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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冬天裡的熊]戰國福星大事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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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8 20:37: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08、姊川血(下)

  「居然已經到了這種程度?」趕到織田信長與淺井軍的主戰場時,我和德川家康都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與其說這是一場大規模的合戰,這裡倒更像是兩伙暴徒在打群架。

  方圓十餘裡的戰場上兩派人馬……不!應該說是無數派人馬,分成大大小小上百個區域在相互廝殺!什麼隊形,什麼戰線,已經全都不管不顧了!手邊的一切全都成了武器,甚至是爪子和牙齒,所以在這裡人和野獸的界限變得相當的模糊。各式各樣的旗幟和馬印東倒西歪的混雜在一起,即便是我們想援助恐怕也只有到了身邊才能分清誰是誰!


  我和德川家康加上身邊的許多人都在馬上站起了身,可即便是再怎麼努力搜尋也沒有找到織田信長帥旗的位置。「這可怎麼好?!」看到這種情況我焦急的問到。


  「諸星殿下不必憂慮,織田殿下自然會吉人天相!」不能不佩服德川家康的沉穩老練,微一沉思後他對我說:「不如這樣!貴我兩軍分左右攻擊前進,沿途尋找織田殿下的蹤跡並救助被圍困的將士,這樣總會遇到知曉織田殿下蹤跡的人。」


  「也只好如此了!」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就只好先這麼辦了。


  離開德川家康後我率領部隊向戰場的縱深殺去,沿途不斷解救著處於圍困中的小股織田軍的部隊。在我的記憶裡歷史似乎不該是這樣的,雖然姊妹川合戰中織田家曾經一度出於劣勢,但卻並沒有這種近乎兵敗如山倒的情形出現。看眼前的形勢發展,完全是到了最後「陣上靴刀決死生」的境地!


  「織田家要完了?莫非織田信長已經……」想到這裡我不禁著起急來,要是這樣的話天下大勢可就一朝傾覆了。


  先後從重圍中救出了500多人,但卻沒有碰到一個高級些的武將。這些人不是被殺散的就是統領已經陣亡,對於判斷形勢完全沒有幫助,這使我更加著急。就在這時,我忽然發現了池田恆興!


  雖然他的大旗已經沒有了,但眼尖的蒲生賦秀還是從那群親兵近侍浸滿鮮血的靠旗上把他們認了出來。他們此刻在一座小丘上據守,人數已經不足200,圍攻他們的是足足800個手持薙刀吶喊著的僧兵。


  「快!衝過去!」我立刻對前田慶次命令到,看得出他們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直接和僧兵們作戰,他們的狂熱確實令人歎為觀止!面對甲冑騎兵這種恐怖而專業的「屠殺機器」,這些僧兵們完全不知道什麼是恐懼,依舊吶喊著攻了過來,好像對紛飛的肢體和四濺的鮮血全無感覺。但光憑執著的信念並不足以使血肉之軀對抗鋼鐵,不一會地面上就留下了一大堆屍體和肢體殘缺的活人。


  池田恆興從山坡上向我跑了過來,一身的血跡戰馬也沒了,那模樣真是太慘了!「終於……又見到你了!」他的第一句話裡就帶上了哭音。


  「主公到哪裡去了?!」我著急的問到。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他腿一軟坐在了地上。「我最後見到主公的本隊是在半個時辰之前,當時他們正在朝虎御前山方向退走!」


  總算知道了些眉目心裡算塌實了些,我叫人給他牽過來一匹馬一起往虎御前山開去。「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下子就這樣了?你的隊伍呢?……」得到了一個機會,我終於把心裡的疑問一股腦的砸向了他。事先我已經知道這次他和以往的任務不同,是獨自率領一支部隊作戰,連帶著自己的部眾和織田信長撥來的人手總數已經達到了2000,怎麼一下子就剩這麼幾個人了?


  「都打散了……」池田恆興哭喪著臉說道:「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戰局一開始就不順!」


  「怎麼會這樣?」我對於這種情況感到大惑不解。「我軍的素質要勝過淺井軍不少,加之這次人數還要多上三四千,就算出現了什麼意外也不至於這樣啊!」


  「嗨!這事提起來就窩心……」池田恆興長歎一聲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今天一開戰我們的前軍就遭到了淺井軍的猛攻,磯野員昌、雨森彌兵衛、淺井政澄分三路殺來,柴田勝家和坂井政尚的備隊發生了動搖!主公看到這種情況就命令我和森可成大人的備隊前往增援,這才逐漸穩住了局勢。可激戰中剛剛歸順我們的近江滋賀眾突然崩潰,這就使全線都被撼動!就在我們正想扳回優勢的時候,突然在身後冒出了大批的僧兵……」


  「僧兵?」聽到這個原因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是僧兵!足有上萬人!」池田恆興把嘴唇都咬出了鮮血。


  「上萬人?!」我更加吃驚,這個數字實在是太有震撼力了。「越前的平泉寺眾會有上萬人?就算把玉泉坊、寶光院都綁在一塊也湊不到2000啊!這一萬人是從地下冒出來的?!」


  「根本不是越前平泉寺眾,是從近畿過來的賊禿!」


  「近畿?是誰?!」我的腦子和舌頭一齊開始發木,問話也變得很機械。


  「誰?!這些賊禿誰都跑不了!」池田恆興大聲怒吼到。「……日蓮宗、真言宗、淨土宗這些傢伙全都有,領頭的就是比睿山延歷寺的天台宗!他們趁我軍不備突然實施偷襲,我軍這才全線崩潰。淺井家趁勢夾擊,就這樣我們的部隊全被衝散了!森可成大人已經戰死了,你要是再晚來一步我恐怕也……」


  他下面的活我沒聽清楚,只覺的腦子裡有數百隻蜜蜂在嗡嗡叫著盤旋飛舞。織田信長原來是大德宗的信徒,但實際上我總覺得他是個無神論者,至少是不很虔誠!從統一尾張時開始他就大肆沒收山門領地,上洛以後就更是變本加厲的推行這一政策。不知是不是為了誠心和宗教勢力鬥氣,他甚至皈依了天主教,衝他那麼多老婆自然不會是因為信仰的原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要拿一些舊宗教勢力開刀了!不過佛教勢力在京都尤其是朝廷中具有極深的影響力,以至織田信長一直沒能找到機會,不想這次他們倒先下手為強了!


  「足利義昭!」一個名字突然浮現在我的腦海,一切也都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肯定是他在背後倒的鬼,別忘了當初他就是個和尚!


  「大哥,你怎麼啦!」池田恆興伸手把我從夢遊狀態裡拉了出來。


  「沒什麼……」我衝著他牽強的抽動了一下面部肌肉。「局勢變得更加複雜了,我在想本家今後應對的策略!」


  「這有什麼可想的,一定要把這些賊和尚斬盡殺絕!」他坐在馬上把手中的太刀往前面的空中一劈,原本粘在上面的鮮血濺落了開來。「不過那是主公該考慮的事情,我們也不必費心去想它!倒是大哥你……」他一臉激動的盯著我說道:「今天你的救命之恩我池田恆興沒齒不忘,將來有機會救你的話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絕不含糊!」


  「將來的事情還是等將來再說吧!」心緒煩亂的我並沒有在意他的這句誓言,不想在短短不到兩年後,還真是靠著他把我救離了生死險境。


  「請問那邊是諸星殿下嗎?」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在遠處響起,雖然耳熟但因為環境太亂我沒有聽出是誰。


  「這裡正是諸星兵部丞兵馬……」在我的示意下新八郎長身高聲回應。「請問前方是哪位大人?」


  「可算找到自己人……」隨著興奮的話音響起,那邊殺過來一支部隊。等到了眼前我才看清楚,原來是美濃三人眾到了。


  「請問……」稻葉一鐵見到我們就急急的趕了過來。


  「主公本隊現在虎御前山,請三位殿下和我一起前往保護!」我知道他們要問什麼,而此刻的情形已經容不得詳細攀談。


  「如此快走!」他們幾個一聽這話也不耽誤,立刻帶領部隊跟在了我們的身邊。


  路上簡單的問了幾句才知道,他們原來負責右翼和德川家康接壤的位置因而沒有受到大的攻擊,所以3000多人馬基本沒受什麼損失。等發覺情況不對趕過來時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場混戰,由於和織田信長失去了聯繫他們也就成了一群沒頭蒼蠅。


  我們合兵一處就有了8000軍勢,小的阻擊已經無法攔住這支軍隊。在加緊前進的過程中,我們又依次解救了陷於苦戰的生駒親正、不破光治、佐佐成政和織田信包。


  等我們到達虎御前山的時候正趕上緊要關頭,柴田勝家和「猴子」已經精疲力盡的部隊正在用最後的信念堵在一處山谷的入口,而淺井長政親自率領的10000大軍輪番攻擊著。


  「衝啊!」稻葉一鐵沒有和任何人商量一聲就率領本隊衝了過去,我只好和安籐守就、氏家卜全等人相視苦笑了一下就尾隨跟了上去。


  也是強弩之末的淺井軍在受到這從背後而來的突然打擊後,作出了最明智的選擇,沿著山嶺的側坡緩緩向小谷城方向退去。一來是山道不適合騎兵快速運動,二來是織田軍也確實是無力再戰,只好進入山谷先與織田信長匯合,不久德川家康也會同丹羽長秀、林通勝、瀧川一益等人趕到了。


  姊妹川一戰淺井、朝倉聯軍傷亡5000餘人,徹底喪失元氣,收攏兵馬後撤回城池防守再也不敢進行合戰。


  織田軍共傷亡2700多人,從數量上講是取的了一定的優勢。但別的部隊大多是被擊潰,而只有織田信長的本隊是被淺井長政追著打,所以細算起來損失比例最高的居然是信長的精銳母衣眾和迴馬眾。由於損失也相當嚴重織田信長只好撤軍,但他真的會就這麼算了嗎?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09、比叡業火(上)

  八月的天氣竟然是如此地炎熱,身處山間也絲毫沒有緩解。原本應該月明星耀的天空此刻變成了灰濛濛的一片,不少人的眼睛都因異物的刺激而流出了淚水,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碳灰味!

  麾下的5000部隊排列成嚴整的隊形靜靜的站在不遠處,因為數量的龐大把附近的幾個路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我手中太極團軍扇輕輕敲擊著腿上的裙甲,邁著沉重的步伐來回走動著,心情矛盾到了極點。但當目光掃過身邊一張張神情堅定的面孔時,卻並沒有發現有任何人因為失去這次「機會」而沮喪,這使我心裡的負擔稍稍減輕了些。站住身形抬頭向上望去,沖天火光把原本黑色的夜空染成了暗紅的顏色,此刻這座被譽為「天台祖庭」、與「南都」奈良並稱的「北嶺」,已經在這熊熊的大火中燃燒整整一天了!


  「不知……已經死了多少人了?」望著山上我在心裡問著自己,可這個問題卻總是沒有答案。


  「主公……」竹中半兵衛來到我身後輕輕的說道:「這些舊宗派早就腐朽了,徹底爛掉了!有今日這場劫難完全是他們咎由自取,和主公您一點關係都沒有,您完全不必有什麼負擔!」


  「是啊……」我在半夢幻的狀態下點了點頭。對這些花和尚我歷來全無好感,而且這完全是他們日本人自己的事情,和我一個中國人又有什麼關係?


  思緒縹緲間,彷彿又回到了昨天的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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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這件事……閣下就不必過於困擾了吧!」織田信長說這話時眼神並沒有看向對方,而是盯著大帳頂部一個虛無飄渺的所在,禮貌而冰冷的語氣裡帶著鋼鐵一般的決絕。


  「彈正忠殿下……還請您無論如何再考慮一下!」二條晴良還在作著最後的努力。在織田大軍兵圍比叡山時他急急的趕過來調解,使命決非僅僅是正親町天皇的欽差那麼簡單。眼下京都乃至整個近畿的形勢撲簌迷離錯綜複雜,但同時也保持著一種動態中的微妙平衡。織田信長盛怒下的過激行動極有可能使一些原本暗藏的矛盾浮出水面,這無疑是許多人不樂於見到的後果。「天皇陛下對於此事極為關注,對於殿下的憤怒也是感同身受!但比叡山延歷寺長久以來就是佛門領袖之地,深受歷代天皇的尊崇。一旦施以刀兵戰火,還恐在全國範圍造成震動!所以無論如何請您都要保持克制,不如……由朝廷嚴旨責成天台宗座主出面向您賠罪!」


  「右大臣閣下!請您注意自己的言行!」織田信長猛地轉過頭盯著二條晴良的眼睛,嚇得他一個激靈冒出了冷汗。「您以為這僅僅是我織田信長個人的面子問題嗎?!這僅僅是天台宗的和尚一時的頭腦發熱嗎?!我告訴您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二條晴良被織田信長堵得一陣張口結舌,兩隻眼睛一個勁兒的眨巴。


  「以天台宗為首的一干賊和尚早就腐朽了,連根都爛掉了!他們早已經稱不上佛門信徒,而是一些假借佛名的騙子!披著袈裟的盜賊!口誦佛經的惡棍!」織田信長越說越激動,最後居然站起來邊說邊拍桌子,唾沫星子濺了二條晴良一臉。「而比叡山延歷寺就是孳生這些蠹蟲的溫床!是發動叛亂的策源地!是一切陰謀家的庇護所和大本營!如果說這些和尚是天下動亂的禍根,那麼比叡山則早已墮落成了這些禍根生長的土壤!」他停下來翻著眼睛上下看了看二條晴良。


  二條晴良被他看得更加發毛,髮髻間的冷汗開始順著鬢角往下淌。


  「更有甚者……」織田信長的聲音由高亢激昂一下子變得陰陰冷冷。「這些卑鄙狡猾的傢伙還收買了朝廷裡的一些無恥之徒,妄圖以巧言令色蒙蔽聖聽!那些屍位素餐的所謂『顯貴』們不顧身份,與佛門中的敗類內外勾結沆瀣一氣,不但意圖替叛賊脫罪,甚至是有可能懷有更大的陰謀危及天皇陛下和朝廷!我信長既蒙朝廷信任授以守護重責,自然就不能容忍這些奸佞得逞!我想……」說到這裡他緩了口氣慢慢坐了下來,衝著二條晴良微微一笑。


  看到這個笑容,二條晴良險些當場就休克過去。


  「……右大臣閣下,該不會對這些叛賊有什麼憐憫之心吧?」織田信長的目光離開二條晴良的臉,緩緩向一邊架子上擺的太刀飄了過去。


  「殿下……他們……我……不……怎麼……」二條晴良面色慘白舌頭發短,說出來的話已經不知所謂了。


  「右大臣閣下公務繁忙我就不多留您了,不知您將如何上奏朝廷呢?」織田信長看似隨意的問到,但同時卻伸手朝刀柄的位置比了比。


  「啊?……啊!延歷寺僧眾犯上作亂大逆不道,朝廷應該立刻頒詔定其為『朝敵』!織田彈正忠殿下首倡義兵弔民伐罪,實是匡正天下的首善之舉!朝廷理應明令嘉獎,並號召全天下的忠義之士前來襄助……」二條晴良的嘴巴一下子利落了起來,論點論據都充分得異乎想像,只是和剛才的立場來了個180℃大回轉。


  「送右大臣閣下!」織田信長滿意的點了點頭。


  「本卿不打擾了,告辭!」二條晴良倉惶狼狽而去。


  「既然朝廷已經有了肯定的態度,大家還有什麼意見嗎?」織田信長似笑非笑的在大帳裡的眾人臉上掃視了一圈,神態語氣都很值得玩味。


  「沒什麼可說的!」柴田勝家首先嚷嚷了起來。「殺上比叡山,火燒延歷寺!讓天台宗的禿驢雞犬不留!」


  「沒錯!」這次池田恆興居然也和他的意見史無前例的一致。「砍下那些禿頭釘在木樁上,一路立到京都去!」


  「對!……」「猴子」也滿臉漲紅的開始發洩。


  「主公……」在眾人基本都說了一遍後丹羽長秀終於有些忍不住了。「延歷寺僧眾固然罪大惡極,但畢竟領袖佛門數百年,在各地尤其是上層勢力中都急劇影響!還望……還望……」他後面的話被織田信長凌厲的目光盯了回去。


  「還有嗎?還有誰?」織田信長繼續問到。


  「主公!丹羽大人所言甚是……」明智光秀又開了口,還真有不怕死的!「延歷寺數百年修建不易,內藏眾多的珍貴佛經典籍,這些一旦毀於刀兵戰火將是千古憾事!寺中僧熱人眾多,亦難免有身不由己裹挾其中的,還望主公天恩體諒啊!」說著說著他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還有誰?其他人!」織田信長沒有答覆他們,而是繼續往下問到。


  「唰!」所有人的目光同時投向我的身上,彷彿有實質般刺得我一激靈。出現這種情況一點也不奇怪,因為帳內的武將也就我沒表態了。可我還是不打算發言,無論作出哪種選擇都會有相當的弊端!我是討厭那些和尚,但遠遠沒有到要誓不兩立的地步,可那麼說不單會開罪織田信長還可能得罪一大批人;贊同這個決定無疑是違心的,而且丹羽長秀、明智光秀又一臉期盼的盯著我!近幾年來雖然我的地位並沒有什麼名義上的提高,但實力和影響卻是與日俱增,儼然成了織田各門閥系統之首,在這種情況下我就更加不敢稍有差池了!把頭低低垂到膝蓋上仔細觀察著自己的腳尖,我估計這些人誰都沒見過鴕鳥。


  「忠兵衛,你說呢?」怕什麼來什麼,我想躲織田信長卻點名道姓了。


  「我以為……」既然你問了我就好歹說一句,大不了向丹羽長秀那樣挨個白眼罷了!可正當我抬頭想說的時候卻突然碰上了池田恆興的目光,那裡面有許多無奈、惋惜和些許的理解。我已經到了嘴邊的話,一下子就卡了殼。


  「你怎麼樣?」織田信長盯著我眼睛一閃一閃的發著綠光。


  「我……我……堅決擁護主公的英明決策!」避開所有人的目光我再次的下了頭。


  「好!就這麼決定了!」織田信長一拍桌案大聲宣佈道:「明天清晨各部分路上山,我要寸草不留、片瓦無存!無論是什麼東西,誰先拿到就是誰的!」


  眾將回應他的答覆已經近似於歡呼,幾乎所有人都一下子被鮮血和黃金刺激得瘋狂起來!比叡山歷來都是皇室大量捐贈的主要佛寺,裡面的金銀財寶不可勝數。曾經有一位天皇說過:我寧可捨棄京都,也決不捨棄比叡山!只是這一道命令,這裡的毀滅已經無可避免。


  我木呆呆的坐在那裡,努力回想著剛才的情形。織田信長既然不理丹羽和明智,為什麼獨獨要來問我?一旦我提出了反對意見池田恆興恐怕就要轉變立場,仔細算起來估計還會有幾個人附和,要是跟隨我意見的人再多些織田信長會怎麼看待這件事?那我今天還能走出這間大帳嗎?「好險哪!」身後的冷汗已經濕透了襯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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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裡的熊:關於昨天書中突然出現的僧兵,幾位讀者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首先要說的是這當然是我的YY,其次和大家談談我思維裡的「可能」與「不可能」。


  這件事確實是不可能的,他絕對不可能在真實的歷史中發生!這個觀點是我從政治上考略的,當時佛門各宗派之間矛盾錯綜複雜而且沒有幾個頭腦非常清醒的「明白人」,以至在織田信長這個頭號大敵出現後,還是無法聯合起來。也可能當時有人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卻沒有整合佛門各宗的能力和威望。鑒於本書的架構已經夠臃腫了,所以對於諸如佛門內部矛盾的情節作了弱化處理,這裡面當然也有歷史資料不充分的原。對於發動僧兵的這件事,我把歷史上足利義昭的影響力擴大了些,多少要讓這位將軍來上一點最後的「輝煌」吧!


  再說說我認為這件事也存在可能,這個看法是積於軍事上的,儘管只是限於理論!和中國的「大一統封建制」相比,日本一直以來更接近於歐洲的「領主封建制」,強勢大名們的數萬軍隊細分起來實際是由許多的小領主、豪族(不要拿本書的主角說事)拼湊而成。這種情況下日本各地封建割據的城砦林立,到處都是小股武裝。本次事件發生的時期,南近江和近畿諸國還不是織田信長統治的核心地帶,所依靠的只是幾個大家臣對主要城市的佔領,而姊妹川時這些家臣都已經離開了各自的領地。這幾個國家又都是佛門力量強盛的地區,豢養著百人以上僧兵的寺院數不勝數,更不要說延歷寺這樣多達千人的勢力了!歷史上淺井、朝倉和織田信長的幾次大規模合戰中都有僧兵加入,人數由數百到一兩千不等,而且僧兵一般都不事生產,這就使他們動員起來要比一般足輕快得多!根據慣例每當有大戰時,臨近幾個國家所有勢力都會把武裝集合起來戒備,這屬於完全正常的情況。要是有忍者每天幾十次的向織田信長報告「有100人從滋賀郡大路經過!」、「有200人靠近觀音寺城!」這類情報的話,估計他早就瘋掉了!這類情報最多上報到瀧川一益這一級,要想從比平時更多的信息中分析出「真相」,沒有兩天的時間是不可能的。而從南北近江的交界到達姊妹川戰場,急行軍的話也就一天時間,半夜集合越界過中午正好到達。前提是要有周密的計劃和傑出的統帥,僧兵分散由各個寺院前往邊境結合,一點兒不耽誤時間立刻行軍作戰。但這只是小說,既然存在理論我就讓它發生了!


  看了長弓兵大大的書評後我有些難過,我一直本著不過度YY的方針!我的底線是雖然這些事不會真的發生,但在當時的社會生產力條件下具備著發生的條件。我原本以此為自豪,可卻不知不覺的使本書有些平淡了!也許我的想像力確實有些貧乏,所設計出來的「謀略」遠不如其他幾位戰國作者的新穎。但請相信,我真的已經盡力了!雖然早就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老讀者的流失不可避免,但真的發生時心裡還是有些酸酸的感覺,大家不會笑我太多愁善感了吧?在過些日子的「冬眠期」中我也會仔細考慮一下這個問題,但願能有所突破給諸位讀者大大們帶來些耳目一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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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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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8 20:38: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10、比叡業火(下)

  「反正即便我提出反對織田信長也是會這麼做的,既然如此何苦再饒上我呢!」看著山上已經燃燒了一天的大火,我不斷安慰著自己煩亂的心情。對於建築工作我向來不感興趣,那麼少造幾座「浮屠」也就由他去吧!


  「主公……」近侍通報的聲音我居然沒有聽見,丹羽長秀一直來到我身後都沒有覺察。直到竹中半兵衛伸手拉了一把,我這才猛地驚醒了過來。


  「想什麼哪?這麼專注!」丹羽長秀儘管憂思重重,可還是以往的那種和藹可親的語氣,絲毫也看不出有什麼賭氣之類的情緒。


  「丹羽大人,昨天真的很對不住……」我有些生澀的對他苦笑了一下道。不管我自己有什麼難言的苦楚,可在昨天的那種情況下畢竟是晾了他一把!


  丹羽長秀是個極其謙和的人,雖然在內政、外交、軍事上都算不上天下聞名的頂尖高手,但卻是個難得的全面人才!更為難能可貴的是他在政治上沒有什麼野心(至少我是沒看出來),總是在織田各派系間起著默默的調和作用。他在任何事情上都本著中庸之道,既不大肆結黨索賄,也沒有拒人於千裡之外「假清高」!


  當年我建立三岳屋手頭寬裕以後,為了報答他一再的提攜栽培,就時常給他送去些禮品。可他只是接受些常例性質的節禮,對於數量稍微大些的金錢卻總是婉言謝絕!要一定說有什麼貴重東西的話,也就只有我替他搜羅來的幾本古籍。在這個時代還把興趣和愛好限制在這上面的,即便壞也有限了!


