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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冬天裡的熊]戰國福星大事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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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00:51: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夢幻之南海 86、可疑的跡象(上)

  三好義繼的心情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說已經糟糕到了極點。按照以往的慣例,他就算心裡有什麼不痛快,只要狂飲一頓再找個姬妾或者侍女發洩一場,第二天早上起來也就沒什麼事情了。可這回不一樣,這樣鬱悶的感覺已經困擾他很久了。直到今天他也沒有搞明白,他堂堂三好左京大夫義繼怎麼就會落到了今天這步田地呢?

  他剛剛繼位時三好家可不是眼前這個樣子,那時候他們可是真真正正地掌握著近畿的霸權。劍豪足利大將軍義輝又怎麼樣,還不是一夕之間就成為了歷史!

  可是自從讓那個叫足利義秋還是什麼義昭的傢伙跑了之後,確切說是自從那個鄉巴佬織田信長進京之後,一切就都變得不一樣了!原以為和三好家抗衡多年的六角義賢怎麼也能擋他一些時候,可不想沒到半個月數萬大軍就完蛋了,這樣的廢物居然制霸了近江那麼多年,老天爺還真是瞎了眼了!

  松永久秀叛變了,荒木村重也叛變了,許許多多原來一直對著三好家"搖尾巴"的人都轉而倒向了織田一邊,近畿的局勢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三好家退到了四國這麼個偏僻的地方,還有個不知從那裡冒出來的長宗我部元親一天到晚在邊上搗亂,幾次對近畿的反攻不但沒有結果,反而鬧了個損兵折將。實力大損的三好家已經維持不了往日的威風,現在任誰都可以來他頭上踩上一腳,可這不能也不能怪他呀!自始至終他也沒有翻過任何的錯誤啊!

  "哎!"他看著黑漆漆的屋頂歎了一口氣,四周的一切都讓他感到喘不過氣來。索性坐起身披上一件衣服,這時四周的窗紙上已經被映成了白色。他低頭看了看睡在身邊的寵妾鏡姬,朦朦朧朧中她依舊沉浸在恬睡中。

  三好義繼輕輕地站起了身,將身上穿的袍子緊了緊並束上了衣帶,來到窗子前拉開了一扇,立刻一縷陽光直射了進來。

  這是一扇朝向東方的窗子,正對著剛剛升起的太陽。清晨的陽光並沒有多少溫度,倒是帶著一股絲絲清涼的氣息。好在這已經是盛夏裡的日子,所以即便有涼氣也並不刺骨。

  三好義繼將身上的衣服收緊了些,坐在窗台上眺望著遠方。稍遠偏南的地方有一片綿綿的山脈,他知道在那裡面有一支數萬人的大軍正守候在那裡,等著和他展開最後的決戰。曾幾何時不到一個月前還是他率大軍去攻打別人,如今卻讓人堵上了門來,這未免有點兒太快了些吧!

  "諸星清氏,你這個卑鄙無恥的暴發戶!"一想起這個名字三好義繼就是一陣的無名火起,差一點兒咬碎一嘴鋼牙。

  諸星清氏不過是個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來的小商人,就算是在織田家內部恐怕也沒有幾個能說清楚他究竟算是個什麼出身。可自己是誰!堂堂名將"鬼十河"之子,三好家正統的繼承人,居然就在這個小商人手裡屢戰屢敗,只被他趕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一切都究竟是為了什麼呀!

  "殿下……"兩隻溫柔的玉臂從後面圈住了他的脖子,接著就是感到後背一片溫暖。"天色尚早,您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輕柔的聲音帶著縷縷香氣吹向他的耳朵。

  "所有人都準備開始作戰了,我怎麼能還閒著!"三好義繼把手向下指了指,果然已經有大群大群的士兵城上城下地忙活了起來。

  三好義繼以前確實把帶兵打仗看得輕鬆無比,認為只要揮一揮手中的軍扇就算萬事大吉了。可自從十年前那次恥辱的被俘以來,他真是進行了一番苦心孤詣的鑽研,可惜依舊沒有多少機會讓他實踐,只不過是把身邊的百餘人的衛隊練成了一支精兵。

  "殿下不必憂慮!只要我們萬眾一心,擊退織田軍是指日可待的!"那個聲音輕柔地說到。

  "指日可待?你說得還真是輕鬆啊!"三好義繼回身將寵妾鏡姬抱在了懷裡。說來也奇怪,他身邊正式的妻妾都不下於兩位數,可只有懷裡的這個女人可以給他帶來心靈上的安寧。"如果論出身,諸星清氏確實算不上什麼東西;可說到本事,那可是絕對的不能小覷!他出仕這近二十年來雖不能說戰無不勝,但能讓他觸霉頭的也就是武田信玄、上杉謙信那麼寥寥數人而已。你真的認為在他面前我能夠取勝嗎?"

  "諸星清氏也不過就是凡人一個,殿下你犯不著太憂慮了!"鏡姬的口氣倒是大得很,雖是女流卻很有些視天下英雄如無物的架式。"就是武田信玄在打第一仗時,恐怕也沒有誰對他有多大的把握。殿下雖然作三好家督已久,可又有多少政令、軍令是按照您的意志發佈的呢?前有'三人眾'專權亂政,後有筱原長房妄行獨斷,殿下的英明睿智得不到發揮,這才造成了三好家今日之局面。殿下您如今既然終於掌握了全局,那麼勝利也就是可以預期的了!"

  "哦,真的?你真的這麼看!"三好義繼彷彿又恢復了信心,將手臂中的嬌軀又樓得緊了些。

  "殿下您不用這樣,諸星清氏實在是沒什麼可怕的!"鏡姬緊緊對視著三好義繼的目光,眼睛裡燃燒著一股通常只有男人們才有的火焰。"諸星清氏這些年是打了一些勝仗,那也不過是走運而已。其實這些年來整個織田家都是在走運,細推起來又有多少是憑著鐵定無疑的實力?諸星清氏藉著這棵'大樹'的光在一些地方撈了便宜,說到真材實料又怎麼比得上殿下您!"

  "可眼下的情況讓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副窮途末路的景象啊!"本來已經鼓起了一番勇氣,可看到城下士兵們草木皆兵的景像三好義繼又不禁有些洩氣。"現在阿波、讚歧的豪族們絕大部分都已經跑到了諸星那邊,我剩下的兵力還不到一萬。天時、地利、人和均已喪失,我還拿什麼力量去和諸星決戰?"

  "那些牆頭草殿下理他們作什麼?"鏡姬雪白粉嫩的小手撫上了三好義繼前胸,上下滑動著好像是要讓他平息心中的鬱悶。"當年今川義元起兵上洛之際,不知道有多少東海道上的城主、豪族爭相投效。織田信長的抗爭被看作是最愚蠢不過的行為,有幾個人會想到桶狹間那一夜的風雨?待到今川家呼啦啦如大廈傾覆下來,他們又都搖著尾巴急急地去舔織田信長的鞋子。織田家由三四千人的小豪族發展為控制京都的天下霸者,不過也就是匆匆五六年的光景。今天殿下雖然遇到了一些暫時性的困難,焉知不會再回到京都的朝堂上去?今天這些草芥一樣的人背離殿下算什麼,將來就是攝關這樣的重臣也可能成為殿下門下的清客!"

  "你倒是很有信心嘛!"三好義繼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眼前的困難也不是那麼不可克服了。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一個男人,怎麼也不能讓個女人看扁了吧!"照你說說諸星的數萬大軍是不足懼了,可我們勝算又在哪裡呢?"他半真半假地問到,在他的心裡這個寵妾似乎比不少家臣更有見識。

  "要勝利自然是非常困難,但我們也並非完全沒有勝機!"鏡姬微微扳起了臉,彷彿置身於朝堂而非男人的大腿上。"織田家雖然現在看似傲視群雄風光無限,但外有武田、上杉、毛利、北條、本願寺窺伺,內有松永、荒木時時常懷叛逆,加之諸星、羽柴等重臣日漸坐大,可謂是暗流洶湧風雨鬱積。若無事便罷,有事就是個潰決千里的局面!"

  三好義繼看著自己的寵妾有些驚異,似乎一時竟不能相信這都是她說出來的。

  "再說說諸星清氏,殿下以為他現在的日子就好過嗎?"鏡姬的嘴角掛上了一縷盈盈的淺笑,像是在蔑視遠處的對手又像是在嘲笑面前的男人。"不錯!諸星清氏確實是織田家第一的武功重臣,可正因為如此他就更不得不小心謹慎。即要消除主君的猜忌又要提防同僚的中傷,可以說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對於四國的戰事,他既不敢過於投入引起織田信長更大的懷疑,又確實要留下兵馬看守住近畿和西國的地盤。所以殿下不要看他現在洶洶勢大,但只要拖上個一年半載他自然會退兵而去!"

  "阿鏡!你要是生為男兒身,真要愧煞我們這些昂藏鬚眉了!"良久的凝視之後三好義繼歎了一口氣,表情中真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慚愧。"現在那些把持家政的老傢伙們是都滾蛋了,但是這個三好家也被他們敗得不成了個樣子。只有你哥哥還有十河、細川還願意跟隨我,其他就連那些本家也都避我有如瘟神。天下的棟樑之材都在哪兒啊!"

  "殿下求賢若渴自然是好事,只是也不用妄自菲薄!"鏡姬似乎有什麼話還想對他說。

  "殿下,十河殿下和金山大人已經在大廳等著您了!"近身侍女已經來到門外通報了。

  "知道了,讓他們再等一會!"三好義繼站起身指了指搭在衣箱上的外衣。

  "殿下,一切保重啊!"鏡姬拿過衣服替他穿好,並囑咐道:"殿下好不容易才收回權力,一定要仔細他人覬覦啊!"

