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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sh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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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黃易) 封神記 [異世幻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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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0 14:25: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二章

  一枚能量彈,正以十倍光速朝高關星射來,驚破了改造儀內死寂般的平靜。依我的估計,我剩

  下不到八下心跳的時間。

  這絕不是一枚普通的能量彈,只看離我如此接近的距離,方引起我的警覺,便大不簡單。但最

  令我震慄的是隨著能量彈的接近,我的思感神經不住萎縮,顯示此彈對攻擊目標有封鎖性的功能,

  來前沒有徵兆,發覺時已給它封殺了所有逃路。誰有本領發射如此超卓的能量武器?

  我沒法摸清楚能量彈的能量組合,也因此無從化解,陷於絕對被動。真想不到甫過了奇連克侖

  的大難關,立遇上另一危機。現在我的能量不到九節,硬拚等於送死,逃走卻毫無把握,因不知彼

  也。更令我心憂如焚的是大黑球和獨角的安危。

  唉!自出道以來,還是首次處於這般不知如何進退的困境。

  五下心跳。

  運動磁元,料想不到下,我一下子吸人大量高關星的地磁能。我連忙將御神器收進心核。

  三下心跳。

  我化為極子能量束,穿破地板,深入泥石層,朝星球的熱核鑽進去。

  能量彈忽然加速,速度遽增一倍,刮開星球的大氣層,倏忽間刺破基地的圓拱形頂層,銜尾追至。

  改造儀空氣般蒸發。能量彈的威力遠超出我估計之外,且肯定受某一可怕生物遙控,故而像有靈性的刺客殺手。

  此時腦海里已擬定完整的逃生計畫,能否奏效,就看我是不是命不該絕。

  當我置身於地核的一刻,能量彈臨身。奇妙的事發生了,雖然只是“地秒”千萬分之一的工夫,但我竟能清楚掌握到其中時間的流程,並作出適當的反應,這是以前從未出現於我身上的情況,如果仍是以前的我,幾乎是感覺到的一刻,已被命中。與地母陽魂結合後的我,思感神經以驚人的高速運作,我和能量彈的“時間”成一反比。我思感速度愈快,能量彈愈“慢”,我“看”著能量彈不住接近,完全掌握其路線和速度,將剛收集回來的地磁能,重組成一束鋒利的射線,由磁元噴射出去,迎向能量彈,自身則由心盾重重保護。

  “轟!”威力龐大的激烈爆炸在高關星的熱核內發生,摧枯拉朽般粉碎了整個星球,構成星球的物質化為粒子,往四面八方以爆炸波的形式迅速擴散。

  嚴陣以待的我被爆炸波送出去,在這樣狂暴的情況下,思感神經更無法運作,也不能遁入異空,我只好聽天由命,希望如上次分野區之戰般,遠離爆炸現場時,已脫離險境。

  幾下心跳間,我離開了星系的內空,思感神經逐漸凝眾,打定主意,只要回覆常態,立即進入季候飛行,那時將沒有生物能截停我。

  正想得完美,驀地大吃一驚。

  我的速度竟減緩下來,這是不可能的,我仍踏著爆炸浪鋒的順風車,在沒有阻力的虛空速度可保持一段漫長的時間,直至遇上另一力場,唯一的解釋是我正陷身於一個覆蓋廣闊空間的強大力場裡,類似與上參無念交手時的力場罩,但威力卻要大上數十倍至數百倍。在力場的限制下,我不但沒法逃往異空,更沒法進行季候飛行,甚至極速投射。

  我被困死了。

  “蓬!”撞上了力場似的東西,我被反彈回去,值此魂飛魄散的一刻,勉力撒出思感網,登時心叫糟糕,這回真是插翼難飛。

  包圍我的是由數以萬計拜廷邦大小巢艦組成的集成軍團,像一個天羅地網般罩著我,直徑八分之一光年的空間化為的奇異力場,而我正身處於其核心處,力場最強大的位置隨我而轉移,鎖緊我鎖死我。最頭痛是我的思感能沒法逸出力場外,我甚至沒法看見力場外的點點繁星。

  沒想過拜廷邦人來得這般迅快,具備如此規模,大黑球和獨角肯定凶多吉少,我的心能再跳幾下,亦是屈指可數。

  我懸在虛空處,能量盔甲覆裹全身,夢還化為金光閃爍長達十“地米”的巨棍,握在右手,準備硬闖突圍,拚死力戰。縱然戰死當場,我也不會讓拜廷邦人得到我的本原元氣、地母陽魂。

  漠壁現身了。

  他在離我半個“地裡”的位置出現,這回他沒有變魔法,甫現身已是罩上寬斗篷的形象,覆蓋下的暗黑中血紅的邪目閃動著詭異的芒光,嘿然道:“伏禹你真的了不起,不但能逃出天象星,還破壞了本邦進攻大壁壘星河的計畫,又引得魔洞部人直闖本邦,以為可以從中得利,不知見好就收的道理,還妄想奪取本邦的『御神儀』,以動搖本邦立國的基礎。正因你貪得無厭,故落得今日的下場。可惜可惜!”他剛說畢最後一句話,包圍我的近二十萬艘巢艦全體分裂,變成千萬個以上的獨立作戰單位,形成一個大圓殼似的東西,且以我為核心收縮逼近,密密麻麻的,有如一個能量囚籠,每過一刻,加諸我身上的壓力便加重一點,不論在實質上或心理上,都構成很大的威懾力。

  我絲毫不為其所動,一邊在搜索《孫子兵法》內於此情況下最佳的對策戰略,一邊淡然自若的道:“漠壁你錯了,錯得非常厲害,我已成功動搖了貴邦立國的根本,原因在你不明白御神器是甚麼傢伙,我也不會告訴你,只要我這次能安然脫身,拜廷邦將陷入分裂的危局。看!”我伸出左手,御神器赫然出現掌上,閃爍著詭異的黑芒。

  我感覺到漠壁心中的顫慄,明白他的不安不單只是我得到“完整”的,而不是曾被分割成百多份的御神器,更是因這引起了他對奇連克侖的恐懼。不待他說話,哈哈笑道:“御神器乃絕宇異寶,更是神遊級的武器,不論你有多少人,我都可以透過御神器衝擊他們的靈魂,或許只有你能倖免於難。真有趣!要不要試試看?”包圍網立即停止進逼,代之是漠壁自身發出的力場,能截斷我發放御神器的精神級力量,令我逃走的機會大增,只要擺脫漠壁,我可試闖包圍網。事實上我只是虛言恫嚇,欺的是漠壁並不徹底了解御神器,又摸不清我與地母陽魂合壁後的底細。如果我真的能透過御神器衝擊拜廷邦人的精神,早就這麼做了,怎會說出來?

  漠壁或許明白此點,可是他怎敢託大冒此奇險?整個高關星基地的拜廷邦人被弄瘋了,正是前車之監。

  漠壁雙目閃動著驚疑不定的芒光,沉聲道:“你究竟是愚蠢還是聰明?不過你能說出御神器之名,手上的御神器又是千真萬確,足令我大起戒心,也改變了主意,決定鏟除你這禍源,不惜一切也要毀滅你。”就在他說這番話時,化為能量棍的夢還抖顫起來,初時我不明白它發生了甚麼事,幸而我們的合作接近五十萬年,稍微定神立知它的心意。

  它想回到心核去。

  現在我和夢還的關係是全新的情況,它再不能在心核和核密間來去自如,亦沒法洞悉我心中的想法,只能和我“商量”。

  這是個要命的時刻,如果蘿還到我心核後造反,我勢陷萬劫不復之地;可是如果我拒絕它,代表我不信任它,以後如何合作?

  另一個念頭在我心中升起來,假設夢還確實來自石妖,那它的任務該是保著我,直至我抵達塵海,讓石妖有施法的機會。

  我猛下決定,將夢還收進心核去。長棍消失。接著是設法拖延時間,為夢還爭取空間。它的行為是難以揣測的,但只要有利於我便成。道:“漠壁你太過多疑了,事實上如果我曉得御神器的用法,早破了你的包圍局,我將等於半個奇連克侖。不是嗎?你並不是普通生物,而是拜廷邦之主,任何一個決定,影響的不是你個人,而是整個拜廷邦族。無可否認的是,我伏禹身藏的地母陽魂,已成了你們宇宙三國稱霸的關鍵。現在占上風的是上參無念,他正製造能毀掉宇宙的飛行魔洞,你們卻蠢至於此時刻毀掉與阿米佩斯人的盟約。哈!你毀掉我,等於毀掉自己,還請邦帥三思。”我這一番話,可說將《孫子兵法》發揮得淋漓盡致。“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首先要令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然後等待敵人出現可乘之機,一舉破敵。在眼前的情況下,我當然不是妄想可擊垮如此實力在我萬倍以上的敵人,戰略目標只是要突圍逃生。只要漠壁是要生擒我,我將大添成功的機會。

  此刻漠壁更摸不清我的底細,夢還忽然引退,連我都不知它想乾甚麼,遑論漠壁。這般的虛虛實實,加上說話的似真似假,肯定可達到惑敵而誤敵的目的。

  虛者實之,實者虛之。

  “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地母陽魂乃強如當年的奇連克侖也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勉強駕御的奇異生命體,現在我變成了她,她變成了我,等於為我諦造了藏動於九地與九天的條件。

  對漠壁來說,我再不是他可以掌握看透的生物,而是與他同等級高深莫測的對手。

  夢還進入磁元,積蓄動能。

  漠壁雙目厲芒劇盛,道:“飛行魔洞?你胡說甚麼?”夢還吸去了心核內近六節極子能量,僅余三節許。我的老天爺,我是不是犯錯呢?用盡能量,我不單沒法進入季候飛行式的極速投射,更沒法維持真身的能量需求,等於奉贈地母精氣予漠壁。

  現在的情況又與決戰鬼少昊時大有不同。分別在地母陽魂已變成我的心核,我的真身,再不是可提取真氣的源頭。用盡能量,我將沒法運作,沒法維持意識,回覆投進候鳥晶胎前渾渾沌沌的情況,只要漠壁能駕御陽魂,可像奇連克侖般據為已有。

  這時已無暇去想其他事了,我也曉得漠壁亂了方寸,被我一句“半個奇連克侖”擾亂了心神,沒法掌握我對御神器有多深刻的認識,更懷疑我懂得運用御神器。為進一步擾其心神,我欣然笑道:“你們的情報工作真失敗,此事是歌天親口告訴我的,上參無念自從手下一個軍團撞上死亡空壁全軍覆沒後,明白到宇宙的威力,故與你們立下傷心星之盟,退返魔宮,像奇連克侖打造大帝號般全力創造史無前例的飛行魔洞,此為黑暗力量的極致,當飛行魔洞吞噬宇宙所有大小魔洞時,宇宙將變成一個大黑洞,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這代表甚麼。可憐你還要撕毀與阿米佩斯人的盟約,來個自相殘殺,可笑啊可笑!”我感到漠壁整個力場抖顫起來,可知他心內的震驚,不過他的力量仍是非常強大,令我感到尚未是撇掉他的時機。

  漠壁轉瞬冷靜下來,施於我的壓力不減反增,顯示他動手在即。

  倏地漠壁頭篷內代表雙目的厲芒斂去,變回詭秘的黑暗,聲音卻在我四面八方響起,平靜的道:“多謝你提醒我,我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心叫糟糕時,漠壁發動了。

  以千萬計柔韌如蛛絲充滿黏貼力的能量束,無中生有般從不同的角度,天羅地網般向我纏過來,我想移動,卻沒法移動分毫。

  終於見識到漠壁的真功夫。

  同一時間,漠壁分裂開來,變成以百計的漠壁,鋪蓋了眼前空間般潮水似的往我卷過來。

  我首次生出不知如何應付、有心無力的感覺。眼看慘敗收場的時刻,蓄勢已久的夢還發動了,從心核噴發出來,透過能量血液,直往我握在左手的御神器衝去。

  御神器有如被觸動了其神秘結構的某一玄妙樞鈕,盡收夢還和其負載的極子能量,在我手上暴漲,化為光耀整個包圍網內的激烈彩芒。

  我的老天爺!這不是奇連克侖向我施展最後一擊的奇異兵器嗎?剎那間,我掌握了整個過程。

  “轟!”在我握穩變異了的御神器的剎那,能量反灌入我的心核去,磁元天然反應,又將超越我所認知、經御神器和夢還聯手改造的神遊級超能量,透過我每個毛孔,每根頭髮,以能量針的方式噴射出去,漣漪波浪般擴張。

  我感應到漠壁心中的恐懼,不代表他鬥不過我,而是起自對奇連克侖根深柢固長期積結的深刻懼意。

  他失神了“轟!”纏緊我的能量線束寸寸碎裂,漠壁空氣般消失。

  我當然不會天真得以為收拾了漠壁,只是連漠壁也不敢硬攖御神器的鋒銳,遂讓化身們硬捱此招,自己則避往我察覺不到的秘處。他也是沒得選擇,如讓能量針無限擴展,會影響本牢不可破的大包圍圈。

  全身一松。漠壁的力場完蛋了!我成功暫時擺脫他。

  御神器回覆原狀,夢還亦力盡而竭,回到指節。

  此時不闖外圈,更待何時?

  一切要靠自己的本領了。御神器收進心核,能量爆發。

  “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現在我的戰氣剩下三節多一點,只有硬闖一次包圍網的本錢,如不成功,將是劫數難逃,所以必須配合最佳策略。我不會忘記漠壁乃活了不知多少億個宇宙年的生物,戰鬥經驗無比豐富,縱然受到損傷,但絕不會就這麼退下去。想到這裡,心中有數。

  能量推動下,往包圍網其中一點投去,速度漸增,卻始終受包圍網的力場牽制,沒法達至極速投射,也沒法進入異空間去。

  前方盡是密密麻麻拜廷邦戰士分裂出來的作戰單位,我衝擊的雖然似是其中一點,事實上等於一艘超級的巨無霸巢艦,因為所有單位的力量均已連結起來。

  驀感有異,漠壁在前方包圍網處彈出來,化作能量彈,直擊而至,速度更在我之上,令我無法閃躲。

  我心叫來得正好,轉身弓背。我早猜到他有此一著。漠壁為何不讓我蜻蜓撼石柱般硬撞包圍網呢?道理很簡單,因他怕我再次動用奇連克侖的御神器,這叫算者勝,我唯一保命逃生之法,是鬥智而不是鬥力。

  “蓬!”漠壁狠擊在我背上,表面看是命中了我,實際上擊中的是威力大增的心盾。

  我看宇宙內還沒有多少件能量盔甲能直接承受他全力一擊。但“候鳥神之盾”卻肯定有此資格。心盾已與我的真身融合,等於與陽魂結成一體,候鳥族最終極的防禦武器值此最關鍵的時刻盡顯它的功力。

  能量彈反彈回去,現出漠壁充滿銳角、小遁天號般大小,仿如礦石結晶體般的真身,與能量一同被反撞力拋擲往後方包圍網的方向。

  我則真身欲裂,全身能量細胞趨向不穩定,能量血液凝固,朝另一方向疾射而去,速度不住增加。

  “轟!”漠壁碰上包圍網,能量的猛烈撞擊漣漪般往整張包圍網擴張,眾拜廷邦人又只能承受而不得反擊,眨眼間組成包圍網的每個作戰單位全體受到影響,雖然變化微不足道,但已不似先前般固若金湯,而是有隙可尋。

  幾下心跳後,我回覆正常,此時已橫過大半包圍網內的力場空間,心中清楚能不能落荒而逃,不是系於我破圍的成與敗,而是系於漠壁回覆過來的速度。

  御神器從心核跳出來,落到我手中。在此刻我忘掉漠壁的威脅,排除所有雜念,心中只有一物,就是奇連克侖邪惡猙獰的可怕形象,再憑心力透過奇異的御神器,發射出去,直擊包圍網的一點。

  敵人包圍網最強大的一面,就是所有參與的拜廷邦人連結起來,與巢艦的組織無異。而他們此優點,恰是他們的缺失。當攻擊的是他們的精神,會像剛才漠壁倒撞回去的情況,擊中一點等於打擊全網。

  他們每一個都會“見”到奇連克侖,想想漠壁見到奇連克侖的兵器,已嚇成那樣子,他的手下們肯定更不凄慘。我要引起的是他們心中深處的恐懼,當每一個構成包圍網的敵人均看到奇連克侖直撲過來的幻象,會有怎樣的後果呢?我本是不懂如何運用御神器,卻由夢還啟發了。

  這更是我破天荒第一次如其他候鳥般純以心力催發能量,那是心盾和陽魂的力量,收發由心。

  神遊級的能量,直戳往面向的包圍網去。

  一切在無聲無色下進行,靠的只有感覺,擊中之初似全無異樣,但眨眼間包圍網凝結而成的力場冰消瓦解,包圍網本來牢不可破的能量化整為零,變成各自為戰的單位。

  我成功了正要加速破圍,後方壓力劇增,且是強大的吸攝力,那種感覺就像要振翅高飛時,發覺雙翼被黏,欲飛不得。

  漠壁從後殺至。

  功敗垂成的沮喪感淹沒了我,尤其在施展渾身解數,破圍有望之時。

  該不該立即自毀呢?只要用剩下的三節能量點燃磁元該可引爆陽魂,說不定漠壁還得作陪葬。

  “轟!”前方包圍網爆炸開來,露出缺口。

  我茫然不知發生了甚麼事之際,另一股力量從缺口伸進來,硬把我扯離漠壁的羈絆,拉得我穿缺口而出。

  心中響起芙紀瑤的聲音道:“快!遲則不及。”“轟!”漠壁被芙紀瑤發出的能量束擊得倒退開去,下一刻我已和夢縈魂牽的美人兒,並肩逃進網外的光明空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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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0 14:26: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三章