  「你不必這樣說,我明白你的難處!」他打斷了我下面道歉的話,對著我也是一臉苦笑。「要是在幾年前,或許我會笑你是多心了!但眼下……」他搖頭歎息了一聲道:「雖然作為一個臣子不應該這麼說,但主公他……現在開始有些猜忌那些有實力的家臣了!」


  「您能夠體諒我也就安心了……」我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感覺胸口的大石被挪開了一些。說真的!和那些反正要死的和尚們比起來,這件事倒更讓我上心。


  「你聽說了嗎?」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一般對我問道:「主公前些時候把稻葉一鐵殿下招到岐埠進行了一番試探,險一險就當場就把他給殺了!」


  「有這樣的事?!」我真的大吃一驚,如此重要的事居然沒人告訴我。


  「你這兩年一直呆在若狹,只有新年的時候才在岐埠住一陣子!所以不知道這件事也不算奇怪……」丹羽長秀點了點頭對我講起了整件事情的經過。「不知是什麼人對主公說:稻葉一鐵這個人剛愎自用又勇猛無比,在美濃眾豪族中間極有影響!他極有可能為了一點小事而反叛主公,一旦如此居城岐埠將隨時處於危險之中。」


  「主公信了?」我急急的問到。既然稻葉一鐵身在美濃都有人對他誣陷,那麼我置身若狹還不知會傳成什麼樣呢!


  「至少是半信半疑吧!」丹羽長秀點了點頭。「……主公用召開茶會的名義把稻葉一鐵請到岐埠城內,然後在兩側的房間裡埋伏下了不少重甲武士,只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就當場斬殺!可不知怎麼居然讓稻葉一鐵給發現了,他居然泰然自若的對著牆上一幅山水畫吟誦起了韓愈的雲橫秦嶺詩,並在眾人一片驚詫中作了極為詳盡的解釋!」


  「那後來呢?」我忐忑不安的問到。不知為什麼,我總感到這件事和我也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


  「主公當即起身斥退了埋伏的武士……」丹羽長秀貌似輕鬆的說道:「當時主公哈哈笑道:『我原以為你只是一個粗魯莽撞的一勇之夫,沒想到還有這樣深的文學造詣啊!』可你猜稻葉一鐵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怎麼回答的?」我木然的問到。


  「說起來還真是刺激!」說到這裡丹羽長秀倒忍不住笑了起來。「……稻葉一鐵當時從懷中掏出了一把暗藏的匕首放在主公面前說:『老臣只是不想死得冤枉而已!』你說這有多冒險!」


  「他還真是膽大包天哪!」雖然說得不是我,但心裡也不禁一揪。


  「要是在幾年前,主公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聽信這些不實之詞就猜忌臣下的!可如今……」笑過之後丹羽長秀神情更加落寞。


  「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主公!」看到他這個狀態我反倒忍不住去安慰他。「當年在尾張的時候,領地和軍隊的事務主公一個人就可以抓得過來,自然是指點江山嘯傲由人!可如今……哎!」講到如今我也不禁歎了一口氣。「土地大了、軍隊多了、方方面面的敵人也更強大了!主公再也不可能一個人包打天下,不得不把手中的權力下放,有時候還是極大、極危險的權力,這樣的時間一長主公自然難免疑神疑鬼。我們這些家臣不但要盡忠報效,對主公的心情有時候也得多體諒些啊!」


  「你能這樣想我也就放心了!」丹羽長秀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忠兵衛啊,雖然你目前在家中的排名並不怎麼靠前,但實際上已經具有了第一重臣的實力和影響!在這種情況下你對一些事情的態度,對於整個織田家今後的走勢都是至關重要的。多看開些,你的前途不可限量!」說完這些話他就離開了。


  丹羽長秀走後,我繼續一個人琢磨。織田信長顧忌稻葉一鐵的是他的莽撞和武勇,只要他表明了自己是個有頭腦的人織田信長也樂得放開些,畢竟他那5萬石領地也翻不起太大的浪來!而且稻葉一鐵最後的態度等於是明白無誤的告訴織田信長:不要逼虎跳牆!……可我呢?只怕就沒那麼簡單過關了!……在織田家的原發系統中,保守估計我的實力已經佔到了四分之一,織田信長會不會把這看作是分裂甚至「下克上」的前奏呢?只怕這種可能性非常之大!……按照織田信長一貫的作風,就算不立刻「處理」也該著手削權了!但現在……只怕是這樣一來織田家就會內部動盪實力大打折扣,而織田家眼下的內憂外患……這麼看來最安全的辦法就是讓他離不開我的幫助,可……


  「什麼人?!」前面一個衛兵的大喊聲嚇了我一跳。


  「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悅的對一個近侍吩咐到。


  「稟報主公!」不一會兒近侍又跑了回來。「那邊的巡邏隊捉住了一些從山上逃下來的人,現在正在進行盤問!」


  「過去看看!」我領著身邊幾個人朝那邊走去。在這裡我的士兵圍住了三十幾個人,在閃爍著寒光的槍尖面前瑟瑟發抖。任何人不用細看就能猜出,這是幾個漏網的和尚,儘管他們沒有穿僧衣;儘管他們的頭上都包著頭巾;儘管他們背著看似尋常的各色包袱,但無論從氣質、光禿的鬢角、包袱怪異的形狀,還是不難辨別他們的身份。「你們都是些什麼人?」我明知故問到。


  「我們……是……我……山上……」被我問到的和尚張口結舌面色慌張,好像唯恐別人不知道他要說瞎話似的。


  「大人!」這時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和尚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接上了我的問話。「我們是住在山上的讀書人,從未參加過任何結社聚眾的活動!因為看到大軍圍山,為了躲避戰亂才要走避他鄉。我們都是本份的良民,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讀書人?……良民?……」我一邊重複著這幾句話,一邊打量面前的這個和尚。他長了一副細高挑的身架,雖不健碩但也不算單薄,白白淨淨的一張長圓臉上長著兩隻細細長長,有如狐狸的兩隻眼睛,高鼻樑、薄片嘴,給人一種文文靜靜忠實可靠的感覺。但仔細一想他的話你就能明白,這裡面不盡不實還偷換了概念,讀書人?和尚算不算讀書人?「你們這是想去哪?」我繼續問到。


  「回稟大人……」這個和尚倒是很有膽識,在刀槍之間居然神色安詳侃侃而談。「我們想到京都去投到右大臣近衛信基殿下的門下!現在織田殿下執掌近畿天下太平,實在是朝廷和百姓的福祉!因此我們想在那裡找一處清淨的地方,好安心的研究學問。」


  「天下太平?」聽到他的話我險險沒笑出聲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這麼會睜眼說瞎話的人!林通勝如果和他相比,那就單純的有如一個學齡前兒童了。「你們……」


  「嘩啦!」正在我想再進一步試試他時,他身邊一個小和尚可能由於害怕把包袱掉在了地上,從裡面掉出的書籍灑了一地。「唰!」見到這種情況周圍的士兵立刻對著他們舉起長槍,這些和尚嚇得退了幾步擠作一團。我緩緩的走過去,從地上撿起了兩本。


  上面薄薄的一本只有幾頁紙,古舊發黃的扉頁上印著《金剛經》三個字。翻開書頁仔細看去,第一張扉畫是釋迦牟尼佛說法圖,刀法遒美神態肅穆,是一幅接近版畫成熟期的作品。看封底的款識,居然是一本大唐鹹通九年(868)王玠出資雕刻的卷子本。第二本要厚許多,是一本宋代無名氏手抄的《通極辯教論》。


  「你們……走吧!」我對著他們揮了揮手。


  「多謝大人!」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後那些和尚慌忙朝我身後跑去,大軍已經替他們讓開了一條路。


  「等等!」隨著我突然冒出的一句話,所有人又都定在了當場。「把你們的……『賬本』帶走!」我沒有回頭,揚手舉起了那兩本書。


  「多謝大人成全!」那個剛才答話的和尚也不客氣,回身從我手裡取下了書籍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停了下來,深深的看了我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看我的帥旗,這才頭也不回的匆匆而去。


  「毀在這場火裡的還不知有多少……」沒有注意到他這個表情的我再次對著山上的火光發起了呆。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11、「佛敵」的代價(上)

  木炭在紫銅的火盆裡忽明忽暗,不時發出一兩聲輕微的噼啪,整個大帳裡被烘烤得暖融融的,讓人感受不到一絲簾外的寒冷。我一個人坐在行軍床上,靜靜的想著心思。


  一般來講剛剛進入十月的天氣,是根本不必在屋裡生火的,但凡事都有個例外!紀伊因為靠海原本就是個多雨的地方,這次居然在初冬的時候哩哩啦啦下了十幾天不大不小的淫雨,北紀伊的地面一下子變得濕滑泥濘,空氣也在瞬間變得潮濕陰冷。充滿潮氣的空氣迅速感染了被褥、衣服,保溫功能自然是大打折扣。軍營裡不少人都患上了感冒,為了自己和他人的健康只好給我的營寨裡安排了些「措施」!


  織田信長的暴虐徹底引發了和宗教勢力之間的衝突,所有的矛盾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火燒比叡山之後織田信長被所有佛教徒斥為「第六天魔王」,一向宗法主本願寺顯如第一個豎起了聲討他的大旗!僅僅十幾天的時間裡,近畿、東海、東山、北陸、四國、山陰、山陽的大小勢力就都接到了從石山本願寺發出的檄文,據說還有不少的信使在馬不停蹄的趕往東北、關東和九州,上面號召全天下的正義之士起兵討伐織田信長這個「佛敵」,聲稱這個妖魔將把整個天下變為人間煉獄!雖說目前大多數強勢大名還只是把「義憤」停留在嘴上,但一些不知道自己吃幾碗乾飯的「小玩鬧」倒真的在各地折騰了起來。所謂「臭蟲多了也能把下水堵住」,對於這種情況織田信長自然不能掉以輕心!


  在他的雷霆之怒下,佐久間信盛、荒木村重聚集了和泉、攝津兩國的親織田勢力30000餘人,對石山本願寺城發動了大規模進攻!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作為一向宗附屬勢力的紀伊國人眾在雜賀城主鈴木重意的率領下,聚集萬餘人馬攻入和泉抄了佐久間信盛的後路,一路上攻城略地把和泉搞得雞飛狗走!萬不得已,佐久間信盛只好忙不迭向岐埠派去了緊急求援的信使。


  織田信長雖說對於他們的無能破口大罵,但到底不能見死不救,不然引起連鎖反應的「雪崩」效應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淺井、朝倉方面不能不留下一定的防守力量,京都的足利義昭也不能沒人看著,織田信長好不容易才又湊出了50000軍隊,鑒於目前捉襟見肘的處境他就把我強留了下來。


  大軍進入和泉後和雜賀眾見了幾仗,出乎意料的是以鐵炮技藝名聞天下的雜賀眾居然完全不堪一擊!無論人數多少、戰役大小,雜賀眾可謂是逢戰必敗,遇敗必潰,一潰即散,沒過多久雜賀諸勢力就完全退出了和泉境內。由於輕易取得的勝利,織田信長一時間驕氣日盛,不顧丹羽長秀和我的一再勸說,率軍直追了下去。其實我的擔憂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覺得歷史上讓織田信長焦頭爛額的雜賀眾不該這麼沒用罷了!


  秉承一貫的戰略,撤回國內的雜賀眾繼續化整為零,土橋、岡崎、宮本等國人眾先後離開本隊,真有了一種樹倒猢猻散的味道!見到這種情況的織田信長更加驕橫,依仗人數上的優勢先後分兵追擊四散的小股敵人,本隊一直攆著鈴木重意的雜賀本家追了過去,一直到了雜賀城,而此時鈴木重意身邊已經沒有別的派系盟軍了!


  在接下來進行的毫無懸念的圍城當中,一種不好的,甚至是被耍了的意識逐漸出現,最後連織田信長都感覺到了,只是他沒有說出來而已。儘管攻守雙方的軍隊數量比是十比一,但面對守衛嚴整堅固的城池這點優勢並不是太明顯,現下陰雨潮寒的天氣更是幫了守方的大忙!在經歷了振奮、焦急、疑惑、迷茫、消沉這一系列週期性的過程後,還有三萬人的圍城大營變得暮氣沉沉了無生氣。城裡的雜賀眾不時趁夜前來偷襲,今天打掉兩個哨兵,明天燒燬一座帳篷,到了後天就會在黑暗中猛然射出一陣鐵炮,讓你說這仗可該怎麼打?更為可怕的是那些原本以為已經逃散的國人眾又出現在了織田軍的外圍,並以實際行動對城內的鈴木重意進行著呼應。


  到了此時織田信長也已經明白,一舉平定紀伊完全是不現實的了!為了體面的脫離這片「游擊戰爭的泥沼」,他開始慢慢的收縮戰線,一支又一支前一階段被派出去的部隊逐漸返回雜賀大營。


  雖然織田信長一再召開會議,可我卻並不是太擔心。儘管一直不斷受到騷擾但我的部隊卻沒有多少實際的損失。訓練有素的部隊;齊全的兵種;再加上竹中半兵衛布下的精妙大營,那些鬼蜮伎倆對我著實沒什麼作用。別忘了!津田一算就是根來眾出身,這些東西裡還真沒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之所以煩惱是因為我聽說了一個消息,眼下正在焦急的等著一個人的到來。


  「主公……」執勤的阿雪揭開門簾探進了半個身子。在姊川時她著實讓我大跌了一回眼鏡,不想這麼個小丫頭居然也有討取名將的實力。更為難能可貴的是她非常滿意眼下的位置,這點就比新八郎強多了!不知這是不是因為年紀小的緣故,再過幾年她是否也會向我爭取先鋒的位置呢?


  「回來了嗎?!」我從榻上猛地坐直了身興奮的問到。


  「沒有……不是……」我的激動嚇了阿雪一跳,她忽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回答道:「是……池田大人來了!」


  「哦……」我悻悻的又歪了回去,有氣無力的說:「請他進來吧!」


  「不請你能怎麼著?還能擋得住我不成?」在阿雪縮回去的同時,池田恆興大刺刺的從門簾另一邊鑽了進來。


  「擋不住、擋不住……」我沒好氣的說到。「只怕是前面雜賀的城門也擋不住你!」


  「你也不用這麼陰陽怪氣的……」他毫不見外的從案上拿起了我午餐沒有動過的一隻野雁,咬了一口,可能是因為有點涼而皺了皺眉頭,轉身坐到火盆邊烤了起來。「你們這些聲名煊赫的『名將』都沒辦法,我自然更不行,這並沒什麼可丟人的!倒是你……」他衝我斜楞了一下眼睛。「『長勝之師』這回就這麼『現』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我乾脆閉上了眼睛有氣無力的說到。


  「可兵家切不可以勝敗為常啊!」他的話到是接得很快,但就是忘了自己就是個沒志氣的典型。


  「哼、哼……」我鄙夷的哼了兩聲,對於這種烏鴉站在豬身上的觀點不屑於駁斥的。


  「這是什麼味兒?」池田恆興突然警惕的抬起頭在空氣中抽了抽鼻子,又低頭聞了聞手中的野雁。


  「嘿、嘿,你的狗鼻子還挺靈!」我向邊上挪了挪,放平身子把頭枕在了枕頭上。「最近太潮濕,東西都有霉味兒了!我讓人找了點兒松香,在炭火盆裡薰一下。」


  「你想得還真是周到,回頭別忘了讓人給我那裡送些過去!」他可能是覺得烤的速度太慢,就拿起身邊的一根火鉗撥了撥盆裡的炭塊。「大白天的你怎麼這麼無精打采的呀?」


  「沒什麼……」我依舊沒有睜眼,此時野雁的香味已經在整間大帳裡瀰散開來。「現在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所以抓緊時間想睡個午覺,誰想到你這個小子居然還過來添亂!」


  「身邊有這麼漂亮、嬌媚猶如花骨朵似的近衛姬武士,也難怪你每晚都睡不好了!」池田恆興充滿揶揄的說到。「你既然要睡午覺,怎麼沒有叫門外那個『可人兒』來侍寢呢?這麼好的資源浪費著……」


  「滾!」聽他說得越來越下道,我大吼一聲抓起頭下的枕頭朝他砸了過去。


  「說到你心裡去了吧!」池田恆興側頭躲過襲來的枕頭,在已經熱透的野雁上狠狠咬了一口。這小子一貫這麼沒臉沒皮,而且對一切形式的教育完全免疫。


  「你不是光為來噁心我的吧?」我對他真的是無可奈何了。「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吧!」


  「其實……也……也不是什麼大事……」滾燙的雁肉在他的嘴裡滾動造成了一定的語言障礙,一道金黃的油漬從他的腮邊流了下來。「這一段時間的形勢太亂了,每晚都會提心吊膽的!我那裡半個月裡就受了兩次襲擊,雖說沒有太大的損失可士氣上受了不小的打擊。所以我想從你這裡借幾個忍者,這樣多少對夜襲會有一定的防範作用。」


  「回頭我會派5個人過去!」我側身坐起來靠在被子上,用手指了指案上的一摞文件。「主公命令裡的策略越來越保守,照這樣看來離撤退的日子已經為期不遠了,該作些準備啦!」


  「這沒有什麼奇怪的!」他終於把嘴裡的雁肉吞了下去。「這次征伐紀伊原本就沒有做好準備,加上也並非完全沒有後顧之憂,所以到今天這個地步就不奇怪了!我估計等撒出去的部隊全都回來也就差不多到時候了,不過只怕就算是撤退路上也不會很輕鬆。」


  「抓緊時間作準備吧!」我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我們以這種淒慘的結局回到近畿,只怕又會有不少人跳出來作怪了!」


  「主公……」阿雪再次從門外探進頭來。「羽柴大人來了!」


  「他好快啊!」我和池田恆興都感到有些驚詫。


  「請他進來!」我說了一聲同時坐直了身子。


  「什麼鬼天氣啊!」羽柴秀吉一身水漬一竄一竄的走了進來,腳上的靴子沾了不少泥點。在他的身後跟著淺野長政和另外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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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裡的熊:對於雜賀孫一、雜賀孫六、雜賀孫市這幾個人的確切身份,各種資料上說法不一,甚至有的記載其中兩個名字其實是一個人!所以本書中不用這幾個稱呼,而採用:雜賀城主鈴木重意有三子,依次為鈴木重兼、重秀、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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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8 20:39:15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tiger18351 於 2012-2-20 12:43 編輯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12、「佛敵」的代價(下)

  「你回來得好快呀!」池田恆興嘟囔著說到。「我原以為你還得且有幾天才能回來呢!怎麼這麼快就到了,見到主公傳令的信使了?」


  「見到了!」羽柴秀吉也在火盆的邊上坐了下來,伸出兩隻凍成青灰色的手在上面烤著。「我們其實已經完事在往回趕了,路上就遇到了主公要我們回來的信使。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快馬加鞭用了不到兩天就到了,不想回來主公只是讓我們原地紮營,既然沒什麼事情催得這麼急幹什麼?害得我在這麼冷的天氣裡連續趕路……阿嚏~~~!」說著他連續打了幾個噴嚏。


  在他說話的時候淺野長政胡亂的對我招呼了一聲就在帳內到處找了起來,上上下下幾角旮旯的一通忙活後只找到了幾塊點心,不甘心之下就抽出腰間的肋差在池田恆興手中的野雁上割下了一大塊。另一個不認識的年輕人則是一句話也不說的呆在那兒,甚至一直都沒有找張凳子坐下。


  「怎麼沒看出來?」可能是吃得差不多了,池田恆興沒有對失去一些「戰利品」過於計較。「主公在這裡呆不下去了準備撤兵,所以只是因此把部隊『搓個堆』,沒什麼其他的事。倒是你,不是去追擊栗村二郎大夫的國人眾了嗎?怎麼自己就回來了?」


  「已經完事了!」羽柴秀吉儘管一張猴臉凍得通紅,可還是掩飾不住得意的神色。「……栗村的那三百多人差不多全被消滅了,他本人的腦袋也被虎之助拿了下來!除了少數幾個殘餘黨羽漏網外其他均已肅清,屋敖也一把火燒了個乾淨。為那幾個人再耗下去也沒多大意思,我就率兵返回了!」


  「哥們,幹的好!」池田恆興有些興奮得把手中剩下光骨頭扔到了火盆裡,上面的油脂使木炭立時騰起了一股赤紅的火苗。「這回看柴田那幫傢伙還有什麼可說的!佐佐成政那個笨蛋現在還在東面的山裡亂轉呢,可被他追擊的松田源三大夫五天前的夜裡居然襲擊了林通勝的營寨,現在可能就藏在不遠處的地方!」


  「居然有這樣的事?」羽柴秀吉他們幾個人明顯的愣了一下,顯然由於一直匆匆趕路的他們並沒有聽說我們這裡的情況。「這裡……這裡的情況很糟嗎?」


  「那得看怎麼說了!」池田恆興不在意的聳了聳肩。「要說損失倒也不算很大,只是不斷的被騷擾對士氣是個不小的打擊!鈴木重意嚴密守衛的雜賀城看來是一時無法攻取,而後面又不時有小股的國人眾進行騷擾,輜重隊已經受到過幾次襲擊,真要等到糧道斷絕的時候再想撤可就來不及了!」


  「怪不得……」聽到這個情況「猴子」也黯然了下來,嘴裡小聲默念著。「怪不得一再叫我們把營寨紮好,原來……」


  「不過這回你也夠露臉了,出去的部隊還沒聽說誰能取勝呢!」池田恆興佩服的拍了拍羽柴秀吉的肩膀,可我卻覺得他是想把手上的油擦掉。「說說你是怎麼辦到的,回頭我也好出去給你造造輿論!」


  「不能說這裡沒有運氣的成份,不過……」受到誇獎「猴子」又興奮了起來,他顯然沒注意到池田恆興的小動作。「我們也確實計劃的很周密!栗村二郎大夫開始也東躲西藏想把我們搞暈,可反被我們的幾次伏兵給堵了個正著,最後我們攆著他們一直跑到了老窩,一場激戰雖不能說是斬草除根,但短期內是不要想再興風作浪了!」


  「你可以啊!本事見長嘛……」嘴裡不分內外的恭維著他,而我的眼光卻落到了那個年輕人臉上。這個人的雖然長得不能算英俊但卻顯得很端正,猛一下給人的印象就是一股堂堂正氣,尤其是他的眼神是一種如劍的銳利,不知不覺間彷彿要直刺人的心底。本來配上他的相貌、氣質這種眼神可以說使整個人的形象近乎完美,可不知為什麼的卻有意壓制這種目光,只有在別人不注意的情況下才猛盯一下,這使我感覺這個人總是在背後窺伺別人的隱私。


  「你們還不認識吧!我忘了介紹了……」看到我注意那個青年,羽柴秀吉這才想起該做的事情。「這是黑田官兵衛,原是播磨小寺家的家臣,現在已經轉仕本家並被主公分配在我那裡作為與力了!他的計謀見識確實不同凡響,本次得以順利平定栗村家他功勞最大,屢次正確判斷出敵人的動向預先佈置,我們這才能夠這麼快完成任務!」


  「你就是黑田官兵衛?!」儘管壓制了一下可還是讓眾人看出了我的驚訝,沒想到這個和竹中半兵衛並稱的天才軍師居然這麼快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看來歷史稍稍加快了進程,至少在西部是這樣的,只是不知道這裡面有多少是因為我的關係。


  「在下黑田孝高,拜見諸星殿下、池田大人!」他走過來恭恭敬敬的對我和池田恆興行禮,稍感意外的和我對視了一下後立刻就低下了頭。「請恕在下失禮,在下以前有幸拜見過諸星兵部丞殿下嗎?怎麼在下一點印象都沒有呢?」可能是對自己的記憶力相當自信,在苦思無果的情況下他乾脆直接問了出來。


  「沒有,從來沒有!」我此時已經恢復了常態,對這樣的人由我對他留意就好了,完全沒有必要讓他也時刻注意我。「我只是對黑田大人的才能素來仰慕而已,而且沒想到小寺家居然捨得把大人派過來!」


  「可是……」黑田官兵衛還是有點奇怪,自己以前只參與過小寺家和附近一些中小勢力之間的糾葛,似乎名聲不該傳得這麼遠。


  「你不必在意……」池田恆興對這樣的問題不太感興趣,因此打斷了他的繼續探究。「他這個人一貫這麼神神道道的,要是都當真可有你受的!」


  「是……」儘管還是滿腹疑惑,黑田官兵衛也只好就此打住。


  「既然羽柴大人這次順利完成任務,那怎麼也得慶祝一下!快叫人準備些酒宴,我們來喝一杯怎麼樣?」池田恆興興奮得搓了搓手,連日來的壓抑氣氛可把他給憋壞了。


  「好!馬上、馬上!」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淺野長政的熱烈響應,看樣子連續的行軍已經使他又累又餓了。


  「喝酒?這……好像不太好吧!」「猴子」顯出了一臉的猶豫。「剛才主公的傳令官來時一再叮囑,說是最近的形勢非常緊張一定要小心戒備,尤其是晚上,更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我們身為長官不但不以身作則,還喝酒……」


  「嘿、嘿、嘿,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池田恆興狡猾的笑了兩聲。「你們剛到,有些事情還不瞭解!我來問你,你們在路上走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猴子」被他問得有點莫名其妙,似乎不明白這和喝酒有什麼關係。


  「這就是了!」池田恆興趾高氣揚理所當然的說道:「想必現在你們已經是人困馬乏又冷又餓了,所以更要喝一點酒趕快把身體活動開,然後抓緊時間回去睡一覺!等到掌燈時分你們就要驚醒著點兒了,後半夜乾脆都起來算了!」


  「雜賀眾一定會來嗎?」淺野長政不解的問到。「既然知道他們會來為什麼不布下埋伏,總這麼被動挨打是為什麼?」


  「來是會來的,他們基本每天都來!」池田恆興晃了晃腦袋咧了咧嘴。「不過既不知道他們從哪兒來,也不知道他們會打誰!一來他們每次的人數都不多,二來他們打哪裡沒有一點規律,三來他們不一定會靠近,沒準在黑暗裡衝著有光亮的帳篷轟一陣鐵炮就撤了,當然也有可能摸進來放幾處火偷幾匹馬什麼的,可這誰又說得準?所以大家也就只好這麼耗著,反正我那裡已經把人分成黑白兩班了。不過要是細說起來還是白天安全些,所以我要你們抓緊時間休息啊!」


  「遇到這樣的事……也真夠撓頭的!」猛一聽到這種情況,新來的幾個人也沒有什麼辦法。


  「阿雪!」我對著帳外大聲喊道:「吩咐下去準備酒席,我要宴請幾位大人!」


  「那……我們就討擾了!」考慮了一下後,羽柴秀吉也不再堅持。


  「都是老朋友了,不必來這套『假招子』!」池田恆興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


  在接下來的酒宴上大家的情緒逐漸高昂了起來,儘管因為晚上還有安排沒敢多喝酒,但話題變得非常廣泛而深入。我小心的試探了一下黑田官兵衛,發覺他的智謀確實高深莫測!當然,面對這樣一個人我不得不非常仔細,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他察覺我的意圖。所有話題都是由別人先提起的,我只是順口搭音的對付一下。


  據我初步的估計黑田官兵衛的本領應該不在竹中半兵衛之下,但這個人可能是因為沒受過多少挫折,因而至今沒有學會收斂鋒芒。歷史上他好像就是吃虧在這上面,等到他意識到的時候別人已經對他深懷戒心了!