  "知道了!"三好義繼拿過肋差別在腰帶上,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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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00:52: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夢幻之南海  87、可疑的跡象(下)

  今天的三好家督實際上可能還不如個一般的城主,儘管議事廳依舊寬大輝煌可已經根本沒有了幾個人。在目前的這種局勢下,為了顯示萬眾一心的誠意,三好義繼一天三頓飯都要和家臣們一起進餐,可卻已經沒多少人要來享受這種「恩典」了。

  「主公!」三好義繼走進大廳的時候早餐已經擺了上來,但是除了他之外卻也只有可憐的區區五席。左右上手作得就是十河存保和金山利泉,「左右手」這個稱呼用在此時此地真的是非常貼切。

  「讓大家久等了!」三好義繼邊示意眾人不要多禮,邊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筷子。這也是他最近養成的一個習慣,邊吃邊談沒那麼拘謹。「守城的準備進行到了什麼程度,諸星的大軍可已經近在咫尺了!」他端起面前的茶泡飯,淅瀝呼嚕地拔拉了一口。

  「已經基本就緒,主公只管放心!」金山利泉還是那麼鎮定,消極的情緒一直沒有在他的身上出現。「因為可能面臨長久的圍城,所以全部士兵都按防守區域和班次進行了重新整編。好在我們自撫養城一回來就把附近幾個城的火器、弓箭集中了來,因而裝備方面並沒有太大的問題。現在所難的只是部隊人數還顯得略有不足,雖然我們還有七千部隊,但是在第一輪強攻的巨大消耗之後,還有多少持久力就非常難說了!」

  「兵貴精而不貴多!能在這個時候依舊不棄我三好家的,都是足以以一當百的精銳干誠!」三好義繼自己的心裡也很不踏實,但是不能表現出來信心不足來。「我們現在還有七千多人,這個比例用於防守時足夠了!現在只是時間緊迫,再有兩天應該還會有些支持我們的豪族率軍而來!」

  「也許我不該這麼說,但是不說出來我又實在是憋得難受!」十河存保還是虎著一張難看的黑臉,聲調裡帶著一張壓抑不住的憤懣。「現在這個時代那還有什麼忠義可言,什麼大義、什麼武士的氣節全是一些狗屁!這次我回讚歧調集兵馬,那一個個傢伙全都躲得沒了蹤影,誰還把我這個守護放在眼裡?忙了一通居然只籌到了兩千部隊,說起來我都覺得丟人哪!」

  「沒有什麼,那樣的人即便來了我還未必放心呢!」三好義繼強忍著世態炎涼的感慨寬慰到,臉上還不得不擺出蔑視一切的高傲。「織田信長現在看來是不可一世,但是實際上卻早已經是孤家寡人一個了。你們倒是說說看,從內到外究竟有幾個人是真心服他的?外有強敵內藏暗疾,只要有一個火星迸發出來倒下去是很快的。諸星清氏我承認他兵強馬壯,但根基畢竟不是在這裡。遇變則必歸,這一點是確定不移的,老巢和京都的霸業畢竟比區區一個南海探題更為實在。大家就放心吧,這四國還是我們的!」不知不覺間他用上了鏡姬剛才說的理論。

  「主公說得太好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一定誓死追隨您!」說這話的是一個粗壯的武士名叫大石千藏,是個行伍出身的中級武士,早年做過山賊後來當了一名一般足輕。因為作戰勇敢被三好義繼調到了親兵隊,後來又被提拔成了武士。現在他是城裡主要的足輕統領,除了三好義繼誰都不放在眼裡,雖說是粗人一個但卻也忠誠可靠。

  「主公實在是英明,我們這裡儲備充足堅守下去不成問題!」金川利泉不會放過任何表示和主公一致的機會,急忙搶上來補充道:「諸星清氏雖然富甲天下,但所需補給均需要渡海運輸,光這筆花費就不是一半人承受得起的。現在阿波、讚歧都還為正式歸附,他為了安定人心一不能就地徵稅、二不能削減地方豪族的軍隊,就這樣拖也拖死他了!」

  「哼!」大石千藏橫了金山利泉一眼,因為三好義繼在場他不想把自己的輕蔑表現得太明顯。在他看來之所以三好家會有今日的敗落,就是因為金山這一班佞臣在作祟,現在又只知道順情拍馬屁。「現在戰是一定要戰的,但也要作好敗的打算!」他知道自己應該做的就是把心裡想的話實實在在說出來,儘管他沒讀過什麼書,但作山賊的經歷使他明白了「狡兔三窟」這個道理。「敗並不可怕,就是丟了這座勝瑞城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丟了三好家的這面大旗,而主公您就是這面大旗!大不了我保護著您躲進山裡,反正四國這也不是第一回有外人來了,早晚他們還是得走。所謂『水流石轉石不走』,四國還是主公您的!」

  「現在還遠沒有到那一步,一切還是以堅守勝瑞城為要!」三好義繼不能當眾鼓勵大石千藏的說法,因為那會洩了大家堅守勝瑞城的氣勢。可他也不能打擊千藏的積極性,現在這可是他最為「托底」的力量。「總之我們的首要目標就是堅守,哪怕是多一天也是好的!現在諸星清氏正在進退維谷,我們應該趁此良機盡快聚集力量。我昨天接到了細川殿下的通報,說是已經完成部隊集結會盡快趕來……」

  「主公!既然已經提起了這件事,那麼有句話我就不能不說!」十河存保放下了手裡的筷子,一張臉顯得更加黑了。「論起來真之是我的從兄弟,對於這個人我自認為還是比較瞭解的,他只是為人膽小謹慎些,原也算不上什麼大毛病。但是這次我卻有些感到奇怪了,或者說產生了某些懷疑!」

  「哦?怎麼說!」在這個非常時刻三好義繼的神經本就有些緊張,叫他這麼一說就更加繃緊了。

  十河存保原本就是個粗曠的人,要說這麼詳細的東西不免扳起了手指。「論地方他所在的西阿波比我的十河城要近;論麻煩我是消除了香川元景叛反的不良影響後才來的,原以為他會比我先到,可結果卻是遲成了這樣。本來對這件事我也並沒有太在意,畢竟誰也說不準會遇到些什麼麻煩!可現在這件事情卻越來越令我感到不安:在諸星大軍監視下進入勝瑞城,您認為這樣的事情有可能發生嗎?」

  「這個……」三好義繼的心叫他這麼一說立刻就翻騰了起來,這確實是不得不防。現在這個世道裡能靠得住的人真是不多了,剛才鏡姬的那番話又迴響了起來。「應該不至於吧!」他的心裡仍然作著激烈的鬥爭。

  「十河殿下說得有理,我看主公您真的是要仔細考慮了!」金山利泉這時又插了上來。「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面對種種可疑跡象,主公您真是應該小心應對了!」

  「主公!」這時一個近侍送了封信來,直接交到了三好義繼的手裡。

  「看,這不就是細川殿下的信息了!」三好義繼將手中的信封向眾人揚了揚,那上面確實寫著細川真之的落款。接著他撕開封口抽出信瓤看了起來,可看著看著臉上的顏色卻變得難看了起來。

  「主公,有什麼事嗎?」眾人都盯著他緊張地問到。

  「你們拿去看看吧!」三好義繼鐵青著臉將那封信放在桌角,有近侍過來拿起交給了十河存保,接著又在眾人手裡傳了一圈。

  「主公,細川真之這傢伙真的反了!」大石千藏第一個喊了起來。「虧先代主君和義賢殿下還讓他繼承了細川家和阿波守護的位子,想不到今天他居然作出了這樣的事。主公不要再猶豫了,殺掉這個傢伙吧!」

  「事情恐怕……」三好義繼一時還拿不定主意,確切地說是對事態的發展還沒有把握。

  「事情確實不一定那麼糟糕,可也不能沒有完全的準備!」這個時候十河存保倒是最冷靜的一個,可能是到底多上了幾次戰場的原因。「如果只是因為局勢上的考慮而把諸星的使者引進來,那麼這件事倒也無可厚非。畢竟我們現在處於大大的劣勢上,和談也是一種對敵的手段。儘管我本人堅決反對這樣的作法,可對於不同的政見都要認真分析而不是一概否認。可關鍵是這裡面是否還有別的因素,那麼我們倒需要仔細斟酌了!」

  「依你看這裡面會有什麼?」三好義繼緊張地問到。

  「很可能是陰謀奪城的叛亂!」十河存保的右拳在桌子上重重一捶,震得杯盤碗碟一陣亂響。「現在我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有兩種可能都非常危險:第一、就是他的軍隊進城後發動叛亂,控制住要害所在令我們投鼠忌器,之後再和城外的諸星軍裡應外合;第二、在進城時直接奪取城門,然後接應諸星軍進城。無論出現哪種情況,三好家就都完了!」

  「十河殿下所慮甚是,我看不如這樣!」金山利泉又跳出來說道:「我們在細川部進城時仔細觀察,要是有後綴的諸星軍就緊閉城門,否則就放他們進來。一旦他們進城,就立刻引入左輔院兵營集中安置,並由大石大人率兵監視。十河殿下的部隊接管城門,嚴防有什麼不測。另外在主公會見細川殿下和諸星使者的時候,我們於側室之中埋伏下甲士,稍有不對就先下手為強!」說完他看了看三好義繼又看了看眾人。「主公和諸位大人認為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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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00:52: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夢幻之南海  88、兩條道路任你選

  勝瑞城裡戒備森嚴,這些日子其實一直是這樣的。只是今天在外緊之外又加上了內部的洶湧暗潮,這一切都是從今天早上的那封信開始的。

  三好義繼坐在正廳裡,努力壓抑著胸中彭湃的情緒。今天恐怕就是決定三好家生死的時刻了,面對這種情況不管怎麼心如止水的人也無法作到完全冷靜,況且他從來就不是這樣的人。

  如任何將倒的大樹一樣,猢猻們爭相的散去,作為重要支柱之一的阿波細川家也不可靠了。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他,就連許多姓三好的人都改換了門庭,還能要求這個並沒有直接血緣關係的人怎麼樣呢!可三好義繼心裡一時就是轉不過這個彎子來,就像大多數人一樣通常喜歡記住別人對自己的責任。

  「主公,細川殿下和諸星家使者到了!」守在門口的侍從在進行通報了,表示著大幕即將拉開。

  三好義繼的心猛地一顫,抓緊了肋差刀柄的手心冒出了一層冷汗。有一種細微的金屬摩擦聲從側室傳來讓他冷靜了些,他知道那是埋伏武士的盔甲。「請他們進來!」他沉著聲音說到。

  門被拉開,一道走進來四個人。除了細川真之、十河存保和金山利泉之外還有一個和尚,想來就應該是那個諸星家派來的使者了。

  這個和尚看起來很一般,但應該是比較高等的那一種。白面、圓臉、長眉,狐狸一樣的細長眼睛,認誰也不會把他和苦行僧混同,但類似氣質的外交僧人卻並不罕見。身上穿一身細布寶藍色僧衣,外罩深駝色木棉袈裟,手上的沉香木念珠幾乎已經變成了黑色,但卻光可鑒人。

  「主公,這位就是……」細川真之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就想開始給雙方進行引見。

  「你就是諸星清氏派過來的人吧!」三好義繼故意打斷了他的話並且直接對上和尚,不顧細川真之的尷尬連續用了違反外交慣例的污辱性詞語。「說說你的名字,再講講你的來意!」

  「貧僧是諸星家臣靜水幽狐,為了消除戰禍前來拜見三好左京殿下!」和尚對這種無禮並沒有任何的不快,也可能是有不快但沒有表現出來,也許在外交生涯中這種事情並不罕見吧!

