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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臨去透秘
凌雲峰苦笑道:「保莊之事,非賢伉儷不可,請勿推辭。」
轉謂晏小倩道:「聶姑娘似還在生氣,請代我勸勸。」
晏小倩螓首微點,謂聶紅線道:「你們還為下午事生氣,那可太過小心眼,現在不是保護你,是要請你幫忙。」
聶紅線冷冷地道:「如果是在倩姐的綠楊別莊,小妹斷頭流血也義不容辭,在這裡,我可沒有責任。」
凌雲峰聽得只是皺皺眉道:「錢夫人,聶女俠說得對,凌某對她如此不禮貌,她還肯前來報訊示警,已經算不念舊惡了,如果凌雲別莊足可保護她的安全,你要求她留下還可以說是對她的報答,現在你要她留下幫忙,確是超出我們分內所應得,變成強人所難了。」
聶紅線又冷笑一聲道:「凌莊主,下午我與古秋萍前來純為示警,並沒有冀求你的保護,而且說句不客氣的話,你也保護不了我們,你雖是俠林領袖,但整個俠林如同一盤散沙,每個人都只顧自己,很少有人肯為了道義而賣命的了,甚至於有些人還早跟三魔有了默契與聯繫。」
錢斯同不以為然道:「聶紅俠把我們看得太不堪了,俠義道中人情淡薄是事實,錢某已有身受之感,早年愚夫婦太傻,為人拚命架樑子,到頭來惹下一身麻煩,那些登門求助的反而袖手,忘記這些麻煩全是為他們而引起的了,就因為這樣,我們才灰心江湖,棄家而林隱。」
凌雲峰一歎道:「武林中如賢伉儷這樣古道熱腸的朋友確是不多見了,這也是凌某對二位特別敬仰的原因。」
錢斯同歎了一聲又道:「可是聶女俠說俠林中會與三魔暗通聲氣,錢某還是不太相信。」
凌雲峰黯然歎道:「凌某卻相信頗有可能,俠林中人雖打著俠義的幌子,背地裡行為卑鄙不堪的亦大有人在。」
錢斯同愕然道:「真有這樣的人?」
凌雲峰苦笑道:「任何一個團體中都有著各種不同的人,這也不足為奇,所幸者俠林中這種人較為少一點,大部分的人還當得起俠義二字,因此這個擔子我還肯挑,我這裡的秘密文件就是俠林中各人的行為記載資料,當我從王老英雄處接下這堆資料時,幾乎是無法相信。」
錢斯同連忙道:「凌兄為什麼不把那些敗類剔除掉?」
凌雲峰苦笑道:「錢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那時血氣方剛,也有這個意思,可是受王老英雄一番教誨後,不得不打消了,那些人居於俠林,多少還受點拘束,不敢明白張膽地為非作歹,如果公佈了他們的劣跡,摒於俠林之外,他們很可能變得更壞,我的責任是維持武林的安寧,而不是掀起波濤,所以我只好忍著點。」
錢斯同憤然道:「這不是縱容他們為惡嗎?」
凌雲峰正容道:「那倒不能這麼說,我在私下給他們提出了警告,多少還有點作用,如果一定要本著俠義的標準來處理,無異是把他們驅向邪惡,而這些人集起來的勢力,恐怕不比我們弱多少,王老英雄在二十年前,不過才六十歲,正當壯盛之年,為什麼急急把這個擔子交出來呢?很簡單的一句話,他對這份工作已由衷地厭倦了。」
錢斯同不禁默然。
凌雲峰黯然長歎道:「我接手了二十年,實際上也厭煩透頂,可是始終找不到一個能接手的人,擔這份工作,不僅要武功聲望,還須忍人之所不能忍。」
晏小倩深表欽佩地道:「莊主的容忍功夫實非常人能及。」
凌雲峰苦笑道:「那是被天香磨出來的,王老英雄交給我這份職務的同時,提出了要我娶天香的條件,也是在磨練我的耐性,忍了二十年,我終於爆發了,這證明我已不適於這份工作了,但是我沒有這麼好的運氣,找不到一個適當的替手,我只好硬撐下去,實在撐不住,就讓這個組織瓦解了也好,我身受其苦,不想再去害別人了。」