  這麼仔細的用心確實很累,等到他們都走了我也失去了精神,現在真是想睡一覺了。


  「主公!」阿雪在近侍把殘席撤下後悄悄對我說:「石川大人已經回來了,您是否現在就見他?」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13、後顧無憂

  「快叫他進來!」聽到這個消息我一骨碌從榻上坐了起來,對著阿雪焦急的催促到。


  在剛剛進入紀伊的時候我收到了一個消息,波多野秀治趁著我出兵在外的機會發兵10000進攻若狹,統兵大將就是有「赤鬼」之稱的名將赤井直正。而且攻勢迅猛,在我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們已經攻入了若狹境內。這可真是嚇得我靈魂出殼,一旦若狹有失我不就徹底「歇菜」了嗎?


  儘管我對織田信長聲淚俱下泣血呈情,可他就是心如鐵石嚴詞拒絕我立刻返回若狹的正當要求,並說什麼「不可以一域之得失,而壞天下大事!」這可真是TMD站著說話不腰疼!天下雖大那是他的,一域雖小可是我自己的,要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總有一天我的家底會被全部敗掉!


  不管怎麼說大軍是被綁在這了,無可奈何和之下我只好命令石川忠綱率領大部分忍者返回,並對甲賀諸忍流發去十萬火急的密令,叫他們集中最大力量趕往若狹。現在我能作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剩下的唯有暗暗禱告上蒼保佑!由於身邊「黑暗力量」的急遽減少,直接導致了我對於紀伊這個游擊戰場的形勢失去控制,目前手邊的實力是自保有餘而進取不足,頂多是對雜賀眾的騷擾給予有限度的回擊,主動殲敵是不用想了!


  在經過一系列的試探後,雜賀眾方面終於也意識到了我是一塊難啃的骨頭。面對現實的他們採取了相當明智的作法,夜間的激烈「遊戲」基本上不再帶我玩了!對於這種情況我也相當滿意,畢竟此刻我的心思完全不在這裡。


  就在我寢食難安的關鍵時刻,突然鶯的小鳥再次給我送來了消息,上面居然說事情已經了結,讓我不必擔心!捧著這張僅有寥寥幾字的絹條我犯開了迷糊,難道波多野家的萬餘人馬就熱鬧了這麼三天兩早晨?這未免有些太唐突了些!要說是他們被我在若狹留的那兩千多人殲滅了?儘管難度大了點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畢竟長野業正也是一代名將!可要是這樣消息早該傳遍天下了,這樣的事情絕對具有震撼力!事情的內情……還真是難猜啊!


  從接到信的那天我就開始掐著指頭算日子,就盼著石川忠綱率領的忍者盡快趕回來,一來是好詳細的瞭解一下那裡的的局勢,家人的情況;二來如果波多野軍只是暫時撤退的話,我也該抓緊時間考慮下面的步驟了!


  「主公,我回來了……」石川忠綱風塵僕僕的鑽進了帳篷。看他通紅的兩隻眼睛應該也是一直在連夜趕路,可能是由於下雨的關係,衣服甚至鬍子上都沾上了不少晶瑩的小水滴。


  「一路辛苦了!」儘管我的心裡好似百爪撓心,可對於剛剛經歷了戰鬥與奔波的部下,作為主公還是應該首先表示出關心與慰問。不管怎麼說我也當了這麼長時間的家主,多少總是有了些心得。「你們趕了幾天的路?一路順利嗎?其他人都安置好了嗎?」


  「謝主公掛懷!這一路非常順利,三天的行程沒有遇到任何麻煩!回來的人都已經住下了,現在正在吃飯……」石川忠綱滿懷感激的回答到。


  「家裡的情況怎麼樣了?」我這時才開始回到了正題。


  「是!」看出我的急迫他也就沒有再繞彎子。「確實是赤井直正率軍進犯若狹,我們到達時正趕上波多野軍兵臨小濱城下……」


  「什麼?!」聽到這話我大吃一驚。「他們……他們居然到了小濱城下!」


  「確實如此!不過主公不必擔心……」石川忠綱急忙安慰我說道:「赤井直正兵力強大來勢洶洶,長野老大人為了集中兵力主動放棄了邊境上幾座不易防守的城池,而波多野軍亦沒有對那些險要的據點大力爭奪,所以很快就推進到了小濱城下!正好我軍以逸待勞,和波多野軍進行了一番較量!」


  「你仔細說說!」我拉著他坐到了火盆邊的位置。


  「是!波多野軍因為推進迅速連續行軍,到達小濱城時已經人困馬乏,所以先紮下了營寨!可我們並沒有給他們修整的機會,當夜按照長野老大人的吩咐……」石川忠綱繪聲繪色的給我講了起來。「在小濱城內的忍者、忍軍和前來援助的甲賀眾分成小股潛出城外,以木碗和竹板在波多野大營的周圍模仿馬蹄的聲音不停敲擊,那動靜真的有如千軍萬馬在周圍的黑暗裡不停奔波一樣!您知道本家的騎兵早就是聲名遠震了,赤井直正看來也不敢太肯定『甲騎』已經隨主公離開了,所以也就自然不敢大意,當晚波多野的大營裡就這麼燈火通明的戒備了一晚上!」


  「這麼搞了一晚上也真夠赤井直正受了吧!」想到當時的情景我不禁笑出了聲。


  「一晚?!只一個晚上那不太便宜這些傢伙了!」石川忠綱望著我驚異的瞪大了眼睛。「……一連十個晚上連續不停,把波多野軍折騰的草木皆兵形銷骨厲,楞是一直沒敢展開攻城!」


  「他們就一直沒有產生懷疑嗎?」我有些奇怪,畢竟赤井直正也是一代名將,一天不明白、兩天不清楚,還能老被蒙在鼓裡?


  「自然不是……」石川忠綱連連搖著頭,但眼睛裡卻滿是笑意。「在第十一天的半夜,波多野軍一支為數約有300人的騎兵突然衝出大營,一直朝著聲音最為密集的方向殺來!」


  「那你們是怎麼做的?」我緊張的問到。


  「這種情況長野老大人早有預料……」他得意的說到。「我們有一支100人的鐵炮隊每晚都埋伏在一片樹林裡,就等著他們自己上門呢!見到那支騎兵殺來我們的人用接力的方式,交替著用聲音把他們引向了那片樹林,就在他們在林邊因馬蹄聲突然消失而團團亂轉時,一陣鐵炮把他們打得暈頭轉向!連著幾輪轟擊之後,這只騎兵幾乎全被放倒,從此以後波多野軍再也不敢在夜間邁出大門一步!而我們再接再厲,真的派出小股騎兵對其進行騷擾,甚至有時還靠近向大營裡發射鐵炮和火箭!」


  「是嘛……」聽到這種情況我一下子有些發愣,這和眼下織田軍的境遇竟是如此的相似,只不過主客有些異位罷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赤井直正終於受不了了……」石川忠綱沒有注意到我情緒上的變化,繼續興致勃勃的說著。「他把大營向西五裡遷到了一處山坳裡,這裡四面環山還有不少處斷崖,果然有效地抑制了騎兵的接近。而且他非常謹慎的避開了樹木茂盛的地方,這樣又使我軍無法對其採取火攻!」


  「接下來你們採取了什麼策略?」我微笑問到,這點問題應該難不住長野業正。


  「嘿、嘿、嘿,說起來還真是好笑!」想起當時的情景他又不禁笑了出來。「長野老大人命人趕製了2000盞三尺見方的孔明燈,而且在每個的下面都掛上了30來個拳頭大小的油布袋,裡面裝滿火油後紮緊袋口。我們用了三個晚上才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它們都運上了波多野大營後面的一處斷崖上!」


  「哦……」我有些明白長野業正的用意了,可還是沒有打斷石川忠綱的敘述。


  「……也是主公洪福齊天,我們剛準備好這一切就趕上了一個合適的晚上!既漆黑一片無星無月,又有適合的風力、風向……」這時已經說到了關鍵處,他的兩隻眼睛奕奕放光。「我們在子時時分點燃了這些孔明燈,很快的它們就飛到了波多野大營的正上方!事先就有100名精選的弓箭足輕手持騎兵訓練臂力的那種硬弓來到了斷崖上,一片箭雨就朝那些孔明燈射去,一下子破碎的燈架就引燃了下面的油布袋,大批大批的火球鋪天蓋地的朝波多野營中砸去!您是沒看見當時的情景,不瞭解內情的人一定會以為那就是地獄的景象!雖然並沒有太大的實際殺傷力,但波多野家士兵們的士氣一下子就被打垮了。當時就發生了潰逃,而且波及面越來越廣,一萬多人足足散了八千以上!赤井直正約束不住手下的部隊只好也趁夜逃走,沿途又受到了我們數次截殺,等跑出若狹時身邊的隨從連100人都不到了!」


  「果然妙計!有了這次經歷,只怕十年之內波多野家再也不敢靠近若狹了!」興奮過後我又陷入了深深的憂慮,我們目前的情況就和赤井直正差不多。看雜賀眾的奇襲手段和我的忍軍、甲賀眾相比至少也在伯仲之間,現在只是缺少因地制宜的最後雷霆一擊!當然,也有可是他們在等最佳時機!那現在我該怎麼辦?「你這次帶回來多少人?」


  「除了我原來帶走的那些外,還從甲賀各家當中抽調了若幹好手……」石川忠綱靠近我放低聲音說到。「一共120個人!雖說人數並不是很多,但都是手段高強經驗豐富的忍者!」


  「臨來時老師有什麼吩咐嗎?」聽他這麼說我稍稍放下了心。


  「長野老大人是有一些交待……」石川忠綱神秘的說道:「他讓我轉告主公:對付雜賀眾這樣的敵人不可輕動!只有在掌握其動向或布下圈套時,利用其兵力分散的弱點一舉擒殺其首腦!但此舉亦無法將其徹底根除,反會與其結成生死世仇,所以使用與否請主公和竹中大人慎之又慎!」


  「我知道了……」我點了點頭沉思道:「你去把人手分派成幾班,只要能保證我們自己部隊的安全就好!其他人抓緊時間休息,過幾天可能就會有大事發生。」我想實力一下子增強了這麼多,總該能睡一個好覺了吧!想著想著,不覺一陣睏意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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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發表於 2012-2-18 20:39: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14、不平靜的夜

  一陣鐵炮的巨大轟鳴聲把我從熟睡中驚醒,那恐怖的聲音彷彿一下子從四面八方同時冒出。「有誰在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對著外面大聲問到。


  「主公,我在這裡!」阿雪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回答的語氣輕柔而又極其堅定,絲毫也沒有任何驚恐與不安。「從聲音判斷是雜賀眾在襲擊附近的本家大營,但我們這裡沒有受到波及!諸位大人都在各處嚴加戒備,請主公不必擔心!」


  「哦……」得到這個回答我稍稍安心了些,摸出枕頭下面的懷表才知道已經是一點半了。側耳聽了聽鐵炮的聲音或遠或近來自各個方向,但似乎任何地方都沒有集中激烈的狀況發生,看來還是半夜襲擾的老把戲,但這次似乎同時被襲擊的地方稍微多了一點。這麼熱鬧反正也無法入睡了,所性我也穿好衣服爬了起來。


  「主公,您起來了!」看到我走出寢帳,門邊的阿雪馬上行了一個禮,她此刻正率領百餘名親兵在大帳四周緊張的戒備著。


  「大家都辛苦了,你也辛苦了!」我用感謝的目光看著阿雪點了點頭。


  「這是屬下的本份!」受到我的稱讚阿雪更加意氣風發。她還是一貫的那身打扮,一身雪白的墜絲織中型胴具足非常合體,頭上沒有頭盔,只是用一根絲帶束住滿頭烏亮的秀髮,手中還是那把「蛭卷」長薙刀,兩隻大眼睛緊張的觀察著四周的動靜。可能是因為長期運動的關係,才剛12歲身材就已經初具規模。


  「都有什麼地方受到了襲擊?」我往四周了望了一下,除了遠遠近近不時閃過鐵炮發射時的火光外實在看不清什麼,側耳一聽也就是些轟鳴和斷斷續續的喊殺聲。既不激烈更不集中,實在無從判斷各處的情況。「有命令或者求援的信使到來嗎?」


  「還沒有!」阿雪搖了搖頭回答道:「現在情況不明我們不敢輕舉妄動,竹中大人命令鐵炮隊在四面寨牆邊的掩體裡埋伏,石川大人的忍者也在附近佈置了不少暗哨!也派了幾個人悄悄出去觀察情況,想來不久就會有匯報了!」


  「哦……」我點了點頭,在情況不明的狀態下也只能如此了。


  「主公!」這時竹中半兵衛匆匆走了過來,看他的臉色比以往更加蒼白,不知是不是最近太忙給累的。「看來今夜的情勢有些不同尋常啊!」


  「會嗎?」我不確定的問到。「雖然今晚的騷擾點似乎多了些,可好像都並不是太激烈啊!甚至比起以往好像兵力反而更加分散了些,會不會只是一種……疲兵戰術啊?」


  「似乎不是那麼簡單!」竹中半兵衛皺著眉頭,一張臉上寫滿了憂慮。「……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他們應該集中兵力擺出進行決戰的架勢,這樣不僅可以把我們全部的力量調動起來,還能夠在各部匆忙相互援助的途中予以襲擊混水摸魚!可像現在這樣……」他用手朝附近幾處有戰鬥的方向指了一下。「這種程度的攻擊幾乎沒有任何意義,無論那支部隊都可以獨自應付!不但不需要其他人的援助,甚至就是自己的人手都可以輪流休息。這一切的現象都太怪異了!」


  「那你認為這是怎麼回事?」受到他情緒的感染我也變得憂心忡忡,一陣緊張感如潮水般襲來。


  「現在情勢不明,屬下也不敢妄下判斷!」竹中半兵衛望著遠處一閃一閃的火光,聲音恍惚的說到。


  「光成!」看到楠木光成和石川忠綱從遠出跑了過來,我急忙搶先開了口。「各處的情況清楚了嗎?都有什麼地方受到了襲擊?」


  「回稟主公……」回答我問題的是石川忠綱。「據派出去的忍者回報,附近十幾處營寨都受到了襲擊!其中信長大殿、羽柴、佐久間、安籐、平手的大營受到的攻擊較為劇烈,但也就是輪番的鐵炮攻擊,守方因為無法確定敵軍的位置所以不敢輕易出擊,雙方都處在僵持當中!」


  「這是什麼意思?」我愕然的看了一下眼前的幾個人,這種詭異莫測的局勢把我的腦子裡搞成了一團醬子。「我們自己的守備怎麼樣了?」現在也只能先把自己的靴子擦乾淨了。


  「主公只管放心……」楠木光成回答了我的這個問題。「現在全體忍者、忍軍都在戒備,方圓一裡的距離內都在嚴密的監視當中,一旦有敵人進入這一區域立刻就會被發現!」


  「這就好……」我稍稍鬆了一口氣。


  「敵軍襲擊各處的部隊有多少?」竹中半兵衛在一邊突然問到。


  「都不是很多……」石川忠綱想了一下回答道:「在信長大殿的營外是最多的,大約有500多人!其他的或300或200,總共約有十幾股!」


  「這麼少……」竹中半兵衛陷入了思考當中,我們幾個人全都看著他沒有說話。「我明白了!」他突然大叫了一聲。


  「明白……明白什麼了?」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興奮嚇了一跳。


  「雜賀眾採取這種怪異的戰略就是想讓我們虛實不辨,從而好掩蓋他們真實的意圖……」竹中半兵衛激動的滿臉通紅。「這實際上就是一條疑兵之計,讓我們疑神疑鬼不敢進行出擊!請主公想想:照目前的情況看參與行動的雜賀眾最多也就是三、四千人,那麼其他的人都到哪裡去了?既然把攤子鋪得這麼大還有隱藏實力的必要嗎?」


  「這麼說……他們另有重點襲擊的目標?」我兩眼發直呆呆的問到。


  「不錯!」


  「你是說……糧草大營!!!」我一下子恍然大悟。是啊!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什麼地方比糧草大營更加重要?一旦糧草儲備被毀織田信長就不得不撤,而且如此混亂的狀況下即便聽到了什麼動靜恐怕也沒有人敢輕易進行援助,這還真是一條妙計啊!


  「主公說得不錯,只怕此刻雜賀眾已經開始行動了!」竹中半兵衛說到。


  我側耳聽了聽,10裡外的糧草大營方向確實也傳來了鐵炮聲,頻率好像比別處要密集些,可能由於距離太遠反而不是十分明顯。看來那裡是真的出了事,並且不知什麼原因居然沒有送出消息來。「叫前田慶次他們幾個都到這裡來!」我大聲吼到。


  「是!」立刻有幾名近侍答應著向四面跑去。


  「主公……您是想出兵救援?」竹中半兵衛擔憂的試探著問到。


  「到了這種時候也不得不如此了!」我黯然的長長歎了一口氣。「一旦糧草禁絕,這50000大軍可就陷入了絕境!雖然我早知道這次戰役實際上已經是徹底輸了,但也不能把實力全都送在這兒。武田信玄已經有起兵上洛的跡象,一旦……」


  我沒有繼續說下去,但竹中半兵衛卻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主公,您有什麼吩咐!」前田慶次一身戎裝的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新八郎、山中鹿之介等人。


  「我命你等率領全部騎兵火速馳援糧草大營,不得有誤!」我對著他們大聲命令到。


  「是!」他們的回答乾脆有力。


  「先等等!」我忽又叫住他們低頭想了一下。「你們不要走近路,繞過森林沿著河岸,走那條周圍是一片開闊地的官道!我再派20名忍者騎馬隨行,你們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主公只管放心!」前田慶次答應了一聲就率領一眾武將離開了,我則是開始了在大營中漫長的「散步」過程。


  雖然前田慶次他們幾個走了,但大營裡還有津田一算率領的鐵炮隊;還有可兒才藏、島勝猛、長野業盛等人的4000足輕;忍者和忍軍的監控系統也在正常有序的運轉當中,營盤的安全實際上應該不成問題!但我還是憂思不絕,既為眼前的事也為以後的事!


  織田信長這次在紀伊算是「栽」了,他的威勢和地位只怕是將要大打折扣!遇到這種機會一定有很多人會急不可待的跳到前台來,足利義昭應該就算是一個。如果光是他實際上並不可怕,就算再加上淺井、朝倉也沒什麼了不起!可兩個可怕的敵人很快就會出現在織田信長的面前,毛利元就和武田信玄!


  武田信玄的上洛已經不可逆轉,對上武名冠天下的甲州軍一場硬仗是不可避免的!小寺家為什麼會派黑田官兵衛過來?還不是毛利家把手已經伸向了近畿,這些夾縫中的「小螞蟻」到了必須選擇的時候!要是織田家在這個時候……那得一下子增加多少敵人啊!


  黎明時分,在我的焦慮不安中前田慶次他們終於回來了,看到他們的隊伍沒受什麼損失,這使我多少好過了一些。「情況怎麼樣?」我急切的問到。


  「簡直糟透了!」前田慶次無精打采的跳下了戰馬,其他人也是一臉的晦氣。「我們去晚了!到達那裡時糧草大部分已經被焚燬,守將野村定常大人也陣亡了!」


  「是這樣啊……」雖然早就料到可能是這個結果,我的心還是忍不住往下一沉。


  「對了!」前田慶次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我們在那裡碰到『猴子』的手下了,要不是他們去的早只怕情形更慘!他們的行動很快,領頭的就是那個新來的黑田!」


  「是他!」我回頭遠遠看了正在一邊忙碌的竹中半兵衛一眼。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15、上路

  外面雜亂的喧鬧聲逐漸平息了下去,但我的心緒卻依舊煩亂,手中一本《武經七要》只是裝裝樣子,已經半天了卻什麼也沒有看進去。歎了一口氣合上了手中的書本,目光飄忽著移向了大帳的角落。


  紫銅火盆裡即將燃盡的木炭閃著點點火星,一縷清煙裊裊升起旋即消散。熱源的減弱使帳內的溫度開始下降,不過我也馬上就不需要它們了!


  在糧草大營被襲擊後織田軍的處境更加困難,由近畿來的運糧隊遭到襲擊的速度明顯增加,能有四分之一的貨物到達目的地就算不錯了!這種供給量對於幾乎失去了全部儲備的50000人馬無異於杯水車薪,嚴寒的日益臨近使這種窘迫狀況更加雪上加霜!在數次尋找雜賀眾主力決戰未果的情況下,織田信長終於面對了現實,高傲的「近畿霸主」選擇了極不體面的撤退。


  一再的失利使織田信長採取了謹慎的方案,全軍成數路交替掩護著行動。前鋒由柴田勝家、明智光秀、瀧川一益三路齊頭並進;林通勝、池田恆興、佐佐成政、平手泛秀等人隨織田信長本陣行動;作為殿軍的一路我的前面是織田信包,後面是羽柴秀吉;另一側則依次是美濃三人眾。以雜賀眾的實力當然沒什麼進行阻擊的可能,但對我們這些後隊的「送客」只怕是會相當的熱烈!