  「消除戰禍?說得真好聽啊!嘿、嘿、嘿……」三好義繼冷笑了兩聲,輕蔑和嘲笑的意味溢於言表。「天下人誰不知道織田信長殘暴不仁妄圖一口囊括天下,諸星清氏更是偽善狡詐嗜殺成性。若是珍惜和平他們來四國幹什麼?他們會想要消除天下的戰禍?騙鬼去吧!」

  「千秋功罪公道自在人心,三好殿下一己之私出語未免偏頗了吧!」靜水幽狐和顏悅色不溫不火,但出語卻是句句咄咄逼人。「究竟誰是亂臣賊子自應仁之亂始實際就已經說不清楚了,真心禮遇朝廷的在織田內府之前貧僧還真沒有見過。遠的就不說了,光是三好家先主長慶殿下執掌近畿就有近十年的時間,當時陛下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就不必我細說了吧!試看今日近畿的一番景像,孰是孰非又何用宣之於口。內服殿下和鄙主公為減少生靈塗炭的這一番苦心,三好殿下您就真的不能體諒嗎?」

  三好義繼被這番話說得渾身有如針刺,明明是一番歪理卻又無可辯駁。也是,烏鴉實在是沒有資格指責豬長得黑。「這只能是說明織田信長的偽善而已,假天皇之名行一己之私的事情他難道還幹得少嗎?」他只有用這樣的話來壯自己的聲勢了。

  「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三好殿下難道就不想聽聽嗎?」靜水幽狐輕聲慢語地說到,語氣裡充斥著一股蠱惑人心的意味。

  「這個……」三好義繼一時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聽這個建議。

  「那就讓我們聽聽,你這樣的傢伙肚子裡還能有些什麼貨色!」十河存保沉著一張臉說到,緊握著的手彷彿隨時會把刀抽出來。

  「那貧僧就僭越了,有不周的地方還請殿下海涵!」靜水幽狐也不多做謙讓,見到一個「台階」立刻就搶了過去。「如貧僧剛才所說,孰是孰非都已經是過往的事了,追輯源頭實在是沒有什麼意義。既然如此,貴我雙方索性拋開它,一切都從眼前的實際情況出發!」

  「那究竟什麼才是『眼前的實際』呢?我們倒還真是想聽聽!」十河存保的臉色更加難看,太陽穴上的青筋已經突暴了起來。

  「大家都不要激動,還是……還是讓靜水大師把話說完吧!」看到有可能鬧僵,細川真之急忙出來打圓場。

  「雖然本次予州殿下的行動名為討逆,不過我家主公對此倒並不是那麼執著!」靜水幽狐的目光依次在幾個人的臉上掃視了一圈,嘴角上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殿下可以自己給朝廷寫個東西,不一定非得叫『請罪』,用其他名義也可以,比如『御下不嚴』、『辦事不力』等等。朝廷照例也會下旨申飭一番,但隨後又會說上一些念及以往勞績免於追究的話。這樣殿下就避開了與內府殿下之間的問題,可謂很有面子了!」

  「這樣的『面子』還真是少見,是否還需要我家主公對這番恩惠感恩戴德呢?」金山利泉出言嘲諷到。

  「感不感恩的就不必了,鄙主公卻也不貪圖這些!」靜水幽狐還是對任何冷嘲熱諷直接予以忽視,眼皮下垂保持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

  「還是先說說有關三好家的未來吧!」看到形勢越來越緊張,細川真之坐立不安了起來。

  「是啊!早該說這個問題了……」靜水幽狐的語氣裡第一次不自禁地帶上了居高臨下的情緒,但是馬上又調整回了溫文爾雅的正常聲調。「無論是朝廷、織田內府殿下還是鄙主公,對於三好殿下的威望、材德還是極為欣賞的。以三好殿下的身份早就該進入朝堂,輔弼於御駕之側,成為擎天玉柱、架海金梁。為此織田內府殿下已經為三好殿下修建了宅邸,生活起居也自有人照應。貧僧此次臨來之前,鄙主公已經一再表示:只要三好左京殿下首肯,那麼無論是朝廷聖諭還是內服殿下的委任,全都包在他的身上!」

  屋裡的空氣壓抑的令人感到窒息,除了靜水幽狐之外所有人都是滿面的驚訝與憤怒。這是什麼?這就是城下之盟,這就是不叫「投降書」的投降書,如果答應了三好家的大名歷史也就畫上了休止符。

  「怎麼……怎麼,讓主公他進京去?」細川真之此刻臉色煞白,黃豆粒大的汗珠從額頭上一層一層地冒了出來。這樣的條件他來之前並沒有聽說過,此刻他感到一顆心沉了下去。

  「這當然是必須的,有什麼奇怪的嗎?」靜水幽狐反而奇怪地問到,好像置疑於他的記性和理解能力。

  「這……」細川真之的頭垂了下去,無形的壓力使他覺得身上有如壓上了整座富士山。現在周圍無數的目光都在逼視著他,就差在腦門寫上「叛徒」兩個字了。 B8^的S的

  「細川殿下是為三好殿下的生活擔心吧?」這時靜水幽狐才好似「恍然大悟」,進而言辭切切地安慰道:「如今的京都再不是當年的混亂局面了,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冠絕全國的首善之區。更兼當今天子聖明、內大臣輔政有道,有許多過去的持不同政見者現在都居住在那裡。三好殿下是為朝廷和內府殿下看重的人,一干隨行人等的用度自有朝廷支付。三好殿下盡可放心,今後就不必再為四國這樣的偏僻小邑而操勞了!」

  現在一切都說明白了,從織田信長到諸星清氏都不想再留下三好這麼一家大名。三好家始終無法與那些籐原出身的上位公卿相比,到京都去只能作個不入流的守門小吏來了此一生。也許他不用去死了,但自三好長慶以來的輝煌也將就此斷絕。

  「是該下決心了……」三好義繼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著,同時托起了面前的蓋碗茶杯。這就是決定權,只要茶杯從自己的手中落下去一切就都輕鬆了,但此刻他又感到這個決定是如此的難下,茶杯與托盤之間發出了一陣輕微的咯吱聲。

  忽然他一抬頭,看到對面的靜水幽狐正在看著自己,手中的沉香木念珠同樣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那目光裡面儘是輕蔑和不屑,那不是在看一個大名的眼神,而彷彿瞧的是一隻剛剛挨完打的小狗。

  「太放肆了!」三好義繼一個激靈之後瞬間又充滿了勇氣,他不能再忍受這樣的目光。有生以來他就沒有多少機會自己作主,難道在這最後關頭還要忍受恥辱像狗一樣活下去嗎?他不甘心,他要演繹自己的輝煌讓後人傳頌。

  「三好殿下,您決定了嗎?」靜水幽狐反而顯得有些不耐煩了,竟然開口催促到。

  「我自然……」三好義繼真的決定了,為了凸現氣勢還微微抬高了那只托著茶杯的手。就在此刻他看見了靜水幽狐持續綻放的微笑,細川真之驚恐的面容。

  「啪嚓!」茶杯被狠狠地摔碎在地板上,三好義繼感到右背一陣劇痛,好在突然出現的警覺使他微微側了一下身。回頭看時,卻是十河存保持刀獰笑著站在那裡。「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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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00:52: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夢幻之南海  89、隨煙化去

  鮮紅的血從三好義繼的右背流了下來,他踉蹌了幾步向前衝去。十河存保提著刀向他逼進,身後還跟著破壁而出的十餘個重甲武士。靜水幽狐還是坐在原地紋絲沒動,就像一個旁觀的局外人。細川真之大驚失色,翻滾著跌坐在了地上。

  「三好義繼,你覺悟吧!」十河存保緩慢地向前走著,倒提的刀上還在滴著血。「你這個忤逆朝廷的逆賊!死到臨頭了還不悔悟,我今天就要替朝廷取你的首級!」

  「十河存保,你這個叛徒!」三好義繼想退身抽出刀來,但腿一軟坐在地上向後退去。隨著背後傷口鮮血不斷地流出,他感到自己身上的力氣正在飛速流失,平時他就不是十河存保的對手,此刻就更加不可能取勝。「我中了圈套,必須衝出去會合自己人!」他咬著牙暗暗想到。

  「叛徒?究竟誰是叛徒!」三好義繼的話不知觸動到了十河存保的那根神經,以致他的臉變得歪斜而扭曲。「究竟誰是三好家的叛徒?是誰把三好家的基業毀到了今天這個樣子?你們這些不自量力的混蛋,葬送了我苦心帶出的子弟兵啊!」憤怒中他掄起佩刀砍向三好義繼。

  雖然這一刀借助激動的力量兇猛是足夠了,可也卻因為冷靜的缺失而沒了準頭。面臨生死的關頭三好義繼產生了驚人的爆發力,向後一錯用脊背撞開隔扇門來到了外面的遊廊上。

  這時三好義繼聽到了樓下傳來了一陣嘈雜,好像還伴隨著兵刃劇烈的撞擊聲。「這一定是叛亂被發現了,我的人來了!」狂喜中他回頭看去,卻馬上如電影定格般木在了那裡。

  那裡幾十個他最親信的武士正在受到圍攻,大部分已經受了重傷。大石千藏渾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眼見是凶多吉少了。

  「啊!」三好義繼的後腰又是一陣劇痛,他猛地回身雙手死死抓住那人的肩膀。「你……也反叛了!」他嘴裡的話已經說不清楚了。

  金山利泉臉色雪白的站在那裡,雙手和袖子已經被染成了紅色。看到三好義繼盯著自己的眼神他一哆嗦,向後退了半步從三好義繼的身體裡抽出短刀,再刺,再抽出,再刺……

  三好義繼的雙眼裡逐漸失去了光澤,雙手也無力地垂了下去,已經綿軟的身子沿著遊廊的扶手下滑坐在了地上,幾縷粘稠的血跡從鼻孔和嘴裡流了出來。

  金山利泉噔、噔、噔倒退幾大步靠在了門框上,雙眼外凸大口大口喘著氣,同時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彷彿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力氣,形象就如一條剛被釣到了岸上的鯰魚。

  「廢物!」十河存保小聲罵了一句同時鄙視地斜了一眼,然後來到三好義繼的屍體跟前舉起了刀。刀的鋒芒在陽光下閃爍不定,只要一揮三好義繼的首級就會掉落下來。

  「住手!」一聲輕輕的呼喚制止了他,靜水幽狐緩步從屋裡走了過來。十河存保放下舉著的刀讓開了位置,他蹲在三好義繼的跟前輕輕合上了那雙大睜著的雙眼。「找人給他整理一下成殮起來,但不要封口。予州殿下可能還要親自過目!」他歎口氣站了起來。

  「是!」十河存保答應了一聲吩咐人去辦了。

  「不知……不知予州殿下何時進城?」這時金山利泉也緩了過來。

  「應該就在今天,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靜水幽狐努力壓抑住心中的厭惡情緒說到。

  「火!著火了!」這時突然一個聲音突然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把本來已經快要平靜下來的池水再度攪起了波瀾。眾人扭頭看去,只見內進院子裡的主天守閣捲起了滾滾烏雲般的黑煙,熊熊烈焰已將那棟建築吞噬了一半。

  「火!快救火!」金山利泉突然想起了什麼,跳起來發了瘋般叫囂到。

  「那裡面都有什麼?」靜水幽狐嚴厲地喝問到,此時他再也不像是個僧人。

  「那裡面住著主……三好義繼的全部家眷!」一個武士囁嚅到。

  「什麼?!你們想毀了予州殿下的仁義之名嗎!」靜水幽狐一腳踢開那個武士然後率先向前跑去,邊跑還邊喊道:「所有人都到後面去,先救火!」

  在眾人來到內院門口的時候,實際上火勢已經無法控制,不時有焦黑的房梁、椽子或者柱子倒下,濺起無數帶著火星的炭屑。有不少人確實拿著盆、桶等工具想要救火,可撲面而來的熱浪又使人無法靠近。

  就在眾人焦慮不安卻又困惑不解的時候,金山利泉突然認出了一個剛好跑過身邊的小侍女。「說!這把火是怎麼燒起來的?!」他一把把她揪了過來。

  「夫人……是鏡姬夫人放的火!」這個小侍女正好是鏡姬的貼身心腹,此刻她雙眼紅紅心驚膽戰地望著面前的人。

  「你胡說!!!」金山利泉瞬間眼睛裡充滿了血絲,狂暴有如發怒的獅子,雙手扣住小侍女的胳膊用上了全身力量。

  「啊~!」小侍女不過十二三歲,立刻被掐得哭叫了起來。

  「放開她!」十河存保走過去一把揪住他的後脖領子,隨手摜了出去。金山利泉的脆弱根基抵擋不住這股巨力,跌跌撞撞倒退了幾步坐在地上。小侍女被這一帶也摔倒在地,但好歹是恢復了自由。「到底是怎麼回事?!」十河存保繼續喝問到。

