錯得了嗎?

  保證個個都如花似玉皮堅肉實。」

  李光祖欣然色動,大聲笑道:「是真的嗎?」

  劉光遠大笑道:「兄弟怎麼會騙二哥呢?這是我的五路總管由各處精選來的,色藝俱佳,武功也在二流……」

  李光祖不聽他的說教,連聲催道:「唉!你快叫出來給我看看。」

  劉光遠笑道:「慢來,慢來,至少也得等天黑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商量呢,今夜我送二哥入洞房。」

  馬光前笑道:「五六個俏娘們,倒是真正的洞房了,那是盤絲洞,二哥可別叫這群蜘蛛精給吃了。」

  李光祖大笑道:「笑話,我又不是唐僧,還怕她們吃?」

  馬光前道:「二哥雖不是唐僧,卻也不能做孫行者,你那金箍棒留點情,不能……」

  李光祖笑截道:「老三,你這張嘴唸經不行,說起渾話倒是挺出色,哪像個四大皆空的和尚呀!」

  馬光前也大笑道:「所以我趕緊還俗,再在廟裡耽下去,連菩薩都要被我趕跑了。」

  二人大笑,劉光遠卻道:「二哥,玩笑歸玩笑,正經事不可忘,九尾狐你究竟準備如何打發?」

  李光祖毫不考慮地道:「交給你辦,隨便你處置。」

  劉光遠想了一下道:「最好是叫她永遠開不了口。」

  「那還不簡單,給她包啞藥吃下去就完了。」

  「我的辦法比啞藥還省事一點,啞巴還能比手畫腳的。」

  李光祖微感不忍地道:「你是說殺了她?」

  「無毒不丈夫,行事須徹底。」

  李光祖想想道:「反正全交你處理了。」

  馬光前卻道:「老四,那也未免太可惜了,九尾狐跟了二哥多年,一身武功還可以派派用處,你何必殺她呢?

  找份差使,把她派得遠遠的就是了,我們剛剛開始辦事,也不能做得太絕,叫你手下人看了寒心。」

  劉光遠略作沉思才道:「這也說得是,我乾脆提拔她一下吧!

  南邊的黑道盟主銀劍無敵被羅秋遠那小子弄成了殘廢,再也不能管用了,派她去處理這件事好了。」

  馬光前忙道:「秦朝陽的手下肯聽她指揮嗎?」

  劉光遠笑道:「他們敢不聽嗎?我叫葉開甲跟秦朝陽打個招呼,叫他乖乖地交出來,然後利用這批人,首先向最近的雲台四明兩家劍派提出照會,要他們加入天魔幫,成為我們江南支舵。」

  李光祖道:「這兩門歷史很久,徒眾甚多。」

  劉光遠道:「多又怎麼樣?我不相信他們不怕殺。」

  李光祖道:「這兩家劍派的高手不少。」

  「我會另外派五路總管手下主管江南部分的人手支持她,應該是夠了,如果辦不了,是她自己差勁,即使叫人殺了,也怨不得我了吧?」

  李光祖道:「說來說去,你還是要借刀殺人。」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是的,我總覺得留下這些老的人是個禍患,因為她對我們的底子太清楚了。

  但我給了她一個機會,派出足夠的人手供她使用,辦得成是她的才華,辦不成,死在別人手裡,可以給我們一個借口,規規矩矩地向那兩派興師問罪,然後一舉而蕩平他們。」

  李光祖輕歎一聲道:「老四,我當然支持你的行動,但是你先派秋娘去尋事,在道理上來說,是我們站不住的。」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二哥,你的腦筋真是想不開,花素秋去挑戰時,用不著打天魔幫的旗號,事後才表明身份。

  這樣一來,不管成功與否,都變成了我們天魔幫的事了,如果她萬一被殺,就是我們二副幫主之一的夫人。

  屆時我們再去聲討那兩家,他們連求救乞援都找不到理由了。」

  馬光前也哈哈笑道:「老四,你真是詭計多端,我相信你替老二物色姐兒的時候,早已有計劃取代她們了。」

  劉光遠笑道:「我本來是為孝敬二哥的,但發生了聶紅線叛變的事情後,我覺得二哥身邊的人,確實有換一換的必要。

  尤其是她們知道我們太多的底細了。」

  李光祖微笑道:「老四,你的安排我完全同意,只有一點,秋娘可不能冒用副幫主夫人的身份前去。」

  劉光遠笑笑道:「怎麼,二哥對故世的二嫂還是夫妻情深,不忍心別人佔用這個身份,是嗎?」

  「去你的,那個婆娘我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對女人我最拿得起放得下,我是心裡另有對象。」

  「哦,上了手沒有?說出來我們聽聽!」

  李光祖微感扭捏道:「還沒有,不過人已經在我們掌握中了,如何著手還希望老弟多多幫忙了。」

  「這個婆娘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就範,但在我心裡已經想了多年了。」

  馬光前想了一下道;「二哥莫非想再嘗嘗黑胭脂的甜頭,那小寡婦可沒有以前的風韻存在了。」

  李光祖呻了一口道:「老三把我的胃口看得太低了。」

  劉光遠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了,二哥是想動琵琶仙子的腦筋,這胃口可雅到極點不過的了。」

  李光祖臉含笑意道:「十年前一見芳影,我心裡一直懷念她,十多年來,她居然沒有老多少,那才是個真正的女人,本來我以為她燒死了,心裡還難過了一陣,她居然大難不死,看來我們還有點緣分。」

  馬光前大笑道:「怪不得十年前我要縱火時,老二也再三反對,原來是對林綽約懷著單相思呢!」

  李光祖笑了一下道:「十年前銅琶仙子名頭在我們之上,我只好眼睛望著,現在我想不再算高攀了。」

  劉光遠笑道:「二哥的功力畢竟高,能得銅琶仙子為我們二嫂,對天魔幫的聲名也大有增色。

  兄弟一定盡力玉成這件好事,但反正是續絃,為什麼不給花素秋好聽一點,林綽約總不會對個死人吃醋吧!」

  軌祖道:「那可不行,我早前對死去的老婆不說了,自從見到林綽約的面後,我心裡從沒想過別人。

  十年來,秋娘與線娘那樣侍候我,我也不想把她們扶正,實際上是為林綽約守著心願,這是我的秘密,如果今天不是重新見到她,我真不想說出來呢。」

  馬光前笑道:「想不到二哥還有這份深情呢!」

  劉光遠正色道:「為了林綽約倒不算丟人,不瞞你們說,兄弟也看中了一人,到今仍然緬懷於心。」

  「以前也是只好望望,因為她嫁了個我們惹不起的人物,可是現在,我們有資格一爭了,還望二位兄長多予支持。」

  李光祖詫然道:「你看中的人是誰?」

  馬光前也問道:「老四,你對女色一向看得很淡,那你看中之人,一定是武林中的翹首之秀。」

  劉光遠笑笑道:「在武林中可以稱得上絕色,但比二哥看中的林綽約還差一籌,這個人是林綽約的手下敗將,但林綽約到今天還是保持著未嫁之身,倒還得多虧她。」

  李光祖叫道:「我知道了,是天香玉女游天香。」

  劉光遠道:「那是從前的事,現在也有四十多歲了,即使芳華猶在,最多也只能叫作天香玉婆了。」

  馬光前道:「游天香,確是個大美人,但是她嫁了擎天華表凌雲峰,凌家堡是方今江湖上聖地。」

  劉光遠哈哈一笑道:「難道我們就不如凌雲峰了嗎?我多少年來,一直就想取代他的地位了,不僅是為了游天香,也是為了要挫倒這一根擎天華表。」

  馬光前哈哈笑道:「好,好志氣,幸好咱家練了天魔吼功,不能再討老婆了,否則兩個頂尖的女人被你們分走了,咱家還找不出一個能夠匹配的對象呢。」

  李光祖道:「老四,凌雲峰是白道俠林的領袖,你要想從他手裡奪愛,可不像我找林綽約那麼簡單。」

  劉光遠微笑道:「不見得,游天香所以下嫁凌雲峰,完全是為了傾慕他的武功與地位,我能取而代之,她很可能會自動地投到我懷中來。

  倒是林綽約天性高傲,連她早年的心中人許君武都不在她眼中了,你想叫她乖乖就範,恐怕還要大費一番周章呢。」

  李光祖摸摸腦袋道:「是啊,所以我才找你幫忙出個主意,做成了我與林綽約的事,我拼了命也幫你挫倒凌雲峰。」

  劉光遠笑笑道:「咱們互相幫忙,但得有個先後,辦成了我的,才能談到你的。」

  李光祖急了道:「林綽約已經在握,游天香還沒個影呢!」

  劉光遠笑笑道:「這不是遠近的問題,而是效果問題,我的事沒辦妥,你的事毫無可能的了。」

  「這是怎麼說呢?」

  「這要從他們之間的宿怨說起,林綽約是被游天香激得跟許君武鬧翻的,我心目中最不服氣的人就是游天香了。

  如果我的事成了,她為了跟游天香別勁,說不定還肯答應你的要求,否則,一點希望也沒有。」

  李光祖想了一下道:「咱們兩人都成功之後,她們兩人又鬧起來,那不是傷了咱們兄弟的和氣?」

  劉光遠哈哈一笑道:「你是二哥,林綽約成了她的嫂子,總比她大了一點,我會叫游天香讓她一點不就成了?