  「主公……」在我神情恍惚的時候阿雪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聲音輕柔的在我耳邊提醒道:「部隊已經集合好了,諸位大人都在等候主公!」


  「哦……」我無意識的哼了一聲站起了身,她立刻拿起邊上的斗篷替我披在肩上。我衝著她微笑著一點頭,她的臉微微紅了一下。過去的島勝猛還差不多,新八郎可絕對沒有這樣的眼力勁兒。


  我來到外面時部隊已經全部各就各位列隊站好,「黃金」也被拉到了我的面前,我一出來立刻有二十幾個士兵手腳麻利的開始拆卸我的寢帳,不一會分解的各個部件就被裝到了大車上!


  「開拔!」看到了我的示意,新八郎對著全軍大喊了一聲,部隊開始了緩緩的移動。長槍足輕在前;鐵炮備隊和我的近衛親兵居中;重甲騎兵殿後,我也採取了相對穩妥的安排。


  部隊走在紀伊北部的曠野中,前面織田信包的備隊在兩裡之外遙遙可見,後面「猴子」的備隊差不多也相隔這個距離。不知他們現在的情況怎樣,我的部隊此時正被一股低彌的情緒所籠罩著!


  這種氛圍不是用眼睛能夠看到的,由於極高素質的作用下我的部隊依舊保持著極其威武的軍容,拖沓的作風早已從這裡被徹底根除了!但只要是熟悉這支部隊的人,比如說我,就能夠非常真切的感覺到,所有人的心裡都很壓抑,而唯一清清楚楚表現出來的只有在一邊撅著嘴的新八郎!


  這也難怪!自從這支部隊誕生之日起,從來駛得都是順風船,什麼時候打過這樣的仗!這種自信、自強固然是對勝利的一項保證,但也有可能在一旦遇到困難就產生急躁、冒進等種種負面情緒,看來一定程度的挫折教育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主公……」走在我身邊的竹中半兵衛看我半天不說話不禁有些擔心。「其實……其實這次失利,從某方面來講未必就一定是件壞事!」


  「原來他以為我是擔心這個!」我一時竟有些想笑的感覺。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是和織田信長綁在了一起,但要說到我對他的感情可實在沒有到在第一時間為他擔憂的程度,要說我現在對織田家的感覺也就和僱員對打工的公司差不多,何況這還是一家經常剋扣我薪水的「公司」呢!不過聽聽他的看法也不錯,對今後的行為也是一個不錯的參考。「那你說……」


  「仗都打成這樣了還說不是壞事?!」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直鬱悶著的新八郎打斷了,這些天他一直憋得難受著呢!就算不能動手,動動口可是好的。


  「你給我閉嘴!」我及時喝止住了他的無禮,然後又對竹中半兵衛說道:「不必理他,你繼續說!」


  「是,主公……」竹中半兵衛也很瞭解新八郎,並沒有對他的話在意。「自從主公在五年前鎮守若江開始,可謂每戰必勝,而且凡勝必奇!您自己可能還不知道,外間一些人已經開始把您與武田信玄、上杉謙信相提並論了!」


  「有這樣的事情嗎?」我也是個普通人,自然恭維話比批評要好聽順耳的多。


  「但這也不是沒有害處的!」竹中半兵衛滿懷憂慮的說到。「……其實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信長大殿對您的猜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之所以時至今日對您的行動只是限制發展,究其原因就是織田家始終處於四面楚歌當中!」


  我看了他一眼,但沒有打斷他的話。


  「請您原諒!對於這件事我曾經和長野老師私下討論過……」竹中半兵衛並沒有迴避我疑問的目光繼續說道:「因為信長大殿的力量以前一直陷於和淺井、朝倉的糾葛中,因而一直沒有機會對迅速膨脹中的織田家內部進行整合,但他卻從來沒有放棄過這樣的想法!這也是當初長野老師支持您轉移若狹的原因,只有脫離了岐埠城的嚴密控制諸星家才可能發展下去。但隨著淺井、朝倉主力的瓦解危機重新又降臨了,在武田信玄上洛之前信長大殿很有可能趁這個空檔徹底解決內部問題!」


  「你是否認為,現在這已經不是問題了?」我問到。


  「當然也不能完全這麼說!」竹中半兵衛一掃陰霾輕鬆的聳了聳肩。「誰都明白武田信玄過不了多久就會上洛,可眼下近畿的情況還是一團亂麻,舊有的敵人雖然衰落但並沒有被消滅,新的敵人反而不斷的冒出來!在這種情況下信長大殿別無選擇,唯有依靠主公這樣的強力家臣們的支持,就算他不想也得看著主公的力量不斷擴大了!只要這種情況不改變,主公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而且照目前的情況看……」說到這裡他又微微一笑。「您的發展已經在速度上超過信長大殿了!」


  「你說得非常有道理!」我對著他笑了一下。「……但我擔心的並不是這些!」


  「不是這些?」竹中半兵衛不確定的重複了一聲。


  「我擔心的是這些部下!」我的揚起右手向著周圍的人們一劃。「這是我們一起締造的軍隊,我對他們一直充滿了信心,正因為有他們在,雖然我曾經擔心過但從不曾真正的感到害怕,可在今天我真的感到了恐懼!」


  「這是為什麼?」新八郎不解的問。「只要有我在,您還……」


  「一個原因正是因為你!」我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說說看,你為什麼感到沮喪?」


  「這是當然的啦!」新八郎一梗脖子說道:「就憑我們居然被他們……」


  「我們怎樣?他們又如何?」不等到他說完我就立刻追問到。「我們有什麼長處?他們又是怎麼克制住我們的長處的?」


  「嗯?……」新八郎一下子被我問得卡了殼,翻著眼睛不解的望著我。


  「重治,你都看到了吧!」我歎了一口氣對竹中半兵衛說道:「既不瞭解自己也不瞭解敵人,所有的自信全是建立在盲目的驕傲上,一旦失利就焦躁不安甚至意志消沉,這讓我怎麼能不擔心?一支失敗了的軍隊沒什麼可悲哀的,因為失敗只是暫時的;但一支無法正確面對失敗的軍隊就可悲了,因為它已經不可能再取得勝利了!」我說著用手一指新八郎說:「他的想法如果僅是他個人的那還沒什麼,值得警惕的是這種想法在部隊裡具有相當的普遍性!重治……對於這種苗頭要警惕啊!」


  「屬下慚愧,主公深謀遠慮世人不及!」竹中半兵衛滿臉通紅的說到,語氣裡充滿了心悅誠服的敬佩。「……我以前只注意到了部隊的戰鬥力方面,最多也就是士氣的激勵,但從沒有想過士兵們心理的問題!您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屬下將竭盡全力將部隊建成一支拖不跨、打不爛,就算還剩下一個人也會重新壯大起來的不倒之師!」


  「你能明白我也就放心了!」我滿意的點了點頭。只要這支軍隊不潰、不滅、不倒、不散,那就算我暫時敗了也終將重新站起來。


  「真不明白你們都是在說什麼!」新八郎在一邊小聲嘀咕著。


  我看了他一眼,確實也沒有指望他現在就能聽懂,不過餘光卻偶然瞥見阿雪正在皺著眉頭,一臉的若有所思。「這個丫頭還真是個當武將的好材料呢!」我在心裡暗自琢磨。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在這個女孩身上發現了越來越多優秀的素質,無可否認這些素質即便是那些出身武家的男子也未必具備,看來上天的意志還真是難以琢磨!就連仙芝好像也察覺到了什麼,私下裡問過我好幾次:阿雪是否真的是出身神社!儘管我一再確認她還是產生了許多疑慮,有時候女人的心思還真是……


  正在我胡思亂想時一騎快馬從前面跑來,轉眼之間就到了跟前。「我軍側翼稻葉等三位殿下的部隊遭到襲擊,主公命令諸星殿下火速前往援助!」馬上的騎士對我大聲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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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發表於 2012-2-18 20:40: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16、亂戰

  「敵軍有多少軍力?」我沉著的對那個信使問到。受到襲擊是必然的事,但美濃三人眾的人馬加起來也有四、五千人,如果他們需要援助的話那敵軍該有多少人?這不能不讓我多少有些意外。


  「回稟殿下,襲擊三位殿下的紀伊眾約有萬餘?」


  「萬餘?!」我的意外變為了吃驚。要動用這麼多部隊無疑是主力行動,按理說在織田軍實力未曾大損的情況下這麼作非常不合常理,再說有這樣大規模合戰的機會織田信長為什麼不全軍回師?他不是一直在尋找與紀伊眾主力決戰的機會嗎?


  「請問一下,大殿那裡處境如何?可需要我等效力?」竹中半兵衛以非常策略的方式問出了我心中的疑問。


  「主公本隊周圍也出現了大量敵軍……」信使絲毫沒有隱瞞的通報了戰況。「但敵軍只是分成無數小股忽隱忽現,不時在我軍邊緣進行襲擾,但等我軍出擊他們就又不見了!主公現在已經停了下來,但情況不明之下沒有採取行動……」


  我算明白了,原來是他怕中埋伏想拿我試試水的深淺!「我即刻出兵,請轉告主公放心!」我把那個信使打發了回去。「你怎麼看待這件事?」


  「說不太好……」竹中半兵衛考慮了一下措詞,畢竟「陷」在裡面的還有他的岳父。「看樣子紀伊眾可能是想從撤退的織田軍身上再卸下一塊,擴大些戰果,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們另有詭計的可能!所以為了謹慎起見,在援助的過程中還是要考慮的周全些!」


  「那就由我和慶次、才藏、勝猛和一算他們幾個,率領騎兵、鐵炮和一半步兵前往;你帶著鹿之介、長盛他們帶另一半步兵,保護輜重繼續按原定路線前進!」看到他張了張嘴我急忙又說:「就這麼定了!為了以策萬一你們往前趕一趕,可以距離前隊信包殿下的部隊近些。」


  「是,主公!」竹中半兵衛服從了我的決定,但也並不是沒有顧慮。「我軍主力移動則整個隊形改變,會不會出現什麼……」


  他雖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有這種可能,後隊的間隙太大了!應該通知羽柴……」說著我回頭望去,可卻讓我大吃了一驚。原本剛剛還跟在後面的「猴子」,此刻居然蹤跡全無。「這是怎麼回事?!」我驚詫的和竹中半兵衛對視了一眼。


  「難道是……」阿雪沒有忍住心中的擔心,輕輕的說出了半句話。


  「不可能!」我和竹中半兵衛一起搖著頭。開玩笑!竹中半兵衛究竟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就算「猴子」怎麼急功近利不辨真偽,但怎麼也不會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被搞掉,再說他身邊還有個黑田官兵衛呢!有這個陰沉狠毒野心勃勃的「二號天才軍師」,羽柴秀吉的實力增長決不可以道裡計算!


  「確實不太可能!」想了想阿雪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紅著臉搖了搖頭。


  「到底走不走啊?」看見我們在這裡猶猶豫豫,心早已飛了的新八郎不滿的抱怨到。


  「那就先這樣吧!」我也覺得在這裡胡亂猜疑下去並沒有什麼用處。「派個人往回去的路上找一找他,把我們這裡的情況通報一下!重治,你們也往前趕一趕,完了事我們會去追你!」


  「是,主公保重!」竹中半兵衛使勁兒點了一下頭,一催馬向前走去。隨著幾聲高喊的口令聲,山中鹿之介、長野業盛在遠處衝著我招了一下手,然後各自率領麾下的一千足輕跟了過去,百餘輛滿載帳篷和糧食的大車也在重兵保護中「咕嚕嚕」的開動。


  「主公!」得到命令的前田慶次、島勝猛、可兒才藏、津田一算以及楠木光成和石川忠綱一齊聚到了我的面前。


  「附近有什麼異常情況嗎?」我對楠木光成問到。


  「在我們附近沒有,……」他皺著眉頭回答到。「……但西面的情形就不好說了!那裡紀伊眾分成的許多大小不等的部隊,分佈在一個相當大的區域裡正在和美濃三人眾作戰。以最新得到的消息來看,由於受到非常規方式的攻擊,三人眾的部隊有解體的跡象!」


  「跟在我們後面的羽柴備隊受到攻擊了嗎?」我想了一下問到。


  「沒有!」楠木光成非常肯定的搖了一下頭。「他們並沒有受到攻擊,但在不久前突然返身向後了,沒有通知我們原因!」


  「派個人回去說一聲,我們要到西路去救援後續備隊,要他們自己小心處境!」


  「是!」阿雪回答的同時一揮手,一個近衛隊的傳令兵立刻向後策馬而去。


  「勝猛在前;才藏和一算居中;騎兵殿後;忍者和忍軍拉開一定的範圍偵測……」我制定了這次的戰略,實際上是沒有任何戰略,只是不斷的提醒眾人和自己要謹慎而已。大家都沒有反對,隨即3000人馬開始向西面運動。


  「砰!」一顆彈丸飛嘯而來,但沒有造成任何傷害。當然,200米的距離完全超出了這種武器的有效範圍,因而它在距離我大約30米之外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沿途我們不停的受到這種跳蚤式的騷擾。由於他們的規模和機動性,我們實在不值當派出部隊去追剿,而且我也很懷疑這樣做能否達到預期的目的。忍者和忍軍有力的把他們屏蔽在了主力部隊的外面,但要想徹底消滅就必須追上去,眼下我可沒有這樣充沛的「精力」。


  但不管怎麼說,這套戰法已經進入了我的腦海,印象相當深刻!作為「游擊」這種戰法,其實由專業人士來實施無疑會有更大的威力!


  在走了20分鐘以後,我們逐漸接近了戰場。發現了幾支有數十人組成的三人眾部隊正在沒頭蒼蠅一般亂轉著,在樹林、丘陵之間追捕紀伊眾!


  「你們這麼會在這裡?安籐殿下呢?」一個足輕頭被帶到了我的面前,從士兵的靠旗上我認出他們是安籐守就的部隊。


  「回稟殿下……」這些人因為經歷了一段時間的「折磨」,現在顯得有些焦頭爛額。「我軍原本是遇到了紀伊眾松田部主力,並輕易的擊敗了他們!原以為會很快將其消滅,但在追擊的過程中他們不斷的化整為零,所以我們的兵力也越來越分散,等到我們發現的時候部隊已經變得支離破碎了!」


  「怎麼會這樣!」新八郎恨恨的把手中的「修羅之怒」向邊上的一棵樹砸去,方圓丈餘的樹冠轟然倒地。在他這樣的武士心裡,似乎戰爭只會有一種方式。


  「快走吧!」我沒有進行什麼評論,部隊繼續向前開去。


  不久,在一塊相對開闊的丘陵地區,我們碰到了安籐守就的本隊。他此刻身邊只有一千多人,稻葉一鐵和氏家卜全也不見了蹤影。圍攻他們的是大約3000敵軍,其中只有1000左右的紀伊國人眾,其餘的居然都是以僧兵為骨幹的一向一揆。


  「怪不得他們一下子冒出來這麼多呢!」到了此時我才恍然大悟。


  打著松田、古橋等家旗幟的國人眾不斷的用鐵炮和弓箭射擊著安籐守就的方陣,雖然不是很密集但看得出來他們非常擅長這些武器。安籐軍的各種遠程武器非常少,面對攻擊不斷有人倒下。穿著花裡胡哨手拿亂七八糟武器的一揆眾混亂的站在一邊等著,他們不可能在合戰中戰勝正規部隊,現在只等安籐軍產生混亂,他們就會一擁而上展開「群架」式的戰鬥。


  我們的到來引起了雙方的注意,安籐軍開始緩緩向我們這裡靠攏。不知是否指揮一向一揆的是個絕頂的白癡,那些手拿武器的老百姓開始吶喊著佛號向我們衝來,而紀伊眾則有些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妙。


  「長槍足輕列陣!鐵炮備隊預備!騎兵對紀伊眾展開追擊……」隨著我的命令一聲聲傳出,島勝猛和可兒才藏的長槍足輕在前面迅速列成了圓弧型的陣勢;鐵炮備隊迅速分散穿過縫隙來到他們的前面,對著衝過來的一向一揆眾舉起了黑洞洞的槍口;一千甲騎從兩側衝出,甚至沒有理睬試圖阻止他們的那些狂熱分子,一直朝著撤退中的紀伊眾追了過去。


  「你為什麼不去?我在這裡實際上並不需要保護!」我並沒有回頭而是把目光依舊盯著前方,但身邊的幾個人都知道我這話是對新八郎說的。


  「沒意思!」新八郎把目光投在地面上無精打采的說道:「我要得是真正的戰鬥,對面的這些也配稱作『敵人』?」


  「砰、砰、砰、……」我還沒有來得及再對他進行一些教育,前面的鐵炮就響了起來。


  面對鐵炮造成的巨大傷亡,那些狂熱的教徒再次讓我領教了「信仰」的威力,在一半人被擊倒在地後他們來到了我的軍陣前面。此時原本在那裡的鐵炮足輕早已由原路鑽回了陣內,重新排列好的足輕用雪亮的槍尖迎接了衝上來的人們!


  儘管面對血腥場面的免疫力已經很強,但我卻沒有懷著激動心情觀賞的興致。把目光投向遠處的林邊,前田慶次率領的騎兵已經追上了目標,另一場「屠殺」眼看也將展開……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17、雙方的代價

  下面的事情進行的就簡單了!看到甲冑騎兵的逼近,紀伊國人眾再次化整為零,大部分全都鑽到了樹林子裡面,以至對他們的打擊並沒有什麼實際效果。那些一向一揆的民眾們則不同,在強大職業軍隊的圍剿中可謂屍橫遍野,在最後還是我下令部隊將其制服即可,當然這是在他們所剩力量已經非常微弱之下進行的。


  「諸星殿下……」安籐守就出現在我面前時和他的手下一般狼狽,看得出來是經歷了一番苦戰。「您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不忘,即便……」


  「安籐殿下不必如此……」我伸手扶住了他想要下拜的身體,同時也攔住他信誓旦旦的表白。「您是我的前輩,當年平定美濃時又予以了大力相助,於情於理我自當略盡綿薄!」


  「多謝了!」他激動得抓著我的手搖了搖,然後神情落寞的長歎了一聲。「哎!……實在是老了,不行了!連這種暴民都對付不了,我們美濃三人眾看來是真的不行了!」


  「您也不必如此!」在邊上找了一塊大石頭,我扶著他坐了下來。「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時大意失手無損於三位殿下的威名!想各位經歷了多少大風大浪,總不會因為這麼個小小的挫折就折了銳氣吧!」


  「主公……」正說著我手下的諸將都陸陸續續走了回來,而戰鬥已經基本結束了。「殲敵1600餘人,俘虜300人,其他的都逃走了!」前田慶次大聲對我報告到。


  「有稻葉、氏家兩位大人的消息嗎?」我轉身問到。


  「還沒有!」楠木光成疾步走上來對我說到。「……不過忍者已經朝附近派出去了,相信不久就會有回報,請主公放心!」


  「安籐殿下!」我轉頭又找上了安籐守就。「請問三位殿下是怎麼遇襲的?另兩位殿下的下落您知道嗎?」


  「這樣的的仗我還是第一次打……」安籐守就悻悻的提起了他們這次的經歷。其實他說的和剛才那個足輕頭差不多,就是接戰、取勝、追擊、分散和被圍這麼個過程,但他說得自然要全面很多,從他談起的敵軍數量、旗號,我大約對戰局有了一定的概念。


  「看來這次紀伊眾的胃口不小!」我從他的敘述中聽出,這次紀伊眾是出動了全部主力,再加上一向一揆臨時聚集起的武力,總軍勢應該已經達到了三萬以上!雖然至今還沒有見到鈴木重意的影子,但相信離得也不會很遠了!


  「主公!」這時一個忍者被石川忠綱帶到了我的面前。「已經找到稻葉殿下了!」


  「在哪兒?」我立刻追問到。看樣子這次鈴木重意的野心不小,我還是應該趕緊攏齊部隊向織田信長的主力靠攏。


  「回稟主公,他們就在南面五裡處!」


  「這就好!」我一點頭向戰馬走去,可又覺得有些不妥。「安籐殿下,您……是不是先去與主公會合?」


  「這怎麼可以!」他奮力站了起來,由於之前的體力消耗過大,身子止不住晃了晃。「殿下高義前來援救,在下怎麼能夠置身事外!請殿下放心,在下雖然上了幾歲年紀,但也不會成為殿下的累贅!」


  「安籐殿下說笑了!」他既然都這麼說了我自然不便再表示異議。


  我們一路向南行來,並沒有什麼像樣的抵抗。當然,冷槍冷箭的襲擾還是少不了的,但總歸還算是順利到達了稻葉一鐵的部隊處。


  這裡的敵軍比圍攻安籐守就的還多,足有六、七千人,而稻葉一鐵的部隊則只剩下了不足800的可憐一點兒。好在從旗號上看這裡連一家國人眾都沒有,而亂糟糟的都是一向一揆的人馬。


  稻葉一鐵不愧是美濃三人眾之首,其部隊戰力之強也是美濃只最。面對著近十倍於己的敵人進行的連續衝擊,依舊保持著隊形的整齊縝密,並對於每一次敵軍的衝擊都能夠給予大量的殺傷。


  他們面前的敵人卻是悍不畏死的佛門信徒,懷著對佛祖的執著吶喊著一遍又一遍的衝了上來,面對巨大的傷亡他們好像絲毫不覺,只是想把眼前的「佛敵」撕碎。就是跳蚤多了也能咬死大象,稻葉軍已經產生了疲態。


  「慶次,率領騎兵衝擊敵軍後隊!」我對著前田慶次大聲命令到。業餘的就是業餘的!我們已經來到了不足500米的地方他們居然還沒發覺,由於稻葉軍和一揆眾裹挾在一起,我們只能攻擊敵人較後的區域。


  「是!」前田慶次答應一聲而去,一千甲騎跟隨在他的後面繞過正面的戰場。


  「才藏率隊穩步接近,一算指揮鐵炮備隊跟在後面進行近距離精準射擊!」我的命令被準確無誤的執行著,一隊隊足輕邁著整齊的步伐開始前進,在距離戰場50米處前排的長槍被放平、鐵炮被舉起,又一場血肉搏殺眼看又將開始。


  「嘟……嘟……」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法螺聲從前面不遠處的樹林裡響了起來。聽到這個聲音,那些正在圍攻稻葉軍的一揆眾毫無徵兆的嘩啦一下退了下去,沒有任何隊形可言的跑向了法螺聲起的地方。既不顧騎兵的追擊,也不理會鐵炮和羽箭的漫射,就這麼不管不顧的一直跑了下去。


  「這是怎麼回事?」我對身邊的安籐守就看了一眼,他也是一臉的驚詫與茫然。看來紀伊眾打仗絕非沒有章法,備不住還有什麼意想不到的殺招,既然如此我也就對騎兵發出了返回的命令。匯齊人馬後,我們來到了稻葉一鐵備隊處。


  「你們來了……」看到我和安籐守就來到身邊,坐在一塊大石上的稻葉一鐵抬起頭用沙啞的聲音說到。


  「這還是那個凡戰必為先的稻葉一鐵嗎?」看到他的形象我一下子就愣住了。稻葉一鐵的眼底渾濁目光呆滯,毫無生氣的坐在那,彷彿整個人被抽空了一般,再也沒有了名將的赫赫威勢,剩下的只是一具行將就木的軀殼。


  「一鐵……你……你怎麼啦?」看到稻葉一鐵變成了這個樣子,安籐守就不安的問到。


  「你們跟我來!」只說了這一句稻葉一鐵就站起來轉身走去,我和安籐守就對視一眼默默跟在後面。「看看吧!」來到一個背風處,稻葉一鐵指著地上的一塊苫布對我們說到。


  安籐守就不安的看了看稻葉一鐵又看了看我,蹲下身緩緩的伸出手去。「啊!」他一下子驚叫了起來。


  苫布下面蓋著的是氏家卜全,不過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他大大的睜著已無生氣的眼睛望向天空,臉上白的有如一張紙。他的鎧甲上佈滿了許多銅錢大的傷口,周圍的血跡已經變成了暗黑色,看來他是受到了某種圍攻。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的戰馬陷在了泥潭裡……」稻葉一鐵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裡面充滿了無盡的落寞與蒼涼。「他的身上當時插了一百多隻羽箭,渾身的血早就流乾了!」


  「卜全……」安籐守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和地上的氏家卜全一樣蒼白,嘴唇也開始打哆嗦。


  「原來是這樣……」我點了點頭。看來氏家卜全是最先中埋伏的,雖說日本的弓箭不怎麼樣但近距離中了上百支也沒法活。但眼下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是應該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兩位殿下!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順便!我們還是應該盡快……」


  「嘟、嘟、嘟、……」我話還沒有說完,急促的法螺聲再次響了起來。我抬頭看去,從東、南、西三個方向不斷的有敵軍從樹林裡、山坡後冒出,足足有兩萬人馬!