  「是鏡姬夫人讓我把所有夫人、公子和小姐請了來……」小侍女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顯然她是認識十河存保的,但顯然沒留下什麼好印象。「後來鏡姬夫人請他們用茶和點心,可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突然出來並把他們都鎖在了屋子裡。然後鏡姬夫人就斥退侍從開始在四處放火,而且還一面放火一面狂笑!樣子好嚇人……」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個小侍女說話時口齒倒還清晰明瞭。眾人終於是把經過聽明白了,但是對於原因卻更加糊塗。

  「你這個蠢貨!白癡!」十河存保又把剛才摔倒的金山利泉提了起來,怒不可遏地狂罵道:「你這個混蛋到底有沒有腦子?!居然把這種事告訴女人!你知不知道一但洩漏的結果……」他越罵越生氣,騰出一隻手來狠狠地抽起了金山利泉的嘴巴。

  「我沒有告訴過我妹妹……」金山利泉一邊解釋一邊試圖抵擋,可他的力量與十河存保相比實在是差得太遠。很快他的兩頰就佈滿了鮮紅的巴掌印,血也從嘴角流了下來。

  「注意些體統吧!」靜水幽狐皺著眉頭制止到,他終於沒能忍住自己心中不滿的情趣。這是自己第一個領銜執行公開的大型任務,本該是個完美無缺的陰謀,可現在讓面前這幾個蠢材搞的,怎麼變成了一場滑稽戲的鬧劇?「我們現在不妨先把事情弄清楚,至於究竟是誰的責任還是留待予州殿下判斷的好!」他走上幾步對那個小侍女和顏悅色地問道:「夫人是否還有什麼交代,比如給某人留了什麼話?」

  「夫人是有幾句話,說是要轉告金山大人!」小侍女的目光看向了一邊,其他人也都隨著她把注意力投向了金山利泉。

  金山利泉此刻已經從十河存保的手中落到了地上,好像沒了骨頭一般癱在那裡。「你說吧!」他想抬抬手,只到一半就又垂了下去。

  「那是在等諸位夫人、公子和小姐來的時候,當時鏡姬夫人還顯得非常平靜!」小侍女此刻稍微鎮定了些,而且她已看出這個神色和藹的和尚實際在這裡具有絕大的權威。「夫人讓我轉告金山大人:生在這個世道裡是她的大幸,同時也是她的大不幸。說是大幸,因為這亂世裡即便是女人也有攝取絕大權力的機會;說是大不幸,是因為上天始終沒有賜給她這樣一架通天的『梯子』。過去協助大人所為,不止是為了兄妹之情,更主要是為了早日使義繼殿下掌握真正的權力,這樣夫人她自己也就可以借此成為一個事實上的大名!今日三好家敗亡在即,無論如何努力也已抗拒不了『天命』,既然如此,顧念到一母同胞的情份就不阻止大人了。至於她自己,可不願意這樣卑微地活下去,請金山大人也不必為她傷心,她已經隨著自己的夢想一起逝去了!」

  小侍女的話終於說完了,也難為她的聰明伶俐還能記得如此清楚。一個在三好家默默努力,卻始終沒能成功的女人死去了,但卻因為這個死而變得從未有過的耀眼輝煌。更確切地說是因為她,才使本該在歷史長河中淡然隱去的三好本家,竟然出現了一縷奪目的「慧尾」!

  靜水幽狐掃從那座正熊熊燃燒著的天守閣收回了目光,依次掃過身邊眾人。金山利泉已經陷入了癡呆狀態;十河存保扭過了臉;一干武士都垂下了頭。「予州殿下率軍就要抵達了,把這裡收拾收拾再統一一下對結局的說法!」他感覺很累,轉回身向前面走去。

  「轟隆!」一聲巨響在他的身後響起,他回頭看時卻是那座天守閣已經倒塌了下來,煙塵、灰燼伴隨著火星瀰漫了天空,一時遮蔽了午後的太陽。「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他在心裡默默念詠著這句詩,走出了內城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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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00:53: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夢幻之南海  90、姬若子的困惑(上)

  「主公,您要出去啊?」我快要走出大營的時候迎面碰到了竹中半兵衛和蒲生氏鄉,他們看著我一身如野武士的打扮都小小地吃了一驚。

  「天氣很好又沒什麼事,我想去掉兩條魚!」我背著手應了一聲,繼續向外走去。

  「主公,這似乎有些不妥吧!」竹中半兵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手臂裡夾著的一疊折子,那都是拿來想讓我批示的。

  「連續會談我和各大城主、豪族也都累了,今天就放半天假大家輕鬆一下!」我一低頭也看到了他手裡的折子,就笑著說:「現在是戰爭的間歇階段,拖一拖死不了人的。你們兩個也偶爾偷偷懶,天氣這麼好不妨出去玩玩。公事就先放著,吃完晚飯我會看的!」

  「殿下,您是不是需要小心點兒!」蒲生氏鄉看了看我身邊還不到十個人的隨從,不無擔心的說道:「現在三好家剛剛覆滅,附近還隱藏著許多潰逃的浪人。您就這麼出去……」

  「我並不到遠處去,就是前面的那條小河!」說著我用手朝營門外遠處指了指,然後又抖了抖一身布衣彈了一下頭上的斗笠說道:「我穿成這個樣子誰能認出來,再說還有新八郎跟著呢!三好義繼的餘孽現在都是驚弓之鳥,見到人早就遠遠躲避了。」

  「請主公(殿下)小心!」他們看我心意已決,就閃身讓開了路。我帶著鶯、阿雪、新八郎和後籐又兵衛等幾個隨從,出了大門朝南走去。

  三好義繼如期覆滅了,最後鏡姬的一把火些許打亂了我的步驟。一個女人居然能作到這樣,確實讓我大大唏噓了一番。不過這並不是誰的錯,這樣的事雖不常見但在戰國裡也是時有發生,我好言安撫了十河存保和金山利泉幾句,在暗中重獎了靜水幽狐,最後的說辭也編得天衣無縫,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

  勝瑞城的這一把火把天守閣燒了個乾乾淨淨,但就城郭基礎來講這裡還是阿波最好的,我安排人進行了重建,但一時半會兒是住不了人的。我繼續引軍向西行進,在瀕臨伊予南部的山區邊緣紮下了營寨,一連十多天再無動靜。

  這裡是一條安靜的小河,下了坡就看不到兩里外的聯營了。幾塊巨石倒伏在岸邊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一個侍從立刻在最平整的一塊上面鋪了張蓆子。

  「你們誰來陪我釣魚啊!」我邊拿起一根青竹魚竿在鉤上掛著蚯蚓邊問到,這次確實帶來了兩根魚竿和兩個漁簍。

  侍從們自然不敢並排坐在我身邊,鶯和阿雪在相互對視了一眼後也一起搖了搖頭。

  「新八郎,你呢?」我將魚鉤甩進水裡,鵝毛梗做的浮漂擺動了幾下冒出了一個小尖角。

  「你知道我喜歡打獵,不會釣魚的!」他百無聊賴地四處踅摸著,雖然換上了輕甲但還是把「修羅之怒」拿在手裡。

  「你們不願意陪我就算了,反正會有人來陪我的!」我對於這種反應也不在意,只是專心致志地看著我的浮漂。

  今天我的運氣並不太好,過了半天才釣到兩條魚,其中一條還是不足一掌長的嘎魚,取下時卻被它背鰭上的尖刺把手刺出了血。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轉眼就快到了中午,這時卻從西南方向的道路上傳來了隱隱的馬蹄聲。

  我的眼睛雖然依舊盯著水面卻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耳朵上,那應該是奔馳著的馬隊正在向這裡接近,人數不是很多只有十來個左右。「陪我釣魚的人來了!」我手一抖就將一條斤把重的紅鯉魚拉了上來。「新八郎!去攔住他們,把他們為首的人請到我這裡來。」我一邊把魚放進漁簍一邊吩咐到。

  「是!交給我了!」碰到這麼有趣的事新八郎立刻來了精神,三步並作兩步地爬上坡站到了道路的正中央。

  我坐的地方離道路還不到十丈,因而那邊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馬隊已經快要到了,不知道會不會為了避讓行人而主動停下來。這個時代武士的馬踩死個平民實在算不了什麼事,一個野武士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個手持巨大長槍的野武士呢?

  「站住!」一聲大喝之後就是一陣錯亂的馬嘶,看來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混亂。新八郎的聲音確實不小,我坐在這裡耳朵都產生一陣嗡嗡的鳴叫。

  「哪裡來的蟊賊居然敢擋住大爺的馬頭,不想活了嗎?」一個氣勢洶洶的「大爺」大聲呵斥到,從聲音裡帶著的毛躁就可以斷定這不是什麼大人物。

  「我倒是早就不想活了,可至今也沒有人能夠『成全』我!」新八郎這回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堅定冷峻,可我還是從裡面聽出了躍躍欲試的興奮。

  「你這小子!」「大爺」一下子就被惹毛了,從戰馬急促的響鼻上判斷應該是要衝上來動手了。

  「不要動手!」一個中年人的聲音這時響起,而且看來還有一些權威。「年輕人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這裡距離諸星予州殿下大軍的營盤不遠,碰到他手下的武士你可就麻煩了!」這個人的人品看樣子不錯,雖說是訓斥可讓人聽起來卻像是長者愛護的循循善誘。

  「無論是誰到此也沒用,叫你們的頭領出來說話!」可惜這回碰到的是新八郎這樣一個愣頭青,不但不領好意反而咄咄逼人。

  「大膽狂徒居然如此放肆,看我取你的性命!」一個年輕人的聲音暴起,還有一聲清脆的拔刀聲傳來。

  「先不要著急!」中年人還是止住了爭鬥,看樣子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帶著一種欣賞。「小伙子!我看你也有一身了不起的本事,何苦做這樣剪徑的勾當。不如加入我家,不但可以擋上正式的武士,立功之後還會有一份不錯的家業!」

  「廢話少說,你們到底誰是首領!」新八郎被這種光說話不動手的行徑搞得不耐煩起來。

  「首領就是我,你考慮考慮我的建議吧……」中年人並沒有在意他的無禮,看樣子在他看來沒被管束過的野武士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你?你不配!」新八郎的哼聲從鼻子裡冒了出來,語氣裡帶上了輕蔑。他為人雖然有時有些一根筋,但是眼力還是相當敏銳的。在眾多的人裡他很善於把氣質不凡者挑出來,這也是為什麼他突入敵陣斬將奪旗會有那麼高成功幾率的原因。

  又是一陣紛亂的拔刀聲和著戰馬的響鼻,看來是很多人都想動手了。形單影隻的野武士攔在道路上大放厥詞,這件事本來就透著怪異,好言相勸或許可以,但怎麼也不能讓自己的主公去面對這樣的風險吧?要真那樣做也太二百五了!