  當然最主要的是我們,少聽老婆的話,想你我一世英雄,總不會差勁到去受一個老婆的擺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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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7 23:33:45 |只看該作者
第 九 章 涉險救美


  馬光前笑道:「看你們說得這麼如意,好像兩個女的都已成了定局,似乎太早了一點吧。」

  劉光遠笑道:「對於併吞凌家堡,我早有了周密的計劃,征服雲台四明是第一步行動,接下去就是對凌家堡開刀,憑我們三人的武功,一定沒有問題。」

  於是三人交頭接耳,低聲商量起來,遠處的戲台後人影輕閃,是花素秋含著兩顆眼淚悄悄地離去了。

  九尾狐花素秋該是最傷心的人了,她一心一意地侍候李光祖,受了無數的委屈,總想混個出頭。

  以前有個聶紅線與她爭寵,處處比她強,她都忍受著,好不容易找個機會,那是偶然得到的。

  聶紅線心生異念,受了古秋萍的囑咐,果真到李夫人那兒去,請李夫人管束小桃。

  李夫人一怒之下,把李小桃關了起來,李小桃挾恨在心,在她去李府收拾遺留下來的東西時,將紅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她趕緊回來密報,使聶紅線挨了一頓毒打,關在柴房中奄奄一息。

  拔除了一個眼中釘,她滿心以為從此可以出人頭地,在所謂天魔幫中好好威風一下,誰知李光祖根本沒有把她當成一回事。

  尤其是聽說李光祖暗戀林綽約,她的心更涼了,滿腔情意,一片忠心,換來的竟是這種結果,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傻,多麼的可憐。

  但她究竟是綠林出身的女盜,她的傷心最多是幾滴眼淚,流過那幾滴眼淚後,她的傷心已變成了怨恨。

  怨恨激發了她先天的戾性,暗中咬咬牙,作了個決定:「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你們算計我,我也算計你們。」

  可是她對三魔的武功很清楚,雖然三魔的功力高到什麼程度她不瞭解,但她明白憑自己的力量想對抗三個人是差得太遠了,她必須借助別人。

  找誰呢?向雲台四明兩家去報警,那等於白費,這兩家的功力太薄弱了,絕對逃不過三魔的毒手。

  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藏,不如寄望於黃山的凌家堡,但凌雲峰是武林之雄,會相信她一個綠林女寇的話嗎?

  再者劉光遠佈置周密,她一離姑蘇境內,就會受到監視,葉開甲,五路總管,以及劉光遠這些年訓練的無數打手,他們個個都武藝超絕,她逃不出這些人掌握,唯一可找的人是古秋萍。

  可是上哪兒去找古秋萍呢?她迅速地想了一下,由於陶芙等人遭擒,古秋萍一定不會走遠的。

  惟有一個地方是他可以藏身的,那就是李將軍的府第。

  花素秋很聰明,基於疏不間親的關係,她沒有把古秋萍與李夫人串通一氣的事情說出給李光祖知道。

  因為這一狀告不好,倒霉的是自己,李光祖對這個弟妹是十分愛惜的,李夫人手段之狠她也明白的。

  如果說穿的話,李夫人可以矢口否認,而且還倒打一耙,她可鬥不過李夫人。

  基於這點原因,她告發聶紅線時,並沒有涉及李夫人,而且還做了個順水人情,將揭發聶紅線的事歸功李夫人。

  因此她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找李夫人,相信在那兒可以找到古秋萍,至少也可以把話轉告到古秋萍耳中。

  於是她略事整理,叫了一台轎子,逕自姑蘇城裡去。

  劉光遠的隱蔽手段很高明,葉府的左鄰右舍,甚至於半個木櫝鎮,幾乎都是他的手下,因此葉府中鬧得天翻地覆,木櫝鎮上依然平靜如昔。

  一些不相干的人都在打鬥開始時嚇跑了,他們自然受到了嚴重的警告,知道了葉大善人的特殊身份。

  雖然不明就裡,怕事的平凡百姓誰敢去惹麻煩呢,她的轎子一直有人盯著梢,看她進了李將軍的府第後才沒跟進去。

  李夫人對花素秋的來訪表示冷淡,也很不高興,一見面就道:「秋娘,現在大哥已公開現身,連他們的兄弟關係都不便維持了,你還來幹什麼?」

  花素秋在平時總要頂上兩句,這時竟出奇的溫順,只是低聲請李夫人借一步說話,李夫人不悅地道:「別這麼鬼鬼祟祟的,你有什麼事儘管說好了。」

  花素秋低聲道;「夫人,我這次要說的事很機密,雖然老爺子的人都跟著到木櫝去了,但您這兒很可能還有劉光遠遣來的耳目,不能洩出一點風聲。」

  平時都管李夫人叫嫂子,這次居然改口稱夫人,語氣顯得很謙卑,李夫人倒是很奇怪,沉吟了一下,才把左右的人都支出去。

  花素秋見人都走了之後,撲地跪下道:「婢子特來求夫人相救一命。」

  李夫人愕然道:「你這是做什麼?」

  花素秋跪在地上,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李夫人聽得臉色微動,半晌才道:「這叫我如何救你?我早已不管江湖中事了,何況我也管不了,第一,我不能跟大哥作對,第二,我也鬥不過那些人。」

  花素秋道:「夫人別再推托了,小桃都告訴我了,聶紅線受了古大俠的囑咐來轉告夫人,才被李光祖毒打成傷關了起來,夫人與古大俠早就有了聯繫。」

  李夫人神色一變道:「線娘的事一定是你告的密。」

  花素秋垂頭不語。

  李夫人憤然道:「你排擠了線娘,以為你從此能獨佔一切了,這就是你自作自受,我才不管呢。」

  花素秋垂首道:「婢子自己承認過失,但是婢子自己沒有轉告,小桃也會溜出去告密的,她對線娘恨之入骨,婢子把小桃穩在家裡,無形中也是替夫人省了麻煩。」

  李夫人歎了一口氣道:「這個鬼丫頭,真煩死我了,但你的問題我實在沒辦法,更無從救你。」

  「婢子並不要夫人相救,只求夫人讓我見古大俠。」

  李夫人道:「你這不是胡鬧嗎?我怎麼知道古秋萍在哪裡,我們素不相識,你怎麼找到我頭上來了。」

  花素秋道:「婢子想過了,古大俠除非離開了姑蘇,否則一定藏身在這兒,以古大俠的為人,他不會走的。」

  李夫人還在沉吟如何推托,屏後卻轉出了古秋萍,李夫人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臉色一變,道:「古大俠,你怎麼出來了?

  萬一這婆娘是來探消息的……」

  古秋萍笑笑道:「夫人放心好了,我相信她所說的都是實話,在我的估計中,李光祖也容不得她們了。」然後轉頭道:「你起來吧,我聽到你的話後,既然你有脫離李光祖之心,我一定幫助你,而且我還有許多問題不清楚,希望你能從實答覆我。」

  花素秋見到古秋萍之後,精神一震,爬起身來道:「大俠儘管問好了,賤妾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古秋萍沉思片刻才道:「三大火魔武功之高,實在出人想像,他們是從哪兒得到這麼深的功力的?」

  花素秋想想道:「這個賤妾也不太清楚,大致是他們發現了一部秘籍,叫什麼天魔神功,一共分為四部。」

  古秋萍忙問道:「那時王大光還沒跟他們拆伙嗎?」

  花素秋道:「可能還沒有,因為天魔四怪中的毒經就是王大光所得,劉光遠還在找這一部毒經呢!」

  「王大光怎麼沒有提起呢?」

  花素秋道:「王大可能不知道其他三部的內容,據我的推測,他們發現秘籍後,各人認取了一部。

  大家都對自己的那一部保密,不肯告訴別人,否則四部秘籍中,以劉光遠的這部最珍貴,王大光絕不會讓給他們的。」

  古秋萍沉吟片刻才道:「劉光遠對這毒經很重視嗎?」

  「是的,他的兩隻腳就是毀在王大光的用毒之下,今天我還聽他說,無論如何要認確王大光的死訊,不能讓毒經出世。

  他們懷疑毒經在陶姑娘身上,準備用計把她逼出來呢!古大俠,毒經到底在不在陶姑娘身上?」

  「不在,她是個瞎子,有了毒經也沒有用。」

  「那就好了,否則一定要設法阻止劉光遠他們得到毒經,這是對付三魔惟一的辦法了。」

  古秋萍搖搖頭道:「沒有用的,毒經所載的各種毒法十分怪異,尤其是許多材料,要到窮山大澤去採取,再經過很長的時間去煉製,等到這些毒藥配成,三魔早已壽終正寢了,所以這個辦法根本不能行。」