  芙紀瑤領著我在光明空間飛行了一段時間後,離開光明空間,以正空間為踏腳石,潛進黑暗空間去。剛進入暗間的一刻,她奇異的能量激起陣陣光彩奪目的漣漪,然後由燦爛重歸黑暗,可是剎那間顯現出來的景象,已深深鐫刻在我的心頭。

  她不可方物的美麗,勾起我對法娜顯當日向我展現真身的動人回憶,又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感受。緊裹在黑色能量盔甲內的嬌軀,充滿血肉的誘人意味,那是同類異性間的天然吸引,宇宙內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替代。秀髮如波,在她高貴驕傲的絕代芳華下,我產生自慚形穢之心。

  也不知在暗間飛行了多久,我們回到正空間去,心靈連接起來,這次是雙向的,自然而然,沒有一點勉強。

  我們放慢速度,並肩在廣闊深邃的星空飛翔。有她在身旁,我但願旅程永遠繼續下去,直至穿越永恆。我從沒想過可以和她有這般親密的共處。

  她的聲音在我心內以銀河語、我的語言響起道:“你和哈兒哈兒離開隆達美亞後,發生了甚麼事?漠壁親率大軍,也幾乎困不住你。伏禹你是個令人驚異的生物”得女王親口讚賞,我大感受寵若驚。與她一起的每一刻總是那麼動人,生命充盈某種說不出來的滋味,超越了理性,其神秘迷人處一如宇宙的存在。

  若要在宇宙尋找兩個我最信任的生物,一個是大黑球,另一個是她。我有個感覺,縱使她殺了我,我也心甘情願。她當然不會這麼做,想昔日她可輕易奪取我的陽魂時,她仍沒有這麼做。

  我透過心靈回答道:“此事說來話長,甫離隆達美亞,我們便被鬼少昊纏上了。”接著把在死亡空間斬殺鬼少吳的事說出來,同時把記憶裡特別鮮明的景象一併傳送給她。

  此時我們的速度是光速的百分之一,飛得輕鬆寫意。經歷過明暗空間的旅程後,我的能量遞增至十二節。我不曉得新心核的容量上限有多大,但肯定至少在百節之上,我已脫胎換骨,開展生命的新階段。

  邊說邊近看她,飽覽她由宇宙靈氣孕育出來的秀麗玉容,那種享受,是沒有任何東西可比擬的。

  她卻似對我大膽放肆的舉動無動於衷,沒有回望我一眼,使我期待眼神交流的深切願望落空。

  她深深的凝望前方的星河,道:“你所說的死亡虛空,自被發現後,一直是宇宙所有具智慧的生物致力探究的神秘空間。我們阿米佩斯人認為那是宇宙的核心,宇宙就是從那裡開始。根據種種跡象,加上大量收集回來的數據,直到今天,這個核心仍以我們不明白的方式,主宰著宇宙擴張的進程。這番話對你有啟發嗎?”她說話的情態溫婉似輕柔的風,聲音曼妙如天籟,直鑽入我的心坎,擴散至每個能量細胞,我醉倒了。嘆道:“當然有啟發。在這個宇宙核心正中處,有一條允滿極子激流的通道,不知通往哪裡去呢?”芙紀瑤道:“極子?終極的粒子,確實是形容核心內物質的貼切名詞。那條神秘通道我稱之為『不歸流』,能隨流而去保持能量已不容易,逆流而回則是絕無可能,沒有生物敢去嘗試,你最好也不要去試。”我好奇心大起,道:“女王定曾到過宇宙的核心,所以曉得不歸流的存在。對嗎?”

  芙紀瑤沒有答我,道:“你的故事尚未說完,我想聽下去呢?”

  難得她軟語相求,弄得我整個心核都融化了,與她閒聊式的對話是如此迷人,使我忘掉了她沒答我的問題,續說下去。講到絕色殺害大壁壘星河邊緣哨站的阿米佩斯戰士,順便約略解釋了和絕色糾纏不清、撲朔迷離的關係。

  芙紀瑤大概還不算是我的情人,卻肯定是宇宙內唯一的紅顏知己,也是最有耐性的聆聽者。美麗的女王表面上雖沒有反應,沒有鼓勵的眼神,但她智慧清澈的一雙美眸,卻會因我述說的事產生變化,顯然她對我並不是漠不關心,不是沒有感覺。這個想法使我心迷神醉,感覺如登仙域。

  得回失去的記憶,等於回歸整個銀河文化,首先豐富起來的是詞彙,語言正是經驗的成果,我思考的空間無限地開闊了。,我意興飛揚地交代了如何智破進攻大壁壘河系龐大的拜廷邦合成軍團,忍不住告訴她:“當時我曾想過退縮,可是想起將來見到你時要如何向你交代,只好硬著頭皮去和拜廷邦人周旋。”芙紀瑤破天荒脣角露出一絲微僅可察的笑意,只是仍吝於瞥我一眼,輕輕的道:“我早逐你出阿米佩斯王國,你再不是阿米佩斯人,犯不著為阿米佩斯賣命。”我心花怒放的乘機道:“我被你打回原形變回銀河入伏禹後,改而向女王效命,只對女王負責。請女王賜準。”芙紀瑤沉默起來,沒有答我。

  我只好說下去,心中興奮之情,有添無減。她懂得笑這一事實,大幅增強我認定她是最後一個銀河女性的信念,且是自有人類史以來最動人和最有智慧的美女。

  我一口氣說出和大黑球在哈兒星的遭遇,到被絕色重創,大黑球救我遠遁,並懷疑絕色是黑龍藏布的“秘密武器”,奇連克侖之遇弒身亡極可能與他們有關,芙紀瑤終於動容。

  美麗的女王朝我瞧來,一雙秀眸漾出了仿如最後一抹斜陽的凄迷神色,改心靈傳感而為能量波盪的直接對話,語調仍是平靜安逸,道:“當年我拜訪黑龍藏布,他沒有提及天馬的事,為何竟會告訴像你的朋友哈兒哈兒般全不相干的人呢?”

  這般對話,感覺大是不同,充滿生活的氣息、人類血肉的感受。我感到與美麗的女王間微妙的關係深入了一層,欣然道:“這是我們沒法想通的地方,不過天馬確實真有其事,這是奇連克侖親口對我說的。”芙紀瑤無法掩飾的嬌軀猛顫,失聲道:“奇連克侖?”我心中充滿說不盡的愉悅,因首次發現美麗的女王事實上擁有如我般“凡人”的情緒,喜怒哀樂皆有,例如眼前般驚駭神情。她似是冷漠無情,對事事不動心的堅強外表下肯定有顆火團般熾熱的心,與我一般無異的心。在她靈魂的深處該存在一個閘門,如果我能開啟,火辣的洪流將傾瀉而出。

  那會是甚麼滋味?

  御神器出現我手上,遞給她。

  芙紀瑤接過御神器,神色凝重,默然不語。

  我接著說出在浪人城遇上魔洞部人來襲的經過,如何與獨角結交,從而知悉高關星基地改造儀叛變的異事,其後力戰上參無念,被追得走投無路下直闖彩虹星系,差點受黑龍藏布所騙,到與奇連克侖的最後決戰,又落入漠壁的重圍,幸得她出手相救,如何美人恩重。她仍是不發一言,靜心聆聽。

  說畢我舒服多了,至少心理上不用孤獨的一個人承擔,她可以為我分憂。如果沒有她在身旁,光是大黑球和獨角的凶多吉少,已令我心焦如焚了。

  我們默默地在星光燦爛的夜空翱翔,與她在一起,宇宙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芙紀瑤終於說話了,以她奇異的說話方式,篤定平靜的道:“如果黑龍藏布確像你猜測般,能以傾斜宇宙的方式封閉塵海的入口和密藏螺旋星系,那他肯定是殺死奇連克侖的凶手。”

  我搖頭道:“我不明白!”

  芙紀瑤朝我瞧來,深深凝視我的眼睛,閃動著智慧的芒采,輕柔的道:“你想明白我這個論點,先要明白三項宇宙的法則。你想聽嗎?”我猛點頭道:“當然想聽。只要是女王說的,甚麼我都想聽。”

  或許是我的傻相引起她芳心內某種情緒,芙紀瑤脣角再次逸出一抹似忍俊不住的笑意,又明顯地被她壓抑下去。淡然自若的道:“首先!是在宇宙漫無止境的時間尺度下,凡是不受禁戒的東西,始終會發生。”我聽得似明非明。坦白說,若論對宇宙的識見,我這個銀河人肯定瞠乎其後。

  只好微一頷首,想表示聽清楚,其實一知半解。

  芙紀瑤續道:“第二項是宇宙既沒有物質,也沒有生命,無虛無實,有的只是不同的能量結構。你是否了解宇宙,須看你是不是能掌握其能量結構的密碼。”在說這番話前,她對我的表情有了直接的反應,有點俏皮地白我一眼,那種“人性化”的神態,直窩進我心底去。不知是否因我勾起她與銀河人共處時的回憶,她愈來愈有“人味”了。

  不過她的話我只可以在有條件下接受,生命或許是能量的一種,卻是異於物質的奇妙能量,秘不可測,超越了生命對自身的理解,是永遠沒法真正明白的。這是候鳥族的信念。

  我道:“第三項呢?”她道:“最後是宇宙最神秘和難解的,不是相對的實物,而是空間,它恰是隱藏著最深刻物理的地方。”我乾咳一聲,苦笑道:“我聽得糊塗了,三項法則究竟與女王先前的論點有甚麼關係?女王可以進一步解釋嗎?”芙紀瑤露出錯愕的神色,接著目光離開我,投往前方。好半晌後,道:“我想說的,是多維空間的理念。空間是宇宙最奇異的力場,但因我們習以為常,再不感有異,就像你們銀河人生活在聖土地球的年代,自出生後一直活在地面上,故感覺不到星球引力的存在,事實上沒有一個動作不受影響。”稍頓續道:“後來你們開始發展科技,從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實在轉變到一個只能用智力去理解但可用儀器來探測的實在,人類開始明白所謂的真空,實際上是由粒子和反粒子組成,只是因從低階次的能量角度去看和感受,空間看上去才是空的。事實上宇宙的空間是侗波濤洶涌、惡浪翻騰的粒子海洋,你當是第一個明白個中情況的人類。”我生出沒有生物比她更明白我的親切感。唉!我的老天爺,我對她真是愈看愈愛。我清楚自己已在戀愛了,希望不純是單戀吧!她該對我有一定的感覺。於現時的微妙關係下,我只好苦苦克制心中的愛慾,因怕惹她不快。如果可以選擇,我會擁她入懷,向她傾訴我這最後一個銀河人隱藏在心內的孤獨和痛苦。她明白我的痛苦嗎?

  我已失去了所有同類,失去了美阿娜,只剩下她。

  她那能直敲進我心坎的聲音,仿似伸手可掬的溫暖陽光,東一簇、西一束的灑射我被冰封的心靈大地,委婉的道:“多維空間的理念植基於能量的層次,不同的能量層次催生不同層次的空間。光明空間和黑暗空間是最明顯和極端的例子,它們與正空間是同一的空間,分別在它們處於空間的上限和下限,是空間最極端的能量狀態,故有不同的效應。正空間,光明空間,黑暗空間,三而為一 。”我道:“這個我大致明白,不過經女王說出來後,我更清楚了。”

  芙紀瑤似對我的巴結頗為受用,嘴角掛著一絲笑意,道:“除光暗空間外,其他的空間層次我們均視之為正空間,是所有物質和生命存在的地方,擁有不同的能量層次,這是空間的秘密,其神秘性不下於明暗空間。自大帝遇弒身亡後,我一直致力這方面的研究,而開啟這個秘密的鎖鑰就是精神力量,神遊的力量。”

  我劇震道:“我的天!女王這番說明令我茅塞頓開,我開始明白了!”

  芙紀瑤終於失守,香脣邊的笑意擴大,化為一個迷死人的微笑,像惱自己般秀眉輕蹙的道:“太久沒說你們的話哩!也久沒聽過,感覺太古怪了。”

  我忍不住道:“女王愛說我們的話嗎?”

  芙紀瑤吝嗇地收起笑容,微嗔道:“你想到哪裡去了。”

  我不敢放肆,乖乖的道:“請女王說下去。”

  笑紀瑤沉默下去,好一會後,道:“我想要說的,就是如果黑龍藏布能令空間傾斜,他就是宇宙第一個掌握著空間多維秘密的人,甚至擁有創造生命的能力,製造出絕色,因為生命也是一種能量,且令他有本領潛近、行刺大帝,而大帝卻無知無覺。當一個生物擁有如此超凡的能力,他將不受任何禁戒,故此他要得到某一欲得之物,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事情的發生。黑龍藏布想得到的,或許就是天馬,而伏禹你肯定是他能不能得到天馬的關鍵,當然其中仍有很多我們不明白的地方。”又道:“可以這麼說,黑龍藏布已破解了至少部分的空間密碼,他的可怕處在於他的深藏不露。如果可以明白他為何把天馬的事告訴哈兒哈兒,會對事情有很大的幫助。他當日沒有向你動武,大有可能因仍未能從毀滅候鳥神的戰鬥中復元,而非別的原因。”

  芙紀瑤的話,既有啟發性,更有強大的說服力,無限地拓展了我思域的視野。

  芙紀瑤朝我瞧來,輕描淡寫的道:“再遇上絕色,你可以克服心魔,視她為妖物嗎?”我坦然道:“真的要見到她才曉得。唉!我該怎麼說呢?”芙紀瑤有感而發道:“心魔正是我們阿米佩斯人最大的問題,你們人類該比任何生物更了解。生命似是漫無止境,但不論如何堅強,總有失落的一刻。我們有一個說法,就是千萬不要問『怎會是那樣的呢?』當你向宇宙發出這個問題,會陷進絕地,永遠沒法逃出去。事實上答案並不存在,至少不存在於宇宙之內。所以在我的國土內,我默許墮落城的存在,讓阿米佩斯人有個燃燒生命的地方。”我大有同感,美麗的女王並不是我想像中那麼不近人情。問道:“女王有時也會感到失落嗎?”芙紀瑤淡淡道:“任何阿米佩斯人都可以放縱,唯獨我不可以有這種情緒,因為我們置身在殘酷的戰爭年代。魔洞部人不會有七情六慾,因而絕色那套在他們身上不起作用。拜廷邦人是礦物式的生命體,絕色對他們的影響亦是有限。故此我們阿米佩斯人成了絕色最喜愛的獵物,她亦是我們的頭號公敵,我曾數次追殺她,均被她以狡計逃掉。伏禹!”我給她忽然一聲“伏禹”喚得心都融化了,最要命是她正深深望著我,似是含情脈脈,且欲言又止,登時靈魂兒飛上了九天之上,應她道:“女王有甚麼吩咐呢?”芙紀瑤見我一副神魂顛倒的樣子,沒好氣的道:“你是宇宙內最有可能殺死她的人,皆因她絕不會放過你,你可以為我殺死她嗎?”我有一個非常古怪的想法,她這麼說不單止是想我為她除去絕色這個大患,真正的用意是為我著想,怕我因受心魔困惑,致再次為絕色所乘,而這回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而正是這個想法,令我不敢要求報酬,例如她的香吻。唉!假設她肯任我開條件,我定會求她一夜銷魂,為此我願付出任何代價,縱然是獻上生命。只要有此可能性,宇宙再不是那深不可測而冷漠的永恆,而是無比熾熱動人的美。當那一刻來臨時,再沒有進化,沒有生死,只有存在。

  斷然道:“伏禹不會令女王失望。還有是上參無念的飛行魔洞,是我答應過女王的。”芙紀瑤不知是否聯想到我索吻的事,俏臉紅霞乍現旋斂,別頭望著前方,避開我灼灼的目光,道:“你現在要到哪裡去呢?”