  這回新八郎反而沒了聲音,看來可能是在作勢欲發。現在他的性子已經比以前好了些,但還是熱衷於武鬥。據我猜測他不說清楚事情的原委,根本就是故意的。

  「爾等退下!」這時又一個中年人的聲音響起喝止了那片紛亂,雖不高亢卻帶著股威嚴。

  「主公(父親)!……」剛才的中年和年輕人一起驚呼,顯而易見是想阻止什麼事情的發生。

  「親泰、信親,你們都退下!」第二個中年人堅持了自己的意見,從其他人沒有再提出異議這一點來看他在家中具有絕對的權威。之後輕輕地響起了幾聲馬蹄,可能是他來到了新八郎跟前。「我就是這些人的首領,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

  「你?」新八郎置疑了一聲,然後應該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很好,我的主公想請你過去談談!」他終於對這個人認可了。

  「過去?……」這個中年人遲疑可能還在四周尋找了一下,然後應該是在道坡下看到了不起眼的我們幾個人。「很好,我跟你過去談談!」然後立刻又補充道:「親泰、信親你們勿需多言,都等在這裡!」跟著他就下了馬。

  這個人應該也沒有穿著重甲,不但沒有甲葉的聲音腳步也並不沉重,僅有他和新八郎兩個人向這裡走來,其他人確實沒有跟著。

  雖然我已經打了這麼多年的仗,但要確切說出什麼是「殺氣」還確實不是那麼容易,可能就是那種涼颼颼又有如針刺的感覺,它讓人的心不自覺變得冷冰冰向下沉去。這個人此刻就讓我微微有了這種感覺,不自禁間後背輕動了一下,但願不要因此被他看輕了。

  「予州殿下真是好雅興啊!」這個人終於來到了我的身後,一開口語氣並不像是在問候。我的侍從緊緊盯住了他,但是並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

  「長宗我部殿下,你喜歡釣魚嗎?」我的眼睛依舊盯著水面上的浮漂,但事實上已經做不到專心致志。

  「謝謝予州殿下的關心!」他又向前走了一步,來到了我身側的另一塊大石前。「我是一個土佐人,在四國每個人多少都會跟漁產有些關係。小時候我還專門下過海,不過那時用的是拖網,而且魚也比這裡大多了!」

  「小溪與大海各自有各自的風采,其中滋味也只有置身其中的人自己能體味到!」我直起身一抬手,可鉤上並沒有魚。「還好長宗我部殿下對此並不討厭,可否陪我坐一會兒?」

  「看來予州殿下都已經為我準備好了,那在下就不客氣了!」他坐上了鋪著蘆席的另一塊大石,開始整理那根尚在閒置中的魚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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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00:53: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夢幻之南海  91、姬若子的困惑(下)

  長宗我部元親的身量大約只有一米五左右,雖然有些發胖但卻並不過份。僅就腦袋上面的構造來講,他的面相有幾分像畫上的達摩,只是頭髮和鬍子並不打卷就是了。衣服和佩刀都是不很起眼的東西,就外表來看他頂多也就是個中級武士罷了。不過我並不擔心他是冒充的,這方面我已經一再地證實過了。另外他擺弄魚竿的動作也很熟練,看樣子就是個經歷過風霜磨練的人。

  「我以如此方式來迎候你,殿下不會怨我太簡慢了吧!」我收回目光,繼續盯著水面上的浮漂。

  「予州殿下這是什麼話,難道是怪在下來得魯莽了?」長宗我部元親憨厚地嘿嘿一笑說道:「在下本就是一介粗人,對於禮儀上的事情一向是疏漏慣了的!之所以動身之前沒有通知您,一是怕攪擾了您的正常安排,另外也是實在不願搭理現在圍在殿下身邊的那些人!」

  「和我想的基本一樣,長宗我部殿下果然是條直爽的漢子!」我的浮漂一陣浮動本以為要上魚,可卻又慢慢恢復了平靜。「我這也是不願意以虛情俗理惹殿下煩擾,所以在得知消息後就這樣青衣素服地來迎候了。只有我們兩個人倒還清淨些,不如你我來比試一下釣魚如何?」

  「予州殿下您這可是欺負我了!」他側目向我的魚簍中瞥了一眼,然後有些抱怨地說道:「予州殿下先入為主,釣得三條可謂佔盡先機。這可讓我這個後來者怎麼辦哪!」

  「世事無有絕對,後來者也未必不可以居上嘛!」我提起魚竿換了塊魚餌,然後又投了回去。「聽說殿下的大軍已經攻入南予,而且進展還算不錯。不知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這不是眼前就遇到了難事,來求予州殿下了嗎!」長宗我部元親說到這裡皺了皺眉頭,但我並沒有感覺出他有多麼擔心。「毛利家應河野通直之請,已派出大軍進入伊予。雖然統軍的是赤川元康,可據可靠消息小早川隆景也已經到了湯築城。眼看四國又是一番風雲際會,所以在下這是向予州殿下求援來了!」

  「此次內府殿下不想展開與毛利家的全面對抗,所以不會有朝廷的旨意或者正是的軍令過來!」我的眼神又被吸引到了邊上,長宗我部元親一上手就釣上了一條三斤多重的大青魚。「所以無論是山陰還是近畿都不會再有援軍過來了,就是我也不能過度接近戰區!」

  「難道內府殿下就想放棄四國嗎?」他把魚放入簍中後又把鉤甩進了水裡。「四國雖說狹小貧瘠,但卻位處山陽、近畿和九州的中間,可以說是個牽一髮可動全身的地方。再說這裡還有不少忠於朝廷的勢力,內府殿下的作法未免叫人心冷!」

  「我本人不動未必部隊就不可以動,毛利家的部隊也是以附庸豪族自己的身份來伊予的!」我微微笑了一下,把釣點拉近了些。「我會讓手下的竹中半兵衛和蒲生大人分別以個人的名義進入伊予參戰,除了我直轄的部隊之外,阿波和讚歧的部分豪族也會分別加入這兩個序列。半兵衛是我的軍師,遇事完全可以代表我;蒲生氏鄉大人是內府殿下的長婿,自然就更不必說了。綜合實力我們的部隊遠遠強大於對方,長宗我部殿下這回該沒什麼可說的了吧!」

  「我在這裡謝過了,予州殿下您考慮得還真是周到!」長宗我部元親歎了一口氣,既像是感慨又像是惋惜。「以前雖然沒有接觸,但從這次進入四國以來殿下就步步料敵在先。直到今天讓名震天下的諸星清彥大人當道攔我,可見一切均在殿下的掌握之中啊!」彷彿發狠一般他又把一條黑糊糊的大鯰魚拽出了水面,這回足足有五斤重。

  「哎!人怎麼可能算過天……」我為他的好運氣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原想著大兵壓境勝券在握,派出使者談和一定不會被拒絕。可誰又想得到三好義繼居然想脅持我的使者,一下子鬧了我個措手不及。好在他手下的一干人等不願意再做這種違背信義的事,這才沒有最後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他沒有回應我的這句話,繼續專心做著自己的事情。

  「貴我雙反派出這三路大軍,殿下以為是否有絕對的勝算?」我半站起身向前看了看,釣點附近這回連氣泡都沒有了。

  「應該沒有問題,畢竟諸星軍的戰力可是天下聞名的!」這回長宗我部元親不但回答了,而且思考了一下顯得非常鄭重。「目前南予部分隨著西園寺家的崩潰已是一盤散沙,攻打起來應該是快的很。現在最大的阻力還來自北予的河野家,背後有毛利的支持非常不好辦!」

  「如果殿下認為有困難我可以讓竹中部對河野、毛利聯軍進行牽制,但殿下覺得這種戰略真的好嗎?」我把釣鉤拉上來,再次換了塊魚餌。「雖說西園寺家的勢力已經不復存在,但南予的那十五家豪族依舊不是塊好啃的骨頭。聽聞前兩年殿下屢屢攻打但成果有限,還折了大將久武親信等人。要是我竹中、蒲生兩部在北予和河野、毛利聯軍苦鬥日久,而殿下的土佐軍團又遲遲無法從南面靠上來,那麼我們豈不是成了個首尾難顧的局面?」

  「以予州殿下來看,最穩妥的辦法是什麼呢?」長宗我部元親雖然像是很虛心的樣子,但實際可以明顯讓人感到一種成竹在胸的自信。

  「所謂『最穩妥』實際並不存在,不過我倒是確實和手下商量了一個想法!」我看看自己魚簍裡的三個小傢伙又看看他那邊,心裡面不無羨慕。「河野、毛利聯軍雖然已經開始集結,但實際上還沒有作出馬上作戰的表示。我們不妨也就裝個糊塗,集中全力先拿下南予,然後再盡量勸服宇中予的宇都宮氏……」我滔滔不絕地講述了一個由南至北的平推戰略概念。

  在我剛一提到竹中、蒲生兩部進入南予的時候,長宗我部元親的左眉尖就不易察覺地跳了一下,後來他雖然沒有其他的什麼表示,不過這樣反而更怪。既沒有喜悅、欣慰,也沒有生氣、恐懼,難道這不奇怪嗎?

  「予州殿下果然心細如髮思慮周詳,不過有些事情您可能還不清楚!」他用右手拿著魚竿的根部,左手從懷中拿出一摞信封遞到我的面前。「這是我最近拿到的一些東西,相信你看過之後就會有一些新的看法!實際上局勢對我方更為有利,戰略完全可以制定得主動些。」

  我把魚竿放在一邊拿起那些信件翻了起來,這全是一些伊予小豪族寫給長宗我部元親的效忠信。「馬立、新居、前川……哦!這裡還有曾根相模和西川近江的……」我一邊翻一邊小聲念叨著,看得非常仔細。

  「最後面的一封是東伊予河野家臣妻取友春的,這下予州殿下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長宗我部元親手猛地一抖,一條巨大草魚的腦袋探了出來。立刻有侍從拿著抄網跑去把它弄上了岸,足足實實有十斤以上。「南予的戰事不會持續很久,就是殿下的部隊從東伊予出入也有了接應。這都是我十多年來努力的結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達到的!」

  「長宗我部殿下真是氣勢如虹,我現在覺得自己是太保守了!」我將那些信件又還給了他,他隨手揣進了懷裡。「我現在對伊予問題確實充滿了信心,是到直接攻擊河野、毛利聯軍的時候了!」我也從懷中拿出了幾個信封,遞向了他。「我這裡也有一些東西,請長宗我部殿下也指點一下!」

  他接過來只看了一眼臉上就變了顏色,另一隻手上的魚竿也掉在了地上。他把信封一個個地從上面翻到下面,可新出現的那些原本在下面的信封卻使他的臉色更加難看,到最後他的手都微微發抖了。

  我只看了一眼就把頭轉了回去,可水裡面還是毫無動靜。「東伊予的石川勝重、金子元宅,再加上作為宇都宮代官的大津城主菅田直之降服,中予實際上已經不會再有戰事。而南予那方面土居清良、北之川親安這兩塊大石頭如今也倒向了我們這一方面,那麼岡本、土居、三瀧、猿瀧、甲森、宗川、黃幡諸城實際上已經是打開了大門。加上長宗我部殿下的努力,南予十五將的聯盟名存實亡。既然殿下可以自由出入南予諸郡,那麼我就讓竹中和蒲生他們在大津城下靜候大駕了!」

  「予州殿下,魚就釣到這裡吧!」長宗我部元親把魚線收了上來,臉上又恢復了平靜淡漠的表情。「想到殿下可能會有軍事上的安排,所以我本就打算著輕裝簡從快去快回。這次我把弟弟親泰和長子信親都帶了來,拜見過殿下您之後我們就準備連夜回去了!」

  「看得出來長宗我部殿下是個不在乎虛禮的爽快人,那麼我也就不替你引見那班『神道』了!」我也站了起來招呼侍從過來收拾東西。「既然有了鮮魚,我們正好可以小啄一杯!」我彎下腰探頭在他的漁簍裡看了看。「殿下手段真是不凡,雖然也是三條可比我的大多了!」我站直身子對他微笑道:「怎麼樣,後來者未必不能居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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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00:54: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夢幻之南海  92、靜待之狩

  天正六年(1578)的九月上旬,連綿的淫雨提早給四國帶來了秋天,雖說草木濃重的蔥鬱還死死抓住夏天的尾巴不放,但天氣確實是涼了。

  我穿著小袖箭衣站在山坡上,眼睛死死地盯住前面的灌木叢。手中的箭已經搭在長弓的弦上,因為繃得時間太長以致我的手都有些發酸了。

  突然那片灌木叢輕輕一晃,一隻肥大的灰色兔子竄了出來。見到面前的開闊地上站著這麼多人它居然不跑,反而用後腿直立起身子,翻翻那對紅水晶般的眼睛打量起了我們。

  「這回看你往哪兒跑!」我偏偏頭瞇起一隻眼睛瞄了一下,前手推穩後手一鬆,羽箭嗖地一聲射了出去。只是這一箭在離目標還有兩尺的地方卟地紮在了地上,那隻兔子跑開了兩步又站了起來,重新打量著我們。

  「噗哧!」身後不遠處響起了一聲竊笑,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誰。除了新八郎這個沒上沒下的傢伙,誰還有這麼大的膽子!