  李夫人一愕道:「大俠何以知道呢?」

  「王大光臨死之前將毒經交與陶小姐,她又轉贈與我,我大概地看了一下,覺得那些方法太過陰險,非正人俠士所為,因此對它沒有太重視!」

  花素秋忍不住道:「可是用來對付三魔並不過分。」

  古秋萍道:「我曉得,只是尋常的毒物對他們毫無威脅。

  厲害一點的耗時費神,遠水救不了近火,我們還是在別的方面想辦法吧!」

  兩個女的都陷入沉默。

  古秋萍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將失陷的人救出來。」

  花素秋忙道:「那可使不得,劉光遠在地牢中遍設機關,他就想利用那批人作餌,誘使大俠上鉤的。」

  李夫人也道:「李光祖既然對林仙子有染指之心,那些人一時不會有危險的,大俠是惟一未失陷的人,千萬不能再冒險了,還是在摧毀天魔幫的根本上著手才穩妥得多。」

  古秋萍想想道:「雲台四明兩家是靠不住的,他們武功不足恃,眼睛長在頭頂上,以正統武學世家自居,連正派人士都不大來往,更看不起我們這些人了,即使去提出警告,他們也不會相信的。」

  李夫人道:「他們總不致於連敵友都不分吧?」

  古秋萍一歎道:「夫人也許不信,他們就是這麼混賬,前年在擎天華表五十大壽的時候,我曾飽受他們的奚落,如我前去示警,他們不但不會相信。甚至還會懷疑我是想利用他們來打擊三魔……」

  花素秋急道:「那我該怎麼辦呢?」

  古秋萍道:「我看過劉光遠手下五路總管的實力了,你如果帶這些人去,那兩家絕對不是敵手。」

  「暫時你不會有危險的,而且這兩家遭受突擊後,黃山凌家堡自然也會提高警覺,對三魔下一步行動會密切注意了。」

  花素秋黯然道:「我擔心的不是那兩家,對武林各家的實力我清楚得很,要吞併這兩家,用不著劉光遠派人協助,我帶著江南黑道的人也辦得到。

  劉光遠的目的是想殺死我,我不死於那兩家之手,也一定死於五路總管之手,劉光遠派人協助,主要是為了對付我。」

  古秋萍道:「那他何必費事呢?」

  花素秋道:「主要是做給李光祖看了,因為李光祖對我到底有一分情意,讓我死在敵人的手裡,對李光祖好交待些。」

  李夫人道:「你乾脆把事情說給李光祖聽好了。」

  花素秋長歎一聲道:「李光祖對我只有一分情意,九分的心都在林綽約身上,他想到劉光遠幫他促成與林綽約之好,不會再考慮到我了,何況為了與馬光前的交情,他也會毫無選擇地犧牲我的。」

  古秋萍沉思片刻才道:「你先回去,今天晚上我會到木櫝去,告訴你如何保全自己的方法的。」

  花素秋急道:「古大俠,木櫝你絕不能去,那裡完全是劉光遠的天下了,他佈置了多年,豈止住的地方如銅牆鐵壁,連周圍百丈以內,也全是他的手下……」

  古秋萍道:「我知道,今天我能出來,自然有我的退身之策,你不要管了,如果方便的話,你就在地牢的附近給我一個指引,我一定要去看看有些什麼佈置。」

  花素秋還想說話,古秋萍笑笑道:「你放心好了,對機關暗器我也不是外行,也許救人沒十分把握,但要想困住我卻也沒有那麼容易,你別多說了。」

  李夫人道:「秋娘,古大俠說一不二,他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你如真有誠意,還是晚上表現吧。」

  花素秋知道李夫人對她尚未完全信任,還要利用這件事考驗她一下,遂道:「地牢的入口在我的住處不遠,我在樓窗上插上三枝線香,線香所對的方向指向地牢,大俠去試一下好了,不過劉光遠今天夜裡一定加強戒備,大俠想闖進地牢也不容易。」

  古秋萍笑道:「我知道,劉光遠的目的是利用機關捉住我,他加強戒備的目的在鬆弛我對機關的注意。」

  花素秋失聲道:「不錯,劉光遠是這麼說的。」

  古秋萍一笑道:「由此可見劉光遠的腦筋不會比我聰明,我不會輸給他.你還擔心什麼東西呢?」

  花素秋想想道:「大俠堅持要去了,不妨約定個時間,我還可以製造一點擾亂,以便於大俠進入。」

  「再者萬一大俠無法脫身時,可以躲到我的住處,那個地方除了李光祖,別人還不敢擅自闖入。」

  古秋萍道:「那就更好了,我們晚上見吧!我准三更到,你在快交三更鼓的時候,設法引開守衛者的注意。」

  花素秋告辭而去,李夫人這才道:「大俠認為她此來會不會是劉光遠所設的另一個圈套的呢?」

  古秋萍道:「不會,因為劉光遠要捉我,大可現在就來,天魔幫有意稱霸武林,李將軍這點勢力根本不在他們眼中,何況以將軍與李光祖的關係,也不敢公開包庇我。」

  李夫人臉現愧色地道:「這麼一說,我也有責任了,她之所以受難,是我教育子女不力所致了。」

  古秋萍忙道:「令嬡年紀輕,目的不逞,懷怨反告,倒是怪不得她,如果是我來向夫人說明這件事,或者對令嬡婉轉解釋,雖不知結果如何,至少不會害及聶紅線。

  可是我因為臉皮太薄,不好意思面談,轉托聶紅線前來,才招致這個後果,我應該負完全責任。」

  李夫人更加不安地道:「假如是為聶紅線,我的責任更大,我想還是由我出面,直接去找李光祖,把線娘付出來好了,李光祖這點面子還會賣的。」

  古秋萍搖頭道:「夫人切不可如此,劉光遠生性多疑,這樣一來,他對夫人也注意上了,更不利夫人了。

  目前他們尚未懷疑夫人,何必又去自找麻煩呢?何況我晚上去,還可以有另一方面收獲,試探一下花素秋是否真有誠意。」

  李夫人道:「大俠可是不信任她?」

  古秋萍道:「不,我是信任她的,但能證實一下更好,我希望知道她是一時衝動而如此,還是真心地背叛。」

  「那有什麼關係呢?」

  「關係大了,如果她真心背叛李光祖,則今後可以給我們很多幫助,因為我們對天魔幫一無所知,有一個人能居中傳遞消息,我們無須盲目行動,如果她僅是一時衝動,那我要另做打算才行。」

  「大俠又何從知道她的意向呢?」

  「今天晚上我會用很多方法試探她。」

  李夫人想想這倒是實情,歎了一聲道:「大俠在此藏身,外子也不知道,我之所以庇護大俠,完全是基於武林道義,請大俠見諒,我們實在惹不起麻煩!」

  古秋萍一拱手道:「夫人高義雲深,古某銘心不忘,以夫人現在的處境,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幫太多了。」

  李夫人笑了一下道:「那倒不必客氣,可以盡力的地方,我是應該效勞的,因為我畢竟是武林中人。

  何況我與銅琶仙子交情非比尋常,她有困難,我也是義不容辭,只是我能力有限而已,大俠今天晚上非去不可嗎?」

  「是的,我一定要去看看。」

  「大俠應該多考慮一下,這不是逞個人意氣的時候,劉光遠設好牢籠,自然有相當的把握的。」

  古秋萍道:「我今天去的目的雖是救人,卻絕不去闖地牢,我不會傻得去自投羅網。」

  李夫人詫然道:「陶小姐他們都被關在牢中,大俠不闖地牢又怎能把人救出來呢?」

  「我要救的人不是他們,李光祖既然對林仙子有意,在三魔未攻凌家堡前,他們不會有危險。」

  「那你要救的人是誰呢?」

  「無雙女聶紅線。」

  「是她?大俠未免太不值得了。」

  古秋萍莊容道:「怎麼不值得呢?聶紅線之所以遭受殘害,完全是為了代我傳話的緣故,無論是道義上或是良心上,我都該救她出來。」

  李夫人見古秋萍的意思已決定了,只得道:「那就祝大俠今晚順利了,有沒有需要我效力的地方呢?」

  古秋萍想想道:「有的,救出聶紅線後,希望夫人能收容她一下,劉光遠偵騎四布,只有這兒最安全。」

  李夫人不禁沉吟道:「短時間是可以,時間長了可不行,我這兒人也大雜,只有我這間屋子不准閒人進來。」

  「不會太久,因為我聽說她被毒打成傷,恐怕一時難以行動,等她能勉強行動時,我立刻把她送走。我也不打算長期留在這兒,再落到他們手中的話,她一定沒命了。」

  「大俠似乎很有把握今夜一定能成功?」

  古秋萍笑道:「是的,除非花素秋今夜出賣我,抑或是她今天前來,根本就是劉光遠所設的圈套,那我只好認了,不過我想這種情形的可能性不大。」

  「怎麼不可能呢?劉光遠是三魔中最狡猾的一個,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古秋萍笑笑道:「夫人可能離開江湖太久了,把江湖人的習性都忘了,江湖上固然充滿了詭詐,但一切的陰謀都是用來對付強於自己的人。對弱於自己的人,江湖人還是喜歡逞逞英雄,拿真功夫來折服對方,三魔知道我的武功並不足以威脅到他們,因此犯不著對我使用巧計。」