  我發現奇景似的雙目放光,心核發熱,卻怕冒犯她而強壓下心中的興奮,扮作若無其事的道:“我最想要追隨在女王左右,只恨我的兩個朋友不知所蹤,吉凶難卜,我必須回去看個究竟。”芙紀瑤平復下來,道:“我從隆達美亞趕來,設法尋你,發覺拜廷邦人在境內有異常的調動,由漠壁領軍,猜到與你有關,遂跟在漠壁之後。他們到達高關星時,並沒有發生戰鬥,所以你兩位朋友該已適時避開,逃過劫難,你不用擔心。”又遞來御神器,溫柔的道:“御神器已經我改造,只要碰上被改造思想生物的身體,可解開禁制,回覆過來。好好的運用它。”我大喜接過,收入心核,道:“女王到哪裡去呢?唉!真舍不得和女王分開,我從浮游世界回來後,可以到隆達美亞探望女王嗎?”這是我這回與她相逢後說得最露骨放肆的“情話”,不是不怕冒犯她,而是不吐不快,那會悶死我的。

  芙紀瑤默然片刻,以靜如止水的語調道:“我須到天象星去,處理天狼和秀麗的問題,你有手有腳,膽子又大,誰可阻止你到隆達美亞來呢?”我想不到她會以這種近似打情罵俏的方式來答我的無禮請求,喜出望外道:

  “這次該不會被殿壁彈開去吧!”芙紀瑤朝我望來,一副拿我沒法的嬌嗔神情,櫻脣輕吐道:“路上小心。伏禹!珍重!”倏地加速,登上光明空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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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四章

  我從黑暗空間躍出,回到正空間,飛進滿坦星所在的星塵區去。

  這個角人稱之為“迷離幻境”的水世界,是我在這茫茫宇宙找到大黑球和獨角的唯一希望。如果他們要找一個地方等我脫險後去和他們會合,就該是這個變幻無窮的隱蔽星球。她不但是最適合的藏身之所,且是我們齊心協力改造星驚的天然工場,還有比這個更理想的會合地點嗎?

  我神遊的道行仍處於小兒科的階段,或許如奇連克侖所說的,二百萬年後我或可純以神遊的方式去尋找那兩個傢伙,可是現在我連候鳥的思感能也不敢妄用,怕惹來對此特別敏銳的天妖絕色,那可就糟糕了。我怕她更甚於漠壁和他的巢艦大軍。

  事實上直至此刻,我尚未能百分百證實她是妖不是人,皆因我失去了她自盡後的記憶,那段記憶被夢還盜走了。

  夢還在我指節間閃閃生輝。對它我是敵友難分,心情矛盾,更隱隱感到它可能比絕色可怕。不過在進入塵海前,我是不會和它決裂的,而它也不會在抵達浮游世界前害我,只會幫我,否則就太沒道理了。

  我穿越一道寬若半光年的隕石流,滿坦星系出現前方,在漫空星塵和游離粒子的深處,星系的太陽輝散著濛濛黃光,一副力不從心的樣子。能在這樣的環境下存在的恆星,是個離奇的事實,宇宙有時真的不可思議。當我思索其中的物理奧秘,會得到一種深刻的滿足。

  與美麗的女王充滿啟發性的對話,令我對宇宙有全新的觀感和視野。自孩提以來,我便愛聽神話故事。而事實上,我眼前見到的正是活生生的神話,宇宙便是一個龐大無比、無窮無盡的謎。她是虛無最具體的表現,而虛無卻包含著所有的存在。極可能一切從“無”而來,再變為真實的存在。這是多麼令人難以理解,因為完全超越了我們日常的觀念。芙紀瑤指出真空包含了宇宙所有物理,因為真空正是宇宙最難以了解的成分。從這個角度去看,能令空間傾斜的黑龍藏布,該是比上參無念更可怕的生物。這個想法產生另一個疑團,黑龍藏布怎會容許上參無念製造飛行魔洞呢?那不單毀滅宇宙,也力能毀滅他。

  進入滿坦星系的內空了,我有限度的撒出思感網,登時又喜又驚。喜的是星球上確有生命在活動,驚的是只有一個生物。

  我沒法測得切實,因為對方正處於潛隱伏擊的狀態,幾與滿坦星的海洋混合為一,且武藝高強。

  我穿破大氣層,落在對方藏身的海洋旁一塊巨石上。

  “蓬!”

  一道黑影破水而出,卻沒帶起半滴水珠,凝定半晌,再橫空飛至,渡過以“地裡”計的海面,直撲而來。

  我張開雙手,準備和此生物來個久別重逢的歡迎抱禮。

  豈知竟抱了個空,被對方探伸過來可長可短、粗壯有力的尾巴卷個結實,舉上了半空。神采飛揚的獨角以他的方式呵呵呵笑道:“伏禹呵!你竟然還沒死,真想不到!”

  我苦笑道:“你的尾巴!”

  獨角如夢初醒的放我下來,鬆開大尾,尷尬的道:“我忘了你不是角人,這是我們角人族歡迎至親的見面禮。”

  我聽得心底一陣溫暖,獨角顯然視我為至親好友,方會如此“情不自禁”。又想到他們角人都長有尾巴,誰先卷舉誰該是個有趣的情況。莞爾道:“哈兒哈兒那傢伙呢?”

  獨角頹然道:“我苦勸他多等你一會兒,他卻不肯聽我說。五百個宇宙年前他駕星鷲離開,不知到哪裡去了。”

  我坐下來,道:“發生了甚麼事?”

  獨角在我身旁坐下,嘆道:“事實上我也感到你會回來的機會很渺茫。你進入高關星基地,一去九個宇宙年,其間我和哈兒哈兒用盡一切辦法,仍沒法接近高關星。阻止我們的是非常怪異的力量,超乎我們認識的任何能量,不是頭痛欲裂,就是生命烙印受到解體的威脅。就在我們憂心得要命,無計可施的當兒,拜廷邦的大軍來了。哈兒哈兒還想拚死力戰,我則認為這樣犧牲是無謂的,如果你仍在世,該有保命逃生之法,遂硬架走他。當我們再返回高關星,整個星球消失了。我從未見過哈兒哈兒那麼沮喪,像失去了靈魂般。我載他來滿坦星,在這裡等待你二千多年,他沒說過半句話。直至五百年前一個早上,他一句『我受夠了』,便駕著星驚而去,再沒有回來。”

  我心中一陣感動,當初認識大黑球時,作夢都沒想過他是如此重情義的生物。不論他走到宇宙的哪個角落,踏破宇宙我也誓要找到他。

  獨角見我一言不發,說下去道:“我也是傷心得要命,只好化悲痛為力量,日夜練功,多儲點本錢去和拜廷邦的渾蛋拚命。現在見到你安然無恙,整個宇宙部不同了。”

  我心中一動,道:“我曉得那傢伙到了甚麼地方去。”

  獨角大喜道:“他到了哪裡去?”

  我道:“一定是阿米佩斯人的墮落城,只有那種醉生夢死的牛活方式,哈兒哈兒才可麻醉自己,忘掉悲痛。當日他在隆達美亞受了十多萬年牢獄之困後,第一個想去的地方就是此城。”

  獨角道:“我聽過墮落城,與浪人城齊名,卻沒有去過,因為那是隻容阿米佩斯人去的地方。據說是個追求物慾的處所,烏煙瘴氣,藏污納垢,奇怪的是阿米佩斯的貴族統治階層一直對此視若不見,置若罔聞。”

  又興奮道:“我和你去找他。這小子只肯聽你的話。”

  我搖頭道:“不!由我一個人去找他。”

  獨角愕然道:“為甚麼?”

  攤掌,御神器現身其上,閃動異芒,奪人眼目,牢牢吸引了獨角的目光。

  我微笑道:“這就是思想改造儀的靈魂,拜廷邦因它而擴展霸權,亦會因它而失去霸權,一切要看你老哥的努力。”

  接著詳細解釋御神器的來龍去脈,又指出御神器是奇連克侖威懾宇宙的神兵異器。

  最後道:“此寶經阿米佩斯至高無上的女王芙紀瑤親手改造,只要你拿它觸碰族人或任何被改造生物的身體,可解開其思想禁制,不用我說你也知眼前首要之務是去幹甚麼,當然不是陪我千河萬系的去找那個沒有耐性的傢伙渾球。”

  說畢把御神器放在獨角手裡。

  獨角全身一陣抖顫,興奮得沙啞著金屬聲音嚷道:“你的宇宙!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不但沒死,還成功了。”

  我沉聲道:“行動須小心,不容有失。以你目前的功夫,加上超凡的探敵能力,該可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族人聚集的地方,再發動一次突如其來的叛變。到你解放全族,必須遷移到拜廷邦人勢力不及的遙遠僻處,趁拜廷邦人白顧不暇的千載良機,全力復國,憑你新得來的知識和對拜廷邦人的了解,建造針對性能旅航明暗空間的飛艦,切勿急於求成,於準備未足下發動,又或力圖解放其他種族。最好址等我和哈兒哈兒從浮游世界回來後,再從長計議。我要的是一擊即中,今漠壁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

  “颼!”

  獨角的大尾疾伸過來,反卷我一個結實,感動的道:“伏禹是我獨角在宇宙內最尊敬的生物,讓我給你一個遙遠星系的坐標,我們大概會以那區域作復國的基地,我們在那裡等候你的指示。”

  每個生物,都有個動人的故事。這是生命的特性,生命最不平凡之處。你認為平凡,只是出於不了解。

  大黑球從一條沒法子豎立的爬蟲,經三億多年自覺的努力,進化為能縱橫宇內的強橫生物,躋身高手之林,其間的歷程,超乎任何生物想像之外。

  我是最了解他的生物,從大家爾虞我詐,到幾經生死,建立超過六十萬年的深厚交情,雙方的夥伴關係已是牢不可破。沒有他,我絕不會到浮游世界去。因為我曉得如他錯過勇闖浮游世界的機會,會視為生命的缺陷。在我們間有份無形的合約,不論成功失敗,我們會共渡解放宇宙的輝煌歲月。

  我和大黑球都是宇宙孤獨的流浪者,同是宇宙的淪落人,但走在一起,便不再是形單影只。經過二萬個宇宙年的飛行,我出入明暗空間,這段旅程絕沒有虛擲光陰,我集儲了達百節的極子能量,更精微的戰氣,同時不斷改良肉身宇航的技術,學習如何融季候飛行和極速投射於一爐共冶。到此時已頗有得心應手的初成境界。

  對正空間我亦有全新的反思和新的領悟,全賴與心愛女王的一席話。

  “沒有生物能截下正進行季候飛行的候鳥神。”

  這是宇宙各種族認同的看法。但身為最後一頭候鳥的我,卻不認為這禁得起考驗,一如候鳥神之盾,還不是給黑龍藏布破了。記憶猶新的是,在漠壁包圍網的力場內,季候飛行壓根兒派不上用場。

  之所以有沒法截下作季候飛行的候鳥此一錯覺,原因在於對正空間的不了解。

  以前我對季候飛行是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被芙紀瑤一語驚醒,季候飛行事實上乃神遊級的飛行,源於候鳥神本身是天生神遊級的生命體,故能令候鳥神傲然獨(空)立於所有生物之外。

  神遊級的飛行,飛行的是神遊級的空間。就像黑龍藏布能傾斜和扭曲正空間,那是正空間不同的能量層次。只要那生物掌握多維正空間的密碼,便能擊落季候飛行的候鳥神。這個認知非常重要,否則我死了仍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對我們人類或大多數生物來說,習慣了以光速為極限的空間,養成了長、寬、高和時間的簡單四維觀念。可是複雜的多維空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大帝號的終極宇航技術宇宙搖滾,泄露了這方面的玄機。

  空間的多維結構絕不是“三文治”式的,最上和最下的兩層是光明空間和黑暗空間,夾在其中的是正空間。假設真是這樣子,每次大帝號從明到暗,必須像我們眾生物般以正空間為踏腳石,正空間成為必經之路,這是宇宙物理,沒有東西能違反。但是觀乎大帝號搖滾於光明和黑暗,可見空間至少是“馬蹄形”的能量結構,兩個盡端分別是光明和黑暗空間,既分隔又可直接跳躍。

  空間是立體的,當這個馬蹄變成立體空間,其複雜度完全超乎了我思考的能力。無論如何,我總算對空間結構有個初步的定案。

  煉金星河出現前方。星河位於阿米佩斯王國的邊緣區域,除墮落城所在的星系外,其他均是未經開發的星系,部分存在低等的生命。在芙紀瑤的默許下,煉金星河成為一個沒有王法的空域,也使墮落城與成為過去的浪人城齊名宇宙。兩城最大的分別,是墮落城為阿米佩斯人的私家樂園,嚴禁外人。

  思感網撒出。

  對絕色我再沒有顧忌。

  我和她的事始終要解決,不過最好是到塵海後解決。經過二萬年的修行,我和陽魂進一步融合,再不是以前的伏禹。她如敢來找我,我只好和她周旋到底。

  在下方二百光年處陣陣能量的激烈波盪,透過思感網傳送回來,極不尋常。

  我想也沒想的躍往光明空間去,施展極速投射,化為極子束,往目標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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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五章 臨終遺願

  尚未抵達目標空域,我已掌握到發生了什麼事,臭名遠播的空盜蝠賊族正攔空截劫一艘阿米佩斯人的宇航船。

  阿米佩斯人駕的宇航船,是艘有宇鳥級十分之一大小、擁有強大護盾火力的武裝太空戰艦。只恨雙拳難敵四手,攻擊她的蝠賊艦每艘只有她一半的尺碼,卻達二十七艘之眾,形相與聖土的生物蝙蝠沒有半點相像,反似渾身尖刺的刺蝟球,動作的靈活如神,教人嘆為觀止。每根尖刺都可以發射粒子束,又可直接撞擊獵物,其進攻退守,根本是無從揣測,難怪宇宙生物聞之色變,畏之如虎。

  阿米佩斯人的飛艦落在絕對下風,其能量護罩已是油盡燈枯,艦身多處破損,左衝右突,仍沒法脫出重圍,被蝠賊艦碰撞和粒子束擊中時產生的能量光雨,隨她飛行的路線不住從艦身激濺,仿如負傷灑血,實際上命已垂危。

  我提升至速度的上限,希望趕在阿米佩斯人的太空艦解體前施以援手,卻也清楚憑我現在的實力,對上這麼一大群窮凶極惡的空盜賊艦,白保逃生有餘,克敵制勝仍嫌未足,若妄自逞強,一個不好會賠上老命。只是真的沒法視若無睹,袖手不理。不管受襲的是否芙紀瑤的子民,我就是看不慣欺凌弱小的強盜行為。

  同時心中暗自奇怪,雖說煉金星河位處阿米佩斯王國的邊緣區,但始終屬阿米佩斯的領域,公然侵犯阿米佩斯的國土,會惹來芙紀瑤的反擊,空盜沒長腦袋嗎?怎會這般不智?而且阿米佩斯人乃宇宙三大最強橫種族之一,豈是好惹?要偷要搶,理應向別的弱小民族下手。

  “轟!”

  我剛從光明空間回到正空間,阿米佩斯飛艦爆為漫天光雨,爆炸波強烈衝擊下,蝠賊的刺蝟艦往四外隨波拋擲,其中最接近的兩艘更吃不住毀滅性的能量波盪,與阿米佩斯艦同歸於盡,化為飛灰。

  阿米佩斯艦肯定裝置了威力龐大的自毀系統,於此走投無路的絕境啟動引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我一時抵不住狂暴的能量波,身不由主的被浪鋒送離現場。

  在我思感網失效前的一刻,我捕捉到一艘小型飛船從爆炸的核心逃出來。眼看刺蝟艦群自顧不暇,無力阻止的一刻,一個生物以粒子射線的方式從其中一艦衝出來,直往欲逃走的小飛船追去。

  我毫不猶豫,化身極子,擺脫爆炸波,憑先前認定的方向位置投去。

  我的思感神經回覆過來,逃亡船和追殺者重現思感網上。兩者的距離不住拉近,照我猜估,二十下心跳內,小飛船會被追上。如此凶殘成性、殺人如麻的蝠賊,幹掉一個等於做一件好事。也暗自驚慄蝠賊中有如此強橫之輩,縱然正面災鋒,要殺他仍非易事,其能量形式肯定高於微子的階次,一時間我也沒法掌握了解。幸好在現時狂暴的形勢下,我可發揮孫子出奇不意的兵法精要。

  最佳的掩護是爆炸波,我乘著波鋒往逃亡小飛船彎過去,直到此刻,追逃兩方還察覺不到我的存在。

  在正常情況下,我的極速投射只能走直線,但在爆炸的浪潮影響下,我首次以曲線進行投射。

  “鏘!”

  夢還在我的指示下,化為極子能量劍,結聚在我能量束的尖端,人劍合一的脫離爆炸波,往下方掠至的小飛船投去。

  此時蝠賊愈追愈近,離小飛船不到百地米的距離,而伏某剛好殺至。

  小飛船掠過。

  蝠賊能量變動,速度大幅減慢,顯是駭然驚覺我這個偷襲者的存在,亦確是了得,且臨危不亂,竭力反擊。真想不到如此高明之輩,竟會淪為賊寇。

  蝠賊驀現真身,主體狀似人形,長逾二米,該是頭顱的部分沒有五官,像個橢圓形的蜂巢,密密麻麻滿布小凹洞,身體是一雙大翅膀,四肢與翼連體,腳爪長而鋒利,通體黝黑卻密布紅線,邪惡恐怖。

  這是個強頑的生物,頭部等於一個超級的感應儀,類似獨角的角;身上的紅線則為能量輸送網絡,令它擁有強大的戰力。

  不過它現在卻是被我攻個措手不及,倉皇應戰。

  “蓬!”

  一個火紅的能量盾從它頭部噴出來,硬攖夢還的鋒銳。

  “轟!”