  伊予的戰事進行得如火如荼,竹中半兵衛和蒲生氏鄉率三萬兵馬也早已開赴了前線。長宗我部、河野以及伊予的小豪族們固然是打得雞飛狗走,就是我和毛利的部隊也已交手有十數次之多。

  這次的戰爭明著是長宗我部家和河野家的爭鬥,但實際上是織田與毛利爭奪四國的霸權,但雙方又誰都不願意把這層窗戶紙捅破,只是明著申斥暗著慫恿附庸豪族們參戰。就這樣這場仗已經打了一個多月,可很多人還是說不出個子午卯酉。

  他們都不急我就更不急了。主力被竹中和蒲生帶走,小豪族們也去伊予的去伊予,回領地的回領地,不久前還浩浩蕩蕩的一座大營如今只剩了我們幾千人。我安安心心在這裡住了下來,沒事釣釣魚、打打獵。昨晚我就讓他們佈置了這個獵場,今天本來說要請三好笑巖一道來的,可他推說身體不舒服。

  「放獵鷹!」雖然只有新八郎一個人在笑可我還是覺得沒面子,將手中的長弓朝那隻兔子一指。

  一隻神駿的海東青從侍從帶著皮套的手上飛了起來,雙翼一抿俯衝向了那隻兔子,雙爪前伸如鋼鉤,帶著破空的呼嘯和悅耳的鷹鈴聲射了出去。受到重擊的兔子向前打了個滾,頸骨折斷死掉了。

  「不要光知道笑話別人,你自己也來試試!」我回頭對坐在那裡大喫茶點的新八郎說到。

  「現在我對這種小東西已經沒有多少興趣了,何況還是被別人趕到面前的!」他吞下一塊奶油蛋糕後抹抹嘴,伸手拿過了那張神臂弓。「對於我這樣的神射手來講,這種狩獵的方法簡直就是一種侮辱。像戰場上要討取名人、猛將一樣,只有打那些大傢伙才有意思!」

  「打獵有時候不光是身手、膽量,更重要的往往是腦子!」我對他鄙夷的撇撇嘴,有時候也必須要打擊一下他的弱項。

  「主公,又有獵物了!」身邊的後籐又兵衛對我提醒到,同時又把一支羽箭遞到了我的手上。

  「噌!」這回是一隻比「黑背」略大一些的小鹿跑出了灌木叢,因為受到驚嚇慌不擇路,跌跌撞撞就向我們這裡跑了過來。

  「嗖!」這回我並沒有太急著出手,等小鹿離我只有五六丈遠的時候才射出了這一箭。這一箭正中小鹿的心臟部位,它咕嗵一下摔倒,四肢抽搐了一陣慢慢不動了。

  「這回怎麼樣?」我炫耀似地向身後眾人揚了揚手中的長弓。只是我隱藏起了一個秘密,那就是我本來是瞄準它的脖子的。

  「殿下弓馬超群,不愧織田家第一名將!」鶯和阿雪滿懷喜悅地說到。

  「這麼近要是再射不著,不如再改行回去做生意得了!」新八郎照例陰陽怪氣地諷刺一番。

  「這就是統帥和將領的差別,你們多動手,我多動腦子!」這時我看見遠處山谷裡豎起了一面小黃旗對這邊搖了搖,這是暫時沒有獵物的信號。「你一個人在一場戰役中能消滅多少人?三五百人也就頂天了吧!」我也走回了在平整草坪上搭成的幕府裡,鶯替我倒上了一杯茶,阿雪遞上了一塊雪白的濕手巾。「再說攻城,就算你神勇天下無敵,也不能用腦袋撞開城牆吧!而我這樣的統帥就不同了,軍扇指處攻城破寨血流成河。要是我們之間相比,未必誰是更大的英雄呢!」

  「我是說不過你,可我還是喜歡打仗!」新八郎對於這點倒是無甚所謂。他只是喜歡作戰時的那種快感,但對是否揚名倒並不在意。「伊予的仗已經打這麼久了,你為什麼還不派我過去?大家都是騎兵,可那些哥薩克就能跟著竹中大人去打個痛快,怎麼偏偏讓我在這裡閒著!」

  「伊予中部多是山城,你和甲騎去幹什麼?」我擦淨了臉,阿雪又把毛巾接了回去。「竹中和蒲生大人他們也只是在剛剛進入伊予的時候打了兩次合戰,還並沒有見到幾個毛利家的士兵。現在敵人已經改變了戰略,只是固守城池等著我們去攻。不過這樣也好,大炮正好可以派上用場。實際上現在那裡除了十幾個過於險要的城池被圍困外,其他的小豪族只要嚇一嚇就投降了,之所以進行的這麼慢,是因為要等等長宗我部從南面靠過來。沒有什麼好仗打,你去幹什麼!」

  「那也總比閒著好啊!」他的興致果然小了許多,不過還是又問道:「作戰要消耗掉大量的人力、物力,不是越快取勝越好嗎?長宗我部既然不管來和不來都能取勝,你還等他幹什麼!」

  「這場戰爭是長宗我部與河野家之間的戰爭,自然要等他們來才算正式!」我沒太在意他的這句話,只是活動著被弓弦勒得有些發麻的手。「在名義上講竹中和蒲生大人他們只是個人在幫長宗我部元親的忙,所以至少在面子上要以他為主導。這也是我為什麼一再讓他們穩住的原因,這半個月來只是抓緊時間控制中予伊予、喜多、浮穴諸郡的城池……」

  「這有什麼意思!仗撈不著打不說,完了還要把地盤還給長宗我部家……」新八郎極為不滿地嘀咕到。

  「誰說過要把佔到的地盤還給長宗我部家了?」我驚異於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你剛剛不是才說過這一仗是替長宗我部家打的嗎?」他反而奇怪地望著我。「如果站住了伊予,那怎麼會叫替別人打仗?我們出兵收些謝禮是應該的,但要是強制不去豈不成了鳩佔雀巢了嗎?」

  「我現在非常懷疑你和仙芝之間的血緣關係,當年爺爺怎麼沒有做點能變聰明的藥讓你吃?」盯著他看了半天不似假裝,結果就是我被氣樂了。「聽著!這些地方小大名不識大體相互攻殺,結果導致戰火蔓延越來越大,最後就連鄰國也都捲了進去。然後為了平息事態救黎民百姓於水火,我出面進行調停,而且為了避免以後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我『勉為其難』地在朝廷和織田內府授權下派兵監管上述地區。至於我為什麼現在不去,那是因為目前剛發展到了『糾紛』的階段,我得等到需要『調解』的時候再出面!」

  「好……好複雜啊!」新八郎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裡,升起了一堆紛亂旋轉著的小星星。「算了,我也不可能弄明白了!」他甩甩有些發暈的腦袋。「你就乾脆告訴我,什麼時候才是這個調解的階段吧!」

  「當毛利軍離開的時候!」

  「為什麼要等他們離開?」

  「因為我可以在四國的小豪族們面前以仲裁者的身份出現,要是加入了毛利家的人恐怕就只能是對等的身份了!」

  「那他們為什麼要離開?」

  「因為到了他們覺得繼續留下去無利可圖時,就不得不離開了!」

  「那麼……」

  「主公,有獵物來了!」後籐又兵衛的提醒終於把我解救了出來。我扭頭一看,果然山谷中出現了一面紅旗劇烈地搖動著。

  「好,看我的!」我急急地拿起長弓逃離了這個「受難之地」。

  這回灌木叢那邊由小到大晃動了很久,而且驅趕隊中的狗也叫得特別的歡。士兵們也在山坡的下面「哦呵呵!」地不停吆喝,看來驅趕這頭獵物非常的費勁。

  「這麼大我再射不著!」我搭起箭緊緊盯住灌木叢,期望著一次露個大臉。

  「噢~嗚!」憤怒的吼聲之後一隻黑熊竄出了樹叢,血紅的眼睛一下子就鎖定了我。人立之後這只黑熊足有兩米來高,胸前的白色三角清晰可見。「噢~嗚!」它又叫了一聲,然後向我撲來。

  「啪嗒!」我手中的弓箭掉在了地上,靠這破玩意兒怎麼可能制得住黑熊。此時後面的阿雪和鶯都急忙跑了過來,侍從們也蜂擁而上,可這次只是輕裝的射獵,他們連稍微重些的武器都沒有帶。

  「啪!~~~卟!」弓弦響處一支鐵桿的黑色羽箭從後面激射而來,一閃之後箭羽即隱入了黑熊的左胸部位,前撲的慣性也不能抵消這巨大力量,黑熊的身軀居然被頂得反坐了回去。

  「真是沒想到啊!」新八郎興致勃勃地從後面晃了過來,對著黑熊的屍體踢了兩腳。「我昨天讓驅趕隊盡量找些狼、熊之類的大東西,沒想到忙活一宿還真讓他們找到了!」他揪住從黑熊背部冒出的半截箭桿用力拔了出來,然後轉頭對我說:「姐夫,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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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00:54: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夢幻之南海  93、去者自去


  伊予的戰事到了天正六年(1578)的九月中旬,已經基本平靜了下來,毛利家經歷了兩個多月的「痛苦折磨」後,終於選擇在無聲無息中體面的撤軍。前兩年毛利家在西國東部的角逐中損失嚴重,雖然勉強保住了西國霸主的地位,但兵力、財力都是大不如前了。河野家雖然是一個重要的盟友,但隨著來島水軍的覆滅其實價值也是大大打了折扣的,面對這種情況毛利家的最高決策者們決定首先保護自己。


  河野家光靠自己的力量連長宗我部元親都打不過,就更不要說再加上竹中和蒲生的三萬兵馬了。在毛利軍開始撤退時他們內部就產生了恐慌,名義上作為河野家臣存在的伊予豪族們開始忙著找起了自己的退路。


  出乎意料的是敵人鐵拳的打擊並沒有馬上到來,竹中、蒲生不但自己消極怠工,還用實際行動遲滯了長宗我部土佐軍團的進兵速度。只要有所表示的豪族們立刻受到了保護,印著「諸星丸」標記的旗幟被送到他們手上,並被告知只要掛起來就不會有事。雖然我還沒有去過那個國家,可我的仁義之名卻已經宣之於頑童之口。


  長宗我部元親在南予果然沒費什麼勁兒,到達中予喜多郡的時候竹中和蒲生已經等在了那裡。面對失去後援的河野家他當然不想再等待,率領自己的土佐軍團繼續猛烈推進。可打著打著,他忽然覺得不對了!