晏小倩同情地望了他一眼道:「莊主的苦心我們總算瞭解了,你放心,必要時我們一定毀了那批文件。」
凌雲峰道謝了一聲,然後道:「聶女俠!我們走吧?」
晏小倩握握聶紅線的手道:「妹子,你多保重。」
聶紅線淡然地道:「我倒無所謂,這條命是拾回來的,生死已不足掛懷了,倒是古秋萍,他跟三魔作對的原因既不為仇,也不為名利,完全是一股急公好義的個性,他是個很可欽的豪傑,希望二位多關照他一點。」
錢斯同慷慨地道:「那還用說,他雖不是俠林中人,但他的行為比任何俠義道都可敬,假如凌兄要找個人接手的話,我認為他是個最適當的人選了。」
聶紅線冷笑道:「一個綠林道的人配做快林領袖嗎?」
凌雲峰苦笑道:「我上次就頗有此意,所以力勸他退出黑道,從事於正途,好好地幹上幾年……」
聶紅線冷哼一聲道:「古秋萍跟我談過了,他不會接受的,第一是志趣不合,第二他根本就看不起俠林。」
凌雲峰居然忍下了她的譏諷,和顏悅色地道:「他有理由看不起我們,以今天下午的事情來說,我這俠林領袖所表現的昏庸就足夠令他不齒了,我能找到他嗎?」
聶紅線忙道:「莊主找他幹什麼?」
凌雲峰道:「我只想表達我對他的歉意。」
「不必了,他並不記怨,否則也不會叫我來送信了,現在他潛伏在源通米號附近,監視著三魔的行動,能不能找到他很難說,如屬必要,他自動會跟莊主見面的。」
凌雲峰想想道:「那就算了,我對他充滿了歉疚之心,卻不敢企求他會原諒我,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兩個人告別錢氏夫婦後,凌雲峰帶著聶紅線穿房越室,避開了莊中人的注意,悄悄地離開了莊院。
一直到了河邊,凌雲峰摘下了幾段枯枝,拋在水面上低聲道:「聶女俠,你的輕功怎麼樣,我們必須靜悄悄地走!」
「登萍渡水是上乘輕功,我沒有這份成就。」
「那我就托你一把,你提住氣就行。」
聶紅線一笑道:「我有我的辦法,莊主請自便吧。」
凌雲峰不再多說,輕輕一縱身,踏在飄浮的枯枝上,幾下輕點,已經到了對岸,回頭一看聶紅線已緊跟著過來,竟不知她用的是什麼方法,不禁詫然問道:「聶女俠,莫非你是直接飛過來的,我沒聽見你騰越呀。」
聶紅線笑道:「一縱十幾丈,我還沒那麼高的本事,中途在水面上換了一口氣。」
凌雲峰低頭瞧她的弓鞋,只有鞋尖濕了一小塊,搖頭道:「真了不起,你已經能凌波渡海了。」
聶紅線淡然道:「這也不算什麼了不起,我以前幹的是飛賊,輕身功夫是最基本的武功,何況凌波渡海只是叫名好聽,實際上全靠提住一口氣急衝,最多不過三四十丈而已,哪裡能真正渡海,倒是莊主那一葦渡江,才是真功夫,一段小小的枯枝上可載重數百斤,任意飄遊,是輕功與內勁運化入聖的境界,比我所能高明不下百十倍!」
凌雲峰點點頭道:「話雖如此說,但我練的是劍,自小就在這勁與氣上下苦功,完全是苦練的結果,而聶女俠所表現的是天賦,等於是與生俱來,一蹴而成的!」
聶紅線冷冷地道:「黑道中的人差不多全是靠天才,很少有幾個人下過苦功,如果有這份耐性與修養,他們就不會從事於坐享其成的無本營生了。」
凌雲峰輕歎道:「女俠言之有理,凌某這二十年來因職份所關,接觸了不少綠林道中的知名人物,才發現他們有一個共同之點,就是他們的天賦無不優於常人多倍,如果他們肯將努力從事於藝事的精練,其發展……」
聶紅線哼了一聲道:「那只有更糟,以目前的三魔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們把機緣與苦修集於一身,造就更深的武功時,就不會再對掠財越貨這種小罪惡滿足了!」
凌雲峰又是一歎,卻不再說話了。
二人默默前進,約摸半個時辰,已經來到了鎮上,因為時值夜深,再加上月色昏暗,萬籟俱寂,熱鬧的市鎮像是死的一般!