  李夫人吁了一口氣,訕然笑道:「或許是我隔絕江湖太久了,對江湖上那一套完全陌生遺忘了。」

  古秋萍拱拱手道:「我要走了,今天晚上請夫人稍為辛苦一點,等著我把人送來。」

  李夫人起立道:「沒問題,我就歇在這間屋子裡,那條便道沒有別人知道,大俠多多珍重了、」

  古秋萍轉人後屋,掀開牆上的字畫,露出一道暗門,推門而入,走完一段十餘丈的長道,就來到一所堆置雜物的空屋,再翻窗出去,就是李府的外牆,牆外有幾戶民房,越過民房,就是一條四通八達的小巷。

  這是他上次前來拜訪李夫人時,李夫人指點的秘道,也幸虧有這條秘道,才使他能順利地擺脫三魔的監視,一直躲到現在沒被人發覺。

  古秋萍掩著身形,在巷子裡轉了幾下,才伸出手去敲一家的大門,門開後,出來一個衙役打扮的人。

  那人見了他,連忙把他拉了進去,同時還低聲道:「古相公,您真是好膽子,姑蘇城裡,現在多了不少陌生人,看來都是木櫝葉家的,到處都在搜尋您的下落。」

  古秋萍笑了一下道:「沒關係,郝金剛,今天晚上我還想到木櫝去一趟。」

  那個叫郝金剛的衙役臉上失色道:「您還要去,這不是自投羅網嗎?小的今天全打聽清楚了,他媽的,真沒有想到劉光遠就是那葉大善人。

  他在木櫝鎮落腳已近四十年了,陸陸續續地把手下的人引進來,差不多有半個木櫝鎮全是他的人,相公,你能脫身已是很不容易了,千萬可別去了。」

  古秋萍仍笑笑道:「我有我的辦法,但要靠你幫忙,你放心,我的計劃很安全,絕對牽連不到你的。」

  郝金剛慨然道:「這是什麼話,小的犯了死罪,是仗著你救活的,小的老娘是靠您安葬入土的,這條命都是您相公的。」

  古秋萍用手勢止住他的話道:「老郝,我幫你忙,是因為你是個孝子,並不指望你報答,何況以後我還常借重你,那些話都別說了,我救了你就不能再害你,現在聽我說我的計劃,你趕緊去打點一下,看看行不行!」

  說完附耳低語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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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7 23:34:12 |只看該作者
  郝金剛聽完了才道:「行是行,衙門裡的弟兄我可以負責,但是刑房師爺那裡恐怕得打點一下,那老傢伙眼睛裡只認得錢。」

  古秋萍從身邊取出一包金塊,約是四十兩,遞給他道:「二十兩打點上面,二十兩你們弟兄分分。」

  郝金剛忙道:「我們兔了,大家都受過相公好處,何況這點子事根本不費力,我們應該幫忙的。」

  古秋萍笑道:「拿去吧,我本來想還要給多點,湊巧身上不太方便,等下一次再補償你們好了。

  隔一會兒須要多動幾個人,我才能趁此脫身,說不定你們還要去邀幾個幫手,不過我想劉光遠也會對你們意思一下的。」

  郝金剛這才收下金子,古秋萍又囑咐了他幾句,看他出門去,古秋萍就在他房裡躺下休息思索著。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郝金剛回來了,還抱了另一身官差的禮服,匆匆地道:「相公,一切都談妥了,人手也招齊全了,全在城門口等著我們,您穿上衣服快走吧!」

  古秋萍將官衣穿好,在臉上略略化裝了一下問道:「你們那個刑房的師爺答應照計劃實施嗎?」

  郝金剛笑道:「那老小子真是個鬼精靈,不但答應了,而且還自己帶隊前去,看樣子還準備敲他們一筆呢!」

  古秋萍皺皺眉,郝金剛忙道:「相公放心好了,他要錢是出了名的,但人還靠得住,何況這碼子事,他兩面進賬,絕不會出賣您的,而且我會跟定他,只要稍有露口風的意思時,我就給他一刀。」

  古秋萍終於笑笑道:「他跟去也好,在應付場面上,要沉住氣一點,我們主要的目的是能進門……」

  郝金剛道:「他也是這麼說,他講對方既是天外三魔,一定很刁鑽,怕我們應付不了,這老小子對江湖上一套很熟,對古相公的大名也十分欽佩。」

  古秋萍一怔道:「會不會也是線上朋友?」

  郝金剛道:「那恐怕不會吧!他是紹興人,而且是個落魄的秀才,在家鄉就專幹包攬訴訟的,刀筆很來得,府台大人還是他的同窗,是個正宗的讀書人。」

  「他叫什麼名宇?」

  「他姓錢,叫錢斯民,我們背後都叫他錢剝皮。」

  古秋萍忽而一笑道:「原來是他,那就沒問題了。」

  「古相公認識他?」

  古秋萍點點頭。

  郝金剛道:「那他一定也是線上的?」

  古秋萍笑笑道:「不是,不過他跟線上的沾了點邊,早知道他在這裡,我倒可以省很多事了,難怪崔家母女會在姑蘇落腳,也怪不得他這麼賣勁。」

  「他跟崔家母女倆又有什麼關係?」

  「他是黑胭脂崔可清的小叔子,不過他哥哥是入贅到崔家的,他本人雖不在線上,卻也搭上一點邊。」

  郝金剛哦了一聲道:「難怪他對處理盜案那麼內行,姑蘇境內疑難案件,到了他手裡不出兩個月一定偵破,原來他也是半條線上的行家。」

  古秋萍笑道:「老郝,我們是生死的夥伴,我才告訴你,你可不能露口風,對外裝做不知道最好。」

  「那還用您吩咐嗎?別說他是我們頂頭上司,就是論江湖輩份,他也長著我們一輩呢!」

  古秋萍笑笑道:「知道他的身份之後,你也不必跟著他了,還是多幫幫我的忙吧,你別看他是個老夫子,手底下功夫比我強上十倍呢!

  他哥哥是死在三魔的手裡,他的心裡也一定想著要替他的老兄報仇,因此你不必擔心他會出賣我了。」

  兩個人出了門,來到城邊,天色已近傍晚,錢師爺已帶了將近二十多名馬快,騎著馬等著他們。

  古秋萍朝錢斯民打量一眼,他卻很沉穩,催促大家上馬快走,錢斯民故意落後,與古秋萍並肩而行。

  這才放低聲地道:「古大俠,想必你已知道兄弟是誰了?」

  古秋萍也低聲道:「只聽令嫂提起過,知道錢兄是錢氏九雄中最拔萃的人物,沒想到錢兄也寄寓在此。」

  錢斯民道:「家兄死後,兄弟就與家兄失去聯絡,對此頗為懷疑,直到前年在如意庵中遇見家嫂,才得知家兄死因。」

  「王大光傷之於前,拯之於後,自然談不上什麼仇了,但起因於馬光前侮辱家嫂,此恨此仇不可不雪。」

  「兄弟也風聞三魔可能落腳江南,才寅緣來此作幕,不意大俠與家嫂竟先一步打聽出三魔的下落……」

  古秋萍道:「令嫂與崔姥姥再度失陷在三魔手中,目前不會有危險,對方勢力太盛,兄弟獨力難支,只想今天先把一個人救出來,再到凌家堡去求援,在這段時間內,還望錢兄對他們的行動密切注意。」

  錢斯民道:「兄弟已經知道家嫂失陷的事了,本來是打算利用這個機會前去察看一番,再作援救的打算,既然大俠另有後援,自然以大俠為主,只是擎天柱凌雲峰近年來養尊納福,不大肯管江湖上的事了,大俠請得動他嗎?」

  「沒問題,我去一說,他比我還著急呢!因為這與他有切身利害關係,不怕他不插手。」

  「黃山凌家堡領袖武林,勢力雄厚,足可與三魔一拼,但也不能全靠他們,我們九兄弟尚存其七,都散在附近,明裡各行其道,暗裡還是有聯繫的,大俠如果需要人手,三天前通知一聲,我們都可以一同效死命的。」

  古秋萍道:「明天就請錢兄發出通知吧!如何動手要等我到黃山後才能決定,因為三魔有意向凌家堡伸手,是制敵於先,還是以逸待勞,目前尚未能預定,反正到時候兄弟一定轉告賢昆仲殲滅大惡敵。」