  河野家自然不是長宗我部軍的對手,可雖有失利卻並沒有崩潰,長宗我部元親雖然也攻陷了一些城池,但是連一個來歸降的河野家臣、附庸豪族都沒有。反觀身後,竹中、蒲生的三萬大軍靜靜地呆在原處,中予和南予偏北的城池都掛上了表示立場的諸星丸旗幟,自己居然跨越了一大塊不屬於自己的土地來作戰,這實在是透著那麼點兒詭異!


  長宗我部元親給我來過信,我除了祝賀他的勝利外什麼也沒說。他也給竹中半兵衛和蒲生氏鄉去過信,得到的回答是:予州殿下命我們來幫助您作戰,可您現在並不需要幫助啊!我們在這兒看著,您別客氣只管上!到了這個時候,那些在戰爭開始時降服他的南予和伊予東部的豪族們也變得態度曖昧了起來。不得已之下,長宗我部元親只好在一連串勝利之後,又臊模搭眼地又撤了回來。


  戰爭是結束了,可一切都沒個結果!毛利軍走了;河野家是戰敗者;竹中、蒲生是旁觀者不想說話;中小豪族沒有資格說話;長宗我部元親倒是想說話,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在伊予的諸位都閉了嘴,他們不得不在國外找起能說話的人來。


  「嗯~咳!」因為是私下的場合所以我沒讓通報,但是在進屋前還是咳嗽了一聲。「大人就不必多禮了,還是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還沒坐穩就對中間一個伏地叩頭的人說到。


  「在下宇都宮房綱,特受伊予諸家城主委託特來拜見諸星予州殿下!」來人抬起頭自我介紹到,對我表現出一種發自內心的崇敬。這是個介乎武士、公卿之間的人物,有些像足利義昭,只是為人顯得更加弱勢一些。


  「是宇都宮大人啊!」我坐好後示意侍從上茶,然後說道:「雖然我以前沒有聽說過大人的大名,但是對於宇都宮家的名聲我是久仰的。而且貴族一門世代居於中予,維護地方對朝廷是貢獻良多。如今四國全境安定在即,還望宇都宮一門能夠再接再厲繼往開來啊!」


  「感謝予州殿下的褒揚,宇都宮一門愧不敢當!」宇都宮房綱既有些擔心又有些欣慰的樣子,看來不但不在意我那句「沒聽說過」,反而為我的直爽所感動。只是既然沒聽說過就說明了份量不夠,那這次的任務還能完成嗎?


  「宇都宮大人!……宇都宮大人?」我連叫了兩聲才把他魂遊物外的思緒叫了回來。「不知大人光臨鄙處,是有什麼見教呢?」,


  「哦……在下來的實在是冒昧了!」宇都宮房綱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不管怎說也得努力一下。「在下也身份卑微,不該這麼冒昧的前來打攪殿下。可現在伊予的形勢實在是危如累卵,所以在下受伊予眾人之托……」


  「伊予?伊予會有什麼事情?」我詫異地追問了一句。「自從阿波戰事結束以來,我一直在忙著恢復的事情,阿波、讚歧的諸位城主紛紛告辭我也沒怎麼在意。後來才聽說他們介入伊予的糾紛,我這才覺得事情不對,已經命竹中重治和蒲生大人趕去平息了。前兩天的消息傳來不是說已經停戰了嗎?這又是怎麼了!」


  「是停戰了……可是麻煩也是越來越大了!」宇都宮房綱一連苦相幾乎快要哭了出來。「伊予一國分裂已久,作為守護的河野一門一再衰落,多年來內外爭鬥不休,各方積怨早已經不是一城一地得失的事了!早先雖有紛爭,但大家實力大抵均衡也就沒出什麼大事。這次的情況卻不同了,長宗我部家得殿下之助勢力獨大,大有一口吞掉我們這些伊予舊族之勢。各家豪族城主現在均是人心惶惶,實在已經是到朝不保夕的境地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摸著上唇的兩撇小鬍子陷入了沉思,對面的宇都宮房綱緊張地注視著我。「我原想竹中、蒲生兩軍入境會使伊予恢復平靜,看來是我錯了!」好半天後我抬起頭說道:「雖然竹中和蒲生辜負了我的信任,但我還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長宗我部殿下來找我時也是說得為朝廷維護地方,可我怎麼就沒有想到會引發舊有恩怨的升級呢?也罷,我命他們兩個回來就是了……」


  「不、不、不,予州殿下您誤會我的意思了!」聽到我要把竹中半兵衛和蒲生氏鄉調回來,宇都宮房綱的臉都嚇白了。「現在伊予之所以大家還能相安無事,就是因為有竹中和蒲生兩位大人在。如若不然,三天之內就會有一半以上的豪族消失,請您千萬不要讓這樣可怕的事情發生吧!」


  「那您的意思就讓我費解了!」我雙手抱胸皺起了眉頭,看著他一副不解的樣子。「如果照大人的意思:是竹中和蒲生在不恰當時候去了伊予,但現在又泥足深陷走不開了!如果您真的這樣看的話,為了維持伊予的安定我可以讓他們留在那裡,但這終歸不是長久之計啊!那可是三萬人的部隊,長期滯留領外不要說我,就是內府殿下可也是負擔不起的。所以諸位還是早作打算的好,伊予的事情早晚還是得靠你們自己的!」


  「這也正是在下此次前來拜見予州殿下的主要目的,為伊予一國圖一個長治久安之策!」宇都宮房綱終於放下了「包袱」,決定打開窗戶說亮話了。「現在伊予之所以出現這種狀況,就是因為沒有一個各方都能接受的有影響之人出面主持大局。現在絕大多數城主均表示:唯有諸星予州殿下才是伊予的救星!一來您是內府殿下旗下重臣又向來為朝廷所倚重,您主持制定的方案送到京都一定不會被駁回。再者您德高望重又剛剛有大恩於阿波、讚歧、土佐眾人,可以為伊予之安定製造一個良好的外部環境。其三你還有著強大的實力,給各方一定的……」


  「不好、不好,那不成了以力服人了嗎?」我連連地搖著頭。「別人若以武力強制干預雖然暫時會安定下來,但從長久看只是把所有矛盾隱藏了起來。如果不能從內部解決,早晚還是會出大事的。河野通直殿下目前還是伊予一國的守護,所以還是由他出面主持和解會議才名正言順!」


  「請殿下出面正是為了徹底解決,為此我來之前確實徵詢了所有人的意思!」宇都宮房綱雙手撐地向前挪了一步。「伊予之所以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河野一家可以說是罪責難贖,若不是他們黯弱貪虐,何至於眾叛親離外敵覬覦。河野家如今已經沒有這樣的資格,予州殿下您才是眾望所歸啊!」


  「就算如此不是還有小早川殿下嗎?我可聽說他是人在伊予的!」我想了想還是搖頭到。「我在山陰的時候曾經與小早川殿下有過接觸,雖然當時大家有些許的不愉快,可我對他的人品氣度還是大為欽佩的。毛利家執掌西國已久與四國淵源也頗深,這次戰事旗下豪族亦有多人參與,因而由小早川殿下出面斡旋似乎才是正道啊!」


  「謠言,這絕對是謠言!」對面的宇都宮房綱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錯是有一些山陽勢力進入伊予,但是那不過是因為私人交情而襄助河野家的,而且現在均已離開了。臨走時他們還一再表示:毛利本家對四國毫無意見,至於傳說的小早川殿下之種種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這樣……」我揚了一下臉,兩道目光直射向宇都宮房綱。正趕上他也向我看來,接觸到我的目光後立刻又把頭垂了下去。「你們還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


  「無論如何請予州殿下您,就勉為其難吧!」他又伏下身去,額頭觸到了地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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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00:54: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夢幻之南海  94、來者自來

  “予州殿下,您終于來了!”我來到惠良城的時候,眾多的豪族們都拉著我的手熱淚盈眶的這樣說到。

  “大家要有信心,一切都是會好起來的!”我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握著他們手的時候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和藹親切。不是我要頤指氣使,是他們自己把我推到了這個高度,就像視察災區的中央首長。

  雖然答應了宇都宮房綱的請求,但是我並沒有馬上隨他上路,被他催急了的時候就以阿波善後事務纏身為由搪塞一陣。對這種事情他分不出真假,即便就算看出來他也不敢對我的決定有所指責。我是伊予各方的仲裁人,那麼如果一請就到豈不是太掉價了?

  不過這還真不是我耍“大牌”,我在許多時候更喜歡平易近人的感覺,只是這次事先我和竹中半兵衛、蒲生氏鄉已經有了詳細的計較,他們那裏沒有准備穩妥之前我又怎麼能動?

  看著宇都宮房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得團團轉,我既好笑又真是有些同情。終于,竹中和蒲生的信件在一天半夜裏到了,我心裏一塊石頭算是徹底落了地。第二天告訴宇都宮房綱可以上路了的時候,他激動得掉出了眼淚。

  我的隊伍並不算龐大,兩千近衛軍加上新八郎率領的兩百甲騎,不過走在一片基本平靜的國土上已經夠了,對這支部隊的戰鬥力我相當自信。伊予的局勢現在相當微妙,但是也正因為如此是彼此平衡制約著的。

  我把這次“諸侯盟會”的地點選在了惠良城,這裏是一個諸多勢力都能夠接受的地方。這座小城地處中予偏西的半山區,各方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都沒有過大的軍團離這裏較近。長宗我部元親從北予撤軍後依舊不甘寂寞,繼續向西開進了伊予郡的西部;在河野家的一再敦請下竹中半兵衛已經率軍北上,而蒲生氏鄉依舊駐紮在喜多郡一帶;現在最為複雜的就要數南予了,心向長宗我部和我的人都有,還有部分暫時態度不明的。

  “兩位殿下勞你們久等了,實在是有一些不得已的事情拖住了!”我親切地挽住了長宗我部元親和河野通直的手,這次的事情能否順利主要就看這對“冤家”了。

  “予州殿下客氣,是我們給您添了麻煩!”河野通直略現驚慌地說到,眼神也是在不停地在我和長宗我部元親的臉上移動著,給人一種時刻准備跳起來逃跑的感覺。

  河野通直的個子有一米七左右,足足要比長宗我部元親高上一頭,幾乎都和我差不多了!可即便是如此還是給你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有些像個剛挨了打的孩子。