  兩股能量相擊,敵盾破碎,卻出乎我意外的成功化去夢還大部分的能量,只余小部分命中它,但仍被它高舉雙翼擋格,沒法擊中要害。

  蝠賊發出尖銳難聽的嘶叫,似是從頭部每個小凹洞同時逼出來,形成強烈的音波,令我生出不想聽下去的厭惡感,換了我是以前脆弱的人類,光是其音波能量足可將我輾成碎粉。

  光雨在它雙翼處爆濺,蝠賊吃不住衝勁,似被狂風刮起的落葉般往空間深處翻滾遠去,再不成威脅。

  我被反挫的力道撞得朝後急移,輕鬆的收回夢還,同時連珠射出十多個磁元雷,賞給朝小飛船追來的賊艦。雖然力不足要它們艦毀人亡,卻肯定可以使它們無法繼續追來。輿陽魂合一後,又經二萬個宇宙年渾融修煉,磁元雷從極子級登上神遊級的階次,即使對上上參無念之輩,他們亦難以像從前般輕易消受。

  我再化為射線,朝小飛船追去。

  毫無困難地,我以極子射線的方式,從船頂像絕色鑽入星驚般進入小飛船的駕駛艙內,坐到駕船的阿米佩斯人的座位旁。

  此君是個以人類標準看頗英俊的阿米佩斯男性,體型魁梧結實,頭髮藍得閃亮,有雙金黃色的眸珠,穿的是橘紅色的能量盔甲,見我闖進並沒有特別的驚異,反有如釋重負的神態。很快我便曉得原因,他的心核已碎,純憑所剩無幾的能量撐住心核,隨時形神俱滅,只有神才救得了他,我則是沒法可想。

  那人瞥我一眼,失聲道:“韋典拿大公!”

  能量延伸過去,助他保住心核,沉聲道:“有什麼話快點說出來,我會盡量玉成你的遺願,縱然有我助你,你仍捱不了多久。”

  那人嘆道:“我是『鬼諜』鋒原侯爵,你認不得我了。你的外貌亦變了很多,唯一沒變的是戴在指上的夢還。能遇見你真好。唉!我很害怕。”

  “害怕什麼?”

  鋒原慘然道:“當然害怕死亡,既害怕從此灰飛煙滅,不留半點痕跡,又害怕死後不知會變成什麼。真古怪,事實上我心境平和,想到很多以前沒想過的東西。”

  我真的不知該如何安慰他。生和死,主宰著整個人類的哲學思想和文化的發展,想不到連能縱橫宇宙,似擁有無限生命的異族生物,仍逃不出這個緊箍咒。

  鋒原道:“大神對我已非常仁慈,讓我在這個時候遇上你。我本以為難逃毒手,『蝠君』尤西斯命竟親自率眾來追殺我,就是剛才給你轟走的生物。他肯定不會罷休,大公須小心點。”

  我冷哼道:“他不罷休最好,我會幹掉他為你報仇。”

  蝠賊乃人人得而誅之的妖物,遇上他們我不會手軟,並不因鋒原而特別這麼去做,不過見他命不久矣,如此說出來可令他安樂點。

  鋒原露出感動的神色,有點羞慚的道:“我原本打算騙你去做一件事。唉!難怪我從沒有真正的朋友。換作我是你,絕不會插手去管這樁閒事,還結下蝠賊般的強仇,可知大公與我是完全不同的兩類阿米佩斯人,韋典拿大公……”

  我苦笑道:“說吧!”心忖這個人根本不值得去幫,可是在他臨終垂危的一刻,他說什麼由得他去說,如果是舉手之勞,便代他辦妥,否則忘掉算了。

  鋒原沉浸在臨死前極端的情緒裡,喃喃道:“我想求大公到墮落城去,找一個叫采采的女人,告訴她……告訴她,我……我愛她,告訴她:她是我唯一鍾情的女人。”

  我為之氣結,他的遺願竟就是這麼一回事。回心一想,若自己陷於他的境地,恐怕遺願也是學他般託人去向芙紀瑤說同樣的話。心有同感下,我答應道:“放心吧!我定會為你辦到。如何找到她呢?”

  鋒原朝我瞧來,道:“采采是墮落城最性感的女人,你只要打聽一下,可輕易找到她。我要走了!”

  我道:“安息吧!”

  正要收回支持他的能量,鋒原叫道:“且慢!”

  我愕然道:“你還有什麼事要說?”

  鋒原道:“你竟不問我,蝠賊為何勞師動眾的來追殺我?”

  我聳肩道:“你若要告訴我,自會說出來,難道我要動強逼你說嗎?”

  鋒原急促地喘了幾口氣,但那只是下意識的動作,支持他的是能量,吸幾口氣實無補於事。他像猛下決心似的,道:“我知我的要求很過分,但我真的想知道一件事,大公可以玉成我的心願嗎?”

  還有什麼好說的,既答應了他,又是墮落城,只好道:“你想知道什麼呢?不要吞吞吐吐啦,爽快點說出來,否則永遠沒機會說。”

  鋒原道:“我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愛我。”

  我沒好氣的道:“只要你當她是愛你,便是愛你。人都走了,還怎樣可以知道呢?”

  鋒原露出堅決的神情,道:“根據銀河人的情況,只要生前有放不下的心事,死後會陰魂不散,我們既擁有他們的靈魂,死後的情況理該相同,所以我不是沒有知道的機會,這個可能性肯定存在。我要弄清楚她是愛我還是欺騙我的感情,才能安息。大公!可以幫我的忙嗎?”

  我聽得有點毛骨悚然,小飛船仍以光速飛行,進入煉金星河的範圍,舷窗外是燦爛的星空,出奇地蝠賊沒有追來,該是蝠君尤西斯命被我重創了,這是唯一的解釋。道:“我可以做到的,是為你去直接問她,至於她肯不肯回答,又或說謊,我都拿她沒法。”

  鋒原精神起來,雙目閃著異芒,興奮的道:“我有更好的辦法,就是你代我拿我答應為她尋找的定情物去找她,再看她怎樣對待你,該可以曉得她是不是愛我。”

  我嘆道:“這算是好辦法嗎?”真想收回能量,讓他撒手歸西,但是看他回光返照的興奮模樣,又不忍心。這回真是自找煩惱。

  鋒原忙道:“大公見諒,是我解釋得不夠清楚。你不是以韋典拿大公的身分去見她,而是以我的身分去見她。這是我的一個秘密,也是我之所以被稱為鬼諜的原因,就是我可以化身為任何形狀的生物。只要讓我掌握某生物的物質形象,就可以將自己複製成該生物,理論上我可以變作你,可惜只限於形象,但若扮作能量級數在我之下的生物,幾全無破綻。這是獨一無二的本領,拜廷邦人在這方面與我是沒法相比的。”

  我皺眉道:“可惜我沒有你的獨門本領。”

  鋒原道:“我這個本領來自我稱之為『復魂串』的寶物,只要你花點時間,便可以掌握它。以你的能力,對我裡裡外外該一清二楚,保證不會露出破綻。我現在沒能力拿出寶串和定情珠交給你,待我死後,你撿走便成。”

  說畢最後一句話後,他支持不下去,心核碎裂,真身化為粒子,再不存在宇宙內。至於他是不是陰魂仍在,又魂附我身,就要天才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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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六章 圓門之夢

  湯姆隆那丹城,人稱墮落城,位於湯姆隆那丹星系第三顆行星,也是星系裡最美麗和氣候溫和的星球,比聖土地球大上少許。

  若要用一句話準確的形容墮落星,那她就是一個超級火山的嫡親兒子。大火山矗立在占地表三分之一、星球上唯一大洲的核心處。在以億計的歲月前,大火山經過非常活躍的時期,千萬次的爆發,傾瀉出來的熔岩幾覆蓋了整片陸地,形成千奇百怪的地理環境、多采多姿的世界。

  除大火山外,陸上再無高山,有的是波浪般起伏的緩丘和低崗,散布著無數寬廣的谷地,坦蕩的湖盆窪地和草原。最動人的是以沉睡了的大火山山腰以上的積雪為源頭,傾流而下的八道大河,從不同方向橫過整片大陸,注滿所有湖溪,奔流出海。

  溫暖的氣候,四季宜人的變化,造就丁最佳的生態環境,陸地被奇木異花覆蓋。層林如染,競相爭艷,色彩繽紛悅目,依河、湖、溪疏密有致地分布,像聖土地球般,內藏各式各樣從優越的生態環境繁衍出來的生命。

  海洋和河湖同樣熱鬧,充盈生機,長滿水生植物和水生物,每個品種對我來說都是新品種,令我大開眼界,但又似曾相識。

  我隱隱感到這個迷人的星球出自某位候鳥母親的妙手,因太肖似候鳥的風格了!

  名聞宇宙,被阿米佩斯人視為燃燒生命的終極樂園的墮落城,就是天衣無縫地融入這個夢幻般美麗星球的各式獨(空)立建築組群。

  要明白墮落城的結構,須從飛行生物的角度去了解。以百萬計、規模不一的建築單元,沒有一個是相鄰緊靠的,它們以疏散的形式,分布在山上、水上水下、密林、谷地甚至你任何想得出來的位置。不同的形狀、色彩,巧妙的建築布局,令每個單元均與環境融合為一體,化為大自然的部分。像一個似蜂巢的單元,內裡有可容萬人的龐大空間,嵌在廣闊的原始森林間,仿如一個令人饞涎欲滴新鮮可愛的果實,由此可想像其他。

  不過據大黑球閒聊時提起有關墮落城的內部情況,墮落城絕不像她外表般和平美好。那是阿米佩斯人人欲橫流的地方,到這裡的阿米佩斯人會拋開一切顧忌,享受物慾的刺激,盡顯其人性的幽暗和光輝。

  這是個「能元至上」的地方,當人人不擇手段的爭取更大的「財富」
  ,遂衍生出爭權奪利、聯群結黨、明爭暗鬥、欺凌弱小、偷搶拐騙等諸般惡行。

  墮落城是一個由大小勢力分割的、龍蛇雜處之地,每當勢力間達致鬆散的平衡,墮落城會出現歌舞升平的局面,反之則是連場火並,不過那並不常見。

  現在究竟是怎樣的一番情況?我很快會知道。

  小飛船進入湯姆隆那丹城裡,立即被墮落城的管治中心、負責星球日常運作的智能系統發覺,登入小飛船的通訊儀,甜美的女聲在駕駛艙內響起道:「鋒原先生,歡迎重臨湯姆隆那丹城,請在藍海船坪降泊,進行入城的檢測。」鋒原的復魂串的確是件寶物,保證讓見慣寶物的大黑球心癢難耐,但不易應用,功力差點有物亦無所用。鋒原說來輕鬆,我卻花了不少時間,始能掌握其訣竅。

  復魂串由三個圓球組成,原本的數目肯定在三個之上,每複製一個軀殼,會用掉一個圓球,代表著宇宙某種頂尖製造肉身的技術,令我眼界大開,不由讚嘆宇宙的無奇不有。

  寶串並不是改造已存的真身,而是產生一個新物質軀殼,讓你可以以替身的形式去應付這個宇宙,進行某個任務。複製的過程絕不能出錯,首先要把真身散掉,以生命烙印的形式收藏於心核內,然後心核透過復魂串,將思感神經掃描得來有關鋒原肉身結構的資料,鉅細無遺地輸入復魂串內,在圓球能量的作用下,鋒原的軀殼於焉重生。不過假身就是假身,比真身脆弱多了。

  最巧妙是復魂串將心核和新的軀殼連結起來,一如靈魂和肉體的關係,又或大黑球和他改建肉身的關係。透過新的軀殼,就像以前般感覺這個宇宙,與真身的作用無異。假如這個化身被毀,真正的我依然絲毫無損,感覺的確棒極了。

  整個化身過程耗用了我近一節的能量,但只看能瞞過阿米佩斯人的身分監定技
  術,誤認我是真的鋒原,便值回票價了。

  當然,如非我擁有阿米佩斯人的精氣,是過不了關的。大黑球以前到墮落城來,總要偷渡入境。

  化為鋒原可盡快完成鋒原的遺願,更是一種方便,由於鋒原是墮落城的常客,不用對應檢測的諸般問題,不會引起懷疑。

  如此的變作另一個人,可以瞞過絕色嗎?絕色追蹤尋覓的本領,是不可小覷的,她肯定是神遊級的生物,視遙闊的距離如無物,故能多次找上來,可是若我憑復魂串搖身化作另一個人,絕色仍能找到我嗎?我很想知道。與她的交鋒愈遲對我愈有利,至少該在從浮游世界回來後。

  我整個的變了,唯一沒變是心核。幸好我的心核,等於以前地母的陽魂,極可能是宇宙最難測的秘處。

  我駕著小飛船,破開大氣層,朝離岸遠處築在海面上可供數百萬艘寧航船艦停泊、仿如一大片陸地的停機坪飛下去。

  負責墮落城日常運作的智能系統,眾人昵稱之為「甜心」,承繼自我們人類的城巾智能管理系統,當然遠較我們任何人工智能先進,等於知道揣摩主人心意的忠僕,事無大小,均處理得井井有條,默默為城裡人打點一切。甜心是由眾人供養,凡進城者,均要付入境費,盛惠兩大個能元。「錢財」方面我不用憂心,因為鋒原頗為富有,現在纏在腰間的能元袋囊脹鼓鼓的,足有近百個能元。囊內還包括藏在那裡的夢還和鋒原所謂的定情珠。

  鋒原的遺物尚有一對「能量刀」
  ,給我裝在手肘的位置,至於他的能量盔甲,因過度破損,已隨他湮沒,我只好改造自己的盔甲,外形無異,功能也大同小異,以免惹人懷疑。

  入城有一定的手續和程序,在入境大堂進行,由甜心把關,過關後,我正式成為墮落城的一分子。

  我離開設在藍海船坪的入境大堂,飛度大海,依甜心的指示,先到被稱為「圓門」的建築物,進一步了解墮落城的情況。圓門是任何初到此境的菜鳥必訪之地,透過裡面的設施,可下載墮落城的玩樂指南到腦神經內。更重要的是讓軀殼接受墮落城獨有的「物身改造程序」,經改造後的阿米佩斯人,等於大程度的還原返祖為銀河人,重享「低等」物慾的樂趣、原始的感覺。由此可見阿米佩斯人對銀河文化的瘋狂迷戀。物極必反的情況自古皆然,我便曾偕美阿娜躲到聖土一個原始森林,過了十多個地年原始野人的癮。

  思感網撒出,搜索大黑球和星鷥的影跡。

  鋒原遣下要我交給美女采采的定情珠,四分之一個拳頭般大小,卻肯定非尋常之物,以我現時的識見能耐,亦沒法弄清楚它的玄虛。只知道是凝結成球的能最體,處於絕對的靜態,我嘗試以極子能分解引發,卻沒法破入它的結構。我有個直覺,不老實的人臨死仍變不了本性,鋒原在此珠上是有隱瞞的,絕不如他所說般簡單,加上他死前言詞閃爍,更添事情的撲朔迷離。由此推論,采采亦非墮落城最什感迷人的美女那麼單純。

  我收回思戚網,暗嘆一口氣。

  難怪絕色在浪人城沒有察覺到我和大黑球的存在,痛失幹掉我們的良機,此刻我深有同感。

  思感神經是透過對感應網上能量的結構、變異、位置的變化、形態,憑經驗和識見,作出最接近事實的分析。例如大黑球在網上某處與敵動手,我因熟悉大黑球的能量動態,可以辨認出是大黑球,但不是真的看到他。故當他處於常態,混雜在以千萬計的阿米佩斯人中,又經我即將體驗的「物身改造程序」變化了真身的官能,想純從能量形態去分辨出誰是大黑球,與大海撈針差不了多少。但奇怪的是連他的飛船也沒有影跡蹤。

  「呵!」我飛進了圓筒形入口,一股能量立即緊攫著我,甜心柔美的聲音在我耳邊呢喃道:「歡迎你成為湯姆隆那丹城的快樂人,在這裡沒有過去,沒有將來,只有現在。當你從城門的另一端飛出去後,你將是全新的生物,過去於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開放你的神經,開放你的心,開放你的身體。」我在直徑十個身長的圓形長廊緩緩飛行,不住深入,陷身圓門充滿色光如幻似真的天地裡,粒子有組織地一浪一浪衝擊著我物質的真身,改變我的分子結構,大幅增加水分子的含量。

  這是一場進化的脫衣秀,時間不住往過去調撥,一層又一層剝掉進化的「衣服」,最後剩下的就是「赤裸裸」的「人性」
  ,於我這個人類來說,尤具深刻的意義。對阿米佩斯人來說,只是化身為人類的超卓技術和手段,於我則是重返五千多萬年前的銀河人狀態,變回那時受愛恨和慾望支配的伏禹。

  血液重新在我體內滾動,皮膚充滿感覺,所有感官從極子能量的層次回覆到物質的水平,感受的奇異,不是任何語言能形容其萬一。

  難怪大黑球甫離開隆達美亞的海洋囚室,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這裡。他千辛萬苦改造自己為阿米佩斯人,為的也是這個玩意、人類獨有的經驗。我為人類的生命形式感到驕傲,可惜只有我一個人默默偷歡。

  義。開放你的神經,開放你的心,開放你的身體。」我在直徑十個身長的圓形長廊緩緩飛行,不住深入,陷身圓門充滿色光如幻似真的天地裡,粒子有組織地一浪一浪衝擊著我物質的真身,改變我的分子結構,大幅增加水分子的含量。

  這是一場進化的脫衣秀,時間不住往過去調撥,一層又一層剝掉進化的「衣服」,最後剩下的就是「赤裸裸」的「人性」
  ,於我這個人類來說,尤具深刻的意義。對阿米佩斯人來說,只是化身為人類的超卓技術和手段,於我則是重返五千多萬年前的銀河人狀態,變回那時受愛恨和慾望支配的伏禹。

  血液重新在我體內滾動,皮膚充滿感覺,所有感官從極子能量的層次回覆到物質的水平,感受的奇異,不是任何語言能形容其萬一。

  難怪大黑球甫離開隆達美亞的海洋囚室,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這裡。他千辛萬苦改造自己為阿米佩斯人,為的也是這個玩意、人類獨有的經驗。我為人類的生命形式感到驕傲,可惜只有我一個人默默偷歡。

  每深進些許,我就變化了一點,生理和心理均被改變,感覺越來越熟悉,充滿著得而復失的歡娛,這樣全新體驗的“度假”,是我事前沒想過的,別開生面。忽然間我充滿了生趣,不論是找尋大黑球,又或為鋒原找尋采采獻上定情珠,都不是苦差而是樂事。我就像飛過時光和進化倒流的神秘通道,在平凡和超卓、卑俗與神聖的交叉點翩然起舞,現實與逝區的夢,一時間已難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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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0 14:27: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七章 危險生物

  我飛越一道大河,高臨一望無際的草原,心中忽發奇想,我現在的情況就是不論如何闖禍鬧事,都不會有甚麼負擔不來的後果,大不了一走了之,誰能奈何我?