凌雲峰道:「源通米號那邊還有一點燈火,看樣子三魔是在等我們前去呢!」
聶紅線卻搖搖頭道:「不見得,三魔雖然發出了通知,卻不相信莊主會這樣快就來到,所以才未設巡守的人,否則一定燈火通明,派人前來相迎了,這倒是機會,莊主正好悄悄地掩了去,看他們在做什麼?」
凌雲峰傲然道:「那不行,明人不做暗事,以凌某此刻的身份,豈能再做那些見不得人的行為!」
聶紅線冷笑道:「莊主要講究身份,我卻是見不得人的人,因此恕不奉陪,莊主一個人去吧!」
說完轉身欲行。
凌雲峰忙叫住她道:「聶女俠請稍候!」
聶紅線漠然道:「我雖置生死於度外,卻不想這麼平白無故地上門送死,因此我必須為自己做打算!」
凌雲峰一歎道:「凌某無意邀女俠陪同涉險,只是問問女俠,古秋萍在什麼地方,能否先見他一面?」
「他只說在附近監視米號的動靜,究竟在什麼地方,做什麼打扮,連我都不知道,現在找他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認為必要,會自動現身,否則也不必找他了,他武功不足與三魔為敵,也沒有顯赫的身份要撐架子,多半是在暗中活動,以有限的能力做最大的運用!」
說完飄身隱入暗處,凌雲峰聽她語氣中對自己很不滿,也不便再上去追問了,只好歎了一口氣,移手試了一下腰間劍簧的鬆緊,確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撥出來後,就挺挺胸,昂頭闊步直向那一點星火走去!
源通米號的門面很大,院落也很廣,後面還有樓房,凌雲峰始終沒想到這兒竟早為三魔所據為落腳點了。
大門緊閉,只有一扇僅可通人的小門虛掩著,門隙漏出一線燈光,凌雲峰走到小門前推開一看,只有一個小夥計趴在櫃台上睡覺,他頓了一頓,用手在門上敲了兩下,小夥計睡得很熟,鼻子裡打著呼嚕,根本沒聽見!
凌雲峰不知對方真的疏於防範還是故意如此,但他仍耐著性子,再度敲了幾下門,小伙計才醒了,瞇著惺忪睡眼,看了他一下,含糊地道:「要買米明天早上來,半夜三更,總不會等著米下鍋吧!」
說完趴下又睡了,凌雲峰這下於火來了,雙手按在大門上,內勁默運,往前一推一送!
店面是由八塊門板合上的,每塊有三尺來寬,互有榫縫卡住,上下也是用榫頭嵌住的,凌雲峰以沉厚的內勁,將八扇活門的卡榫全部震斷了,嘩啦一聲,倒了下來,一半砸在米籮上,震得米豆亂濺,滾滿一地!
小夥計嚇得跳了起來,睡意全消了,開口就想罵人。
後拒賬房裡出來一個老者,沉聲叱道:「小五子!你睡死了,連大門都不上好,三更半夜吵得人不能睡!」
小夥計連忙道:「我早就上好了,是這個人半夜裡要來買米,我叫他明天早上來,他就把大門推倒了!也沒見過這麼性急的客人,又不是辦喪事,半夜裡來買米的……」
他還在咕嘟,老者卻伸手摑了他一個嘴巴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連凌莊主都不認識了,還在滿口噴蛆,惹怒了凌莊主,你丟了腦袋活該,連我的老命也跟你斷送了!」
凌雲峰對這鎮上的人差不多全認識,可就沒見過這一老一小,心知必是三魔帶來的人,故意在這裡裝糊塗折辱自己的,心中有氣,面上卻冷冷地道:「老掌櫃一向少見!」
那老者哈腰一笑道:「老漢姓葉,賤名開甲,是新來的賬房,生意人無緣拜識莊主,所以莊主您不認識!」
凌雲峰一聽葉開甲的名宇,知道他就是劉光遠的親信總管,乃冷笑一聲道:「葉老丈新來,難怪不知道,凌某在此地家居多年,凌雲別莊雖小有薄名,卻從來沒有欺侮鄉鄰,更不會平白殺人,老丈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葉開甲也冷冷一笑道:「這個老漢倒是不清楚,可是老漢也不是無的放矢。今天下午,敝店東的侄子由姑蘇運米前來,住在裕新客棧,被人用刀刺死在房間,店中剛把屍體送到這兒來,說是莊主的大小姐行的凶!」
凌雲峰被這樣栽了一贓,倒弄得啞口無言,劉四海是聶紅線刺殺的,錢斯同夫婦與凌芳芳發現了,當時為了避免驚動,才由凌芳芳出頭負責向店家承當下來,想不到反而變成對方的借口了。