  錢斯民輕歎道:「我們錢家不敢以俠義自居,但行事還對得起良心,尤其是三魔對我們有殺兄辱嫂之恨,我們絕不能坐視,今天大俠是準備救援一個女人?」

  「是的,是無雙女聶紅線,原來是李光祖的侍妾,為了幫助我們被發現了,現在為李魔毒打成重傷,奄奄待斃,兄弟想救她出來,同時也想在她口中對三魔多作一番瞭解。」

  錢斯民道:「救人後大俠如何打算呢?火眼神魔的部署很周密,帶著一個受傷的人離開很不容易。」

  「只要能把她帶到姑蘇城裡就行了。」

  「這不太好,姑蘇城中已遍佈三魔耳目,尤其是大俠救走了一個人之後,更加強監視,即使大俠掩藏得好,要離開姑蘇就難了,大俠何不直接就往黃山?」

  「可是我不能帶著一個受傷的人走啊?」

  錢斯民道:「兄弟已經安排好了,在運河碼頭有一艘小船,是七舍弟在掌著舵,他們兩夫婦在運河寄居有多年,不會受人注意的。

  回頭我們先離去時,我向他打個招呼,叫他在船上懸兩盞紅燈籠為記號,大俠救出人後,就上他們的船,順運河而下,彎進太湖,這樣三魔即使發現了也無從追蹤,然後你們在何處登陸也不要緊了。」

  古秋萍道:「這個辦法倒好,就這麼辦吧。」

  錢斯民輕歎道:「兄弟幾年來,一直在探訪仇人的消息,想不到探明之後,他們的實力強大如此,假如不是剛好與大俠同仇敵愾,報仇雪恨是沒有希望了。」

  古秋萍道:「這倒不然,三魔這次東山再起,準備席捲武林,天下反對他們的多著呢!」

  錢斯民只是歎道:「但願如此。」

  兩個人都沒話說了,心情顯得很沉重,尤其是古秋萍,他是領略到三魔的武功了,黃山凌家堡能否抵得過還是個問題。

  從他出道以來,一直是很順利的,這是他第一次感到氣餒,完全靠著一股不知何由的沖動在支持著他的幹勁兒,對於未來,他簡直毫無信心。

  姑蘇離木櫝鎮不遠,快馬加鞭,在初更時,他們已達了鎮上,古秋萍道:「錢兄,你們只能耽擱半個更次,就必須離開,否則你們也脫身不了了。」

  錢斯民點點頭道:「兄弟曉得,老郝已經交待得很清楚,無論如何,我們一定在二更前離去。」

  說著已來到葉府門前,那兒還是燈火輝煌,郝金剛上前就往裡闖,門裡有人攔住問道:「幹什麼?」

  郝金剛一瞪眼道:「公事!有人密告這兒窩藏江洋大盜,府台大人派我們前來搜查一下看看。」

  門上的人不讓進去,眼看就要衝突起來,葉開甲出來了,喝退門上的人,錢斯民上前去,操著紹興藍青官話,大模大樣地發作了一頓。

  葉開甲畢竟老練,將他拉到一邊,先請教了姓名,然後笑道:「錢師爺可曾奉有府台大人的手諭,今天是敝東的生日,賀客們喝多了酒,打打架是有的,相信還不至於驚動府台大人那兒……」

  錢斯民是老公門了,眼珠一轉道:「狀子是有人遞上來了,兄弟想到葉善人是本木櫝的士紳,必不致有窩匪事情,才帶人先來看一下,如果管家一定要府台大人的手諭才肯讓我們進去的話,一切都是公事公辦了。」

  言下之意,似乎遞了個交情,葉開甲自然明白。

  於是忙賠笑道:「言重!言重!門上人不懂事,請錢師爺千萬不要見怪,現在就請各位進去,酒菜是現成的。」

  錢斯民笑笑道:「那倒不敢打擾,我們看看就走。」

  葉開甲將他們都讓了進去,廳中果然還開了十幾桌酒席,吃喝的人全是三魔的手下,葉開甲忙著吩咐給他們備席。

  錢斯民笑道:「酒席絕不敢擾,兄弟壓下狀子先來看看,還擔著干係,不能讓人說閒話才好。」

  葉開甲忙道:「是,是,各位先喝杯茶,少時敝東一定有個交待,使各位公私兩便。」

  錢斯民知道他們必須安排一下,把一些有案底見不得官的人和事掩蔽一番,好在這次純為掩護古秋萍入內,也沒有打算要在這兒發現什麼,落得做個人情,而且把他們人撤走了,古秋萍的行動也方便一點。

  於是吩咐大家坐下稍等一會兒,喝過一道茶後,劉光遠以葉大善人的身份出現了,錢斯民也不說破。

  他們互相寒暄了一陣後,劉光遠塞過一個紙卷,錢斯民打開一看,是兩張五百的莊票,故作不解地道:「這是幹什麼?」

  劉光遠笑道:「一張是酬勞師爺,另一張是給各位爺們買雙鞋穿,今天是賤辰,早上有幾個朋友酒醉鬧事,起了一點小糾紛,私下已經和解了。」

  錢斯民故作沉吟道:「員外是本地士紳,兄弟相信也不會有什麼不法事情,只是狀子上告得很嚴重,說是府上曾發生了械鬥,還有人受了重傷。」

  劉光遠笑道:「小誤會,苦主不會告訴的,師爺執掌刑名,自然有辦法遮掩過去。」

  錢斯民想想道:「械鬥的事,只要苦主不申訴,兄弟自然可以不問,只是還有人告府上拘禁幾個外人。」

  劉光遠連忙道:「沒有的事!」

  錢斯民把莊票一攏道:「兄弟也相信沒有,但公事形式必須要做一下,員外最好帶兄弟四處看一下。」

  劉光遠略有難色。

  錢斯民笑道:「那是做做樣子,員外儘管放心,有兄弟在一起,手下人也不會亂闖的,只是員外必須在口頭上作個交代,使兄弟也過得去。」

  劉光遠見他收了莊票,也放出了這句話,自然也明白了,笑著道:「當然,當然,這就請師爺搜查吧!」

  於是陪了錢斯民帶了一大群衙役,在莊院內四處走了一遍,有幾處屋子的門是關著的,有的還上了鎖。

  劉光遠不是說貨房就是內眷居所,錢斯民回頭看看,古秋萍已經不見了,知道他已藏了起來,樂得做個人情,吩咐一律不得打擾,倒是在幾處無關緊要的地方細搜了一遍。

  算來已耗去半個多更次,他就告辭了,而且向劉光遠賣了一份交情道:「今天因為奉公而來,不便打擾,明天兄弟還要再來為員外祝壽。」

  「兄弟在府台大人面前一年多,差不多的案件都是兄弟經手的,員外今天一定得罪了小人,才引起這場不愉快,以後兄弟心裡有數,像這種小事情,絕不會再來吵鬧員外了。」

  他做出一副貪而無厭的樣子,劉光遠如何不明白,笑笑道:「在下最近因多做了幾筆生意,來往的人多了一點,可能是引起地方上的誤會,以後有錢兄幫忙,想來也不會有問題了,明天兄弟備份帖子,專請錢兄一敘。」

  錢斯民搖手道:「不敢當,兄弟還是私下來方便一點。」

  兩個人會意一笑,錢斯民才帶著人走了。

  等一般公人上馬離去之後,李光祖與馬光前才從屋後轉了出來,李光祖道:「老四,你對他那麼客氣幹嘛?」

  劉光遠笑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當,花幾個錢,買得眼前平安,這不是很好嗎?」

  李光祖道:「他不過是個師爺而已,連蘇州府也不敢怎樣,必要時叫舍弟給他一張名帖不就得了。」

  劉光遠笑道:「令弟的官雖大,管的是軍務,這地方還是府台所管,何況官還好,吏最難惹,壞點子都是他們出的。

  我們以後要在此扎根,能買通一個刑名師爺是最理想不過了,他要的是銀子,我們也不在乎這點,這傢伙到是很識相的,以後我們就更方便了。」

  李光祖道:「他說有人告狀,會不會是古秋萍搗鬼?」

  劉光遠道:「沒有的事,古秋萍又不是不知道你與將軍府的關係,告狀也告不出名堂來,他又怎肯幹這一手呢?

  就是傳出去,還惹人笑話,這一定是今天早上有公人的眼線在場,消息漏到這些師爺耳朵裡而藉機打次秋風。」

  李光祖想想又道:「古秋萍那小子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劉光遠笑道:「管他呢,反正他也耍不出花樣來了,而且這傢伙一向獨來獨往,諒他也找不到什麼幫手。」

  馬光前笑道:「找到幫手也不在乎,我們現在還怕誰嗎?