  「好吧!」就在我緊張萬分的時候,稻葉一鐵卻突然恢復了生氣。「就讓我們和這些一向宗的奴才見個高低吧!」說著他「倉啷」一聲抽出了腰間的太刀。


  「才藏、勝猛結陣;鐵炮備隊掩護;騎兵開路,準備向北突圍……」我一邊說一邊向「黃金」走去。開玩笑!我可不會陪著他們在這兒「瘋」。安籐守就猶豫了一下也走向自己的戰馬,稻葉一鐵可能也冷靜了下來,開始集結隊伍。


  我們的隊伍以騎兵領先緩緩向北撤去,可能是發現了我們的意圖紀伊眾也加快了追擊的速度,西面和東面的部隊奔跑著向對方靠攏,看樣子是想對我們進行合圍!


  「嗖!」我把太極團軍扇抽到了手裡,緊張的注視著前面,只等敵軍會合但未布好陣的機會就命令騎兵發起衝鋒,步兵立刻加速跟進。可就在這時,奇怪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無論那個方向,紀伊眾同時停下了腳步,就這麼看著我們從那個不大的缺口揚長而去,彷彿是在列隊歡送。


  「噓……」脫離包圍的我長出了一口氣,回頭望去紀伊眾正在緩緩的後撤當中。


  「池田大人來了!」正在我疑慮不解的時候,新八郎拉了拉我朝前一指。我順著那個方向望去,果然是池田恆興率領一隊約有千人的騎兵飛馳而來。


  「諸位殿下受驚了,主公命我前來接應!」來到面前的池田恆興先客氣的與美濃兩人眾打了招呼。


  「主公那裡怎麼樣了?」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我悄悄問到。


  「紀伊眾已經全撤了,主公叫我來看看!」他也小聲的回答到。


  「稟報主公!」這時我原先派去給「猴子」送信的那個傳令兵突然跑了回來。「羽柴大人突然回師襲擊雜賀眾本隊,大獲全勝並討取了鈴木重意、重兼父子……」


  「這個『猴子』不得了啊!」池田恆興驚詫的說到。「幾天不見就長了兩下子!」


  「加上黑田官兵衛,長得又豈止是『兩下子』!」我在心裡暗暗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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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8 20:41: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18、安全的「需要」

  在整個室町幕府時期,有許多原本聲名煊赫的武將家族全都染上了腐朽奢華的毛病,或者說是變得「公卿化」了,在這些人裡,斯波氏、京極氏、畠山氏和細川氏就是顯著的代表。出於積極向上的傳統觀念,對於這種行為無疑應該大加申斥口誅筆伐,但……也請諸位寬容一些,沒有實際經歷過奢侈墮落的人恐怕真的難以想像,那其中的「滋味」是多麼的誘人!

  就我個人而言,遠大的理想在小學畢業時就已早早的離我而去了,初中時我最嚮往的就是清末八旗子弟那種整日無所事事提籠架鳥的生活。可惜父母並沒有給我留下這樣雄厚的本錢,至於我自己……實在是慚愧!曾在一本書上看到某位得便宜賣乖者的名言:「我本無心求富貴,奈何富貴逼人來!」看完之後,我立刻升起了一種想拿大嘴巴抽他的衝動!進京來的這一個多月裡,我們多少就在過著這種夢寐以求的生活。


  由於「猴子」最後的出奇制勝,織田大軍得以從紀伊「游擊戰爭的泥沼」中體面的抽身。織田信長一路招搖的向京都進發,沿途可謂造足了聲勢。到達京都後他立刻張揚的覲見天皇、拜訪將軍,隨後一系列詔旨、御書就從朝廷和幕府發出,至少從名義上確認了織田家這次行動的合法性以及取得的勝利,近畿再次進入了一種動態的暫時平衡當中!


  「了不起啊!」池田恆興誇張的對羽柴秀吉稱讚到,我想他的主要目的是想要不遠處的柴田勝家等人注意到這裡的情形。「向鈴木重意父子這樣的忍軍高手都能被你抓住尾巴,真是不簡單啊!這次一舉重創了雜賀眾主力,沒有三年五載他們是不可能恢復了。有了這次的大功,等到近畿大局抵定再伐紀伊,那時統數萬大軍的主將只怕是非你莫屬了!」


  「這麼說不是罵我嗎?就算是咱哥倆不錯,你也不能這麼諷刺我吧!」羽柴秀吉雖然嘴裡故作謙虛的調侃著,但一張猴臉上興奮的紅光卻把發自內心的得以表現得淋漓盡致。這次紀伊戰役實際上織田家進行的並不「長臉」,數萬人馬居然被區區一些國人眾打得損兵折將,連氏家卜全這樣的重臣都陣亡了。唯一還能擺上檯面的就只有討取鈴木父子這件事,織田信長自然是要在這上面大大的作一篇文章。因而最近織田家強大的宣傳攻勢一股腦的對準了「猴子」,一下把他捧成了一顆耀眼的「明星」。


  「你覺得我說得過份嗎?!」池田恆興大驚小怪的嗔怒道:「鈴木家的雜賀眾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這在近畿又有誰不知道?要不是有這群打手撐腰,本願寺顯如光憑一向宗那幾個僧兵連屁都算不上!不是有多少……」


  「過份的謙虛就是虛偽,這可不是一個武士應有的本色!」我走過來及時的打斷了池田恆興下面的話。能落一下柴田等人的面子固然不錯,可再叫他說下去恐怕就連美濃三人眾都要得罪了。「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你這麼多年來的取得的功績難道都是運氣?你要是再謙虛下去,不但主公會不高興,只怕手下浴血拚殺的將士們也要寒心了!」


  「這……你們這麼說……我……」羽柴秀吉有些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接著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一起笑了起來。


  我們此刻正在織田信長駐蹕處的大廳裡,周圍三三兩兩的聚集著不少人。為了對前一階段的近畿工作「成果」作個總結,織田信長要在今天召開一個擴大會議,我們現在就是正在等候會議的召開,據通報說足利義昭也要出席,是否自願就不知道了!


  「好熱鬧啊!」我們幾個的交談把丹羽長秀引了過來,在他的身邊還跟著細川籐孝和前田利家。「籐吉郎,這次在紀伊幹得不錯!」他伸手在「猴子」的肩頭拍了拍,兩隻眼睛裡全是欣慰的神色。


  「丹羽大人過獎,在下真是慚愧!」羽柴秀吉謙遜的彎了彎腰,以此來表示對這位前輩的敬意。


  「這兩年織田家的事業蒸蒸日上,但也遇到了根多很多困難……」丹羽長秀的眼神依次在我們幾個臉上掃過。「所幸出現了你們這麼一批年輕人,在各個方面幹得是風聲水起,織田家這條大船才能航行得這麼順利!你們都是織田家的棟樑,主公大力依靠的股肱,將來的天地還是要靠你們來開拓的啊!」


  「丹羽大人您過譽了……」我帶頭表示了自己的「本份」。「說起來我們這些晚輩哪個沒受過您的提攜,又有哪個在捅了漏子之後沒得到過您的庇護?對於主公的大恩我們自當萬死以報,同時我們也永遠不會忘了您這位老前輩!」


  「你們能有這個認識就好了,我還以為你們這幾個小子早就忘乎所以了呢!」不等丹羽長秀推辭的話出口前田利家就在一邊開起了玩笑。「……和我們這些『老傢伙』比起來你們可真是出風頭,許多事情可是我們當年想也不敢想的噢!」


  「老?你還算老?只怕阿松夫人不會這麼認為吧!」池田恆興一臉詭異的開了個有些下道的玩笑。


  「各位不論老少都是織田家的柱石……」一陣笑後細川籐孝開了口。「當今天下的大局、朝廷和幕府的安定,全都仰賴織田彈正忠殿下的扶持!各位都是聞名天下的忠義武勇之士,還請繼續以大義為先天下為重!拜託了!」說著他連連的作揖。


  我們幾個都只是在面子上胡亂應了幾聲,不過從心裡講倒都是對他充滿了同情。織田信長和足利義昭的合作關係早已是名存實亡,即便是再怎麼努力也只是延緩破裂而已,雙方的利益基礎不同,最終的攤牌已經不可避免。這個聞名天下的外交家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只不過由於感情因素還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


  「主公到!」這時今天擔任會議執行的明智光秀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我們大家趕緊到各自的位置上低頭站好。


  我們剛剛各就各位,織田信長就大步走了進來。他的目光在屋子裡緩緩巡視了一圈,那裡面的神情充斥著隱隱的殺機。


  「怎麼回事?」有不少人被他看得出了一身冷汗,腿也在微微的發抖。


  可奇怪的是織田信長看完之後並沒有直接走進來,而是一側身站到了門邊。「二位請吧!」織田信長禮貌但冰冷的對著走廊說到,隨著他的聲音二條晴良和足利義昭出現在了門口。


  「彈正忠殿下請……您……先請!」二條晴良的聲音裡充滿了深深的恐懼,同時寬大的朝服因顫動發出了一陣簌簌聲。


  「這怎麼可以,朝廷禮不可廢!」織田信長大義凜然的說到,並且狠狠的瞪了那兩個人一眼。「二位還是趕快請進吧!不要讓眾位大人久等了!」


  「如此……我們就不恭了!」二條晴良擦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拉著足利義昭走進大廳坐到了主位上,足利義昭卻自始至終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諸位坐吧!」織田信長來到側手第一個位子上坐了下來,朝著肅立的眾人擺了一下手。


  「嘩啦!」眾人都無言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包括我在內的不少人都感覺到了氣氛的不正常。我們都在等,等著看織田信長到底要幹什麼!


  「各位護國忠臣……」沒想到最先開口的居然是戰戰兢兢的二條晴良。「天下不幸皇綱失統,以至逆賊宵小洶洶作亂!皇室受到欺壓,百姓陷於倒懸……幸有織田殿下信長公素懷忠義……」


  沒想到他一大堆有的沒的一說就是半天,半個時辰之後居然還沒有說到正題。我在下面由關注到疑惑,又由疑惑轉而厭倦,最後實在忍不住把頭扭到側面打了個哈欠,可正好看到池田恆興連眼睛都閉上了。


  「率領諸位掃靖一方,使天下還於正統!天皇陛下深感欣慰,特頒詔旨令其統領天下諸侯,以期早日承平宇內創萬世之功業!」他終於說完了,也同時把眾人的精神頭給拽了回來。


  「天皇正式承認織田信長代替將軍統轄天下諸侯了?!」所有人的腦子都激烈的轉了起來,甚是一些人一時還無法接收這個現實,局部區域出現了輕微的嗡嗡聲。


  「信長不才!既蒙聖上如此器重,自當粉身碎骨以報皇恩!」織田信長居然毫不客氣的就坡下驢,這也是在座諸人大感吃驚的。


  「這就好、這就好……」二條晴良好像長出了一口氣,不斷的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也難為他,這麼多汗水還不能摘帽子。


  足利義昭還是那副表情,鐵青著臉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嗯~吭!」邊上的明智光秀突然毫無徵兆的咳嗽了一聲。


  「對了、對了、……」二條晴良彷彿被驚醒一樣忙不迭的說到,同時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卷軸。「朕聞織田彈正忠之功績深感欣慰……特授予正四位右近衛大將之職!」他終於磕磕絆絆念完了,卻又是有如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此時織田信長的品級已經和足利義昭平起平坐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愧領了!」織田信長緩緩說完這句話後轉向了足利義昭。「為了報答天皇和將軍的恩惠,我想把丹羽、諸星、明智、平手四部所轄一萬人馬暫時留駐京都,以保護朝廷和幕府的安全!將軍殿下以為如何?」


  「就這麼辦吧!」足利義昭說了進屋來的第一句話,但我注意到他手中的折扇被捏成了兩截。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19、生活在繼續

  「我想要這個!」阿雪手裡舉著一個銀質蝴蝶式樣的簪花,一臉企盼的對我說道:「可以嗎?」


  我接到手裡看了看,這是一件非常平民化的首飾,從做工來說還算講究,但絕對和「精品」二字無緣,充其量最多只是上升到富裕平民的檔次。「你既然喜歡就買下吧!」我微笑著隨手替她插在了頭上說到,不知是不是小女孩的通病,她對這類華而不實的小東西極具熱情。


  「謝謝主公!」阿雪興奮得歡呼一聲,在店主人捧過來的一面鏡子面前左右來回的照著。


  「你再去挑幾件,不礙事的!」我對興致高昂的阿雪補充到。既然答應要送人家東西,如此「小氣」我自己都會覺得不好意思。


  「可以嗎?!」她瞪大眼睛盯著我,語氣裡充滿了出乎意料的驚喜。


  「沒關係的,你只管去挑好了!」我毫不在乎的對她說到,這種層次的消費現在還真不會放在我的心上。「難得的機會,我這個人記性不好,下次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呢!」


  「噢~!」她歡呼一聲,一下子把臉貼到了那幾個首飾托盤上。


  「這才是女孩子應有的樣子嘛!」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裡一陣輕鬆的愉悅。望著繁華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感情上已經漸漸疏遠了身為一個武士的職責。京都最熱鬧的時候實際並不是新年,因為那時游商大部分都離開了,只有在櫻花盛開的時候才是這裡的黃金季節!


  現在是元龜二年(1571)的三月,這幾個月來可是把我忙的夠嗆!奉織田信長的命令我的5000軍隊暫時駐紮在了京都,雖然若狹的危機已經過去,但作為領主我總不能長時間的不聞不問。這5個多月的時間裡,我在京都、若狹兩地之間來回奔波,即便是京都也分作了市區和桂川口城兩處,還不得不替丹羽長秀分擔許多日常行政事務!照我的性格實在不太喜歡這樣的事情,但對於丹羽長秀地請求又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最近幾天我突然一下子輕鬆了,不是因為事務減少,而是織田信長又從岐埠來到了京都,所有的事情全都被他身邊的幕僚系統接了過去!不知道他是出於心血來潮還是想緩和與京都各方面之間的關係,織田信長要在幾天之後召開一場野外的賞花茶會,我想由他召開恐怕沒人敢不來吧!不管怎樣我算是暫時解脫了,趁著天氣好帶上幾個人到街上來溜溜。


  不知是誰第一個談起了姊妹川之戰,也就無可避免的提到阿雪的「救駕」之功,幾個人一齊起哄替她討起賞來!玩笑之間我也就答應了下來,讓她自己挑選喜歡的東西。仔細想來我也覺得確實是有些對不起她,這兩年裡她在我身邊盡職盡責的工作著,無論是原來的隨行侍女還是現在的近衛武士,她都做得毫無怨言,至少這一點上就比新八郎強多了!


  說到喜好阿雪和別的同齡女孩沒什麼不同,都是一些新奇但沒什麼用處的東西,也許價格不是很貴,但一定是鮮艷耀眼。另外說一句,女人逛起街來真的是很恐怖,而且這點好像和年齡無關!從街頭到街尾,從這條街到那條街,她是逢店必進。也許一件東西都不買,但所有東西都會仔仔細細的看一遍,我估計她們實際在意的是不斷選擇的那種感覺吧!


  店裡的東西讓我有點兒眼花繚亂,扭了扭脖子把視線投向了外面。島勝猛看得出來是在強打精神;楠木光成不知是不是為了躲避這種氛圍在和幾個侍衛注視著街上的行人;新八郎乾脆靠在門框上打起了盹。


  「看來並不是體力的關係!」我暗笑著活動了一下發酸的腰,也信步來到了街上。「前田慶次!你怎麼也出來了?」忽然我看到前田慶次從街角轉了過來,還拿著一串魚肉丸子一邊走一邊吃。「今天不是該你當值嗎!怎麼出來了?」


  「噢,是主公啊!」他滿不在乎的招呼了一聲把最後一個丸子塞進了嘴裡。「剛才……剛才打賭我贏了長盛……所以他在替我當值!」


  「你這個傢伙……」我一下子洩了氣,不用問就知道長野業盛一定是上了他的當,對於這樣的人你讓我還能說什麼?不過本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決不放棄任何一個可以改造好的人之原則,我還是決定要苦口婆心一回。「慶次啊……」我盡量顯得和顏悅色的說到。「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麼就不為將來想想呢?『人必自重人恆重之』,向你現在這種頹廢的樣子……」


  「不是一切都有您在考慮嗎?」他毫無覺悟聳了聳肩膀。「再說還有老師和重治他們呢!」


  「哎……」我徹底的無語。「就算不為了你自己,也得為阿國小姐……」


  「對了!」我的話倒像是突然提醒了他,恬著臉說道:「您看這麼長時間我也該給阿國小姐送些禮物了,可您知道我最近手頭實在是……」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用一種挨了打的小狗那種眼神望著我。


  「阿雪……」我對著店舖裡面喊道:「你再挑幾件你姐姐喜歡的東西回頭讓人捎過去,就說……是前田大人送的!」我又回頭瞪了慶次一眼。「你這個傢伙什麼時候手頭寬裕倒是奇怪了!」


  「謝主公!」他嬉皮笑臉的說到。


  「我姐姐?」阿雪捧著幾件小東西走了出來皺著眉頭說道:「我姐姐的喜好非常古怪,到底喜歡什麼首飾我也說不清楚!」


  「這可怎麼辦?」聽到這話前田慶次焦急的搓著手。


  「不過我姐姐經常排演新的劇目……」阿雪繼續說道:「因此過不多久就要作新的服裝,還經常是自己動手!如果是一些絲綢的話……」


  「那還等什麼,這就去吧!」前田慶次迫不及待的說到,花別人的錢他一貫很大方。


  「那……就走吧!」看來我是上了賊船,沒辦法只好付了首飾款後和他們繼續向前走去。


  「就這家吧!」走不多遠,前田慶次就指著一家門臉寬大的綢緞莊說到。


  我仰頭看了看,從徽記上認出是角倉的一家分號。「好吧!」我點了點頭認可了。


  「哎吆!」急急闖入的前田慶次撞倒了一個正在出門的人,那個人手裡的東西散了一地。「走路也不看著點兒!」前田慶次賊喊捉賊的嚷到。


  「二小姐!」、「德三叔!」阿雪卻和那個被撞倒的人一齊驚叫到。


  「德三叔你怎麼在這兒?我姐姐他們來了嗎?」阿雪急急的把那個人拉了起來,迫不及待的問到。


  「來了,都來了!」那個人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者,雖然上了幾歲年紀身體倒好像很硬朗。(不然也禁不住前田慶次這麼一撞)「這次我們要在京都演出一段時間,今天下午未時就在『風鈴館』首演,過幾天還要去近衛閣下府上!今天我就是來採購衣料的,沒想到會遇到二小姐……」


  「什麼?!這些東西是阿國小姐的!」前田慶次一下子蹦了起來,把地上的東西一件件撿了起,小心翼翼的撣著上面的灰塵,彷彿生怕碰破了一般。「怎麼都是素色的?這也太簡樸了吧!」他忽然皺起了眉頭。


  「你懂什麼!」阿雪不滿的說到。「真正的頂級服裝上面的圖案都是根據劇情手繪的,怎麼可能預先有圖案?!」


  「這樣……」我在一邊點了點頭。早就聽說在日本有一些大場面的演出名角要特製一些服裝,由名畫家在上面手繪圖案,因為這種作畫必須要以「唐墨」而且作好後就再也不能下水,所以這種只穿一次的珍品絕不是一般人物可以問津的。


  「不錯!」叫德三的老者承認到。「這次近衛家請了天下聞名的大畫家狩野永德大師,到底是出身籐原的攝關家名門!的確不同凡響啊……」他一邊說還一邊搖頭感歎著。


  「主公……」阿雪忽然轉向了我,前田慶次也是一臉的希冀。


  「這位原來就是諸星殿下!實在是失禮了……」老者德三忙不迭的就要下跪。由於我只穿著稍顯華麗的便裝並無明顯標識,所以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我的身份。


  「您不必客氣!」我隨即作了個不必的手勢。「是這個冒失的傢伙先撞了您,按道理是我們的不對!請你再去選購一些綢緞,一切費用算我的。如果方便的話我們想去拜訪阿國小姐一趟,阿雪也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這……」他還想再推辭時就被前田慶次硬拉回了店裡,阿雪隨即也跟了進去。


  我現在對採購真得是感到疲憊,所以也就站在了外面。新八郎他們幾個自然也不會去找那個罪受。


  「對不起!請問一下……」這時一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您是否就是諸星兵部丞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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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8 20:41: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20、佛門的選擇

  在我的身後兩丈開外站著一個小和尚,神情恭敬的鞠了個躬。一個忍者出身的侍衛有意無意的站在我們兩個之間,楠木光成的目光也在一邊上下審視著他。


  這個小和尚大約十三、四歲的年紀,身上穿著一襲淡灰色的僧衣,洗得非常乾淨。看神情像是見過些世面,在幾個人的目光注視之下一點沒有顯出緊張,但同樣沒有張揚的感覺。「不錯,我就是諸星清氏!」我打量了他一下坦白承認到。「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太好了!」他顯得很是高興。「小僧奉師父之命要去給殿下送一封信,不想居然在這裡遇到。殿下大軍威武,小僧正發愁不知要怎麼進去呢!」說著他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向我遞來。


  信經過那個侍衛的檢驗後交到了我手上,看了看信封原來是東福寺的主持朝山日乘寫來的,大意是說想和我見上一面。「朝山大師還好嗎?」我一邊看信一邊問到。我雖然這幾年經常在京都一帶活動,但出於對佛門神棍的牴觸情緒還是不太願意和他們過多接觸,除了陪仙芝去進過幾次香外只是和這個朝山日乘在公開場合見過幾次面,所以我們認識雖久卻談不上什麼太深的交情。


  「家師一切安好……」小和尚說完這句像是又想起了什麼事情道:「家師讓小僧致上諸星殿下:原本他是應該親自來拜訪您的,只是由於近來京都各方關係微妙,唯恐給您帶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就不恭了……」


  「嗯……」我點了點頭,朝山日乘的信上也一再申明了這層意思。雖然沒有說得很清楚,但字裡行間隱隱帶出了一股焦慮的情緒,看來是有什麼大事。我覺得既然如此還是應該去一趟,畢竟此時的日本佛門的影響力還是不容忽視的。「好,那麼我就……」


  「主公!都買好了,我們這就走吧!」這時阿雪從店舖裡蹦蹦跳跳的跑了出來,身後跟著前田慶次和德三,每個人的手裡都捧著一大堆東西。


  「哦,阿雪……」我這才想起了剛剛答應她的話。「臨時除了點事,我要先去別的地方一趟!」


  「哦……」阿雪沒有說別的話,但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失望的表情。至於邊上前田慶次的臉,那就只能用「扭曲」一詞來形容了。


  「不過你們不必都跟著……」我對於她們此刻的心情完全能夠體諒。「我只是有一點兒小事要去處理一下,你們帶著東西先去阿國小姐那裡!我的事情辦完立刻就過去和你們會合,不會錯過這次演出的!」


  「這……還是我們先陪您去吧!」即便是在這個時候阿雪依然沒有忘記身為近衛武士的職責。


  「那就不必了,我只是去個朋友那裡拜訪一下!再說……」我笑著對她眨了眨眼說道:「我去的時候可能你姐姐已經開始演出了,你要是再想和她詳談就要等到晚上,這也沒有關係嗎?」


  「這……」聽到這裡阿雪明顯的動搖了,幾年不見的親人即便是推遲一刻見面都是一種痛苦。


  「好了、好了!在京都光天化日之下能發生什麼事?」前田慶次搶先替她作出了決定。「我們趕緊去風鈴館吧,有勝猛、新八郎和光成他們在什麼事情也不會出的!」


  「不!我也要去看戲!」新八郎對前田慶次的安排不滿意的大聲嚷到,剛才他在一邊聽到了我要去那兒。說來也是奇怪!仙芝對佛祖那麼虔誠,但弟弟新八郎卻很討厭佛門(可能和他的酒肉和尚師父有關)的種種。