  心中同時響起芙紀瑤的話——在宇宙漫無止境的時間尺度下,凡是不受禁戒的東西,始終會發生。一陣驚懼慄然涌上心頭,我會不會變成這樣完全失去自製的生物,應驗奇連克侖的預言,當我失去一切希望,將變成殘忍好殺的生物,將怨憤發泄在毀滅和破壞上。

  我專揀僻靜無人處飛去,讓自己多點思索的空間。或許因變成另一個人,又經返祖的改造,令我更能反省自身的情況。

  奇連克侖正是不受禁戒的生物,不過他仍有一個明確的目標,未致完全失控,但在達致目標的手段上則沒有任何顧忌,甚至滅掉我們全人類。我現在走的是不是奇連克侖的舊路呢?所以他說終有一天,我會步上他的後塵。

  此時警兆忽現,思感擴展,一個阿米佩斯人顯現在思感網上,正朝我飛來。

  我暗吃一驚,不是因此人以我為目標追來,而是一時間我競沒法掌握他的虛實。換作是以前微子級的我,只會當他是一般的好手;現在的我,卻看穿他大不簡單,肯定是能深藏不露偽裝普通好手的高手。如此的一個生物,理應縱橫宇內,為何竟會到墮落城來混?

  “鋒原!”我好奇心大起,往下落去,踏足一道小溪旁的石上。溪水清澈,令我有大喝幾口的衝動,看看水質和聖土的水在味蕾上有何分別,再次享受水化為血,又或變成汗排出體外的原始感覺。同一時間,我機警的把能暴露我身分的夢還和定情珠,放人腳下的泥層內,再以能量封閉。

  來人在上方掠過,降落小溪對岸,是個高個子的阿米佩斯男性,戴著圓形精巧細框的眼鏡。我的天!是眼鏡。即使在我們銀河人的世代,這玩意早成為歷史文物,偏是這傢伙故弄玄虛的配上一副。我不得不承認他戴得頗好看,眼鏡微妙地改變了他的外觀,使他尖削的臉龐多添幾分秀雅的書卷氣,棕色的小眼睛變大了,薄脣片看來也沒那麼輕浮,讓他在整體上帶點滑稽惹笑的魅力,儘管我曉得表裡絕對不一
  。

  他的衣著更勾起我強烈的懷舊感觸,是古時聖土曾流行的條紋燕尾禮服,剪裁得體,頭上再加一頂高帽。此君的出現,令一切荒誕起來。就像上參無念、漠壁級的高手,到這裡來扮小丑,而目標則是我這個假鋒原。

  他誇張的揭帽作個九十度鞠躬的見面禮,到帽子回到頭頂,另一手托托眼鏡,似在調較焦點,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乾笑道:“大名鼎鼎的鬼諜,我的老拍檔,世事往往出人意表,誰想得到你仍能活著回來?”我恍然而悟,他剛才古怪的表情,怕就是伴隨他那種笑聲的笑容。他的笑也不是真笑,而是虛有其表的模仿,得其形而失其實,像大黑球初期模仿我的那種笑。

  這是不是與大黑球有關係?由他把笑的風氣傳到墮落城來。如果我猜想屬實,大黑球肯定是墮落城有影響力的名人,找他再非難事。

  同時頭痛起來,我可以透過復魂串成為毫無破綻的鋒原,卻沒法移植半分他生命烙印中的記憶,肯定不到十句話就露餡了。唉!還有甚麼好說的,文的不成來武的,打不過便逃。

  我冷冷道:“你是我的老拍檔嗎?”他又哈哈乾笑兩聲,聳肩道:“對!我根本不是你的老拍檔,該說是老相好才對。可見我這副經變身大師改造的新身是多麼成功,竟能瞞過你鬼諜的眼睛。”

  我呆了起來,不知該否出手,一時沒法明白他在說甚麼。

  他滴溜溜的連轉三圈,長長的燕尾揚起,到再面對著我,一手收在背後,另一手輕按胸前,道:昔日的我叫絕情女,今天的我人稱頑童比爾。現在的墮落城,如果要找一個還對你懷有善意的人,該就是我比爾。其他人只想拿你去領賞。幸好我比任何人先一步找到你,否則你栽了都不知怎麼一回事。哈!你可知我為何要變身,還要變成男的?”我開始有點興趣。

  他肯定在胡縐,用意在誆我。這顯示他雖能看穿我的假軀殼,卻看不穿隱藏在心核內的真我,所以裝模作樣,冒充是我的老相好。其說辭是荒謬的,但在墮落城這麼一個處所,任何荒謬的事都可能發生。又鋒原能活著回來,為何是令人感到訝異的事?為了甚麼,鋒原變成人人欲除之而後快的獵物?懸賞者是何方神聖?又這麼一個超卓的生物,為何要冒充絕情女來騙鋒原?凡此種種,均引起我尋根究柢的好奇心。

  生命忽然充滿探奇尋幽的生趣。

  我道:“你愛變作甚麼便變甚麼,需要一個原因嗎?”比爾白我一眼,接著雙手叉腰,“大發嬌嗔”的道:“你這個貪心鬼負心漢,雖然人人都知愛情這玩意不會長久,但哪有像你今天才山盟海誓,明天便移情別戀,愛上采采那娼婦,害我絕情女無情可絕。以往哪有人拋棄我的,我的聲名全敗在你手上,只好變身來遮羞。你要賠償我的損失。”我看得聽得全身都泛起雞皮疙瘩。我的老天爺!這是絕對物質的人類感覺。圓門的返祖改造的確了不起,久違了的生理反應回來了,我享受這種“重返人間”的滋味。

  由此更覺比爾大不簡單,只看他能叫出采采的芳名,又熟悉絕情女和鋒原的關係,便知他對鋒原下過一番功夫。也更令我大惑不解,憑他的本領,要收拾鋒原該是十招八招的功夫,何用花這麼多心神氣力?其中定有我不清楚的原因。

  我不知如何答他方算得體,冷哼一聲,以示我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比爾擠出訝色,回覆從容,垂手奇道:“鋒原你不是一向膽小嗎?怎麼現在一副不將懸賞放在心上似的。哈!你以為我在嚇唬你。我說句老實話吧!這回你是裁定了。出賞的是有誘惑化身之稱,可男可女的『人妖』寶瓶,她聲言只要誰能把你生擒活捉,送到她的手上,她會奉上一萬個銀元,另贈她寶瓶內神丹一顆,這是墮落城內史無前例的重賞。現在凡想得賞的有志男女,個個摩拳擦掌準備拿你。尤其你鬼諜向以行蹤飄忽、精於躲逃著名,更添這個捕獵遊戲的趣味。哈!捉拿鬼讜已變成全城最熱門的精采玩意。”又正容道:“現在你的唯一救星就是我。寶瓶自她一夜情人的生意大有斬獲後,已成為墮落城最有影響力的巨頭之一,如果沒有我幫你,你想逃都逃不了,後果慘不堪言。”我沒好氣道:“你憑甚麼幫我呢?”比爾嘴角露出一絲我翻譯作奸狡的表情,輕鬆的道:“你該問的是我為何不念舊惡的幫你。當然是有條件的,只要我能助你逃離墮落城,到達安全地點,你必須和我分享涅尼迦南的秘密。據我所知,整個星系已被寶瓶封鎖,任你鬼諜潛蹤匿跡之術如何了得,也要一籌莫展。這是公平的交易,否則你將後悔莫及。”

  接著好整以暇的道:“我助你脫離險境的方法很簡單,就是讓你變成另一個人,就像我從絕情女變成頑童比爾,此事只有我一個人可為你辦到。然後我們大剌刺的離開墮落城。同意與否,你一句話。”

  電光石火間,我明白了,關鍵處就是比爾剛提出來,但我仍不知道是甚麼東西的『涅尼迦南』。鋒原正因得到有關涅尼迦南的秘密,因而受到蝠賊冒著開罪芙紀瑤之險的攔空截擊。要爭奪涅尼迦南秘密的還有其他強手,寶瓶可能只是其中之一。而比爾的如意算盤,就是騙得我的合作後,以避重就輕的策略帶我離開險地,再憑他的真正實力,若我真是鋒原,還不是任他宰割。此計最巧妙的地方,就是如鋒原確信他為絕情女變出來的,根本不會把他放在心上,既有人如此大力幫忙,何樂而不為?

  比爾肯定不是蝠賊的一黨,否則該知鋒原有個“夥伴”。

  我道:“變身大師是你的奴才嗎?怎知他會聽你的指示辦事。如果他出賣我,我豈非真的栽到家?”比爾伸掌攤開,向我展示一個黑黝黝的正立方體,胸有成竹的道:“別人或許不知道這是甚麼東西,但你鬼諜當比任何人都清楚,變身大師可以拒絕這樣的寶貝嗎?”我心中猛顫,直覺感到這是來自魔洞部的,內蘊龐大無比的黑暗力量,雖然仍摸不透它是甚麼東西。故作震驚的道:“這不是魔洞部人的鬼玩意嗎?你是怎樣得來的?”比爾收回立方體,得意揚揚的道:“算你有眼光,這正是魔洞部人的魔精,是我們阿米佩斯人人欲得之物,變身大師可以抗拒它的誘惑嗎?”

  說真的,我仍摸不清楚魔精的價值在甚麼地方,但聽他語氣,顯然是極難得之物,不由疑心大起,決定詐他一詐,以觀其反應。心生一計,若無其事的問道:

  “魔洞部人是不是憑此以建造他們的終極宇艦飛行魔洞呢?”比爾明顯地呆了一呆,雙目異芒遽盛,旋又斂去,沉聲道:“你是從哪裡聽回來的?”我心中的震駭,不在對方之下。直到此刻,仍然感應到他驟聞之下涌起的殺氣。此人肯定是來自魔洞部的奸細,故既擁有魔精,又因我曉得他們的大秘密而動殺機。他絕不是我熟悉的上參無念,鬼少昊和摩柯僧雄又被我幹掉,如此般的高手是誰,已是呼之欲出,大有可能就是魔洞部四將之首那個生物。我登即生出全力與他周旋到底的決心,再不敢掉以輕心。

  涅尼迦南究竟是甚麼東西?竟能令魔洞部現時的第二號人物紆尊降貴來此進行間諜活動。

  欲擒允縱,我淡然自若的道:“我是做哪行的?當然知道你不曉得的事。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弄清楚,否則交易拉倒。”比爾回覆強制的平靜,道:“說吧!”我道:“你怎知我已得到涅尼迦南的秘密?”說畢這句話,我感應到他暗裡提聚能量,若一言不合,立即出手。對他來說,此為下下之策,因為要收拾鋒原,不是三招兩式可以辦到,激烈的能量互擊,肯定會引起全城注目,而這正是比爾的為難處,也是他絞盡腦汁來騙我入局的苦衷。

  比爾沉著的道:“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消息得自通天長老,此人不但是墮落城消息最靈通的人,更是研究銀河文化的權威,所以成了城中七大巨頭的受薪顧問,寶瓶一夜情人的生意正是出自其腦袋。當我曉得寶瓶向你發布懸賞令,我便找通天問個究竟,至於通天為何肯告訴我,恕我不能透露。”“人妖”寶瓶、變身大師、通天長老,這些稱號新奇有趣,墮落城確實是能者雲集的好處所,只看比爾辦起事來亦諸多顧忌,我也收起輕忽之心,再不認為自己可肆無忌憚的闖禍鬧事。

  入鄉隨俗,墮落城自有她的規矩戒條,每一個經歷圓門入城禮者,均由甜心宣示須遵從的戒規,違者最嚴重的懲罰是被甜心定為公敵,那時星球上所有人會群起攻之,至死方休。次一等是沒收財產兼驅逐出境,永不許再踏足星系半步。此為遊戲規則,沒有人可以例外,而墮落城的妙趣正在於此。我身為銀河人,比任何阿米佩斯人更明白遊戲的真義。

  其中一項天條是由芙紀瑤親自頒下的,就是除非對方被定為公敵,否則嚴禁殺人,這是她肯容忍墮落城存在的底線。另一天條是公平交易保護令,一買一賣,絕不容許欺騙狡詐的情況出現。例如我找變身大師換新的軀殼,一旦成交,變身大師固不可欺騙買家,別人亦不準破壞阻撓。

  一切由甜心監察執行,她既是忠誠的公僕,也是無庸置疑的統治者,只有芙紀瑤可以改變她。正是因為甜心,芙紀瑤間接地管治這片燃燒生命的奇異地域。甜心永不會變為暴君,亦不容任何暴君出現。如此情況,在銀河文化中從未出現過,這是不是最理想的統治生態?我很快會知道。

  爾虞我詐,我欣然攤手道:“成交!下一步該怎麼走呢?”

  比爾奸謀得逞,輕鬆起來,道:“隨我來!”

  說罷拔地而起。

  我隨後緊追,心忖和這個肯定是墮落城最危險生物的鬥爭,正式揭幕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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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八章 聖土文化

  前方躺著一個大湖,湖水晶瑩清碧,在柔陽照射下閃閃生輝,秀麗的山巒迤邐湖畔,山岸林木參天,繁花似錦,湖面彷彿懸空天鏡,配上山林景色,妖嬈神秘。

  以百萬計前所未見,超乎我想像之外的奇禽異獸,群集在這個世外桃源,生機洋溢。這是星球上的無人地帶,墮落城墮落而不下流,嚴禁殺生。阿米佩斯人到這裡是要投入銀河人的舊夢中,享受從宇宙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法得到的銀河人獨有的生命感覺。我則像離鄉別井忘記歸家的遊子,於六千多萬年的外游後重返故鄉。有好一會兒的光景,我真的以為自己在聖土的上空飛翔,當人醒夢碎的一刻,心中充滿椎心苦澀的哀傷。

  俱往矣!

  與我並肩飛行的比爾耳語道:“變身術是我們阿米佩斯人自得到銀河人的精氣,開始第一階段進化後興起的一種專門技術,曾流行一時,可是當進化在二百萬個宇宙年前踏入第八階段,這門技術因需求大減逐漸式微,更因其效果不彰而被人捨棄,這方面你該很清楚。”

  我清楚個屁,坦然道:“我對變身術從來不感興趣,你為何要特別解釋呢?”

  比兒耐著性子道:“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變身大師在我們的計劃中能起的決定性作用。對我們來說,透過分子的重新組合,稍有點功夫的都可以改變自己的形體外貌,但在變身術的角度看,那隻屬量的改變,而非質的改變,既不能予別人新的感受,更須損耗能量去維持,毫不划算。不過一般的變身術事實上好不了多少,雖然能製造出一副新的軀殼,持恆永久,卻是表裡不一,真假分離,真身只能透過假身間接地去感受反應,猶如隔著一堵無形的障礙。”我記得大黑球的情況,經過四度變身改造,仍沒法享受阿米佩斯式的男女之歡,令他引以為平生大憾。

  雪花忽然從天空灑下來,由疏轉密,一忽兒我們陷身在白雪茫茫的天地裡。冰雪觸上肌膚,寒颼颼的,使我重溫逝去了不可輓回的感覺,聽著比爾對變身術的評析,尤感復魂串的了不起。

  比爾續道:“變身大師最近才在墮落城聲名崛起,他的技術已臻登峰造極的層次,將變身術的缺陷完全扭轉過來。經由他,真身可以直接投射轉化為另一副新軀殼,真假如一,最厲害是可以瞞過甜心的檢身器,變成另一個人,再沒有人可以看破你是鋒原。”我心忖如此變身大師等於活的復魂串,由此推之,變身大師該是極子級的高手,那墮落城的確是臥虎藏龍的地方。

  比爾見我沒有反應,還以為我懷疑他的話,鼓其如簧之舌來說服我,道:“變身大師之所以被尊為大師,是因他的投射轉化術亦可以應用在玩偶人的製造上。寶瓶一夜情人的玩意,其意念起自通天長老對銀河人精氣原性後遺症的研究,但要實現,還須變身大師的技術支援,才能成就大業,使他成為墮落城最有影響力的人之一,為此聽說寶瓶要向變身大師獻上真身,哈哈!”我雖然對寶瓶的一夜情人沒半丁點興趣,卻對甚麼精氣原性後遣症感到好奇,因為與我們人類有關係,且涉及芙紀瑤,當然知道得愈多愈好,忍不住旁敲側擊的間道:“通天長老的理論有甚麼特異之處?”