  名震江湖的鐵板銅琶,也經不起我一聲吼,你們兩個還沒出手呢,師徒老少幾個躺成了一團。」

  說到得意之處,三人哈哈大笑起來,這時正好天交三鼓,更鑼噹噹地響了三下,後園沖起一溜火光。

  李光祖忙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劉光遠望望火光處道:「沒關係,這是馬棚子,一定是看馬的人貪杯失手,推翻了燭火而引起的。」

  才說完這句話,東西兩邊也先後冒出了火光。

  馬光前道:「情形不對,好像是有人故意縱火,我們瞧瞧去!」

  劉光遠忙叫他道:「三哥,別忙,您是老江湖了,既然知道有人縱火,自然想到對方目的何在。」

  馬光前早已把帽子摘下來了,一拍光頭,叫道:「媽的,一定是古秋萍那小子來了,先來套聲東擊西的把戲。」

  劉光遠笑道:「他聲東擊西,我們就隔岸觀火,他的目的不會是燒我幾間屋子就滿足了,我們守住地牢入口,等他進去了,來個甕中捉鱉,不是更好嗎?」

  說著三人往地牢處而去,劉光遠手下的那批人倒是江湖閱歷十分豐富,居然毫不慌亂地守著地牢。

  葉開甲過來道:「主人,馬棚、糧房與下房處失火,都是人為縱火,老奴分出一半人已經去救火了。」

  劉光遠笑笑道:「很好,我計算一會兒會有人過來了,我們先下去等著,一會兒人來了,你們虛張聲勢擋一下,就讓他衝進來,以後就別管了。」

  葉開甲點點頭,三魔進入地牢後,在對面的小樓上人影輕輕一閃,花素秋伏在暗處,看見來的是古秋萍。

  她心中一陣狂跳,忙低聲道:「古大俠,到這裡來!」

  古秋萍身上還穿著官衣,肋下夾了另一套官衣,花素秋見了道:「原來大俠是跟那批官人進來的。」

  古秋萍低聲道:「不過你配合得很好,恰恰在三鼓時分,三面舉火,你一個人怎麼辦得了呢?」

  花素秋笑道:「我是干黑道出身的,這點事還能辦。」

  「不,我發現是三處同時起火,而你還留在屋裡,一定是另外找人代做的,那些人靠得住嗎?」

  「靠得住,那些人都被燒死了。」

  古秋萍一怔。

  花素秋笑道:「我在三個地方都置一個更次的信香,香尾連著引火物,二更時佈置好,三更時發火,一切都是自動的,所以我等在這裡就完成了。」

  「原來是用了這個辦法,可怎麼說那些人都被燒死了呢?」

  「劉光遠每一處都有人看守,我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到過起火的地方,所以必須先殺死他們才可,火一起屍骨燒成了灰.就再也懷疑不到我頭上來,否則我哪能如此安心?」

  古秋萍輕吁了一聲,他對殺人之舉是能避免盡量避免,但此時也不能怪花素秋太辣手,因為她的處境是背不起一點懷疑的。

  花素秋道:「古大俠,你雖然成功地摸了進來,卻等於白跑了,地牢裡是不能去了,三個傢伙剛剛進去了,就等著捉你呢!」

  古秋萍道:「我曉得,我也看見了,今天我根本就沒打算要入牢去救人,我要救的人也不在地牢裡。」

  「是誰?在什麼地方?」

  「聶紅線,在什麼地方卻要問你。」

  花素秋一愕道:「古大俠是來救她的?」

  古秋萍點點頭道:「是的,聶紅線之所以遭受摧殘完全是為了我,在道義上必須救她出去才行。」

  花素秋冷笑道:「外邊傳說你是如何冷面冷心的人,對女人避若蛇蠍的,看來完全錯了,你倒是情深義重……」

  古秋萍正色道:「秋娘,你別誤會,我救聶紅線完全是為了道義,此外毫無其他用心,你多心了。」

  花素秋頓了頓才道:「我也相信你別無用心,你曾經拒武林雙花凌家姐妹於千里之外,聶紅線雖然不醜,但比那兩姐妹可差多了。」

  古秋萍急道:「別說廢話了,她在哪裡?」

  花素秋道:「如果為了我,你也肯這樣子賣命嗎?」

  「當然,別說我們是朋友,就是不認識的人,我一樣盡心盡力,我一向都是對事不對人做事。」

  花素秋道:「那麼你說要救我的,你怎麼救法呢?」

  「救出聶紅線,就是救你。」

  「這是怎麼說呢?我們兩人逃還方便些,加上一個重傷之人,絕對逃不出劉光遠的追殺。」

  「對於安排聶紅線如何逃亡,我已有妥善的計劃,你卻不能走,因為你還要留下跟我通消息。」

  花素秋差一點叫了起來:「什麼?我還要留下?劉光遠絕不會放過我的,尤其是你救走聶紅線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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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7 23:34:34 |只看該作者
第 十 章 巧渡難關


  古秋萍笑了一笑道:「你錯了,劉光遠之所以容不得你,就是你們知道得太多,但你不會比聶紅線知道得更多。」

  花素秋憤憤地道:「是的,她比我聰明,也比我能幹,懂的自然比我多,假如她不叛變,我也不會有危險了。」

  古秋萍笑笑道:「道理就是如此,聶紅線失蹤,他們知道一定是我救的,既然她被我救走了,三魔怕你洩漏的秘密也不成秘密了,又何必一定要殺你滅口呢?」

  花素秋想想也有道理,乃哼一聲道:「那我還是要一直留在這邊受罪了!」

  「你不會受罪的,說不定你的地位還會更重要,因為既不怕你洩密,他們就想要你對他們忠心了。」

  花素秋憤然道:「李光祖一心都在林綽約身上,目前有劉光遠給他找的另一批女的,我已成了廢物。」

  古秋萍笑笑道:「如果你還想爭取李光祖的歡心,我幫不了你的忙,否則你可以在其他地方爭取一點地位。

  他們不一定會使你失望的,你真心要脫離他們,就給我遞消息,不然的話,你就幫他們,也能混一點成就。」

  花素秋道:「我絕不會再為他們賣死力了,李光祖那死老頭寒透了我的心,我巴不得早一點離開這個火坑。」

  古秋萍道:「那你就暫時受點委屈,不把三魔勢力打垮,你始終脫不了他們的魔掌,可是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幫我把聶紅線救出去,她活著離開,你才能安全。」

  花素秋想了一下道:「我們不能一起走嗎?」

  「自然能,但你留下的價值更大,因為我們要徹底消滅他們,大家才有平安的日子過,你考慮一下好了。」

  花素秋終於一咬牙道:「好吧!聶紅線在西邊的柴房裡,我可不能帶你去,因為那兒也有人看著。」

  古秋萍拍拍她的肩膀道:「好,我走了,你最好到別處去轉轉,留在屋裡也容易引起人懷疑的。」

  花素秋道:「我還是不出門為佳,劉光遠關照過,任何事情不要我插手的,我在這兒看著三個老傢伙,如果他們出來了,我會想法子給你一個警告。」

  古秋萍謝了一聲道:「我會很快地設法再跟你聯絡,你最好爭取外面的行動,我找你方便點。」

  說完他就悄悄地離開了,下了樓梯,利用黑暗的掩蔽,一直向西邊而去,好在莊院中重點都放在地牢這邊,別處雖也有人看守,卻不是高手,古秋萍很容易躲過他們,來到了柴房的附近。

  這兒他剛隨著錢斯民來過,地形很熟悉,所以也不必亂闖,柴房前自然不像他們剛才搜查時那麼寂靜無人,但也沒有特別警戒,只有兩名帶刀漢子在把守著,古秋萍掩過去,一人一指就點中了他們的暈穴。

  他把他們扶著靠牆站好,以免引起過路人的注意。

  然後他推開柴房門,只聽見一陣輕微的呻吟聲,他藉著些微的光線,只看見一個人影倒在柴草上。

  他放低聲音道:「線娘,別緊張,我是古秋萍,來救你了。」

  聶紅線聽出他的口音輕輕忍住了呻吟,微弱地道:「古大俠,你怎麼來了?快走吧!這兒太危險了。」

  古秋萍道:「再危險我也要救你出去,你能行動嗎?」

  聶紅線抽泣著道:「能行動我早就抽刀子自殺了。」

  古秋萍摸過去,觸手溫潤,卻摸不到衣服,連忙問道:「你是怎麼了?身上都是水。」

  「不是水,是血,我全身都被鞭子抽爛了。」

  古秋萍忍不住咬牙恨道:「這魔鬼太狠毒了。」

  聶紅線卻苦笑道:「我卻不恨他,相反的還感激他,這一頓鞭子把我心裡的疙瘩都打開來了。」

  「這是怎麼說呢?」

  聶紅線輕歎一聲道:「我究竟是李光祖的人,我背叛了他,心裡感到很對不起他,因為他以前很信任我,任何事都沒瞞著我,我背叛了他是我的不對。」

  古秋萍一怔道:「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聶紅線道:「難道我不該有嗎?古大俠,我雖是個下賤的女人,但江湖的道義與對人的忠心還是懂的,這頓鞭子至少把我的歉疚心情打消了,我對得起他了。」

  古秋萍輕歎道;「線娘,我沒有輕視你的意思,更佩服你的烈性,這是武林人的本色,也是我們的氣節,假如沒有這點,才是真正的江湖敗類,但我也替你惋惜。」

  「惋惜什麼?」

  「惋惜你明珠暗投。」

  聶紅線苦笑道;「我們這種人,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歸宿,李光祖跟我是一類的人,他如此看中我,我反而背叛他。

  算來我比他更壞,所以我雖然背叛他,卻不能出賣他,有關他的一切,我只透露一些不傷害他的。」

  古秋萍笑笑道:「你應該聽聽秋娘的。」

  「她怎麼樣?我知道是小桃向她洩了底,她又告了我的密,我不恨她,以前她不如我,這件事情之後,她應該可以取代我的位置了,她也是一個很癡心的人,我終於成全了她的願望了」

  古秋萍笑笑道:「可是她也背叛了李光祖了。」

  「我不信,她不會的,她不像我這樣。」

  「她真的背叛了,如果不是她的幫助,我怎麼能找到你呢?