  *************************************************


  我跟隨著小和尚一路來到了東福寺,島勝猛和楠木光成等幾人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狀況。可能是因為今天不是什麼正日子,因而寺裡拜佛燒香的人不是很多。我們一路穿堂過院來到了內院,在一間雅致的獨棟靜室門前停下了腳步。


  「請您稍候!」小和尚抱歉的對我一鞠躬,然後對著裡面提高了音量說道:「師父,諸星大人來了!」


  「嘩啦!」靜室的門被從裡面拉開,朝山日乘出現在了門口。「老衲沒想到殿下會來得這樣快,未曾出迎真是失禮了!」他雙手合什行了一個佛禮。


  「大師客氣了……」我也鞠了下躬表現出了足夠敬意。不管怎麼說他也算是老熟人了,「德高」雖不敢說「望重」卻也算名副其實。「沒能早來拜會是我的不是,既蒙大師寵召敢不應命!」


  「諸星殿下客氣,是老衲冒昧!」他慈祥的一笑讓開了身子。「殿下請裡面坐!」


  「好……」我邁步朝前走去,眼睛卻看似無意的向後掃了一下。


  楠木光成會意的點了下頭朝後退去,幾個侍衛分散的站在了院子的各處。只有島勝猛隨我進了屋,但在仔仔細細把房間看了一遍後,就雙臂環抱站在了門邊。小和尚奉上茶後就退了出去,屋內只剩下了我們三個人。


  「大師,不知您傳召在下有什麼教誨嗎?」我看見大家都已經端平放穩,覺得也沒有什麼必要再轉彎抹角。


  「諸星殿下快人快語,老衲也就不再矯情了!這幾年來近畿的局勢風起雲湧,而且織田右大將與佛門之間……」朝山日乘也是開門見山,直接說出了心中的憂慮。「老衲認為雙方的衝突多是源於誤會,實際並沒有什麼根本的利害衝突!只要有人能夠居中調解,雙方再各退一步,還是有化解恩怨的可能,而此人所行的無疑會是一件無量功德……」


  「請恕我冒昧攔您一句……」看他自說自話越來越起勁兒,我覺得還是讓他清醒一點兒的好。「請問大師,您說得『這個人』指得是區區在下嗎?」


  「老衲正是此意!」沒想到這個老和尚倒直言承認了。


  「這件事近衛前久閣下、二條晴良閣下都曾經作過,甚至天皇陛下也下過詔旨,可惜都不曾見效!您又何以認為就憑在下的影響力能夠做到呢?」我倒要考驗考驗他對我的認識。


  「諸星殿下說得不錯,可能上述幾位的身份、威望確實遠遠高於殿下!」他認同的點了點頭,但隨即話鋒一轉。「……可織田右大將如今雖然勢壓群雄,聲威之隆已是無以復加,但種種隱患也是顯而易見的!環視天下強藩,右大將幾乎找不到一個盟友,由此不難想見今後會面臨何種局面!而諸星殿下智勇兼備功勳卓著,實為織田家第一柱石。老衲雖然不通兵事,但卻聽說過一些有識之士的評判,說諸星殿下掌控著織田家四分之一的武力!此語可能有些過分但未必儘是空穴來風,在這種情況下恐怕右大將不會不對諸星殿下的諫言認真考慮吧!」


  「大師的話或許有一定的道理……」在他面前我也沒有必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但我卻認為我沒有在立場問題上影響織田右大將選擇的能力!」看到他張了張嘴我急忙又說:「大師想必還要強調雙方沒有根本矛盾,但請容我反問幾句:是什麼人對織田右大將的政策總是說三道四橫加指責?織田右大將可能有些打擊面過廣,但他的主要目標一開始又是針對的誰呢?織田右大將的政策是真的損害了全部佛徒,還只是其中一小撮既得利益者?這些人真的能夠代表廣大佛徒嗎?這些人除了替自己撈好處外為佛門都作了些什麼?清除這些人對佛門是有害呢還是有利?」


  「這……」我的話可能對朝山日乘產生了一定觸動,吭哧了半天才說:「可能是有一些蠹蟲,但不能因為這樣就歸罪整個佛門哪?比叡山延歷寺……」


  「您說得不錯!」對於明顯的事實我也坦然承認。「……不過這不正說明一些披著袈裟的敗類為了一己之私,而為整個佛門招來大禍嗎?您是名聞天下的佛門大德,對中興佛門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借用您剛才的一句話,除弊興利才是功德無量,真要任由這些敗類繼續為禍,等到在日本也發生大唐時『武宗滅法』那樣的事可就悔之晚矣!大師,下決心和這些人決裂吧!」


  「您說得是有一定道理,可就憑我一個人……」


  「你決不是一個人,天下真正的佛門信徒都在您這一邊!」我繼續「蠱惑」到。


  「我會考慮這件事的……」朝山日乘終於鬆了口,但也不是全無顧慮。「織田右大將是個意志絕決的人,所以很可能會做出許多無法挽回的事!對於這一點我還想請您注意,務必一如既往的關照佛門信徒。整合各宗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需要長時間的努力,在這期間還請您努力磨合雙方的關係!」


  「您說這話就讓我臉紅了!」看到目的已經達到我就隨口打了句哈哈。「除了偶爾替內人有些捐獻外,我還真想不出自己對佛門有什麼貢獻!」


  「真是這樣嗎?」朝山日乘忽然狡猾的一笑。「在小廟內還有一個人想見見殿下,親自來向您表示謝意!」


  稍後他讓門外的徒弟找來兩個人,一個中年和尚和一個平民打扮,身份應該是保鏢的矮壯黑漢子。和尚進屋後對我一笑,黑漢子則是站在和島勝猛對應的門另一邊。


  「是你!」看清那個中年和尚後我大吃一驚,他居然就是我在比叡山下放走的那個中年和尚。


  「諸星殿下,救命之恩永生難忘!」他深深的作了個揖。


  「讓我來介紹一下……」朝山日乘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位是靜水幽狐大師!」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21、都是為了生活  

  「靜水大師……還真是『緣份』哪!」看到這個人我一句話說得有些感慨,同時也有些無奈。就做事方式而言,我個人很多時候也是憑一時興致,雖不像織田信長那樣不管不顧,但也並非是有什麼既定的目的。但隨著我的地位、影響的提高,許多人似乎開始熱衷於從我的一些行為中琢磨思維邏輯,老實說這個實在是件非常令人討厭的事!因為我不得不時刻仔細提防,唯恐有什麼把柄落在別人的手裡。


  以這件事情來說,我放這幾個和尚逃生只是一時的不忍,再加上看到那些珍貴的佛經典籍毀於戰火,想著多少應該為後人留下些東西,不想這卻令他們產生了種種聯想!我敢說這次和我會面之前他們指不定商量了多少次,甚至還可能有許多今天沒有露面的「角色」,以朝山日乘的身份他極有可能代表的是一批人或一股勢力,據我猜想應該是傳統佛門中的中性溫和階層。從剛才的談話看他們是想通過我和織田信長達成諒解,如果能在這個強大勢力身上找到一個缺口就更好!好在剛才的一番談論我試出他們與「激進派」也有很深的矛盾,縱橫捭闔也說不定將來誰是誰的「朋友」。


  「諸星殿下自是不在意這樣一段小事,可在下卻是絲毫不敢或忘!原想有所報答可在下卻已是身無長物,能作的也就是替殿下揚揚名了!」靜水幽狐是個極其敏銳的人,一聽話音就知道我產生了一定的不悅。但他並沒有急於解釋,而是在對答中巧妙的偷換了概念。既擺脫了尷尬又變相的「拍」了我一下,實在是個聰明的傢伙!


  「報答不敢說,名聲這種東西也不是越大越好!」他們總的來說對我並沒有什麼惡意,我也就不在做過份的追究了。「比叡山一別也有段時間了,大師一直在東福寺盤桓嗎?」


  「還好有朝山大師赤誠以待,不然我這條喪家之犬就只好繼續浪跡天涯了!」說這句話時他的兩眼隱現淚光,好像有著什麼極深的感觸。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大師還是看開些吧!」我不知道他有著怎樣的過去,勸解的話自然也是說得不著邊際。


  「諸星殿下所言不差,幽狐你也不必過於抑鬱……」朝山日乘胖胖的一張臉上現在倒是陽光一片,但接下來的話卻讓我覺得他們是早有預謀。「諸星殿下的胸懷廣闊,有容納百川的雅量!想必不會對你的大才視而不見……」


  「這……」我猶豫到。對這個人我現在還是一無所知,只是本能的覺得這個人一定不那麼簡單。我曾經仔細聽過他的口音,居然沒有發覺屬於什麼地方!在這個局勢非常敏感的時刻,我不得不一切小心從事。


  「諸星殿下可能對在下的來歷還有一定疑慮……」看出我的顧慮靜水幽狐微微一笑,突然語音陡然一變,成了略帶尖細的古典宮廷式嗓音,而且聽來決不是那種臨時抱佛腳的「混事行」。「貧僧實際出身京都……」他講起了自己的來歷,可結果卻著實讓我大吃一驚。


  這個和尚今年35歲,出生於京都,是左大臣三條公賴的幼子。在三好長慶大敗細川晴元控制京都的時候,三條公賴因與細川晴元的翁婿關係而遠走西國避禍周防,受到了大內義隆的熱情接待。三條家和大內家實際是幾代的世交,公賴的祖父三條公敦曾經在文明十一年(1479)四月時也應邀前往周防的大內家。靜水幽狐當時被過繼給大內義隆,元服後取名大內義昌。天文二十年(1551)9月1日,陶晴賢謀反弒殺大內義隆,湊巧也在山口城的三條公賴同時被害。失去庇護的大內義昌只得倉惶出逃甲斐,去投奔他的二姐武田信玄夫人三條局。


  來到甲斐不久,他即拜在惠林寺主持快川紹喜門下為僧,法號靜水幽狐。由於他的特殊身份使他成為了武田家的一名外交僧人,並在與外界的交往中開始逐步嶄露頭角!然而好景不長,在隨之而來的武田家繼承權之爭中他所支持的外甥太郎義信敗北,三條局夫人也被幽禁,就連武田家的名臣飯富兵部虎昌都被勒令剖腹,自然也是饒不了他!還算他機靈,在四郎勝賴派動手之前他就跑了,一猛子就跑回了京都。


  近畿已經不同於以往,昔日的名門多已落魄!靜水幽狐一時也沒了著落,新的掌權者他大多不熟悉,好在還有佛門和公卿中的聯繫,也就暫時落腳在了比叡山,這才有了我們的那場相遇。


  「人才!絕對是人才!」聽了他的自我介紹我立刻就得出了這個結論。這個人神態、語氣、說話技巧都掌握得極好,一聽就是個優秀的外交家,就算沒有這些也不要緊,請仔細想想他的社會關係,京都的公卿、宗教勢力、東國、西國的那些大名和武將,這是個什麼概念?得到他的幫助,我幾乎可以和任何我選中的勢力建立聯繫!唯一令我感到猶豫的是他的八字似乎不太吉利,審視他的經歷好像是到哪兒哪兒亂、靠誰誰倒!「既然大師不棄……今後諸星家的對外聯繫就拜託了!」最後我還是選擇接受了他,也許我的「福氣」能把他的「晦氣」壓住呢!


  「感謝主公知遇大恩,我靜水幽狐必將生死以報!」他一臉激動的一揖到地,看那神情就差說:「可算找著組織了!」


  「不必如此,是我還要多多依靠你的輔助!」我自覺神情語氣表現得都符合一個「明主」的標準。


  「主公,我還有一件事想拜託您!」靜水幽狐的臉上忽然升起了一種不好意思的神情。「我有一些朋友,也是些有家難歸的可憐人!現在近畿各家都在實行嚴格檢地,他們的生活沒了著落,我想懇求主公在領地裡能分給他們一塊土地,足以裹腹就好!」


  「可以,他們是些什麼人?」我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這不是什麼大事,若狹再小找幾塊荒地還是不成問題的。


  靜水幽狐對著門邊招了一下手,那個矮壯漢子來到了我的面前。「在下大坪八郎衛門拜見諸星殿下!」他甕聲甕氣的說完後就跪了下去。


  「不要這麼拘束!」我伸手虛扶了一把問道:「你們有多少人,都是幹什麼的?」


  「我們有七十幾人,連上家眷有兩百多號!」他說話很是直爽。「……都是些下苦力氣的老實人,以前在甲斐是開礦的!」


  「甲斐?開礦的?」我不禁一愣,想起了一件事。


  「他們本就是甲斐黑山眾的一支……」可能感覺大坪說話不清不楚,靜水幽狐就把話頭接了過來。其實說開了事情很清楚,他們這些人也是受到了武田家立儲事件的波及,不得不逃離甲斐,由於沒有了根據地只好四處飄零。他們這些人說起來也算是「技術人員」,但種地似乎並不在行,別說手裡沒有土地,只怕有了土地也種不出多少糧食。


  「你們想幹什麼?」聽完了介紹我對他問到。


  「這……」大坪八郎衛門看著我張了張嘴,又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只管說,不要有什麼顧慮!」我鼓勵到。


  「回稟殿下!我們都是些老實本份的人,不會打仗也沒有膽量殺人……」大坪的黑臉變成了紫紅色,在這個時代說這種話與承認自己是個懦夫無異。「我們對於種地並不在行,腦筋又不夠聰明,有的只是這一身的力氣!要說有什麼長處的話,那就只有鑿山開礦這門祖傳的手藝了!所以……要是……」


  「可目前在我的領地裡,實際並沒有礦山!」我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看著他失望的神情又問道:「如果在一座山裡,你們能找到水脈嗎?」


  「水脈?當然沒有問題!」儘管有些不解他還是飛快的點了點頭。「水脈經常伴隨著礦脈,如果礦洞的選點不小心靠近了這裡,那就會造成大量滲水!甚至有可能毀了整個礦脈!」


  「這就好!」對這個回答我感覺非常滿意。「我任命你為諸星家的足輕大將俸祿100貫,率領你的人組成忍軍第三備隊!」


  「可我們……」他顯得很興奮又有些猶豫。


  「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去殺人的,只是隨軍行動時偶爾開幾個洞而已!」我很隨意的說到。


  「多謝主公體諒!」見我沒有強人所難,他這次打消了所有疑慮。


  其實之所以這樣做,我也有自己的考量。在日本此時還是有許多的山城,而這種城池多數是些難剃的「刺頭」!但所有著名的大型山城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必須在城裡有一個甚至幾個泉眼,不然被圍了城幾千上萬的人豈不是都要渴死?有了這些黑山眾的幫助我就不再有這種憂慮,只要把水脈斷絕泉眼自會枯竭,倒時城池豈不是不攻自破!


  就是對付平城他們也有自己的作用,挖幾個通往城內的地道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三國演義》裡袁紹破公孫瓚就是這個辦法!再說今天我沒有礦山未必明天也沒有,那時他們給我帶來的可是源源不斷的金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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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發表於 2012-2-18 20:42: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22、生活不是單行線  

  風鈴館坐落於京都的平民文化區,距離貿易區和貴族居住區都不算太遠,大致上屬於雅俗共賞的檔次。這時的劇場表演形式還沒有定型,上至公卿顯貴們觀賞的能劇,下至藝伎、流浪雜耍劇團表演的歌舞、滑稽戲都可以在這裡上演,並都能找到各自的欣賞群體。


  類似風鈴館這樣的劇場在京都還有很多,來的觀眾基本上囊括了各個階層。這類劇場是在近幾十年來才逐漸出現的,在百年前讓顯貴豪門和平民百姓共聚一堂可是難以想像的!生活的窘迫和「下克上」風氣的蔓延,使昔日的高貴者逐漸放下了身段,而商人們由於財富的迅速積累也得到了一部分尊重。當然,爵祿者到這裡不會擺足儀仗,富豪們除式樣限制外卻也是盛裝華服。(真正的下層平民還要為生計奔波,再說到了這裡也消費不起。)


  我到達時阿國的演出還沒有開始,台上是一個墊場的演員在講笑話,四周的座位也就坐上了四成,這個時代由於主要的信息手段就是市井傳言,所以要成為「天王巨星」並不是很容易。這種情況上次在界町也出現過,阿國在那裡的第一次演出時,台下基本上有一半是「十人眾」找來的「托兒」。


  「您來了!」見到我們幾個人進來老闆親自迎了過來,久在市面上混的不可能連這點兒眼力勁兒都沒有。「您這邊請!」他把手指向台前最近的座位,在這個位置上可以近距離的觀賞演出。


  「不必了!」我拒絕了他的推薦,把目光投向了後面的一排竹簾。「我們就到那裡去吧!」我用下顎朝那邊一點。


  「是!您請入座,茶點馬上就來!」老闆深深的鞠了一躬,對我的選擇一點也不感到奇怪。


  我走入竹簾,這裡是一間不大的單間,焚香素墊佈置得相當雅致。這種「雅間」要論觀看效果實際並不如外面,這裡的最大效果其實就是自己和外邊的人區分開來。無論什麼時候人總喜歡把自己擺在高人一等的位置,只要條件許可這種心態就會本能的表現出來。


  「你忙去吧!有事我們會再叫你。」我對這裡非常滿意,老闆親自端上茶水和幾樣點心後我就讓他退了下去。在今天的我實際已經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表現自己的「高貴」,縱馬出行時沿途伏地跪拜的人們已經見得太多了。不過今天我是想先不要出現在太顯眼的地方,畢竟自己的直接介入可能對慶次、阿雪他們和阿國的接觸造成干擾。


  房間很小呆不下所有的人,除島勝猛和楠木光成站在我身邊外,其他侍衛都站到了簾外。隨著幾個節目的交替客人開始多了起來,畢竟外地來的「名角」演出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可即便是這樣上座率依舊只有六成。


  可就在這時,池田恆興忽然帶著幾個人從外面晃悠進來,穿著一身華麗的袍服,不知道的人一定會以為他是哪家公卿府裡的紈褲子弟呢!他顯然也是不想暴露身份,身上並沒有什麼可以辨認的明顯標記,可能是認出了站在簾外的侍衛,打發了接待的老闆後朝這邊走來。「去請他進來!」我對楠木光成吩咐了一聲。


  「你好悠閒哪!」池田恆興自己走了進來,他的習慣是平時身邊不帶比較重要的家臣。


  「忙裡偷閒而已,你怎麼也來了!」我知道這次他是和織田信長一起回來的,最近一直為了茶會的事情在忙著。


  「事情已經差不多了,茶會會在七天後召開!」他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拿起個杯子替自己倒了杯茶。「聽說今天有一個有名的美人來演出是嗎?」


  「應該算是吧?」可能是阿國的演出馬上就要開始,台上正有兩個勤雜在搬著幾個作道具用的屏風,大堂裡的人們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那你居然不告訴我一聲?真不夠朋友!」他大驚小怪到。


  「美人又怎麼樣?和你又沒什麼關係!」我的眼睛依舊注視著外面,正看到前田慶次、新八郎兩個被人從後面「請」了出來,坐到了剛才老闆推薦給我的那個位子上。


  「怎麼會和我沒關係?!」池田恆興對我的這個理由好像非常不滿,可忽然他又想到了什麼。「難不成是你自己……這可是太不應該了!」


  「你想什麼哪!」我打斷了他極其猥瑣的聯想,用手指了指外面說道:「要是不怕慶次那傢伙跟你玩命的話,你就只管去!」


  「他?!」池田恆興有些意外的朝我指得方向看去,那裡有前田慶次一張如醉如狂的臉。「中『毒』了?」他有些感悟的說到。


  「你自己都看到了!」我無奈的搖了搖頭。


  「有多深?」


  「恐怕就是主公攔著他,他都會抽刀砍人了!」


  「這樣的人不就『廢』了嗎?」池田恆興結結實實的大吃了一驚,就個人性格而言他是熱情而又不會失去冷靜判斷的人。「為了個……至於嗎?真的這麼有魅力?」他還是不解的問到。


  「這……」我正想回答時幾縷絲竹管樂之聲從剛剛被擺好的屏風後面傳了出來,看來阿國的演出要開始了。「你自己判斷吧!」我朝台上努了努嘴。


  「哦……」池田恆興帶著滿腹的猜疑轉過了頭,畢竟他對前田慶次那種不著調的性格也是有一定瞭解的。


  阿國的終於在眾人矚目的眼光中登場了,與其說是走還不如說是飄上來的,一襲鵝黃色的艷麗和服下擺及地掩住雙足,廣袖飄飄彷彿就要乘風而起,手中的折扇翩翩好似落櫻繽紛。她臉上並沒有像一般的舞者那樣作濃重的化裝,這使眉眼間的輪廓稍顯淡薄,但這更增加了一種朦朦朧朧的美感。整個大廳裡一片肅靜,許多人的嘴就這麼一直張著。


  「果然……果然是……」池田恆興兩眼發直的冒出了幾個不甚連貫的單詞,但也可看出他並沒有完全沉淪。


  阿國的身體輕盈的在舞台上流轉,一靜一動、一顰一笑、一凝一顧……不是顛倒眾生的媚惑,但我相信每個人都會認為那個眼神和表情是為自己而發!這也許就是藝術的魅力,我雖然沒去過盧浮宮,但據說那幅聞名天下的《蒙娜麗紗》就是這種效果。


  我這並不是第一次看阿國的演出,距離界町那次尷尬的捧場時間已經過去了快五年。但是每次看到她的舞蹈都會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就和她的性格一樣讓人琢磨不透神秘莫測。我並不是太懂藝術,對於音樂、舞蹈之類的等東西更是沒有一點感悟!小學時音樂課僅有的兩次及格都是三分,那還是在老師實在「感動」我的刺激別人的努力之下。我對音樂和舞蹈的評判只是好看和不好看,好聽和不好聽,要讓我解釋為什麼那可是問道於盲!不過阿國舞蹈上風格和氣息的改變我還是有所感覺的,就像芭蕾和佛拉門戈具有本質的區別一樣。


  不管懂與不懂,對美好事物的嚮往所有人都是共通的,我也逐漸使自己忘卻對阿國這個人種種神秘的猜想,把精力集中到了觀賞節目上來。可漸漸的,我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阿國的劇團一般都是出雲神社的人,這在以前閒聊時我曾聽阿雪說過。據她說這是阿國不想讓劇團裡有不知根底的人,為了重建神社而必須的清苦生活也不是沒有信仰的人受得了的。當然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想前田慶次恐怕早就辭職跟去了!這也就造成了一個後果,阿國劇團裡的樂隊實力一直略顯不足!