  比爾欣然道:“通天長老指出,銀河人有一種與生俱來原始孤獨的感覺,我們吸取銀河人的精氣後,雖屢經演化,這種基本的感覺仍是揮之不去。情人正是寮治此症的聖藥,可舒緩那種伴隨銀河人精氣而來又永遠無法全然解脫的寂寞,故生意長做長有。你鋒原正是此道的愛好者,該比任何人更明白通天長老的情人理論。”

  我記起在芙紀瑤的隆達美亞殿水池內銀河先祖的塑像,當時我猛然驚醒自己正是這個被滅絕種族的遺孤,那種失去了一切的孤獨和悲哀。直至遇上芙紀瑤,我方找到宇宙內的唯一解藥,對通天長老自然有另一番深刻的體會。有機會定要找個有智慧的人詳談,聽聽從另一個角度對人類的分析看法。

  比爾強調變身大師的作用,或許是因先前太輕易就說服我,因而怕我不是全心全意與他合作。事實上憑他的身手,要護送鋒原逃出墮落城,該是可以辦得到的。

  但從他這般謹慎行事,可猜到與比爾競相爭奪鋒原者,不乏高手,尤顯得事不尋常。涅尼迦南究竟是甚麼東西呢?會不會與鋒原的定情珠扯上關係?若我找到采采,或可知道大概。

  比爾又道:“沒有人能預測下一刻會有甚麼變化,所以我們必須有應變的計畫。”我道:“你有甚麼好主意?”比爾沉吟片晌,道:“如果遇上事故,你甚麼都不用理,只須發揮你之所長,全力遁逃。我脫身後,會到天堂島居號三0八八來與你會合。它的門鎖已給我做了手腳,你出入沒有問題。記著,不要觸犯墮落城的戒規,如開罪甜心,唯一的生路將是殺出墮落城,那是最不智的行為。”比爾如真的是我猜測的那個生物,怎會怕開罪甜心?他怕的該是另有其人。有甚麼人能令比爾顧忌呢?確實煞費思量。

  前方出現一個奇異的建築,繞山而建,其狀如環,金光閃爍,體積龐大,遠看宛如套在山形手指上的金指環。而事實上此建築物正以金指環命名,內藏各式娛樂場所,可容五萬訪客。

  比爾加速朝金指環飛去。

  金指環是個擁有十個表演台、三十個大廳、六十個貴賓室,幾可說是集古銀河音樂文化大全的超大場所,從小型樂隊到大型交響樂團,從個別舞者到數十人組成的歌舞團,應有盡有,任君選擇。入場費半個能元,頗不便宜,但任飲任食,且無限量地供應各式有刺激神經作用的菸草。不論大場小場,均是煙霧彌漫,充斥汗味、菸味。喝采聲和口哨聲混和在重金屬味道的樂聲裡,那種末日式的放浪和頹廢,活生生的見證墮落城的一切。

  表演者和招呼客人的侍應全為仿真度達百分之一百的生化電子合成人,且是以我們人類作仿擬對象。我見到他們,有點像見到同類,感覺既動人又悲哀,難以形容。

  我逐漸明白,阿米佩斯人追求的是早被我們捨棄了的古文化——聖土文化。

  所謂聖土文化,指的是人類成功殖民太陽系內第四顆行星火星前的歲月,被稱為銀河文化第一階段,以超光速的發現作時代劃分。在第二階段人類衝出太陽系,對銀河系其他星系進行探索和殖民,建立起接近數學性完美程度的跨星系社會,鄙棄舊有文化和宗教,以億計的人就如一個人似的生活,一切都被嚴格規範和限制。

  銀河文化史稱此為“極權時期”。

  第三階段由人類成功研發長生不老術開展,新人類於焉出現,靈魂學成為主流學術,極權統治逐漸崩潰,殖民星紛紛獨(空)立。因著各殖民星不同的地理特性和環境的影響,銀河人進入多元文化、百花競放的時代,但因異生爭,星系各大勢力展開為期近三十萬年的戰爭,那是最光輝的時代,也是最黑暗的時代。

  第三階段以“自由戰士”的全面勝利結束,開展第四階段的文化進程,星系以鬆散的聯邦制維繫,共尊人類發源地的地球為聖土。我就是在這個團結時代於聖土出生的人類,屬第五期的新人類,也是最後一期的新人類,活了不到十萬年便遇上滅絕的浩劫。

  聖土文化就像一個久遠至沒法有任何現實意義的夢,想不到在離開被毀滅了的聖土不知多少個宇宙光年的一個陌生星球上,我又體驗到人類早荒棄丫的文明。

  我首次生出重訪聖土的念頭。

  “叮!”比爾和我碰杯後,一飲而盡,道:“這叫啤酒,真是好東西。”我們選擇的是勁舞廳,在彩光閃爍、忽明忽暗裡,數百男女在舞池隨樂起舞,人人奇裝異服,舞姿千奇百怪,純粹的肌肉運動,每個人都進入歇斯底裡的狂熱狀態,盡情發泄。一隊六人樂隊在池心的旋轉圓台起勁演奏,鼓樂震天,確有令人聞樂起舞的衝動。

  我們坐在角落的桌子,直至喝下啤酒,仍弄不清楚比爾為何要帶我到這裡來。

  入口的啤酒有點澀味,但冰涑令苦澀不但不難入口,還有爽口的感覺,大量的氣泡使我有飲進液態氣的豐饒和痛快,確實不錯。不由記起在哈兒星大黑球親手釀製的美酒,真的想念那個傢伙。

  我道:“希望你不是舞興大發吧!恕我沒有閒情奉陪。”比爾為對抗震耳欲聾的樂聲歌聲,俯前湊近道:“變身大師行蹤飄忽,要找他並不容易,而且他不像你般正式入境,是偷渡進來的黑戶,諸多顧忌,又不受甜心保護,不得不偷偷摸摸。幸好我熟悉他的脾性,曉得他每隔一段時間總會到金指環來,在這裡等待,比在任何地方更有機會碰上他。”變身大師竟是見不得人的黑戶,令我大感意外,我有的是耐性,等一萬個宇宙年也沒有問題,問題在我根本不想變身,目的只在比爾,隨口問道:“變身大師愛跳舞嗎?”比爾為表現出熟悉變身大師,言無不盡的道:“變身大師從不跳舞,卻愛上酒王釀的酒。酒王正是金指環的大老闆,只有在這裡才可喝到他特製的那種酒,是獨家的。”稍頓續道:“變身大師是個怪人,每次到金指環來,都是坐在一角默默喝悶酒,對其他事不聞不問,一副傷心人別有懷抱的樣子,他定有段不可告人的往事。

  唉!在漫長無止境的生命裡,誰沒有傷心的事?只是沒有人像他那般看不開。”我心中一動,道:“他愛喝的酒有沒有名堂?”

  比爾不以為意的答道:“當然是酒王最拿手的白蘭地。”我失聲道:“甚麼?”比爾大訝。

  異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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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0 14:30: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九章金蟬脫殼

  變化突如其來,極具震撼力。

  首先,搖撼舞廳的鼓樂聲、人聲踏地聲音量變小,似忽然被遷移到遙遠的地方,再隱隱傳回來,那種音壓轉弱的強烈效果,有著懾人心神的功能。

  接著是正狂舞的人群浪潮般往兩旁翻開,出現一條筆直暢通、由人築成的道路,直指向我和比爾的桌子。

  我和比爾交換個眼神,均曉得麻煩來了,且是大(空)麻煩,對方是以克制卻驚人的能量隔遠鎖緊我們,除非我們掙破對方的能量封罩,否則怎都逃不了。

  這一招確實先聲奪人,能如此運用能量並臻出神入化的境界,肯定是極子級的,我自問還不一定辦得到。最厲害是能在人海中開路,卻又不傷及任何人,讓被推開者仍不自覺的繼續熱舞。

  我和比爾目不轉睛的盯著通道的另一端,看是何方神聖,竟有如此驕人功力。

  她出現了一眼看破她是誰,儘管她動人的肉體被一件長至曳地、由頭蓋至腳的素綠色斗篷覆蓋。

  秀麗大公。

  我已無暇思索她現身此地且是衝著鋒原而來的原因,最令我震驚的是她再非以前的秀麗,含蘊著的是一種我沒法掌握的可怕力量。我直覺感到她功力的突破與漠壁有關係,尤其當你看進斗篷裡去,見到的唯只她明亮的媚眼,臉龐的其他部分全陷入絕對的黑暗中,更使我記起漠壁首次現身的情況。

  事情的凶險遠超出我想像之外,是我冒充鋒原到墮落城前沒有想過的。

  秀麗再不是以前的秀麗,難怪以比爾之能,亦要誠惶誠恐,唯恐失誤。

  比爾雙目首次射出戒懼神色。他顯然不知秀麗是誰,只是嗅到危險,曉得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秀麗舉步朝我們走來,速度似慢似快,令人沒法把握,她的嬌軀雖被包個結實,但又偏使人感到她姿勢曼妙,體態撩人,充滿性的誘惑,感覺古怪至極。

  闊別數十萬年後,她的氣質更接近我們人類,雖仍遜芙紀瑤一籌,但對我來說,其魅力確實是以倍數增長。她的肉身成為了發揮內在美的最佳工具。

  她的出現,代表著她和天狼以漠壁作靠山對抗芙紀瑤的權鬥,不但方興未艾,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涅尼迦南究竟是什麼,竟也引來秀麗插手其中?

  忽然間,我發覺已被迫和比爾站在同一陣線。秀麗代表的並不是個人,而是阿米佩斯王國芙紀瑤外最有實力的派系。我要應付她一個已不容易,何況是她背後的整個勢力?

  比爾的訊息以心靈傳感的方式在我腦神經內響起道:“一有機會,你立即逃走,依計畫會合,這女人自有我應付。”在沒有選擇下,他不得不泄露其神遊級的超凡能力。

  倏忽間,秀麗坐到桌子另一邊,面向我們,她後方由人堆分出來的通道天衣無縫般合攏消失,舞池回覆先前情況,在彩光變化閃爍中,人們依然故我的扭擺身體,像沒發生過任何事。我和比爾則嚴陣以待,又不敢妄動,怕任何微細的動作,在力場牽引下,會招致她的攻擊。

  秀麗從容的從袍服內伸出一雙玉手,緩緩舉起,春蔥般纖長優美、雪般白嫩的玉指輕輕執著頭篷的邊緣,往後掀翻,就如黑夜被白晝替代、光明驅走黑暗,露出艷光四射的如花容顏,卻沒瞥我一眼,明媚的秀眸凝視比爾,柔聲道:“你是誰?

  你可以是誰呢?”已是微弱的鼓樂喧吵進一步消沉下去,直至寂然無聲,顯示秀麗成功孤立隔絕我們於她的力場內,不容半點音波滲進來。擺明是正面硬撼的戰鬥格局。

  比爾不愧高手,明知對手看穿他的真正實力,大敵當前,又不知從何處忽然鑽出這麼一個超卓高手,仍是一副旁若無人、有恃無恐的神態,脫帽敬禮,道:“大美人有甚麼指教呢?”我則呆瞪著她。

  秀麗微聳香肩,漫不經意的道:“沒什麼,只要你行多遠滾多遠,滾離星系,我可以讓你多苟活一段時間。”接著朝我瞧來,雙目神光電閃,深深望進我眼裡,冷冰冰的道:“鋒原你有兩個選擇,一是交出涅尼迦南之星,一是我從你碎裂的心核挖出來,沒有第三個選擇。”在她開始向我說這番話,封鎖我的力場立即以倍數增強,其壓力仿如實物,我就像給囚禁在一個無形卻有實的能量箱子內,指頭部幾乎動不了。我的老天爺!秀麗怎會變得如此厲害,比我原先估計的還要強大。若我全力掙扎或可脫困,可是鋒原的軀殼肯定泡湯。

  秀麗是怎辦到的?我自問沒法製造如此一個攻擊性的力場。

  比爾也失去了早先掛在瞼上滿不在乎的表情,神色轉為凝重,他遇上跟我同樣的難題,要脫困必須犧牲假身,在全力出手下被迫現出魔洞部人的形態。在這麼一個阿米佩斯人云集的地方,不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才怪。唉!我們其中一人,必須有所犧牲。如何犧牲得有價值,真是煞費思量。

  我絲毫無懼的回敬秀麗具有龐大精神力量的眼神,但那隻能是間接的,就像進行一場鋒原的腦神經爭奪戰。沉聲道:“看來美人兒你並不認識涅尼迦南之星,它是一種絕對靜態的奇異能量,宇宙內沒有生物能分解它,然後收於心核之內。你殺了我,仍然得不到它。”秀麗雙目閃過驚異的神色,終於警覺我這個鋒原不如她預想的那麼容易打發。

  我是知己知彼,她卻是不知敵了。

  不容她回應,接下去道:“美人兒你另一個錯誤,是低估了我。我鬼諜之所以能風光快活的活到此刻,從不失手,皆因我能人之所不能,現在連涅尼迦南之星也落在我手上,還有是尤西斯命親率蝠賊群全力攔截我,仍告損兵折將而回。我鬼諜是這麼好收拾的嗎?恐怕漠壁親臨,仍辦不到。”秀麗表面仍是冷如冰雪,俏瞼不見任何情緒,但她的力場卻出賣了她,抖顫了一下,顯示她心中的不安。

  比爾也瞪著我,因發覺犯了秀麗同樣的錯誤。

  秀麗的力場並不是完美的,至少光仍可以射進來,所以我可以看見舞池的情況。理論上如果我可以達至光速,該可脫困。不過無不說有沒有在瞬間由靜態轉達光速的可能性,物質在那樣的情況下須龐大爆炸性的能量,尤其在星球的表面發生,會對周遭環境造成毀滅性的破壞,大大違背了墮落城不準毀壞公物的戒規,我還不想被甜心定性為公敵。

  秀麗冷然道:“為何要特別提起漠壁呢?”我聳聳肩胛,問她展現實力,表示我仍能活動,漫不經心的道:“沒甚麼!只是借機點醒我的夥伴比爾,應付美人兒該有如應付漠壁的心理準備。對嗎?秀麗大公!”

  秀麗再沒法隱藏心中的震驚。力場抖顫起來,不像先前固若金湯般穩定。

  我一意營造的機會終於出現。

  貫注鋒原肉身的能量,全往心核收縮,進一步加強心盾的防禦力,那種情況就像星球的物質突然塌縮,因著秀麗力場的龐大壓迫力,這種塌縮將持續下去,直至被壓縮的物質質量變成零。如果變成負數,一個微型黑洞將會誕生,那時以秀麗之能也要吃不完兜著走,比爾和整個金指環亦難倖免。秀麗愈強大,微型黑洞出現的可能性愈高。她唯一的選擇,就是懸崖勒馬。而這正是此計最巧妙的地方,即使她寧願放棄涅尼迦南之星,先幹掉我再算,也絕不願作我的陪葬。

  首當其衝的秀麗登時魂飛魄散,嚇得立即撤掉力場。

  比爾沒暇理會我的生死,手持的帽子旋飛擲出,越過桌面,割向秀麗面門。

  “蓬!”鋒原的肉身不堪摧殘下,化為粒子,灰飛煙滅。

  我回到純能量的存在,絲毫無損的心核,趁秀麗的心神轉移到比爾的剎那,蓄勢以待的能量透過復魂串,將“第二代”的鋒原噴投出去,所以這邊廂死去,那邊廂老子又復活過來,爽至極點,只恨陪伴我度過無數歲月原身的大公袍的能量盔甲、從鋒原處得到的財富,全部壯烈犧牲,又只剩一個復魂球,不得不改穿鳥甲。

  秀麗舉掌劈中比爾的高帽子那一刻,我在搏鬥雙方的“驚喜”中,從椅子長身往上炮彈般射去,當我雙腳升至秀麗般的高度,心核重新與新軀殼連結,霎時間舞池的聲浪潮水般拍打上我的耳膜,全身感官同時作用,我又再以返祖的肉體去感覺這花花世界。

  比爾的高帽子爆開一團紫藍色的光芒,秀麗和比爾同時猛晃一下,成平分秋色之局。驀地腳踝一緊,秀麗令我印象深刻、從沒有忘記的能量鞭毒蛇般纏上來。

  我回覆說話的能力,哈哈笑道:“秀麗你第三個錯誤,就是低估我的夥伴比爾爾。”帽子化為烏有,比爾橫掌掃出,識相的割斷了秀麗的能量鞭,配合無間。我雙腳一松,續往高達十個身長的天花頂衝上去。

  舞池樂舞依舊,沒有人理會這邊的激戰。在墮落城打鬥是司空見慣的場面,管閒事更非城民的愛好。只要沒有殺人放火,破壞公物,甜心亦不會干涉。

  秀麗嬌叱一聲,雙掌穿花蝴蝶般朝比爾隔桌狂攻,十幾雙如幻似真的掌影在桌面上鮮花般的盛放,一時間沒有人再能分辨虛與實、真與假,漠壁的分身法來到秀麗身上又展現另一番光景,可怕處則如一。她的手既是手,又是各式各樣的奇門兵器,教人無從招架。其中一手化作紅芒,此時我在離頂半個身長的空間剛來了個翻身,紅芒已直搗我下腹的位置。

  比爾使出真功夫,從椅子升起,雙腳如輪般閃電踢出,堪堪抵著秀麗狂風驟雨的攻勢,能量光花爆個不停,悶雷聲響個不休。

  我倏地加速,紅芒擊中的再不是下腹,而是凝眾在腳底下的防禦性能量。

  這是師之從逃離天象星之役、在黑暗空間應付漠壁的老方法,在那次事件我悟通極速投射之術,現在於星球表面,當然不能進行極速投射,那與自殺無異,卻是此際最佳連消帶打的招數。

  “蓬!”能量光花在腳底下的位置爆開,秀麗的攻擊等於加添了我逃遁的燃料,我笑道:“多謝相送!”