略加沉吟後,他才冷笑道:「凌某聽說有這回事,但內情頗有出入,凌某特地為此前來向貴東家交代明白的!」
葉開甲笑笑道:「敝東家也認為其中有誤會,所以準備悄悄將屍體收拾了,再向莊主洽詢的,莊主親來解釋更好了,只是莊主也犯不著將小店門面砸爛呀!」
凌雲峰怒道:「你少跟我耍花槍,劉光遠擄劫了我的女兒,還送了一封信約我來挑戰,凌某應約而來,你們何必又裝腔作勢,擺出這些虛架子來?」
葉開甲哈哈一笑道:「原來莊主是應約而來的,那也不該砸小店的門面呀,幸好是在深夜,如果在白天,叫左鄰右舍看見了,小店如何開業做買賣呢。」
凌雲峰怒道:「少囉嗦,我女兒呢?」
葉開甲用手一指道:「二小姐倒真是位知書達禮有教養的女兒家,聽說大小姐殺死了敝東的侄兒,感到很抱歉,故而前來道歉,還自動地在靈前守孝。」
凌雲峰一聽氣往上衝,厲聲道:「放屁!」
葉開甲笑道:「莊主如果不信,自己進去看好了,棺木就停在後院,因為太倉促了,還來不及佈置靈堂,可是二小姐卻已經穿上孝衣,在靈前致哀了。」
凌雲峰一聽心中大急,他知道凌美美絕不會如此的,必然是三魔將她制住了,造成這樣來折辱自己,於是顧不得一切,提劍就往後衝去,穿過市道,又是一重院落,卻用牆隔開了,大門緊閉,只留一個小窄門,必須要彎了腰才能進去。
凌雲峰正待跨入,忽而止步了。
三魔如此做法,其目的不一定是折辱自己,恐怕還是設了什麼埋伏,才用這種話激怒自己誘自己去上當。
因此他站在門口,沉聲道:「這是什麼地方?」
葉開甲復笑道:「這是堆米的倉房,因為地方寬敞,才移作靈堂之用,同時因為避忌凶煞,據風水先生說必須要等開吊的那天才能開大門,委屈莊主一下,暫由偏門通行吧!」
凌雲峰益加相信裡面有埋伏了,冷冷一笑道:「凌某從不走偏門,更不會低頭鑽狗洞,把門打開來。」
葉開甲搖頭道:「那可不行,逝者為大,入門隨俗,本宅禁忌如此,任何人都應該原諒,莊主一定要走大門,最好還是等開吊那一天再來。」
凌雲峰怒道:「我才不理你們的禁忌,我要我的女兒。」
「莊主請放心,二小姐在敝店很好,我們對這樣一位通達事理的小姐,絕不會虧待的。」
凌雲峰沉聲道:「你開不開?」
「不能開,莊主,喪家有喪家的禁忌。」
凌雲峰冷笑道:「不開我自己會開,不管你們在裡面搗什麼鬼,這兩扇門還擋不住我凌某的。」
葉開甲微笑道:「風水先生說,大門開早了對吊者不利,會犯沖披麻煞,這是為了莊主的好。」
凌雲峰在他說話的時候,雙掌已運勁拍上去,可是那兩扇門輕震了一下,紋風不動。
葉開甲又微笑道:「莊主,這是倉房,門都是用鋼鐵鑄就的,可不像外面的木頭門那樣不結實,一推就倒,莊主還是受點委屈,彎彎腰低頭就進去了。」
凌雲峰怒氣已漲到極點,突然掣出腰間的佩劍,運足勁力,朝門縫中刺去,他的兵刃本是一件寶器,再加上雄渾的勁力,立刻將門栓削斷了,跟著一腳將鐵門踢開,身隨劍進,門後一片漆黑,他感覺不對,已有一蓬暗器如急雨似地罩下來,凌雲峰連忙矮身舞劍,以全副勁力運成一片劍幕,護住頭頂。
但聽得一陣沙沙作響,襲來的暗器被劍氣震裂成無數碎粉飄落,但上面還在不斷地罩下來。
凌雲峰先前還弄不清是什麼暗器,聽風辨影,只知道體積很小,數量極密,這類暗器的殺傷力不大,多半是淬了毒的沙子之流,以上面的毒來傷人,因此不敢造次,拚命舞劍護住頭臉,同時還運氣以護肌膚,增強防禦力。
可是過了一陣,他臉上不小心挨了幾顆,除了微微生痛之外,並沒有其他感覺,才想到可能是上了當。
三魔雖用毒器為擅,但絕不會在這間暗室中施襲,因為他們畢竟是成了名的綠林梟雄,行事要顧全身份氣度,這倒不是做給外人看的,而是江湖人一種本能的傲性。
因此他伸出空手,撈了一點在掌中摸了一摸,才知道這些暗器都是米粒,被人用快手法撒出來而已,這必然是三魔另一種折辱的手段,而且也借此來損耗自己的體力。
明白了對方的心意,他不肯再多浪費精神了,輕輕地收劍歸鞘,用一邊的衣袖展開,護住頭臉,乾脆不去理會,同時也慢慢移動身形,向撒米的人逼近過去,屋子裡不見一點光線,他全靠感覺來行動。