  所以我非常惋惜,你們對李光祖一片忠心,卻沒有換得一點代價,李光祖根本沒拿你們當成人,而且準備放棄你們,甚至殺死你們。」

  說著遂把花素秋的話轉述一遍。

  聶紅線呆了很久才道:「真想不到李光祖會如此對待我們,我還罷了,因為我先行背叛的,秋娘如此忠心,不該這樣對待她呀。」

  古秋萍道:「李光祖是利用你們,他是個離不開女人的人,在隱藏期間,不能明目張膽地需求,只好在你們身上發洩。

  現在他可以公開露面了,還會重視你們嗎?你們知道的事情太多,劉光遠自然不會放過你們,李光祖真正的心中人是林綽約,又哪裡會在乎你們呢?」

  聶紅線怔了一怔才道:「好吧!我終於知道了,謝謝你來看我,你快走吧,再呆下去恐有危險。」

  「我是來救你的,不是來看你的。」

  「救我?你該救的人太多了。」

  古秋萍搖搖頭道:「不,我的能力救不了他們,三魔把那些人作為誘餌想弓哦上鉤,我不會去自投羅網的,今天我進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救你。」

  「為什麼要救我呢?」

  「因為是我害你如此的,我必須救你。」

  「不!那是我自己找的,與你毫無關係。」

  古秋萍笑道:「這是你的想法,我卻不能作如此想,否則我根本不必多事了,陶芙為了報仇,鐵板銅琶,崔氏母女,她們都與三魔有切身之仇,只有我毫無牽扯,我為什麼要自找麻煩惹上這麼厲害的對頭呢?」

  聶紅線想想道:「古大俠,救我出去對你毫無用處,因為我知道的並不能幫助你打擊三魔的。」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如果我是有目的才救你,倒不如帶素秋走了算了,至少她的行動比你方便些,我只是為了救你,別無任何目的。」

  「你不想從我口中獲得三魔的秘密嗎?」

  古秋萍道:「如果你認為對我有點幫助,不妨告訴我,但我絕不勉強你,因為,我尊重每一個人的人格。」

  聶紅線輕歎一聲道:「古大俠,你是個很直性的人,如果你說完全不想知道,我反而會懷疑了。」

  古秋萍一笑道:「我不是個聖人,但也不是個小人,口蜜腹劍的事我做不出來,反正我救你的目的,並不是因為你的秘密,這一點我可以保證的。」

  聶紅線道:「可是你怎麼救我呢?我滿身是傷,連衣服都不能穿,這兒周圍都是劉光遠手下的人。」

  「你能勉強行動嗎?」

  「最多只能走幾步。」

  「那就行了,以後我可以背著你。」

  聶紅線長歎一聲道;「不能背,我身上的傷不能貼近任何東西,血水靠近別的東西一久就黏上了,再拉開的話,我等於活剝皮了,那還能活嗎?」

  古秋萍道:「我看過了,你的腳彎處與肋下還算完整。」

  「那是我跪著受鞭的,就這兩個地方沒破皮,李光祖鞭打的技巧的確狠,簡直不讓我體有完膚。

  所以他把我扔在這兒,算準我逃不掉,也不怕我被人救走。」

  古秋萍道:「我可以抱著你走,在助下與腿彎處著力,不會碰到你的傷處,那不就行了,是嗎?」

  「可是你不能抱著我離開木犢啊!」

  古秋萍想想道:「有辦法的,你等一下。」

  他轉身出去,柴房高廚房不遠,他找了一罐豬油進來道:「你忍著點疼,抹上豬油後,你就可以穿上衣服了,在門口碰到人時,你支持一下,然後由我抱著你走。」

  說著開始替她全身抹油,雖然他下手很輕,仍有刺骨的痛楚,聶紅線咬牙忍住了,前胸後背,然後是雙腿,一直到隱私部位,都是斑斑的鞭痕,古秋萍不但細心地替她抹擦,還把黏在血水中的毛髮替她理順。

  憑著一盞暗暗的油燈,聶紅線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一臉正氣,卻洋益著男性的美與真。

  她的心中一陣激動,忍不住道:「古大俠,你沒有接觸過女人嗎?」

  古秋萍怔了一怔,隨即笑道:「沒有,這是第一次。」

  「我相信,因為你討厭女人是出了名的。」

  「沒有的事,我並不討厭女人,只是討厭那些自以為美的女人,她們以為我應該遷就她們,為什麼呢?」

  聶紅線一笑道:「可是你好像很有經驗似的。」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是嗎?我倒不知道。」

  聶紅線道:「我不是黃花閨女,也不是不知羞恥,雖然我一身是傷,卻也不習慣這樣面對一個男人,可是我感覺到你很溫柔,落手的輕重都很有分寸。」

  古秋萍一笑道:「線娘,雖然你一身是傷,可是我仍覺到你很美,或許就是這緣故,使我不得不小心。

  我覺得我捧著一件名貴古玩,惟恐用了力就會損壞了。」

  這句話使聶紅線心中一蕩,無形中增加了不少力氣,一下子站了起來,古秋萍忙道:「你等一下,把衣服穿好,這樣子出不去的。」

  他將帶來的另一套官服給她披上,小心翼翼地給她套上鞋子,又把紗帽替她戴好,壓住肩頭。

  聶紅線道:「這樣子還是瞞不過人的。」

  古秋萍笑道:「你別管,也別開口,一切都看我的。」

  說著抱起她,掩出柴房,盡量避免著人,來到圍牆跳了出去,遠遠看見有人過來了,他連忙放下聶紅線,取出一瓶酒,灑在她的身上。

  他低聲道:「靠著我,慢慢走過來。」

  來人是一隊手執兵刃的大漢,打著燈籠火把,約莫有十幾個,那個領頭的正是葉開甲,顯然是在宅中久候無人,率人出來巡視的。

  古秋萍壓低帽簾迎了上去,先開口道:「葉老管家,你來得正好,府上好像是失了火……」

  葉開甲一見是兩個穿官服的,懷疑地問道:「二位……」

  古秋萍笑道:「我們是地方上的,不久前府台錢師爺來打過招呼,說是要對府上特別照顧一點。

  我們想府上這麼多人,還會有什麼事,錢師爺又剛好賞了十兩銀子,我們貪嘴去喝了幾杯,哪知府上就出了事。」

  葉開甲道:「沒什麼,不過是廚房上的人不小心,已經救下去了,這位貴同伴是怎麼了?」

  古秋萍笑道:「他多喝了幾杯,是我硬拖著來的,管家見了錢師爺可千萬包涵一點,我們就去看看吧!」

  葉開甲忙道:「不必了,沒什麼事。」

  古秋萍道:「還是看看好,我們對錢師爺也有個交待。」

  葉開甲聞見一股撲鼻酒氣,還有一股油味,乃笑道:「不敢勞駕了,貴夥伴的酒也喝醉了,還是回去休息吧!」

  說著又遞了一塊銀子過來笑道:「辛苦二位了,買碗茶醒醒酒吧,錢先生那兒,我會替二位美言的。」

  古秋萍裝出一副貪婪之狀,將銀子往袖裡一攏,手法十分熟練,好像是個老公事,然後才低聲笑道:「那就多費心了,實在說我們這樣子也不便前去,但公事在身,又不能不來,錢師爺那兒,可千萬請包涵。」

  由於古秋萍收銀子的手法太逼真,葉開甲連心裡一點的疑念也消除了,因為這套手法是公事房中的絕技。

  銀塊翻手入袖,不著痕跡,那是混成精的差油子才有的功夫,殊不知古秋萍隻身行俠,任何一行中都有熟人手下,任何一套手法都下過功夫。

  葉開甲既然不怕官,也不想惹事生非,尤其是宅子裡草木皆兵,戒備森嚴的情形,也不能落入官人眼中,巴不得他們早點離開。

  聶紅線因為緊張過度,連腿都軟了,古秋萍挾著她走了幾步,眼看左右無人,忙道:「線娘,我們要快點走。」

  聶紅線忙道:「我自己能走。」

  可是她走不到十幾步,雙腿又是一屈,古秋萍一把托住,將她抱了起來,飛快地竄上一家矮房,然後穿過屋脊。

  他利用屋院的遮掩,向前疾行,雖然帶了個人,他的身形依然十分矯捷,落瓦無聲,顯示他的輕功卓絕。

  聶紅線還在掙扎道:「古大俠,你放下我。」

  古秋萍輕叱道:「線娘,第一關闖過了,還有第二撥人,我們可不能再落形跡了,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為佳,你身子又撐不住,何必客氣呢?是不是我碰痛了你?」