  說話間,我橫過舞池上方廣闊的空間,醉生夢死的人們仍隨強勁的鼓樂聲忘情的搖擺,茫不知能影響他們命運的鬥爭,正在激烈的進行中。

  我朝出口投去。

  一黑一白雨道影子,驀現出口處,攔著去路。原來是一對男女,男的身穿黑色能量盔甲,配上黑炭般皮膚,體格魁梧英偉;女的肌膚勝雪,容顏嬌美,一身白盔甲,對比黑男,尤顯其女性的柔麗體態。

  但我卻掌握到他們似二實一,異體同心,且肯定是拜廷邦人,乃漠壁旗下數一數二的高手,如此化身為阿米佩斯人後,仍體現著拜廷邦人分裂的生態,從此點看,已知他們不好惹。

  涅尼迦南之星是不是就是鋒原托我交給采采的定情珠?涅尼迦南又是甚麼驚天動地的東西,要秀麗聯同拜廷邦的特級高手到墮落城來,一副得不到誓不罷休的姿態?

  根根頭髮豎直,從磁元輸出的能量貫滿神經,以萬計的能量針漫天花雨般朝兩人灑去。這一招肯定對方想都沒想過,是我伏禹自創的獨家招數。

  同時改變身體分子結構,變成能量彈似的形態,外殼則是能抵受任何攻擊的心盾。候鳥盾的防禦術,在我手上發揮至淋漓盡致的境界,眾候鳥母親若死而有知,當為我自豪。

  一時想不到但又該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發生了,對方乍然由分轉合,化二為一
  ,然後變成一堵黝黑中泛起白光點墻壁似的物體,將出口完全封閉。能量針射進去,如泥牛人海,盡被其吸收化解。這一招似乎無功而還,但我看破其分子結構已受影響,趨向不穩定。

  我記起和大黑球在宇宙之心合建的極子級飛船穿入拜廷邦人巢艦的情況,哪還猶豫,全力提速,化作長芒,直撞入墻狀物核心的位置去。我集中而敞分散,才不信他能攔住我。

  在硬碰硬前發生的一刻,我強烈的懷念給我與定情珠一併埋在地下的夢還,若有它打頭陣效果會更為理想。

  “颼”的一聲,我破開壁體表層,剛進入少許,一股柔韌、堅定又延綿無盡的反彈力從雙方接觸的一刻開始作用,不斷抵銷我的衝刺力,令我的速度迅速減緩。

  我心叫不好,對手確實高明,以柔制剛,避開與我硬撼。忽然我感到敵方體充滿黏貼膠纏的障礙力,就像陷進浮沙,愈掙扎,陷得愈深,若照現時的情況發展下去,我會被卡在其中,動彈不得,等於被這對連心高手生擒活捉,那就糟糕至極。

  幸好我尚有一招。

  “轟!”鳥甲收回心盾內,磁元送出爆炸性的極子能量,點燃了每一個組成鋒原肉身的分子,鋒原的軀殼立即化為烏有,同時釋放龐大的能量,雙方能量猛烈撞擊,即使以對手之能,亦禁受不起,登時給炸開一道直破至表層的裂縫,創傷了他。

  我暗叫僥倖,雖可惜又花了一個軀殼,但連嗟嘆的時間也沒有,有心盾保護的心核飆刺而去,同時透過復魂串的最後一個能量球,讓第三代的鋒原誕生於出口外。

  倏忽間,我成功穿墻而出,來到出口外的長廊處。復魂串雖已完蛋,不過只要我活得風光,其他的就不用太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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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0 14:30: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十章 墮落大亨

  足踏實地,落在通往其他廳堂的寬敞廊道處,尋歡作樂的男女穿梭各場,此來彼往,非常熱鬧。離開金指環共八個出口,最近的出口在百步許外的位置,只要我展開身法,三下心跳後可脫離險境。在外面不用綁手綁腳,不用怕殃及旁人又或毀壞公物,已受創的拜廷邦高手更難截下我。

  此實為明智之舉,追丟我後黑男和白女只好回去助秀麗收拾比爾,去我一個勁敵。但我是不會這樣做的,這是道義的問題,沒有比爾,剛才我便沒法脫身,雖說比爾另有居心,且心懷不軌,但這個情是必須還的,此為我們人類的情操。

  思索間,我足下不停,在行人間的空位疾掠,過出口而不出。剎那間沿著環繞整個金指環的主廊道走了近八分之一個圈。黑白男女回覆人形,從後方追來,愈逼愈近。他們並不明白我,若掉頭回去,是可以引我回去助比爾的。

  心中一動。

  一直以來,我的戰鬥經驗均來自習慣了的場地,例如無盡的太空、荒蕪的星球,可放手而為,毫無忌憚。現在置身於墮落城此等人口密集的繁華大都會,加上甜心定下來的遊戲規則,以前那套肯定是行不通的,新的形勢下自需不同的手段配合。尤其現在用的是最後一副鋒原的軀殼,想不現出真身就得好好保護珍惜,亦可趁此機會研玩出一套更精緻細膩的功夫。想到這裡,雙手探越肩頭朝後拍擊,兩個磁元雷應掌從手心吐出。

  磁元雷是經精心炮製、暗藏玄機。它們離手後,仍在我的控制下,與漠壁當年遙控一舉摧毀思想改造儀的能量箭均基於同樣的原理。遙控磁元雷是精神的力量,其運作的空間既是這個空間,也非這個空間,是介乎空間之間,又能貫穿所有空間的異空。故此芙紀瑤說過,空間蘊藏著宇宙的最大秘密。但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殺死奇連克侖後,我晉級為有神遊力量的生物,躋身宇宙頂級高手之林,如此以精神異力操控磁元雷,只屬牛刀小試。秀麗以神遊力規限力場的大小形狀和攻擊到目標,才算是高明。

  磁元雷忽快忽慢,在行人群中左穿右插,像有眼睛般不會和任何人碰撞,眨眼功夫已進入適當的埋伏位置。它們是無形無狀的能量體,能量處於靜態時,不會驚動任何人。正是這種人來人往的環境,令我可以進行突擊的手段。我深切地感受著戰鬥的樂趣和刺激。

  “蓬!蓬!”兩聲,暗算成功,黑男和白女被從人隙間忽然鑽出來的磁元雷轟個正著,往後拋跌,撞倒了好幾個人。

  磁元雷暗含黑暗與光明力量,到撞上他們的一刻,被我點燃引爆,以他們的強大,亦禁受不起,登時著了這兒。

  我掉轉頭一陣風般往他們移去,大嚷道:“這對黑白男女是拜廷邦的奸細,千萬不可以放過。”四周群眾立即起哄。黑男首先彈起來,胸膛被爆處盔甲碎裂,現出一個窟窿,裡面不是模糊的血肉,而是烏黑泛白點半液態礦體似的物質,雖然迅速愈合,回覆先前狀態,但附近各人均看在眼裡,證據確鑿,百口莫辯。

  黑男尚未站穩,我已欺身而上,趁他的能量細胞仍未回覆狀態前一刻,舉腳狠踢在他的小腹處。

  黑男應腳拋飛,仍在凌空之際,人影一閃,白女已攔腰摟著他,往出口方向逃去,撞得廊道上的行人束歪西倒。

  情況一時混亂至極點,數十人敵愾同仇的追著去了。

  我哈哈一笑,心忖此事必定轟動全城,嚴重打擊秀麗的行動,我對比爾算是仁至義盡。再不理會黑男白女,朝另一個出口掠去。

  我下一步該怎麼走?

  當然不是到天堂島呆等比爾回來會合,而是該設法去找變身大師,看看他是不是大黑球那傢伙變的,如真的是他,一切好辦,進攻退守,主動權落在手裡。高興時可以和秀麗大鬥一場,如能生擒活捉她,送往隆達美亞,不是有再見伊人的機會嗎?且憑大黑球尋寶王的身分,沒理由不曉得涅尼迦南之星是什麼東東,與其有關的疑團可迎刃而解。

  我找尋大黑球的方法比比爾高明得多,只要張揚其事,弄得人人曉得涅尼迦南之星在我身上,大黑球尋寶的天性會驅使他自發地來找我。尋寶永遠先到者得,大黑球絕不會延誤錯過。

  想得入迷時,我從出口飛進迷茫的大雪中,忽感有異,一張能量網從上方高空處鋪天蓋地的疾撒下來,我醒覺的一刻,已變成網中之魚、籠中之鳥。

  能量網朝我急速收緊。

  剎那間,我決定放棄反抗,不是我沒有破網的能力,問題出在我的假軀殼,它只是一個複製出來的物質肉身,我支援它的方式是間接的,就像操縱一個玩偶傀儡,當然遠為複雜微妙,但大致上可以這樣去形容。它不像我的真身般心即身、身即心,身心合一,曾經歷千錘百鏈。所以不論是我、比爾又或黑白拜廷邦雙身高手,若全力以赴,必原形畢露。如我反擊能量網,激起的能量衝擊,會摧毀我這最後一副鋒原軀殼。

  “蓬!”能量光花四濺,我給罩個結實,被扯得朝上升起,在封閉的能量罩裡,我軀殼的感官不起作用,陷在黑暗中。

  是誰出手暗算我呢?雖說現在我成了眾矢之的,墮落城任何一個人都有此可能,但如此精確地掌握我的行縱,認人認得這麼準,肯定是勢力龐大非等閒之輩。

  驀地一股冰冷的能量從頭頂直貫而人,在震盪整個腦神經的劇痛下,能量延伸至整道脊骨神經,令我失去了鋒原肉身動作神經的控制權。如此深入骨髓、侵占整個神經的能量鎖,真令我大開眼界。對阿米佩斯人的科技,我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唉!為了保著鋒原這副軀殼,受點閒氣是難免的了。

  能量網撤走。

  入目是壯觀的星夜,造成天頂的透明罩子令我視野廣闊。我坐在圓形廳堂的正中處,若我不能破解加諸假軀殼的能量鎖,我將沒法憑自己的意志站起來。去他的!我有點惱火了,直想現出真身,大打一場。又知小不忍亂大謀,這口烏氣只好咽下去。

  椅子轉動起來,到轉抵相反方向,椅子停下,一個大胖子悠然自得的站在前方五步許處,以帶點嘲弄的神情在打量我。他的厚脣叨著一根雪茄,正吞雲吐霧,雨手負後,令他鼓脹的肚腩更為突起。龐大的體型,卻有一個細小得不成比例的頭,長滿卷曲亂草般的銀發,整個面相最突出的是個短而大的鼻子,令他窄長的眼睛更像兩把利刃,眸珠是血紅色的,有些陰森可怕,像居於體內的靈魂,早出賣給魔鬼了。

  他肯定不是善男信女,卻將自己打扮為衣冠楚楚的紳士,穿的是深藍色的套裝服,白色襯衣打上個特大的蝴蝶結,圓盤領,襟頭還插了枝彩光閃閃的別針。

  “歡迎駕臨墮落號!”他的聲音低沉雄渾,像從地下深層傳上來的震波,叨著的雪茄隨他脣片的動作上搖下擺,令人擔心隨時會掉下來。

  我最討厭就是這種口是心非的人,對我這個階下之囚大說風涼話。我處身的圓堂該是墮落號宇航艦的頂部,飛艦正繞星球飛行。唉!軀殼受制,我連思感網也沒法透過神經撒出去。軀殼被囚,我的心核也受困。我太大意了。

  胖子終伸出一手,取下雪茄,夾在兩指之間,意興飛揚的道:“不用我說,你也該猜到我是誰。對!人人稱我為墮落大亨。我這個人最好相處,這次請你回來,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只要你從實回答,立即放你走,還任你免費享用我旗下的眾多設施一個宇宙年,保證你滿意。”提起雪茄猛吸數口,“咕嚕咕嚕”噴出來的煙,直噴上我的臉。忽又拿開雪茄,滿瞼歉意的道:“是我糊塗,忘了你被下了『魂鎖』
  ,哈!你現在可以說話了!”我回覆控制說話動作機能的能力,反冷靜下來,心忖只要我成功破解什麼魂鎖,包管他後悔這個貓玩耗子的遊戲。不過魂鎖確是了不起的玩意,能量雖只是明子的級數,但結構嚴謹複雜,破解需時。

  暗嘆一口氣,道:“問吧!”墮落大亨欣然道:“鬼諜鋒原果然是聰明人。告訴我!寶瓶為何要對你頒布懸賞,下生擒令?”我若無其事的答道:“恐怕是因為她認為涅尼迦南之星在我手上吧!”他的反應出乎我意料之外,微一錯愕,哈哈乾笑起來,卻是皮笑肉不笑,大肚腩則不住起伏,笑相難看,完全失去笑的意義。停下來時喘息道:“又是涅尼迦南,想不到這個鬼傳說還有捧場客,且是寶瓶這婊子。”我大感驚訝,不是為了涅尼迦南之星,這胖子找我幹嘛?

  墮落大亨道:“你相信嗎?”我有感而發的道:“我連涅尼迦南是什麼都弄不清楚,有什麼好相信的?”墮落大亨呆了起來,神情古怪的瞪著我,大訝道:“你竟是真的不知道——魂鎖的量流是百分之百的正量流,顯示你沒有說謊。堂堂鬼諜,竟然不曉得涅尼迦南,怎麼可能呢?”我心中一震,魂鎖競有測謊的能力?道:“既然知道我沒有涅尼迦南之星,可以放我走了嗎?”他肯和氣收場,是他的好運道。

  墮落大亨的紅眼珠轉了幾轉,道:“且慢!還有幾個問題。與你一起到金指環去的那個高瘦小子是誰?你們談了些什麼?”我謹慎起來,只說真話,但卻是選擇性的真話,道:“他是第一個找上我的人,慫恿我以變身的方法避過寶瓶的懸賞,我們到金指環是要找變身大師。你認識變身大師嗎?”墮落大亨沒有答我,接下去問道:“跟著來和你們打鬥的女人是誰?”我故作驚訝的道:“你的手下簡直是廢物,竟認不出秀麗大公。”墮落大亨變色失聲嚷起來道:“秀麗大公!你在胡謅。”我很欣賞他的反應,心涼的道:“我像在說謊嗎?讓我給你一個忠告,立即放我走,然後徹底忘記這件事,那你還可以關起門來繼續當你的大亨。否則如遭牽連,恐怕你承擔不起後果。”墮落大亨轉過身去,拿起雪茄狠狠抽呼幾口,緩緩放下雪茄。

  我終於看到收在他背後的左手,比他的右手大上一倍,戴上血紅色的能量手套。

  墮落大亨背著我,似是自言自語的道:“你當我是膽小鬼嗎?”我道:“這不是膽子大小的問題,而是聰明和愚蠢的分別。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你為的不是涅尼迦南之星,我又有問必答,大家何必糾纏下去,你還有其他問題嗎?”墮落大亨陀螺般轉過身來,雙目紅光劇盛,怒道:“閉嘴!哪輪得到你來敦我怎樣做。魂鎖是我珍藏裡的極品,只能用一次,這一天我等了足有五千年,籌備的時間超過十萬年,終給我盼到,你以為我肯白白讓機會溜掉?”又大喝道:“來人!”不片刻,兩個穿著白色能量盔甲的人出現在我左右雨旁,我又失去說話的機能。

  墮落大亨轉過身去,仰望星夜,冷然道:“給他改裝上路,一切依計劃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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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0 14:30: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十一章 三個問題~

  當我被運離墮落號,我的鋒原軀殼變成了一個威力龐大的“生物炸(空)彈”,只要點燃,每個能量細胞都將出現內核眾變的情況,其威力足以夷平一座高山。方圓百地裡的生命,除非是明子或暗子級的高手,將無一倖免。我從沒想過可以這般把人化為遙控武器。

  墮落大亨以為我失去知覺,豈知真正的我在暗裡默默觀察,還從他那兒學會很多東西。

  這胖子是個冷酷卑鄙的人,為求目的枉顧他人生死,不擇手段。

  我開始有點明白,墮落大亨要對付的是寶瓶,他對涅尼迦南是沒有興趣的。當曉得寶瓶不惜懸重賞要生擒我,他想出此借刀殺人之計,事後又不會有麻煩上身。

  他為何要殺寶瓶呢?大概離不開爭權奪利四個字。從他的計畫周詳,不容有失的態度,可知寶瓶之不好惹。

  算這胖子倒楣,選上了我當他的刺客,還惹怒了我。

  我沒有閒下來,彈精竭慮地去破解魂鎖的結構密碼,經過近十個地時的努力,我已掌握得了十之八九,解鎖後拆彈只是舉手之勞。這個經驗教訓我不可輕敵,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粒子科技可以造成很大的威脅。

  我被關在一個能量箱子內,還被能量繩纏緊全身,這當然是裝個樣子,透過魂鎖遙控我的墮落大亨,可以隨時為我鬆綁,讓沒有防備的寶瓶被我這個人肉炸(空)彈轟個灰飛煙滅。盛載我的小型飛行器破開空氣,不住抖顫,朝某一目的地出發。

  我興致盎然的沉迷在解鎖的遊戲中,不知過了多久,箱蓋打了開來。我保持閉眼昏迷的姿態,默默聆聽。

  一個聲音響起道:“對!這的確是鋒原,與寶瓶放出來的資料完全吻合。”另一個聲音道:“老闆吩咐,一切依原定計畫行事,交人領賞後,你必須立即離開星系,直到風聲過後才可以回來。”先前那人道:“當我再回來的時候,墮落城已不是以前那個墮落城了。告訴老闆請他放心,這件事我會辦得妥妥貼貼。”又一個聲音沉聲道:“小心點。這個傢伙有點邪門,我們的儀器偵察不到他的心核。盛名之下無虛士,鬼諜有名你知的,今次能生擒他,容易得教人意外。”受託的人不以為意的道:“他愈厲害,爆起來愈精采。如果他不是鬼諜,老闆還看不上眼呢。”囑他小心的那人道:“不要大意,據報鋒原和神秘組織夜月教關係密切,甚至可能是成員……”箱蓋封閉,隔斷了他的話,想多聽句也不成。我躺在能量箱的暗黑中,疑念叢生。難怪我甫離圓門就被比爾盯上,因為寶瓶公開發放我的資料,只要有點斤兩,就可憑偵測神經找到我。問題在寶瓶怎會有關於我的詳盡資料?