  可今天的這場演出似乎和以往不大一樣,聽聲音似乎不再只是那些神社樂器,數量好像也有不小的增加!我不禁想起了那個德三說過的話:這次要到近衛府上演出!關白……和以前的作風相比似乎張揚了些。


  「走吧!」不知不覺演出已經結束了,池田恆興站起來拉了拉我。


  「啊……啊!」我回了一下神也站了起來。


  「怎麼了?雖說是個很有『味道』的女人,可你也不至於這樣吧?她的歲數好像還比你大呢!」他誤解了我失態的原因。


  「這都哪跟哪啊!」我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就是再好和我也沒什麼關係,我只是在想這件事對慶次那個傢伙的難度!」


  「這倒是!」池田恆興表示認同的點了點頭。「我也覺得他們之間……」


  「主公!」剛走到大廳裡前田慶次就一臉焦急的拉住了我。「……阿國小姐說想和阿雪再聊聊,可卻讓我們先回去!您看這……」


  「阿雪是這位阿國小姐的……」邊上的池田恆興聽到這話一愣。


  「妹妹!」我雙手一攤無奈的說到。


  「怪不得都是一般的……」他恍然大悟的一點頭,隨即又說道:「你這個『主公』也真當的可以!這種事你也摻合?」


  「諸星殿下!」正在我拿不定注意的時候,那個買衣料的德三忽然冒了出來。「阿國小姐請您入內,要親自面謝您對二小姐的照顧!」


  哎!看來想不幫忙都不行了……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23、名之未「名」前

  連接後台的通道有些窄,而且不時有一些演員或僕役在這裡忙忙碌碌的穿行,儘管見到我們一行走過所有人都躬身避讓,但畢竟還是顯得很是嘈雜和擁擠。這種地方正是行刺的好地方,許多大人物(譬如亨利‧;德‧;吉茲公爵)都是死於這樣的走廊上。島勝猛、楠木光成和那幾個侍衛把我護衛在中間,神色冷峻的注視著那些因為我們通過而停在原處的人們。


  「前面就是我們的預備室了!」在經過一個轉彎前德三停下來對我謙恭的說了一句。


  「嗯……」我點了一下頭,這種劇場的後台給我的印象遠不如前堂體面。從進進出出的人來看,這裡似乎是長年不斷的有演出,即便是今天這裡也不止有一個劇團。


  「有什麼我來介紹就好了,可不能讓阿國小姐久等!」前田慶次心急火燎的催促到,我們幾個人無奈搖頭。「實在是……太丟人了!」


  「咚!……咣當、嘩啦……」由於被前田慶次催促得一時失神,德三在轉過拐角時與迎面而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那人手裡拿的一堆東西掉在了的地上。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小人罪該萬死……」那個人飛快的看清了我們的服色,嚇得立刻跪在了地上連連叩頭。由於前面有人擋著我沒看清他的容貌,但聽聲音和看頭髮的顏色似乎年齡不大。


  「這是我們的一個樂手名叫籐十郎,一時匆忙不慎驚擾了殿下,還請萬望見諒!」德三向我解釋完後又對那個人說道:「籐十郎!這位諸星殿下是阿國小姐請來的客人,你不必太過恐懼!」


  「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我自然不會在這種事上小題大做,揮了揮手我們繼續向前走去。


  「謝諸星殿下大恩……」籐十郎依舊跪伏在地上,額頭緊緊的貼著地面。


  我們從他身邊走過,看到地上散落了一大堆鑼、小鼓之類的樂器。「怪不得這麼大聲音呢!」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在我的心裡升起了一種怪怪的感覺,不是很強烈,只是在似有似無之間!我沒有停下腳步但回頭望了一眼,正趕上籐十郎抬起低垂的頭向我們這邊看來。兩道目光在空中相撞,我只覺心裡猛地一震!這是一種怎樣的目光啊!其中蘊涵了羨慕、嚮往、嫉妒種種劇烈的情感,而這所有的情感融匯在一起就成了一種內容——狂熱的執著!也許許多人在近距離直接面對自己最為深切的目標時,都會出現這種狀態,但卻沒有幾個人會有這種幾乎是狼盯著肉的目光!一個,確切說以前我只見過一個人有這種目光!那就是「猴子」——羽柴秀吉!看來這個人對於功名利祿具有不下於「猴子」的熱情,只是不知道他的本事怎樣?


  看到我在注意他,籐十郎立刻再次低下了頭。


  「小女子未能遠迎,還望諸星殿下恕罪!」在前面響起阿國的聲音阻止了我將要停下的腳步,扭頭看去她和阿雪正站在一間屋門前對我行禮。


  「阿國小姐客氣了!我只是出來躲輕閒的,彼此這麼熟了沒有必要總把身份分得那麼清!」我含笑走了過去,速度當然趕不上前田慶次。


  我雖然表現得很大度,但島勝猛、楠木光成他們的臉上卻都有些不愉。在他們想來阿國怎麼說也就是個流浪演員,身份還未必比得上一般平民,居然只派個管家式的僕人去請我這樣的諸侯,自己只是裝模作樣的在門前擺擺樣子,這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


  「小女子本該親往殿下府邸拜望,但唯恐大軍維護京都職責不得輕觸!又不敢以惶惶之束冒瀆尊顏,所以只好多有怠慢了!」阿國是何等的冰雪聰明,匆匆一眼就看出了幾位家臣的不悅,幾句話立刻緩解了周圍的氣氛,而且她也是確實剛剛換了衣服並卸了妝。


  「阿國小姐,我們不會太打擾吧?」我來到屋裡坐下後隨口問到,前田慶次坐在我身邊卻沒有一點「打擾」的感覺。只有他跟著我隨阿國姐妹走了進來,島勝猛他們自覺站在了外面。


  「諸星殿下肯賞光就是我們出雲神社的榮耀,『打擾』一詞又從何說起?」阿國親手替我們倒了兩杯茶,阿雪恭恭敬敬的把它們擺到了我和慶次面前。


  「說來慚愧!這幾年雖然四處奔忙不休,但著實沒什麼建樹。時至今日還只不過是個……」我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阿國。歲月的流逝年齡的增長,都絲毫無損於她的美貌,反而更增加了一種成熟的嫵媚。從她笑瞇瞇的眼睛中,我已經看不到當初偶爾流露的鋒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陽光春風般的溫暖,使人在她面前不自覺的放鬆了一切警戒之心。「想起當初與小姐之間的約定,在下實在深感惶恐!真是……」我說到這裡撇了一眼身邊的前田慶次,果然把他嚇得夠嗆。


  「殿下這麼說可實在是妄自菲薄了……」就在前田慶次幾乎忍不住要和我爭辯時,阿國卻搶先否定了我的「謙虛」。「小女子雖然漂泊各地,卻也沒少聽聞殿下和眾位將軍的威名!即便是黃口小兒亦知『如果天下是一隻鼎,織田右大將就是支撐它的一隻腳;如果織田家的基業是一隻鼎,那麼諸星兵部丞就是它的一隻腳!』說誇張點兒,殿下的行動即可牽掣天下安危,慚愧、惶恐實在是無從說起!」


  「哦……」她的態度令我一愣,沒想到這次她居然態度一下子鬆了這麼多,如此看來前田慶次的事情豈不有「戲」了?「那麼……」


  「不知過些日子近衛閣下府上的聚會,諸星殿下會出席嗎?」阿國這時極為突兀的轉了個話題,好懸沒有「閃」著我。


  「啊?……啊!」我定了定神回答道:「可能不會了,至今我都沒有收到邀請!我雖然也認識幾個朝廷大臣,但並沒有什麼掌握實權的人物,再說作為一般武將和他們也無法過深的交往。不管怎麼說那都是攝政關白的門庭,我這種從六位不入流的小官連上殿的資格都沒有,即便送上門去只怕人家都看不上眼!倒是阿國小姐……」我用驚詫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如今居然動輒出入這樣高的門第,說起來真是當刮目相看了!」


  「諸星殿下取笑了……」阿國以扇掩口嫣然一笑,前田慶次的眼睛更直了。「說起來其實也是偶然!前些時候在東國演出時去拜訪一位前輩,正好趕上近衛閣下的使者前去邀請他來演出!不巧那位前輩突然染上了重病,但關白大人的委託又不好輕易推辭,不得已之下我這才不自量力前來充數,好在兩支劇團合在一起實力倒還有些保證!」


  「哪……」我正想著怎麼把話往前田慶次身上引,門外卻突然傳來幾聲輕輕的敲擊。


  「什麼事?」看樣子阿國也很奇怪,會客的時候怎麼還會有人來打攪。


  「小姐,是近衛府上的管家大人來商量演出的事情!」一個優雅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哦……」聽到是這麼回事阿國也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小姐有事,那麼我就告辭了!」我見是這種情況就站起了身,可忽然看見了一邊戀戀不捨的前田慶次。「……小姐和阿雪許久不見,就讓她留下來陪陪你吧!這個傢伙……」我一指前田慶次說道:「這個傢伙雖說沒什麼用,但好在個頭也還夠大,也留下看能幫上什麼忙!過兩天忙過了,我再來拜訪!」說著也不容她推辭我就向門外走去。


  來到門口,我看見來回話的居然就是走廊上那個籐十郎。這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生得細細長長一張瓜子臉,膚色雪白細嫩。是很白皙,已經白成了一種病態!眼神已經恢復成了清澈和謙恭,行為舉止都顯得異常得體。


  「這是籐十郎,他的父親就是我剛才說過的那位前輩!」看我不住的打量這個少年,阿國趕緊走上前介紹到。「……他父親是名聞天下的猿樂師金春七郎喜然大師,籐十郎雖然年紀不大卻已是個優秀的樂手!此次的演出他出力良多……」


  我沒有聽輕阿國後面的話,如果估計不錯的話這個人就是後來德川家康的「代官頭」大久保長安,當然他此刻還不叫這個名字,甚至還沒有被武田信玄賜姓「土屋」。這個人斂財的手段在這個時代可謂天下無雙,但同樣擅權、貪墨、追名逐利的名聲也被後世一再提及。上天讓他此時出現在我的面前是什麼意思?是讓我用他?我用得了他嗎?


  「你除了猿樂之外還會什麼?」我用少有的陰冷語調對他問到。


  「小人在甲斐……學過採礦、土木、檢地和……和數術……」他顯得有些緊張,但回話基本還算通順。周圍熟悉我的人都不解的望著我,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麼用與平時截然不同的嚴厲嚇唬這個小孩子。


  「你想成為一名武士嗎?」我繼續問到。


  儘管的我的語氣依舊肅殺,但籐十郎卻好像一下子被火燙一般。「這是小人終生之願!」我熟悉的那團烈焰再次在他的眼中燃起。


  「好!」我點了點頭,對他的表現基本滿意。「……明天一早你到我的營門外等著,說不定會有一個機會給你!」


  「拜謝諸星殿下!」籐十郎再次跪下不住的叩著頭。


  「也可能是一場殺身之禍哦!」說完這句話我頭也不回的朝前走去,籐十郎跪在原地一臉的驚恐幾乎是攤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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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裡的熊:大久保長安生於天文十四(1545)年,此處給他減了1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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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8 20:43: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24、平靜的歸宿

  我回到在京都的駐軍處時,有一個人在等我。他拿著一封長野業正的介紹信等在客廳裡,而且已經下了崗的長野業盛、山中鹿之介正在陪著他聊天。


  我進入中院的大門就看見他們三個人正在廊下,那個人遠遠的對著我身鞠一躬,長野業盛則是快步的朝我走了過來。


  不知為什麼,跟在我身後的島勝猛、楠木光成和新八郎三個人身子同時一震,面容嚴肅雙眼緊緊的盯住對面的人,剛剛還有說有笑的嘴巴都閉了起來,雖然沒有什麼進一步的舉動,但根據我對他們的瞭解,這幾個人都進入了戒備狀態。


  這是怎麼了?至於嗎!他們不自然的表現也引起了我的注意,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起這個人來。


  這是位五十歲上下的老者,滿頭的髮絲已經花白,但臉上的皺紋並不是很多。他的精神顯得很是健旺,腰不塌背不馱,雙目炯炯有神,可並不顯得咄咄逼人。臉上的五官線條架構比較方正,但絕不具有僵硬的感覺。身上一身樸素的武士服洗得有些發白,一長一短兩柄佩刀也是極普通的式樣,同樣也應該是用了很久的東西。就整體感覺上講,這應該是一位文吏出身奔波勞碌,但一生也沒經過什麼大的波折,安然進入知天命之年的平凡武士。這樣的人在大街上一不注意就會撞倒十個、八個的,不知道為什麼會引起他們幾個這麼緊張?


  「主公……」這時長野業盛來到了我的面前。「這位是從我父親那裡過來的,已經等了您一會!請進屋詳談吧!」


  「……好!」聽語氣他對這個人很是尊敬,但可能是因為覺得在院子裡不太正規,他並沒有馬上介紹客人的身份。業盛是個做事很有分寸的人,既然他沒有主動說我也只好先壓下好奇心和他們一起進了客廳。


  儘管我覺得沒什麼必要,但院子裡的人一個不剩的跟著我進了客廳。我回頭看了一眼,勝猛他們幾個居然都裝作沒有看懂我的意思。「真是的!這是會客,還是打狼啊!」


  「沒有事先得到允許就冒昧前來晉見,實在是失禮了!」老武士先開了口,禮貌周到的表示了歉意。


  「主公,這是我父親給您的信……」長野業盛把信遞給我的同時開始了介紹。「這位就是我的劍術老師,上泉伊勢守大人!」


  剛剛抽出的信箋從我手中無聲的掉了出來,像一隻蝴蝶一樣飄飄搖搖的掉落在了地板上,但此刻已經沒有人再去注意它。長野業盛的介紹很是簡潔,僅有姓氏和官職,但這已經夠了!足夠了!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上泉伊勢守,因為已經有了他——上泉信綱!或許另一個稱謂你會更加熟悉——劍聖!!!


  「您真的是上泉大師嗎?!我師父總是說起您……」我還來得及開口,新八郎就在一邊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那種興奮的表情和現代的追星族沒有絲毫不同。「儘管那老和尚總是說您的這個缺點、那個不足,但我看得出來,他實際是嫉妒您,對您的武藝自知永遠無法超越而產生的嫉妒!我一直就想親自向您請教一次,你能光臨實在是太好了!您現在有時間嗎?我的長槍不在這裡,我這就去拿……」他還真是說風就是雨的朝門外走去。


  「站住!太沒規矩啦!」我喝止了新八郎的蠢動後,又轉過頭對上泉信綱歉意的說道:「大師請不要見怪!他只是因為練武腦子有些鹵鈍,對於別的事情都是少根弦,對於大師他是真心的仰慕,還請……」


  「諸星殿下客氣了!」上泉信綱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我完全能夠理解這位大人,因為當年在下也是這般充滿了熱情!往事歷歷在目,回首卻已兩鬢斑白!」


  「就比一次!好不好?」新八郎還在一邊執著的努力著。


  「你……」我有些不高興。長野業正請這位劍聖來肯定有事,新八郎卻總惦記著一些不著調的事情。


  「沒有關係……」上泉信綱卻再次阻止了我對新八郎的斥責。「這位想來就是『天下武勇盡其半』的諸星清彥大人吧?如果大人有這個興致,在下倒也不會吝惜這把老骨頭!」


  「嗷!」新八郎一聲歡呼,在我阻止他之前跑出去拿他的「修羅之怒」了。


  「大師,這……」我不好意思的想再解釋一下。


  「諸星殿下不必再說了,您的意思我很明白!」上泉信綱說到這裡臉上浮出了一縷無奈的神情。「……在下近年來實際已經很少出手與人切磋了,不是因為在下如何的自傲,而是這大多成了一種毫無意義的行為!有許多一腔熱血的年輕人渴望與在下交手,但以他們現在的水準這種切磋沒有任何好處,甚至可能是有害的!因為此時他們不但領悟不了這些招式的內涵,反而會使自信心受到嚴重打擊,今後的學武之路只怕是再也難有寸進。更有甚者……」他苦笑著搖了一下頭。「有些人根本不是為了武學而來,在下出面應付他們一次後反而成了他們四處吹噓的資本!哎……虛名累人啊!」


  「那您這是……」我對他這麼容易答應新八郎更加感到不解。


  「這位諸星清彥大人則不同!」他搖了搖頭正色道:「……他不但有天賦,武功的底子打得也極好,又經過數年戰場上的生死搏殺,現在缺的正是當頭棒喝的頓悟之境!能夠與這樣的年輕人交手,是他的機緣同樣也是在下的幸事!」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可忽又想起他的來意。「大師意境高遠不是我這樣的俗人能夠瞭解的,若是能得大師相助……」我試探著問到,要是能留他替我訓練軍隊可就太好了!


  「殿下抬愛,在下愧不敢當!」世間的事情未必能夠盡如人意,聽了我的暗示上泉信綱果然含笑搖頭。「在下壯年馳騁沙場,之後遊歷各地尋求劍道真諦,至今十餘載可謂了無憾事!眼看漸入暮年,早沒有了爭名逐利之心,只想安安靜靜的了此餘生。日前在若狹得故主長野殿下指點,知諸星殿下是個急公好義的仁者,所以特來……」


  「來了、來了!可以開始了嗎?」這時新八郎舉著長槍從外面跑了進來。


  「還是……用木刀吧?」我建議到。


  「沒關係!想來木刀那種輕重的東西,諸星大人未必會盡興!」上泉信綱倒是無所謂的樣子。


  既然他們雙方都是這個態度,我也就不好再說什麼,雖然新八郎是個「二楞子」,但上泉信綱卻是個比試類型的專業高手,想來是不會出什麼意外的。眾人來到了院子裡,除我之外的每個人眼睛裡都充滿了興奮。


  兩個人來到院子裡站好,新八郎端起長槍,上泉信綱則是抽出了腰間的長刀。


  持刀在手的上泉信綱就好像變了一個人,我終於明白「一代宗師」這個詞形容的是什麼了!他的渾身上下浮動了一種肅殺之氣,隨著太刀的微微上舉,這股氣勢頃刻間就充滿了天地之間,他眼神、雙手、軀幹都如出鞘之刀般散發著殺氣,或者說他整個人已經變成了一把「刀」!在他的注視下,任何人都會有一種赤裸裸的感覺!


  邊上的人都有如此深刻的感覺,直接承受這股壓力的新八郎自然更是體會深刻。儘管一招沒動他的額頭卻已經出現了汗珠,「修羅之怒」巨大的槍頭微微顫動,發出了一種有如蜂鳴的嗡嗡聲。新八郎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嗨!」隨著一聲虎吼,新八郎一擰槍桿直刺了出去,槍尖在螺旋力的作用下幻化成了十餘個,如梨花點點籠罩了上泉信綱的頭和前胸。


  上泉信綱輕輕的向前邁了兩步,既不迅速也談不上詭異,只是穩健並直直的向前走去,彷彿面對的不是槍尖而是空氣!手中太刀抬至胸前向前推出,柔順得彷彿是在水面上滑行,不見絲毫的煙火氣,就這麼以我都看得清的軌跡前進,穿過「修羅之怒」形成的槍影,沒有遇到絲毫阻擋的出現在了新八郎的左肩。


  「『浮舟』!快看是『浮舟』!」幾聲極輕但興奮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這幾個家臣都是癡迷於武學的人。


  「噔、噔、噔……」新八郎連著向後退了好幾步,面色潮紅的張大了嘴直喘氣,胸口也在劇烈的起伏著。剛才一招兩個人的兵刃並沒有相交,但新八郎的全力一擊在上泉信綱的反擊下不得不又奮力收回,所以實際上是新八郎自己承受了自己的攻擊。上泉信綱並沒有繼續追擊,只是持刀站在那兒微笑的看著新八郎。


  「啊!」新八郎喘息稍定再次進攻,這次的長槍自右上而左下斜劈了下來,槍勢封鎖了上泉信綱全部的前進路線,同時雙腳穩扎防備著對手可能的反擊。就在這看似萬無一失的招式中,上泉信綱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上泉信綱實際上還是只動了兩步,一退一進!退的同時一側身,非常自然的脫離了「修羅之怒」的攻擊範圍;進的同時太刀自上而下揮出,在空中畫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停留在新八郎的面前。兩個人都住了手,就那麼站在那裡對視著。


  「啊!這招是『龍尾返』!」這回只有長野業盛小聲嚷到,其他人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就到這裡吧!」上泉信綱微笑著說到。


  「是!」新八郎破例的沒有堅持,而是坦然面對了失敗。


  「大人的武藝可謂精妙,天生神力更使這套槍法如虎添翼……」上泉信綱輕輕的說到,每個人都在側耳傾聽。「但武學奧妙存乎於心,並非在任何時候都是力量越大越好!根據敵我雙方的條件、狀態,以最合適的分寸去掌握招式的力量和技巧。這雖不一定是最上乘的武學境界,但會是一條最佳的修煉途徑!」


  「謝大師指點!」新八郎心悅誠服的抱拳拜謝。


  「大師辛苦了,請屋裡坐!」我走過來邀請到,同時也明白了這位「劍聖」是不會再出仕了……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25、「幽默感」(上)

  「恭送主公!」我在大隊親兵、侍衛和近衛武將的簇擁下走出大門的時候,周圍站崗的士兵們全都齊聲呼喝到。雖然覺得有點詐唬但沒辦法,就是這規矩!如今我也是一名「小小的」諸侯了,必要的作派也是少不了的。


  我抬頭看看已經過了中天的太陽,午後的陽光顯得更加刺眼。


  昨天和上泉信綱談了大半夜,直到今天凌晨3點才回臥室睡下。儘管我怎麼再三挽留上泉信綱還是不願再為官,而想把「新陰流」劍道的傳播作為餘生的工作。而此次來就是為了求得我的幫助,建立一座劍術道場!


  既然勸說無效我也就不再勉強,對於他的計劃也給予了慷慨的幫助。為了使這座新道場更加具有朝氣,我建議他不要局限於過於守舊的京都和奈良,所以最後的選址就定在了界町。這倒是更便於我通過三岳屋對他進行援助,不過我並沒有告訴他我和三岳屋之間的關係,他也只認為那是一家「御商」而已!


  雖然確實是幫助,但我也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請求」,那就是訓練一些我送過去的少年劍術。隨著歲月的流逝,我手下的一些將士或陣亡沙場或因公殉職,儘管我對於遺留下來的孤兒寡母都給予了妥善安置,並定期接濟錢糧,但在這亂世裡有一技之長也是一項保障。雖然他們限於資質未必能學出什麼,但最起碼也是一個保命的手段。


  這多少也是個創舉,在一般情況下大名只會對那些將要出仕的「有身份者」給予專門的培養,一般的次子如非有特殊才能大多就不再理睬。向我這麼大規模的照顧屬下身後的事,自然又讓上泉信綱大大的唏噓了一番。


  睡晚了起得自然早不了,所性等到了中午把早飯和午飯放在了一起,這樣歇了一個上午,下午好踏踏實實的干該幹的事情。


  我眼角的餘光在警戒線外面發現了一個瘦小身影,在強大如洪流般的衛隊阻擋下就如一片隨波逐流的落葉,那就是阿國劇團裡的小樂師籐十郎(歷史上的大久保長安),在目光轉回到前面時,我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剛才吃飯時我就得到了報告,籐十郎在天不亮時就等在了門口。我不知道他是經歷了怎樣的思想鬥爭,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昨天最後的那句話絕對造成了巨大的震動!即便是這樣,他依舊沒有經受住飛黃騰達的誘惑,這就是說在人生的關鍵時刻這個人是捨得下賭注的!