慢慢他覺得已靠近了一個人,猛然一掌拍出去,口中喝道:「朋友,你給我躺下。」
彭的一聲,掌擊得很著實,可是不像人體,而且空氣中揚起一團灰粉,罩了他一身。
突然火光連閃,在他的周圍都亮起了火折子,照見在屋子的四周站了不少人,每人都持著一枝火炬。
那些人將火炬燃著之後,高舉在手中,使他看見兩丈多遠處,坐著兩名身穿灰服的老者,一個身材瘦削相貌陰鷙,正是傳聞中的分水天魔李光祖,另一個禿頭魁偉,濃眉大眼,墨髯如虯,正是大力魔神馬光前。
但聽得馬光前哈哈大笑道:「凌莊主真是多禮,劉賢侄之喪有令嬡穿孝服已經夠了,莊主何必還穿素袍呢。真是不敢當,我代本家道謝了,葉開甲,準備香燭。」
葉開甲是跟在後面進來的,手中居然還帶著三枝捧香,點著了之後,朝左面一比手道:「掣開帳幃。」
左邊是一重深黑色的帳幃,立刻有人牽動繩索拉開,裡面是一口棺木,棺木前供著靈桌,而且還點了素燭。
凌美美果然穿著一身素服,跪在棺木旁邊。
凌雲峰見了不禁大怒,厲聲喝道:「美美,你跪在那裡做什麼?」
凌美美動也不動,也不理他,目光呆滯著。
凌雲峰一看就知道被制住了穴道,不禁更怒道:「你們憑什麼這樣作賤我的女兒,快把她放過來。」
葉開甲笑道:「莊主,令嬡是自願服孝的。」
「放屁,我女兒分明是被制住了穴道……」
葉開甲笑道:「莊主這話怎麼說呢,像莊主這樣,可沒人制住你的穴道,為什麼也服素戴孝呢,可見哀死之情,人皆有之,只是莊主的禮太厚了,令我們不敢當。」
凌雲峰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又上當了,原來最後一次發掌突襲時,擊中在一袋麵粉上,揚了一身麵粉,將衣服都染白了,而且劍風裂碎的白米,成為粉末後,也染白了自己的帽子,看起來倒真像是素衣白帽來弔孝了。
葉開甲將香遞上道:「上香就好,不敢當再受禮了。」
凌雲峰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快林大魁,雖然知道自己落入圈套,依然十分沉著,冷冷一笑道:「這個被殺的人與凌某無關,下手的也不是小女,但既然事情發生在黃山,凌某難推干係,死者為大,上一炷香也是應該的!」
葉開甲此舉乃為折辱凌雲峰,見他居然接受了,倒是頗覺意外,可是凌雲峰已接過了香,朝靈前走去。
葉開甲忙道:「莊主!就在這裡上香好了!」
說著走前幾步,做出攔截的姿勢,以防凌雲峰大接近凌美美。
凌雲峰見他一手阻攔,另一手卻作勢比在凌美美頭上,自己如果想去解救女兒,他可能就會下殺手了!
倒是不敢造次,就在靈前丈許處立定,雙手捧香一舉,莊然地彎腰微躬,然後拿著香,等待葉開甲接過去。
葉開甲見他認真地行了一禮,為了禮貌,不能不過去接香插向桌上的香爐裡,這是喪家應有的禮數。
他在行動時,心中已做準備,凌雲峰如有動作,他就飛快地回去對付凌美美,可是凌雲峰毫無行動,等他的手接到燃著的捧香時,才覺得香上的勁力有異,正想撤出退後,那香頭上的三點星火突然自動折斷跳了起來!
兩點飛向他的眼睛,一點飛向鼻心,葉開甲怎麼也沒想到對方能隔物傳勁,運用到如此的神妙!
三點星火的勢勁去速,他只來得及閉上眼睛,保護住眼珠不被燒傷,可是眼皮上也被燒得疼痛異常!
鑽進鼻孔的那一點尤為痛苦,火被鼻中的黏液濡熄了,火燙的感覺卻又疼又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等他能鎮定下來時,凌雲峰早已掠過他身邊,拉起凌美美,伸手拍開了穴道,而凌美美能活動後,第一件事就是搶起桌上的燭台,朝葉開甲的臉上擲去。
葉開甲剛能睜開眼,燭台已直飛而至,連忙伸手接住,由於來勢太急,燭火早已熄滅了,可是融化的燭油卻飛濺而出,也是燒得滾燙的,痛得他哇哇大叫,臉上已燎起一溜水泡,而冷凝的燭油還貼在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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