  其次是為何殺死寶瓶後墮落城會變成另一個地方?聽那傢伙的口氣,不只是權力重新洗牌分配那麼簡單,而是牽涉到墮落城的控制權,否則也不會引來墮落大亨這般財雄勢大的人垂涎。

  能量箱移動,這次該是送我去寶瓶處。

  我繼續思索。現在控制墮落城的是一眾巨頭們嗎?答案該是否定的。真正掌管墮落城的該不是任何人,而是超級人造頭腦甜心。也只有她可完全掌握鋒原的資料,如果實瓶有關我的資料來自她,那寶瓶與甜心便有曖昧的關連了。

  夜月教又是甚麼古怪組織?我隱隱感到采采該是夜月教的成員,鋒原求我送名為定情珠實則是涅尼迦南之星予她,只是要我變成送貨員。

  能量箱停止移動。

  我等這一刻等到頸都長了,深吸一口箱內的濁氣,化為清新的能量,將我五花大綁的能量繩空氣般蒸發。

  猛虎已歸山,再不是在乎陽被犬欺的大蟲。

  一張蓄著藍色小鬍子,眼光陰騖冰冷的臉孔出現在我視野的上方,背景是參天的林木,見我雙目大睜,一時仍未會過意來。

  我向他眨眼睛,他劇震一下欲有所行動的當兒,已給我一手抓著胸口,能量進入他的身體,控制了他所有神經,直壓他的心核。

  小鬍子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

  我從箱子升起來,他身不由主地被我帶得懸在半空,雙目射出驚駭欲絕的神情。也難怪他,只要老子加添點力道,他將心核碎裂而亡,這方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於阿米佩斯這類能長生不死的生物來說,比壽命有限的生物更害怕死亡。生命太珍貴了,為此他們會為換取生存付出任何代價。

  我們身在一個茂密的森林裡,林中充滿各種生命,卻沒有其他人。

  我微笑道:“為何如此粗心大意,不是有人提醒你小心我嗎?你卻說我愈厲害,爆得愈精采。唉!沒有同情心就算了,還要幸災樂禍。你這種人少一個,其他人會活得快樂點。”說罷調節能量,讓他回覆說話的能力。

  小鬍子回覆了些血色,他也算是有腦袋的角色,頹然道:“我認栽了!我會絕對合作,只要鬼諜大人肯饒我一命。”我淡淡道:“我憋了一肚子氣,很想殺個人來發泄,不過見你爽脆識相,故不想太為難你。現在我問你三個問題,只要我認為你沒說謊,答畢立即放你走。”小鬍子忙道:“我保證不會有半句謊話。”我問道:“怎樣可找到寶瓶?”小鬍子道:”這個我要詳細點解釋,寶瓶是墮落城的神秘人,我們的老闆也沒法直接找她對話,只有透過一個叫通天長老的人向她傳遞信息。不過這次她指明若能生擒你,可帶你到位於大火山東面山腳、坐落於一座山谷內的廢園,只要敲響園內的一個爛鐘即可得她接見。”我欣然道:“你的表現很好,這個問題過關了,現在問第二個問題。”小鬍子大松一口氣,道:“請!”我採取的是心理戰術,最後的問題才是最關鍵性的。問道:“你聽過一個叫采采的女子嗎?到哪裡可以找到她呢?”小鬍子愕然道:“當然聽過,可是她並不是一個真實人物,只是遊戲中虛擬世界裡的角色,的確曾瘋迷一時,成為一眾遊戲迷的偶像,不過她早已過氣,近年來再沒有人提起她。”我聽得呆了起來。我的老天爺,這是怎麼一回事?好一會後收攝心神,問道:

  “誰製造她出來的?”小鬍子苦澀的道:“恕我打岔。鬼諜大人你有沒有想過當敝老闆發覺遙控你的系統失靈,會派人來看個究竟?我最怕你誤會是我召人來,先幹掉我。”我微笑道:“不用擔心,聯繫並沒有中斷,我還使他誤以為一切正常,就是本人仍處於昏迷的狀態。他只會怪你辦事不力,到現在仍未送我抵達目的地。”小鬍子兩眼睜大的看著我,一副難以相信的樣子。吁出一口氣,道:“采采是輪迴都的出品,輪迴都的主設計師叫築夢人,至於采采是不是由他親手設計,要直接問他才清楚。”怎會是這樣子的?我心裡亂成一團。

  小鬍子道:“這問題過關了嗎?”我整理思路,點頭道:“好!問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滿意,放你走。不滿意,幹掉你。墮落大亨為何要殺寶瓶?”小鬍子慘然道:“我答我答。但說出來後,你須立即放我走,就算當可憐我,幫我一個忙,隔一段時間才中斷遙控聯繫,因為我須立即逃亡,永遠不回來。”我道:“這個沒問題,但你不可有保留,否則會死在我手上。明白嗎?”小鬍子道:“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老闆一個人清楚,我說的大部分是我的猜想。老闆最憎恨的是自己平民的身分,令他沒法進入貴族的統治階層,故此他並不視墮落城為女王對我們平民階級的恩賜,亦不甘心權勢被侷限在一個小小的星球上。鬼諜大人你曾為貴族,只是後來被貶為平民,該明白老闆的心情。”我還是首次聽到阿米佩斯王國內的階級矛盾,看來芙紀瑤的女王並不是好當的。而鋒原則是一個被貶的貴族,但他為何又信任我這個貴族“大公”呢?他真的相信我嗎?

  小鬍子續道:“老闆雖然認識到墮落城的龐大實力,又看準其為號召平民階層的最佳平台,但仍沒膽子挑戰貴族牢固的統治,最大難題是女王有良好的聲望。直至貴族間因與拜廷邦合併的問題,出現了分裂,老闆認為機會來了,首個目標是控制墮落城,但先要控制甜心,她只是一副超卓的機器,照道理沒可能辦不到,可是老闆多次嘗試,都落得灰頭土臉,原因就是寶瓶在阻撓破壞。由此我們認定寶瓶是女王的間諜,派到墮落城來作甜心的守護者。我知道的就是這麼多。請鬼諜大人依諾放我一條生路。”我撤去控制他的能量。

  小鬍子如獲皇恩大赦,以最快速度溜了。

  當我被運離墮落號,我的鋒原軀殼變成了一個威力龐大的“生物炸彈”,只要點燃,每個能量細胞都將出現內核眾變的情況,其威力足以夷平一座高山。方圓百地裡的生命,除非是明子或暗子級的高手,將無一倖免。我從沒想過可以這般把人化為遙控武器。

  墮落大亨以為我失去知覺,豈知真正的我在暗裡默默觀察,還從他那兒學會很多東西。

  這胖子是個冷酷卑鄙的人,為求目的枉顧他人生死,不擇手段。

  我開始有點明白,墮落大亨要對付的是寶瓶,他對涅尼迦南是沒有興趣的。當曉得寶瓶不惜懸重賞要生擒我,他想出此借刀殺人之計,事後又不會有麻煩上身。

  他為何要殺寶瓶呢?大概離不開爭權奪利四個字。從他的計畫周詳,不容有失的態度,可知寶瓶之不好惹。

  算這胖子倒楣,選上了我當他的刺客,還惹怒了我。

  我沒有閒下來,彈精竭慮地去破解魂鎖的結構密碼,經過近十個地時的努力,我已掌握得了十之八九,解鎖後拆彈只是舉手之勞。這個經驗教訓我不可輕敵,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粒子科技可以造成很大的威脅。

  我被關在一個能量箱子內,還被能量繩纏緊全身,這當然是裝個樣子,透過魂鎖遙控我的墮落大亨,可以隨時為我鬆綁,讓沒有防備的寶瓶被我這個人肉炸彈轟個灰飛煙滅。盛載我的小型飛行器破開空氣,不住抖顫,朝某一目的地出發。

  我興致盎然的沉迷在解鎖的遊戲中,不知過了多久,箱蓋打了開來。我保持閉眼昏迷的姿態,默默聆聽。

  一個聲音響起道:“對!這的確是鋒原,與寶瓶放出來的資料完全吻合。”另一個聲音道:“老闆吩咐,一切依原定計畫行事,交人領賞後,你必須立即離開星系,直到風聲過後才可以回來。”先前那人道:“當我再回來的時候,墮落城已不是以前那個墮落城了。告訴老闆請他放心,這件事我會辦得妥妥貼貼。”又一個聲音沉聲道:“小心點。這個傢伙有點邪門,我們的儀器偵察不到他的心核。盛名之下無虛士,鬼諜有名你知的,今次能生擒他,容易得教人意外。”受託的人不以為意的道:“他愈厲害,爆起來愈精采。如果他不是鬼諜,老闆還看不上眼呢。”囑他小心的那人道:“不要大意,據報鋒原和神秘組織夜月教關係密切,甚至可能是成員……”箱蓋封閉,隔斷了他的話,想多聽句也不成。我躺在能量箱的暗黑中,疑念叢生。難怪我甫離圓門就被比爾盯上,因為寶瓶公開發放我的資料,只要有點斤兩,就可憑偵測神經找到我。問題在寶瓶怎會有關於我的詳盡資料?

  其次是為何殺死寶瓶後墮落城會變成另一個地方?聽那傢伙的口氣,不只是權力重新洗牌分配那麼簡單,而是牽涉到墮落城的控制權,否則也不會引來墮落大亨這般財雄勢大的人垂涎。

  能量箱移動,這次該是送我去寶瓶處。

  我繼續思索。現在控制墮落城的是一眾巨頭們嗎?答案該是否定的。真正掌管墮落城的該不是任何人,而是超級人造頭腦甜心。也只有她可完全掌握鋒原的資料,如果實瓶有關我的資料來自她,那寶瓶與甜心便有曖昧的關連了。

  夜月教又是甚麼古怪組織?我隱隱感到采采該是夜月教的成員,鋒原求我送名為定情珠實則是涅尼迦南之星予她,只是要我變成送貨員。

  能量箱停止移動。

  我等這一刻等到頸都長了,深吸一口箱內的濁氣,化為清新的能量,將我五花大綁的能量繩空氣般蒸發。

  猛虎已歸山,再不是在乎陽被犬欺的大蟲。

  一張蓄著藍色小鬍子,眼光陰騖冰冷的臉孔出現在我視野的上方,背景是參天的林木,見我雙目大睜,一時仍未會過意來。

  我向他眨眼睛,他劇震一下欲有所行動的當兒,已給我一手抓著胸口,能量進入他的身體,控制了他所有神經,直壓他的心核。

  小鬍子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

  我從箱子升起來,他身不由主地被我帶得懸在半空,雙目射出驚駭欲絕的神情。也難怪他,只要老子加添點力道,他將心核碎裂而亡,這方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於阿米佩斯這類能長生不死的生物來說,比壽命有限的生物更害怕死亡。生命太珍貴了,為此他們會為換取生存付出任何代價。

  我們身在一個茂密的森林裡,林中充滿各種生命,卻沒有其他人。

  我微笑道:“為何如此粗心大意,不是有人提醒你小心我嗎?你卻說我愈厲害,爆得愈精采。唉!沒有同情心就算了,還要幸災樂禍。你這種人少一個,其他人會活得快樂點。”說罷調節能量,讓他回覆說話的能力。

  小鬍子回覆了些血色,他也算是有腦袋的角色,頹然道:“我認栽了!我會絕對合作,只要鬼諜大人肯饒我一命。”我淡淡道:“我憋了一肚子氣,很想殺個人來發泄,不過見你爽脆識相,故不想太為難你。現在我問你三個問題,只要我認為你沒說謊,答畢立即放你走。”小鬍子忙道:“我保證不會有半句謊話。”我問道:“怎樣可找到寶瓶?”小鬍子道:”這個我要詳細點解釋,寶瓶是墮落城的神秘人,我們的老闆也沒法直接找她對話,只有透過一個叫通天長老的人向她傳遞信息。不過這次她指明若能生擒你,可帶你到位於大火山東面山腳、坐落於一座山谷內的廢園,只要敲響園內的一個爛鐘即可得她接見。”我欣然道:“你的表現很好,這個問題過關了,現在問第二個問題。”小鬍子大松一口氣,道:“請!”我採取的是心理戰術,最後的問題才是最關鍵性的。問道:“你聽過一個叫采采的女子嗎?到哪裡可以找到她呢?”小鬍子愕然道:“當然聽過,可是她並不是一個真實人物,只是遊戲中虛擬世界裡的角色,的確曾瘋迷一時,成為一眾遊戲迷的偶像,不過她早已過氣,近年來再沒有人提起她。”我聽得呆了起來。我的老天爺,這是怎麼一回事?好一會後收攝心神,問道:

  “誰製造她出來的?”小鬍子苦澀的道:“恕我打岔。鬼諜大人你有沒有想過當敝老闆發覺遙控你的系統失靈,會派人來看個究竟?我最怕你誤會是我召人來,先幹掉我。”我微笑道:“不用擔心,聯繫並沒有中斷,我還使他誤以為一切正常,就是本人仍處於昏迷的狀態。他只會怪你辦事不力,到現在仍未送我抵達目的地。”小鬍子兩眼睜大的看著我,一副難以相信的樣子。吁出一口氣,道:“采采是輪迴都的出品,輪迴都的主設計師叫築夢人,至於采采是不是由他親手設計,要直接問他才清楚。”怎會是這樣子的?我心裡亂成一團。

  小鬍子道:“這問題過關了嗎?”我整理思路,點頭道:“好!問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滿意,放你走。不滿意,幹掉你。墮落大亨為何要殺寶瓶?”小鬍子慘然道:“我答我答。但說出來後,你須立即放我走,就算當可憐我,幫我一個忙,隔一段時間才中斷遙控聯繫,因為我須立即逃亡,永遠不回來。”我道:“這個沒問題,但你不可有保留,否則會死在我手上。明白嗎?”小鬍子道:“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老闆一個人清楚,我說的大部分是我的猜想。老闆最憎恨的是自己平民的身分,令他沒法進入貴族的統治階層,故此他並不視墮落城為女王對我們平民階級的恩賜,亦不甘心權勢被侷限在一個小小的星球上。鬼諜大人你曾為貴族,只是後來被貶為平民,該明白老闆的心情。”我還是首次聽到阿米佩斯王國內的階級矛盾,看來芙紀瑤的女王並不是好當的。而鋒原則是一個被貶的貴族,但他為何又信任我這個貴族“大公”呢?他真的相信我嗎?

  小鬍子續道:“老闆雖然認識到墮落城的龐大實力,又看準其為號召平民階層的最佳平台,但仍沒膽子挑戰貴族牢固的統治,最大難題是女王有良好的聲望。直至貴族間因與拜廷邦合併的問題,出現了分裂,老闆認為機會來了,首個目標是控制墮落城,但先要控制甜心,她只是一副超卓的機器,照道理沒可能辦不到,可是老闆多次嘗試,都落得灰頭土臉,原因就是寶瓶在阻撓破壞。由此我們認定寶瓶是女王的間諜,派到墮落城來作甜心的守護者。我知道的就是這麼多。請鬼諜大人依諾放我一條生路。”我撤去控制他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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