  這個人我是準備使用的,但決不會讓他覺得輕輕鬆鬆,對這樣的人只有讓他保持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才是最佳狀態,這場「幽默」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骨、碌、碌……」由一頭金黃色犍牛拉著的華麗宮車緩緩停在了門外的大街上,前後同時出現了許多拉著戰馬的衛隊,新八郎、阿雪赫然都在其中。大多數入京不久的武將很瞧不上乘車這種浮華的作派,在織田派系中只有我、明智光秀和池田恆興主動進行了這種改變。


  我緩緩的步下台階向宮車走去,崗哨和侍衛組成了一道寬闊隔離帶。我故意不朝籐十郎那個方向看,可他的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他的表情惶恐、迷惑、猶豫、無奈、恐懼……可謂是百味雜陳,數次張嘴最後卻都沒有叫出聲。隨著我的的步伐前進,他的面容越來越沮喪,最終變成了垂頭喪氣的失望。


  我的手摸到了宮車的拱門,近侍已經事先在車轅下擺好了墊腳凳。「你……」我停下動作轉過頭,對著籐十郎的方向招了招手。


  「哦!」突然的變故使原本已經徹底失望的籐十郎驚詫的定在了那兒,一時想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殿下在叫你過去!」邊上的一個衛兵推了他一把。


  「啊?……啊!」他這時才一下子明白了過來,跌跌撞撞的一溜小跑著來到了我的面前。「小人……籐十郎參見殿下!」他以額觸地伏地跪拜到。


  「嗯……」我看著這個面前的男人,對一切進展感覺非常滿意。在經歷了大半天的驚恐不安和水米未進後,這個人此時的精神狀態實際上正處於極度的脆弱當中,再受到我有意的這麼一刺激,相信現在我的權威已經在他的心靈深處留下了極深的印記。不過這還不夠,我要讓他在我面前永遠戰戰兢兢。「上車吧!」說完這句話我就轉過頭率先登上了宮車。


  「啊……?」又是一個重大刺激,籐十郎再次驚愕呆楞。直到兩個侍衛等得不耐煩上去架他,他這才明白過來連滾帶爬的登上了車轅。


  我在車中的的座墊上坐好時籐十郎側跪在了門邊的位置,用手中的折扇在窗框上敲了兩下後宮車開始緩緩的移動,與此同時在前後左右響起了一片馬蹄聲。


  車子在京都的街道上行進著,木質的車輪碾在石板路面上帶起了一串沉悶的聲音。以我這種級別的隊列並不足以要求靜街,或者百姓們必須跪伏道旁,但讓道和垂首肅立卻是必不可少的,以至喧鬧的大街上一時間變得沒了生氣,只有馬蹄和車輪的聲音單調的響著。


  我把一直微閉的眼睛睜開了一線,仔細觀察著他此刻的神情。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肚子裡沒食的原因,籐十郎的腦門上出了細細的一層虛汗,但在迷茫的目光中又隱含著一層興奮。作為一名樂師家庭出身的人,他的地位並不會比普通的平民好多少。他們這種人可能會因某位權貴的賞識而享受富貴,但只要身份不改變就永遠也擺脫不了來自武士階層的鄙視,而向這種與諸侯同乘一車的「殊榮」只怕是他以前做夢也不曾想到過的。


  「感覺怎麼樣?」我依舊沒有睜眼。


  「啊!……」籐十郎被我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大跳,但隨即迅速穩定了心情。「殿下如此厚愛籐十郎感激不盡,即便是粉身碎骨也難報大恩於萬一!在下身份低微又沒有什麼出眾的才能,能夠回報殿下的就只有一顆赤膽忠心了!」


  「我相信你的話!」我牽動了一下嘴角,回答了他一個「微笑」。「……你的事情我考慮過了,決定正式錄用你為家臣!」


  「感謝殿下的恩德!」儘管車廂很狹小他還是施了全禮。


  「我這個人並不是很嚴厲,甚至可以說相當的寬厚,但很少能有什麼事情真的瞞過我!只要你記住這一點,不要妄圖對我有所隱瞞,其他的事即便偶有疏失也不必過於擔心!」


  「是,屬下不敢!」他誠惶誠恐的回答到,但也機靈的把身份變成了「屬下」。


  「嗯……」我點點頭從邊上拉過一個黑漆描金的盒子,打開盒蓋裡面放著幾樣精緻的點心。「你等了這麼久一定餓了,吃些東西吧!」


  「屬下不敢!」儘管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縷嚮往,可還是謙遜的回答到。


  「我們待會還有事情,我不希望你的狀態不佳而丟我的臉!」我把目光移向窗外說到。此時隊列已經出了市區,四週一片山野風光。


  「是!」他見我這麼說就不再堅持,拿起一塊玫瑰酥餅小口的咬著。


  「你的詩詞歌賦怎麼樣?」


  「是!都還說得過去……」面對我突然的提問他急忙嚥下了嘴裡的食物,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屬下幼時學過一些,後來也參加過一些歌會!但都是在關東那種荒野的地方,對於京都這裡的情形還不大瞭解。」


  「這也差不多了……」我點了點頭,這方面一直是我的弱項。但織田信長很喜歡這類附庸風雅的調調,以後他倒是可以在類似的場合幫上忙。「如果可能的話這方面還要加強些,對於你以後的發展會有好處!一會兒見了右大將殿下不要過於緊張,他不喜歡委委瑣瑣的人……」


  「哦……」籐十郎明顯的又下了一大跳,但讓我驚訝的是他居然沒有把手裡的點心扔掉。後面的一段旅程裡他一直在不停的哆嗦,至於吃的東西是什麼味道他恐怕此刻已經感覺不出了。


  車子大約又行進了一刻鐘,我們就來到了織田信長這次的駐節地北野。因為附近有一大片漫山遍野的櫻花,所以這次的臨時行營將在幾天後召開盛大的茶會。


  「明智殿下真是好巧啊!」我在這裡意外的遇到了也正要來拜見織田信長的明智光秀。


  「這才是無巧不成書嘛!」他哈哈一笑走了過來,身邊的隨從側大多留在了車駕旁邊。「我想諸星殿下不是想來陪主公賞花吧?那可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還是你瞭解我,賞花這種事我通常不想和主公一起做!」我的品味在織田家內部是出了名的,在這點上也用不著隱瞞。「……一點小事,我剛剛收了一名家臣!」我隨手一指跟在後面的籐十郎。


  「在下見過明智殿下!」籐十郎立刻上前見禮。


  「真是羨慕你,手下好興旺哦!」他笑罷向自己的身後也指了指。「……其實我來的目的和你也差不多!」


  「哦……」這時我才注意到他的身後也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不但相貌俊秀,而且文雅之中還帶著一股英武之氣。


  「兩位大人,主公有請……」正在我想繼續打量的時候,信長的值日官出來通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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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8 20:44: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26、「幽默感」(中)

  織田信長並沒有在書房接見我們,前來領路的小姓把我們帶到了山坡上,這裡有一大片茂盛的櫻花樹,漸入盛期的花瓣開始飄落,形成了陣陣繽紛的「彩翼」。


  在一棵粗壯的櫻花樹下鋪著一張寬大的波斯地毯,中間擺著一些精細的茶點,我注意到其中有一隻長頸大肚子的水晶玻璃酒瓶,裡面裝著鮮紅如寶石般的液體,邊上還有幾個西洋高腳酒杯。從躺在邊上的織田信長的狀態來看,他是著實喝了不少。


  他的周圍坐著濃姬夫人和幾個侍女、小姓,據說吉乃夫人因為身體不適這次沒有過來。


  「參見主公!」我和明智光秀走過去恭恭敬敬的行禮,籐十郎和明智光秀帶來的那個少年因為身份較低,只站在十餘丈外等候。


  「你們兩個傢伙來找我有什麼事?」織田信長支起半個身子靠在身後的樹幹上,瞇斜著有些渾濁的眼睛看向我們兩個人。看他有些不穩,濃姬夫人伸手扶了他一把。「我知道你們兩個都是喜歡自己暗地裡忙自己的『小營生』的人,沒有事情輕易是不會來我這裡的!」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濃濃的酒意。


  「哦……」我和明智光秀對視了一眼,還是由他先開了口。「主公……」明智光秀向後指了指他帶來的那個少年說道:「這是我的外甥名叫秀滿,前幾天剛剛元服!我的家族如今已是人丁稀少,而且這個孩子雖然年幼卻是很有潛質,所以屬下斗膽想請主公提攜一二!」


  「那麼你呢?」織田信長沒有馬上答覆明智光秀的請求,而是轉過臉繼續問我。


  「其實屬下和明智殿下的意思差不多……」我也朝遠處的籐十郎指了一下,他非常機靈的原地跪下向信長遙拜。「這是我昨天偶然發現的一個人,經過一番考察覺得是個可造之才,所以也就將他召為了家臣!」


  「嗯!看樣子腦子動得倒是不慢……」織田信長只掃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就這身子骨恐怕是上不了陣,應該是個當奉行的材料!」


  「沒您不聖明的!」我毫不吝惜的奉上馬屁。「……他對於土地丈量和賦稅都有些心得,我想讓他在這方面幹點事情!」


  「如今你大小也算是個大名了,這樣的工作恐怕少不得要和那些鄉下的豪族打交道……」織田信長舉起一隻酒杯,透過鮮紅的酒液看著太陽。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紅酒被陽光一照有了一種類似鮮血的感覺。「就這麼個出身市井的小子恐怕罩不住吧!你是不是想讓我給他找個體面些的姓氏?」


  「……」我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他的感覺竟是如此的敏銳。


  「你呢?你又想讓我作什麼?」織田信長又對明智光秀問到。


  「屬下是想懇求主公賞賜秀滿一個官職,這樣在不久之後他初陣時就可以有個獨當一面的身份!」明智光秀言辭懇切的說到,看樣子他非常在意這個外甥。明智秀滿這個名字我倒是知道一些,但其事跡以演繹的成分居多,所以一時也說不上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不過以歲數來說他的元服和初陣算是晚的,所以明智光秀想讓他能夠一炮打響的心情就愈加迫切。


  「你們兩個陪我喝一杯!」織田信長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對我和明智光秀揚了揚手中的酒杯。


  「是!」我和明智光秀從一個小姓手裡接過了玻璃酒杯,隨即裡面被斟上了大約三分之二的紅酒。明智光秀不太善於飲酒,我注意到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我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後面的回味有些澀,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醇酒的類型。


  「你們要求的事情倒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說到這裡織田信長忽然露出了一絲狡猾的笑容。「可你們的禮物呢!帶來了嗎?」


  「嗯……?」我和明智光秀相顧愕然。


  「喂!你有些過份了……」濃姬在一邊拉了拉信長的衣袖,語氣中帶上了深深的不滿。按一般的慣例她對類似問題是不發表意見的,但今天可能是覺得信長這樣索要禮物有失體統,亦或是因為對於明智秀滿這個近支晚輩的關心,總之她是間接的表了一會態。


  「這怎麼了?!」織田信長一下子提高了聲調,但聽起來並不是生氣,而像是夫妻間惡作劇式的玩笑。「……求人辦事自然要『表示表示』,這是一般性的常識!再說這兩個傢伙都很有錢,你用不著替他們擔心!」


  「你……哎!」對於借酒撒瘋的織田信長,濃姬也感到無奈了。


  我看到明智光秀的臉上一片尷尬,額頭上隱隱出現了汗水,顯然他是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我暗暗在心裡長出了一口氣。


  我知道織田信長很喜歡別人送他禮物,不一定是多珍貴的東西,但最好是新奇古怪,他就是喜歡這種感覺。雖然事先也沒有作特別的準備,但我習慣在身上帶幾件「小東西」,這也算是有備無患嘛!向前走了幾步來到織田信長面前,我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黑絲絨盒子遞了上去。


  雖說是織田信長自己的要求,但當看到我真的有準備時他反而感到有些意外,接過這個不過三四寸見方的盒子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然後又看了看我,這才打開了盒子,眾人的目光都朝著他的手上看去。


  盒子裡裝得是一個鑲寶石的黃金十字架,正面上的彩繪法郎鮮艷奪目!雖說是由非常純正的赤金打造,但這在信長這樣的大人物面前其實也算不上貴重,可上面大大小小鑲嵌著的各色歐泊石和光玉髓在日本都沒有出產,加上這幾種寶石的繽紛色彩所以樣子絕對唬人!


  「不錯、不錯、……」織田信長看樣子很滿意。這一段時間因為和佛門的交惡所以他和一些西洋傳教士走得很近,因而也就對歐洲文化發生了一些興趣,但作為一個「半吊子」,他的鑒賞能力著實的有限。「你的呢?」他收起了十字架後對明智光秀催促到。


  「哦……」明智光秀頭上的汗冒得更多了,雖說這並不會招來什麼處罰,可要是織田信長藉著酒勁兒駁回了他的請求,那還是一件很丟面子的事情。「請主公恕屬下來得魯莽,一時忘了準備……」


  「好了!」濃姬對於這個情景實在看不下去,就出言幫了自己表兄一下。「……差不多就行了,忠兵衛已經送上了這麼珍貴的禮物,你今天也就到此為止吧!」


  「今天就這麼算了……」織田信長把十字架揣在了懷裡,見玩笑開得差不多也就放過了他。「不過……你可是要記得,過年的時候你一定要送上雙分禮物!」


  「謝主公!」明智光秀鬆了口氣,擦了擦頭上的汗水。


  「把那兩個小傢伙叫過來,我倒要看看你們都給我送來了什麼『貨色』!」在織田信長的示意下,一個小姓走過去把他們帶了過來。


  「參見大殿!」兩個少年匍匐於地誠惶誠恐的說到。


  「說說你們最有信心的本領是什麼?」


  「回稟大殿……」到底是武士世家出身的子弟,明智秀滿的膽子要比籐十郎大上不少。「在下幼承家學,對於弓箭之術略有心得!」


  「哦……」可能覺得還沒有玩夠,織田信長揮手讓人擺上了一隻靶子。


  「請大殿指正!」明智秀滿接過一柄長弓搭上了支羽箭,深吸一口氣側了一下頭,並沒有怎麼認真瞄準,隨著弓弦一響羽箭直向二十丈外的靶子飛出去。


  「啪!」的一聲,羽箭正中紅心。弓弦接著連珠響起,明智秀滿用極快的速度把十支羽箭都射了出去,支支命中紅心。在我看他確實箭法不錯,但也僅僅就是不錯而已!在我的手下中,有這樣箭法的人就有不少。


  「把靶子拿過來!」織田信長命人取過箭靶,看來他還有什麼別的看法。箭靶取過來後,我也隨著織田信長的目光看去。這上面還能有什麼?


  啊!果然不同!只見每隻箭的下面,都釘著一片小小的櫻花瓣。這麼快的速度還能掌握住花瓣飄落的最佳瞬間,真的可以稱得上是「神射」!在我手下也就新八郎和山中鹿之介能有這般手段,前田慶次和島勝猛都未必辦得到。


  我仔細看了他一眼,看來這也是一員大將的苗子。


  「不錯、不錯……」織田信長也是看得連連點頭,隨即有轉過頭對著籐十郎問道:「那你呢?」


  「小人……小人……粗通詩詞歌賦!」面對著「魔王」他抑制不住的發抖,但好在想起了我剛才在車上說過的話。


  「是嗎……」織田信長端起酒杯淺淺喝了一口,突然對籐十郎說道:「白雪尚飛空,陽春已來崇。」


  「鶯鳴冰凍淚,此日……應消融。」雖然有些磕巴,但籐十郎好歹是回答上來了。


  「哦……」織田信長似乎感到有些意外,眼前這個明顯是平民的人居然通曉公卿體古詩。「何物春霞掩,立田山上櫻。」


  「淒涼花落意,只得聽鶯聲。」可能是有些適應了,籐十郎逐漸穩定了下來。


  「……」


  「……」


  「倒還可以……」織田信長停止了考試,點頭認可了他的程度。「你讓我替他辦什麼事情來著?」可能是因為飲酒的緣故他竟一時忘記了,但隨即又自己想了起來。「對了,是給他找一個體面的姓氏和身份!……讓他繼承哪家呢……」織田信長沉吟了一會,惡作劇的笑容再次浮現。「讓他繼承斯波家,名字就叫斯波義朝吧!」


  「謝主公……『斯波』?!」我愣住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二卷、紛亂的近畿 127、「幽默感」(下)

  「主公……這不大合適吧?」與其被事後被找茬還不如我現在自己提出來的好,現在我懷疑織田信長在我們來之前到底喝了多少?


  在戰國後期由於人丁稀少,斯波這個姓氏已經逐漸被人們淡忘了,也許現在只剩了個把「可憐蟲」在各地遊走混日子。但當初那可是!……別的不說,室町幕府三守護不會不知道吧?斯波氏就與細川、畠山並列其中!應仁之亂時,東軍和西軍中都有斯波家的人加入,切切實實的為天下的混亂出了一把力。斯波家在全盛時領有越前、信濃、尾張、遠江四國,這可全都是數十萬石的大國,斯波家對天下的影響能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雖然在南北朝時期出過斯波高經這樣聞名天下的武將,但後來隨著後代醉心中央政治和迷戀享樂,領地的實際權力逐漸被代官所篡奪,也就形成了戰國中後期的幾家有名的大名,而這也正是我最擔心的一件事,織田家原來就是斯波氏在尾張的代官!


  「怎麼斯波這個姓氏還辱沒了這個小子不成?!」織田信長的聲音再次提高,眼睛紅紅的瞪著我。


  「屬下……屬下……不是這個意思!」我此時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而且好像此時我說什麼織田信長都聽不進去。


  「你怎麼這樣說……」濃姬在一邊皺著眉頭說到,可能她也覺得這已經超出了開玩笑的範疇。「斯波氏是天下人矚目的名門大姓,也是穩固四方的幕府柱石之一……」


  「天下矚目?幕府柱石?嘿、嘿、嘿……」織田信長發出了幾聲冷笑。「如今天下還有幾個人能記得他們?即便是走遍列國也找不到他們的一塊領地,這樣的名門大姓又有什麼意義!不管怎麼說斯波氏和我們織田家也算有一段淵源,我不忍見他們的宗嗣就此湮滅,主持為他們維續香火有什麼錯嗎?」


  「那也總該請示一下大將軍吧!畢竟……」看到織田信長如此強硬,濃姬也不好當著我們這些外人和他吵架,只好找了個折中的借口來緩解一下他的草率決定。


  「大將軍?你說二條城裡的那個大將軍?嘿、嘿、嘿……」織田信長的冷笑聲更加陰冷。「足利氏已經是風中之燭,天下人心早就不再依附!加上這個足利義昭不知天時、不明進退,這就更加會急速足利家的沒落。今天他雖然還是幕府大將軍,等哪一天說不定也要靠我來給他們找個後嗣呢!」


  「你……」濃姬已經無話可說,我們也都明白織田信長是吃秤砣了。


  「對了!還有你……」不知是不是為了緩解一下氣氛,織田信長主動把話題轉向了明智秀滿。「你的武藝看樣子是不錯,可是兵法也必須認真學習!作為一個大將這是一個先決條件,不過你們的家族在這方面倒是一向不弱,我很看好你!」


  「謝大殿厚愛!」明智秀滿伏地恭恭敬敬的行禮。


  「好了,就這樣吧!關於你職位的事情,我回頭會拜託菊亭大納言閣下去辦的!」織田信長可能是累了,說了一番類似結束語的話。


  「是!」我們都知趣的告辭,籐十郎也隨著明智秀滿再次拜謝。


  「忠兵衛留一下!」我們都已經轉過了身,可織田信長卻突然又叫住了我。


  「是!」我只得站住,示意籐十郎先退下去。明智光秀離開時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誰也說不好這個狀態下的織田信長還會幹些什麼。


  「你對織田家現在的境況有什麼看法?」我回來後織田信長卻突然提出了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而且一反剛才最迷離的神情顯得相當認真。


  「本家如今雖然四處受敵,但在各方面卻基本都處於優勢……」我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只好撿些誰都看得見的內容敷衍一下。「三好、淺井、朝倉、本願寺諸家雖然都與本家為敵,但實際上卻是各懷鬼胎,在對本家採取行動時往往各自為政!主公英明神武,本家必定不難……」


  「他們有內患,難道本家就沒有嗎?」織田信長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打斷我的套話自己說了下去。「……織田家如今已經不是當初在尾張的時候了,各方面的變化都是天翻地覆,許多事務可以說本家的就是天下的,所以我最近覺得運轉的似乎有些不夠順暢!」


  「主公高見!」我沒有明白這句話,難道是要進行大的人事變動?


  「整頓是必要的……」織田信長確認了我的判斷,不過看樣子考慮得並不是很成熟。「按我的想法似乎調整應該是自上而下,只有各位家老的工作範圍明確了下面才好安排。我觀察了一段時間,通勝的才能似乎不再足以擔任筆中家老的職務,不知你的看法怎麼樣?」


  「主公,有些事情……」我為難的說到。


  「我明白!你們兩個人一直不太對付……」織田信長不耐煩的打斷了我的解釋。「你只管說好了,我會自己判斷的!不管你說什麼,我也都不會因此而責怪你!」


  「既然如此屬下就斗膽了!」他都這麼說了我所性說一點兒想法,當然也是有分寸的。「以屬下的愚見,林佐渡守大人擔任筆中家老的是非常適合的……」


  「嗯?」織田信長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回答。


  「所謂『筆中家老』,實際上就是在主公身邊幫助處理瑣碎政務、草擬命令、對細節進行安排的人!」我沒有停下來,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或許主公覺得林佐渡大人才能不足,辦事過於圓滑沒有擔當,人際關係可能廣泛但又威望不足。如果是這樣屬下確實沒話好說,因為他確實就是這樣一個人!可主公您請想,有什麼比這樣一個人更適合擔任筆中家老呢?首先您不必擔心他謀反,因為他既沒有這樣的膽量也沒有這樣的能力;其次對於一般性事務您可以放心交給他,因為您的廣大中層家臣大多是尾張或美濃人;最後你不必擔心他擅權指揮外面的軍團,因為統兵的大將們沒誰會服他。還有其他什麼樣的人,會這麼使您放心呢?」


  「你說得倒也有一定的道理……」織田信長想了半天後說道:「與其設置一個大全獨攬的筆中家老,還不如把權力分一些給各地的那些家老城主……」


  我沒有接這句話,因為我自己也是這種身份。


  「既然這樣,我倒是又有了個主意!」織田信長靈機一動的一拍腦袋。「我在常年在外駐紮的城主家老中設置一個首席家老,直接再撥給他10萬石領地!這個人要文武全才並有大功,這樣既可以分擔一部分筆中家老的權力又為其他人樹立了一個榜樣,你看怎麼樣?」


  「主公英明!不過……」我一時無法判斷這是不是織田信長對我的試探,所以也就不能顯得過分熱心。「屬下認為對有功人員適當賞賜並無不可,就某次戰役也不妨讓某個重臣臨時指揮,但首席家老的設置似乎有所不妥,這有可能造成重臣間的不和!」我確實覺得這個想法是開玩笑,以如今的形勢羽柴、柴田、明智、瀧川、佐久間這些人誰能真正服誰?


  「如果……我現在要設置這樣一個職務,你認為誰最合適?」他猛地盯住了我。


  「這……」我現在確定織田信長就是在試探我,看來他並沒有真的喝醉。


  「你怎麼問這樣的話?!除了忠兵衛誰還有資格擔任這個職位!」濃姬在一旁焦急的質問到,看樣子她是對織田信長這樣「考驗」我不無擔心的。


  「你不要插嘴!」織田信長喝止了她後繼續問道:「說阿!你的心裡認為這個人究竟是誰?」


  「主公要是信得過我的話……」說到這裡我故意頓了一下,看到織田信長明顯的緊張了起來。「在下認為明智殿下最為合適!」


  「他?為什麼是他?」織田信長得到了個絕對想不到的答案。


  「剛才主公說要再給這個人10萬石領地是嗎?」我問到。


  「有這話!」織田信長點了點頭。


  「可以告訴屬下會在哪兒嗎?」


  「這……我還沒想過!」他被我這個問題一下子問楞了。


  「要是這樣的話屬下再斗膽建議,這個地方應該是美濃的巖村城!」我決定再接再厲把他搞懵。「……本家未來最大的威脅既不是本願寺也不是朝倉、淺井,而是來自甲斐的武田信玄!武田信玄當世名將,甲州軍勢冠絕天下,加之南信濃地利盡在其手……」說著說著我不自覺的激動了起來。「一旦開戰武田信玄的大軍就會沿著今川義元的舊路順著東海道直奔尾張而來,而我軍卻不敢全力援助德川家!朝倉、淺井固然是一個原因,但更主要的是武田軍可能分出一部自東美濃直插岐埠,相反我軍卻無法不聲不響的經過南信濃到達甲斐,這就使我軍陷於了被動!為了避免這種可能,最好是派一員大將鎮守巖村城!明智殿下為人小心謹慎不會貪功冒進,這是天時;他本人生於美濃,這是地利;出身美濃舊族深得人心,這是人和!所以我想,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職務了!」


  「關於這件事我還要再想一想……」織田信長沒有明確表態,但我看出他已經動心了。「我們再說說你!我想收回你的若狹,把它轉賜給米五郎!」


  「是!」我回答得不動聲色。


  「你沒有什麼想法?」


  「主公把若狹交給丹羽殿下而不是別人,我想這已經是考慮在下的感受了!」我不知道他信不信,但我確實表現出了泱泱大度。


  織田信長死死的盯著我,似乎想找出點我言不由衷的痕跡。邊上的濃姬夫人也愈發的緊張了起來,幾次張了張嘴都沒有說出話。半天後他沖別人一擺手示意他們離開,這次連濃姬夫人也不例外。「你到山陰去吧!」等到只剩我們兩人時織田信長終於開口了。「……波多野秀治數次協助朝倉與我為敵,也該教訓教訓他了!你去攻打山陰,打下的領地就是你的,我再派恆興率領3000人馬協助你三個月!」說完這幾句話他好像有點睏了,揮揮手讓我離開。


  「終於出籠了!」在走下山坡的時候我興奮的向空中一揮手抓住了一片花瓣。看來我是通過了織田信長的考驗,一個自由施展的機會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想想剛才還真是好險啊!


  快到大門的時候我遠遠看見了籐十郎……哦,是斯波義朝!大久保長安這個名字再也不會出現,從這件事情上看織田信長確實比我有「幽默感」哪!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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