  聶紅線扭了一下道:「不,不痛,我根本就忘了痛。」

  「那又為什麼呢?」

  忽然他感到聶紅線的腿彎處有濕潤的感覺,連忙問道:「是不是又流血了,抹上油不應該如此的呀!」

  聶紅線以極低的聲音道:「不是血。」

  古秋萍一怔,藉著一處樓窗中透出的餘光,他看見前面衣服也有一處濕潤,這是不著肉的地方,血水也不該在此處滲透,稍作思索,他才明白聶紅線何以堅持不要他抱走了,才笑道:「線娘,你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怎麼那點小場面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聶紅線知道他已經曉得了,羞得無地自容,頓了一頓才低聲道:「我也不曉得,李光祖把我打成這個樣子,我也沒哼一聲,可是剛才我……我恨不得有個洞可以鑽進去。」

  古秋萍笑笑道:「其實也沒什麼,挨打的時候,你一心求死,自然沒有什麼可怕的,剛才你卻志在逃生,心清跟著緊張,就失去控制了,幸虧我給你抹了豬油,否則傷處沾上了鹹的,不痛得你跳起來才怪。」

  給他這麼一說,聶紅線的臉皮也老了,靦腆地笑道:「古大俠,你怎麼知道是鹹的呢?莫非你嘗過?」

  古秋萍笑道:「豈止嘗過,而且還喝過。」

  聶紅線一怔道:「你真喝過?」

  「是的,整整三天,每天一罐。」

  聶紅線想了一下道:「那是什麼呀,童尿可以治癆,但也不需要一大罐,何況你不會得這種病。」

  古秋萍一歎道:「說來也難以相信,但我真喝過,那是為了學武功,我跟王大光同是一個鄉里的人,從小就聽說他傳奇性的故事,發誓也要學武,結果終於給我碰到了一個機會,遇到了一個怪女人。」

  「一個怪女人?是誰呢?」

  「不知道,我從沒有聽她說過名字,我只是在野地裡玩,看見她用樹葉打飛鳥,一發七八丈,葉葉不落空。」

  「那到了飛花卻敵,摘葉傷人的境界,這是很高的內功境界,武林中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女人呀?」

  「是的,她從未在武林活動,可是她的武功真高,我看見了自然不肯放棄機會,上去求她收容我。」

  「她起先不答應,還不住地用樹葉打我,當然她出手很輕,可是也打得我很痛,然而我一直咬牙忍著,跪著不動。」

  聶紅線忍不住道:「她是磨練你的心性,這些隱名高人擇徒是很嚴格的,後來她答應收容你了?」

  「沒有,她見打我不退,才答應我跟她學武,卻不肯收我為徒,不過授技之前,她又提出個考驗,她把我帶到一所密閉石室中要我替她倒尿罐,而且規定我不准出門,不准潑在地下,不准灑在牆上。」

  「不是存心難人嗎?」

  「是的,我想她是借這個辦法來拒絕我,如果我辦不到,她就可以把我趕走,我為了要學武,一咬牙,只好忍著脖子喝了下去,接連喝了三天,她總算可憐我,取消了那個規定,我拿到外面去倒了。」

  「這份苦,真夠你受的了。」

  古秋萍苦笑道:「苦的事情多著呢,她身上有病,脾氣十分古怪,每天都想些方法來折磨我,幸好只有三年,她就病死了,如果再久一點,我一定被她逼瘋了。」

  「大俠跟她學了三年,一定學了不少吧?」

  「三年中大部分時間我都在做苦工,真正跟她學武的時間還不到十分之一,不過我也很遺憾,三年中我只學了她武功的四成,如果再多幾年,我就不會怕三魔了。」

  「那女人的武功如此之高嗎?」

  「高得難以想像,我學成離山,也會過不少高手,沒有一個比得上她一半的。」

  「她有多大年紀呢?」

  「我十六歲時遇見她,十九歲時她死了,現在不過是十年吧,她活著不會超過四十五歲,比李光祖他們還年輕得多。」

  聶紅線愕然道:「這麼年輕,卻有這麼高的武功,真是令人難以想像,大俠始終不知道她是誰嗎?」

  「不知道,她不准我叫她師父,要我叫她主人,所以她死後,我只好給她立個碑,寫著主人無名女俠之墓,也許這一輩子也不會有人知道她是誰了。」

  「她為什麼要這樣苛待你呢?」

  「不知道,也許她是受了什麼刺激,對男人特別懷恨,在她病重時,一跤摔在地上,我要去扶她,被她一掌摔得老遠。

  後來又還罵我一頓,說她絕不准臭男人去碰觸她,直到她臨終前,她才拉著我的手,流著淚說我是個好孩子,她後悔沒有好好教我。

  她又說她如果早遇到一個像我這樣的男人,也不會落到那個地步了,她為了補償我,叫我去找一個人,可是她還沒有說出那人的名字就嚥了氣。」

  「她真是的,難道連三個字都撐不住了嗎?」

  「她說那是一個女人,可能這女人給她的刺激太大,她想到這個名字,一激動就嚥了氣去了。」

  「知道是個女人,總算有點跡象可追。」

  「我不想追了,最多還是授我一點武功而已,如果那人也跟她一樣古怪,我實在受不了這種女人。」

  聶紅線笑笑道:「大俠一直討厭女人,也許跟她有關係吧?

  多少大俠也染上了她的一點怪毛病了。」

  古秋萍笑笑又一歎道:「或許是吧,所以我怕見美麗的女人,因為她長得可真美,美得令人眩眼。」

  聶紅線頗感興趣地問道:「有多美呢?」

  「無法用言辭形容,我見過不少美的女子,像天香玉女游天香及銅琶仙子林綽約,跟她都是同一年代差不多先後的人,但都還差得遠。」

  「武林雙美呢?聽說她們比乃母還要嬌艷動人……」

  「那只能算明月邊上的星星。」

  「陶小姐呢,她雖然瞎了眼睛,卻是我見過最美的一個女孩子,跟你那個女主人比較如何呢?」

  古秋萍想想道:「很難說,她們之間是無法比較的,一個像寒梅,傲骨挺拔,陶小姐則像深谷靈芝,完全是兩種氣質,說不上是哪一種較為美。」

  聶紅線想想道:「大俠以花喻人,倒是別有見地,無怪乎武林雙美在大俠眼中黯然無光,她們最多只是兩朵水仙而已,美得缺少風韻,怎堪與寒梅爭嬌。『』

  古秋萍忙道:「我對那授技的女傑,全無別的心思,跟她相處三年,我完全把她當師長一樣尊敬。」

  聶紅線笑道:「我知道大俠不是這種人,可是眼中已有國色,對尋常花草不屑一顧,這種情形是難免了。」

  古秋萍笑笑道:「可以這樣說吧,最主要的是那三年的日子把我害夠了,因此我再見到驕氣凌人的女孩子也好,女人也好,不管她多美,我已倒足了胃口。」

  說著他們已到碼頭附近,古秋萍果然看見有一條小船,孤零零地泊在一邊,桅桿上扯起兩盞紅燈,有兩個中年打扮的夫婦,正在引頸企望。

  古秋萍飄身落地,慢慢走過道:「船家……」

  那男的忙道:「公爺,小的船已經有人包下了。」

  古秋萍低聲道:「是錢兄嗎?在下古秋萍。」

  那男的一怔,仔細打量一下才道:「人已救出來了?」

  古秋萍一指聶紅線。

  那男的忙道:「那就請上船吧!家兄已吩咐過了,這兒還有對方爪牙,上船再說。」

  語畢又朝船尾的婦人道:「老婆子,僱船的客人還有一會兒才到呢,這兩位公爺要到吳江去公幹,我們趕一趕,天亮前還來得及回來,你扯篷開船吧。」

  古秋萍扶著聶紅線上船,那婦人已扯起風篷,男的使篙點岸,順風趟水,向下河開去,岸上雖然有人監視著,因為古秋萍是從房屋上下來的,也沒有驚動別人,而且他們一身官服,也不會引人起疑,所以毫無阻礙地離開了。

  船行里許,那男的才過來道:「古大俠能從龍潭虎穴中把人救出來,真是不簡單,我們正在替大俠擔心呢。」

  古秋萍笑笑道:「多得令兄之助才僥倖成功,借問……」

  那男子忙道:「在下錢斯同,船尾上是拙荊晏小倩。」

  古秋萍笑道:「原來是綠楊俠侶,久仰,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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