  “今天的事情我只能做的盡力,如果有什麼不周的地方還望兩位殿下和眾位指正啊!”我說著看了看面前的兩個人和周圍其他的人,算是多少打了個招呼。

  “予州殿下說得是哪裏話來,我們全都是恭聽您裁決的!”仿佛怕被別人搶了話表現不出自己的忠心,河野通直忙不迭地說到。

  “這就太好了,您能有這個態度我很欣慰!”我極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向一邊的長宗我部元親。

  長宗我部元親和我上次見他時沒多大區別,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那就是一張“死人臉”的傾向更為嚴重。要是上次我欠了他500貫,現在這筆賬就已經上漲到1000了。“既然已經請您來,那麼自然就是要聽您吩咐的!”在我看了他好半天直至把別人的注意力也全都吸引了過來,他才勉勉強強地點了點頭說到。

  “好,那麼我就先去梳洗一下再談!”我點了點頭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徑直向城裏走去。

  主城的天守閣自然是留給我的,我簡單地擦了把臉,又換了身袍服去了小候見室。其實還有一些不算客人的“客人”要來,我因為時間太緊就交代給鶯和阿雪了。

  “你們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了,難得能夠這樣順利!”我進屋時蒲生氏鄉已經等在了裏面,在正式開始會談前我要與他在碰碰頭。

  “難得會有這樣的任務,我個人不但不覺的辛苦甚至還感到十分的有意思呢!”蒲生氏鄉急忙站起來搶在侍從前面替我倒了杯茶,捧到我面前嘻笑著說到。

  “哦,真的那麼有趣嗎?”我接過茶杯示意後藤又兵衛他們退出去並帶上門。

  “按照預先的計劃我們一來就開始積極聯絡各地的獨立城主們,在南予那邊要我們的人拖一拖長宗我部軍的戰略真是太正確了!”蒲生氏鄉揉了揉兩腮,可能這些日子真是笑得有些酸了。“我們的傳信的速度自然是比長宗我部元親部隊運動得快,他還沒有碰著中予的邊這裏就基本已經插滿了我們的旗幟。其實不要也不必刻意的派出信使,剛放出點消息那些人就上趕著來了!就向一群蒼蠅一樣……”

  “可不能小看這些人,‘蒼蠅’多了也是可以壓死牛的!”我雖然也覺得有些可笑,但是畢竟這是現實。“什麼是人心向背?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就是你身上落的‘蒼蠅’多寡。不過這其中也是有些人很有作用的,土居清良、北之川親安、金子元宅這幾個人,這次起的作用就非常之大。當然,我們在他們幾個身上的力氣也是沒少花!”

  “殿下說得極是!自近畿安定後織田家要想制霸全國,吸引地方勢力降服就是最迅速的方法了!”蒲生氏鄉也恢複了嚴肅。“現在伊予的事情幾乎已是水到渠成,所差的就是把這個‘鍋蓋’揭開而已。收取各地豪族的效忠信已經整理好了,事情一安定下來我就給您送過來!”

  “這事不急,有些人並不希望看到現在的這個結果!”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略有擔心地說道:“你來這裏參加會議會不會有問題,部隊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我臨來時已經全權托付了山中大人,那裏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蒲生氏鄉喝了口茶,繼續說道:“竹中大人在北上之前也和我反複核對過,這裏的安排可謂完全。會議時完全可以照預定計劃推行,到了您收取伊予的時候了!”

  “不是我收取,而是我替主公收取!”我微笑著糾正他不當的用詞。“伊予不但是個大國,而且位置上得天獨厚,無論是進攻山陽還是九州,都必需要從這裏進兵。所以關于這裏的人選我考慮了很久,相信主公也會特別的慎重。河野家已經沒有資格再擔任守護;長宗我部元親倒是相當,可一來目前他掌握的區域還不夠,二來主公和我都不會放心交給他。所以出于對各個方面的衡量比較,我決定向主公秘密舉薦你來出任伊予守護一職!”

  “我?是否……您需要再考慮一下!”對于出任伊予這樣的大國守護,蒲生氏鄉還是有所顧慮。“如您所說伊予是四國的重中之重,對于這樣的位置想必各方均會極為關注。如果由我這麼個資曆淺薄的人來擔任,那要承受的各方壓力恐怕是太大了!”

  “這個你放心,即便有壓力主公也會替你扛下來!”我微笑著回答到,這是我多日以來經過對織田信長心理分析得出的結論。“你是主公的女婿,攻擊你實際上就是攻擊主公,所以那些人也不敢表現得太激烈,最多也就是幾句牢騷話罷了。這要是換了我可就不一樣了,說句有些犯忌的話,甚至主公會授意一些人表示他們的不滿。不過我估計你還會繼續擔任我的副將一職,實際執行的伊予守護代還會另外協調!”

  “如果是這樣我還安心些!”蒲生氏鄉按照我的提示想了一下,這才逐漸安下心來。“殿下是否考慮過仙鯉丸公子的問題,算來這兩年他也該元服了。以殿下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不但應該有官職,有一個役職也並不為過!”

  “這個……”我被他的話說得一愣,這個問題還真是沒仔細想過。某種意義上說我的思維還有一部分停留在以前的時代,關注教育培養但總放不下心來壓擔子。是啊!這個時代裏十二三歲應該是成人了。“今年新年我想領他回安土城拜見一次主公,這件事慢慢再說吧!”我決定再考慮一下這件事。

  “那殿下您就再休息一下,我出去先准備一下!”事情談的差不多了,蒲生氏鄉准備暫時告辭。

  “先等等!”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重治率軍北上之前,毛利家的部隊是否已經完完全全地撤出了伊予?”

  “是啊!我們反複確定過的!”他有些奇怪我怎麼又提起了這間過了期的問題。

  “那你們是否確定過這些部隊,是否包含了小早川軍團的全部精銳?”我非常認真地問到。

  “是以小早川軍團為主,但說到全部精銳則未必!”他想了想後回答到。

  “那他們現在去哪了,都回九州了嗎?”

  “這……應該是吧!”蒲生氏鄉考慮了一下後說道:“他們剛剛離開還未全部就位,所以我們現在也無法確定他們是否是哪來的回哪兒去了!”

  “哦……那你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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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00:55: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夢幻之南海  95、協調中的矛盾

  吃完午飯後會談才算開始,我站在三層樓上看著人們陸陸續續走進一樓的大廳。來的人達到了六十幾個,但這依舊不是全部的相關利益人,即便稱得上頭臉的也還落下了幾個。我相信他們中的大部份人都很緊張卻又無可奈何,這就是交往中不對等關系引發的必然後果。

  “主公,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不一會兒後藤又兵衛來到我身後提醒到。

  “那就下去,也別叫人家久等!”我轉身從窗前站起來,撣了撣早就已經准備停當的朝服,出門向樓下走去。“你怎麼看待大廳裏的這些人?”在走廊裏我問到。

  “想必很多人這時都嚇壞了!”後藤又兵衛在我身後輕聲笑了一下,數年的相處使他不再那麼拘謹。“這也人大多沒什麼本事,不但不是個好武士甚至別的什麼也幹不好。這樣的舊族裏大多只是想守住一份衣食不愁的日子,對于是否還在祖宗的土地上當那個城主已經不是那麼在意。其實主公來管理他們確是對他們最大的好處,他們向往的那種日子已經不遠了!”

  “我打仗要是靠著這些人,那離足利義昭那樣的下場也就不遠了!”我們說說笑笑來到了大廳裏間的上場門處。“嗯……咳!”我根據習慣又咳嗽了一聲。

  “拜見諸星予州殿下!”屋裏大多數人都伏身行禮靜待我的入座,只有三個人是例外的。蒲生氏鄉身份特殊只伏了半身;長宗我部元親半閉著眼睛點點頭,算是作了個意思;河野通直原想施大禮的,但看看對面長宗我部元親的態度又沒趴下去,最終擺了非常怪異的姿勢。

  “大家不必在意,坐好了才好說話!”我微笑著叫眾人免禮,但是已經把所有人的表現看在了眼內。大多數人的心裏想什麼我其實基本已經偵知,現在只是對照一下而已。“關于這次伊予和解的事務大家把我叫來,但我也只是基于道聽途說而已。所有的事情我想先聽聽大家的意見,然後我再說說我的想法。至于之後對結果再有什麼意見,大家還是可以直言相告。就是上疏朝廷或者內府殿下也可以,我說的話未必就為准的!”說完後我的目光開始在屋裏巡視。

  靜,屋子裏陷入了一片寂靜,唯余下各種頻率不同的呼吸聲。毫無疑問屋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但第一個說出來就未免顯得有些愚蠢,周圍敵對意見的人隨時可能在准備抓語言裏的漏洞,所以不得不小心從事。

  “老夫土居清良,有些不明之處請予州殿下指教!”一個坐在相當靠後位置上須發皆白的老頭終于沉不住氣,猶豫再三後開口問到。

  “指教不敢當,不知老大人有什麼見教!”上午在城門外迎接我時我對他有個印象,而且對這個老者的觀感很是不錯。在已經崩潰的南予武士集團“西園寺十五將”中,他算是一個居于領袖地位的人物,而且對我的支持也相當大。

  “老夫行伍出身生性粗魯,有什麼失禮之處還請殿下不要見怪!”土居清良也不多作客氣,開門見山地說道:“今天大家聚集在此地可能會說出千百條理由,但是歸根結底就是為的一件事,那就是關于未來在伊予的領地要如何分配!予州殿下虛懷若谷不恥下問,但老夫還是想知道關于此點的基礎原則是什麼?”

  “老大人為人直爽,在下深為敬佩!”我點了點頭然後故意沉了一下,等到所有人都足夠緊張後才說道:“這個問題確是關鍵,我在此只是先提一個方案:那就是萬石以下的豪族們以現在實際控制的區域為准,除確有大功、極罪者外不准備再作大的變更;那些過去承擔役職的大家族則需要區別對待,因為他們對伊予乃至四國今日的局勢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最後一句加重了些語氣,但大多數人卻均是松了一口氣,只有河野通直和長宗我部元親明顯有些繃緊了神經。“當然!過去的畢竟已經過去,我們更要關注的是現在和將來。對于一些事情的處理必須呈報給朝廷和內府殿下,最終要由他們來定奪。不過請諸位相信:不管過去做過些什麼,只要今後忠于朝廷就會得到朝廷的恩典!”

  屋裏又陷入了一陣沉寂所有人都開始了新的算計。我說的話已經相當清楚,到目前為止撐下來的小豪族都不會有大事,關鍵是長宗我部元親和河野通直的出路問題。其實河野通直的將來也很清楚,守護是沒的做了,但只要不炸刺就有他一口飯吃,我都不和他們計較了織田信長想來也不會太為難他。

  長宗我部元親會怎麼樣?這只怕是最大的懸念了。他想作伊予的守護,這件事只怕是連四國的兔子都知道了,可他真能如願嗎?這就不太好說了。不是他還能是誰呢?這可真得好好考慮考慮,思量思量。一點沒看清楚押錯了寶,那可就全玩完了。所以這次雖然小豪族們不會被觸及目前利益,但他們卻同樣關心。

  “怎麼?沒人有什麼意見嗎!”我撚上唇的小胡子笑了笑,然後半真半假地說道:“如果各位真的沒什麼可說,那麼我可就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決定了。一旦上報朝廷和內府殿下造成了既成事實,諸位可不要再後悔呦!”

  我的這句話造成了一陣小小的騷動,畢竟沒有人想不經努力就面臨失敗。

  “如果可以的話,那麼我想先說兩句!”在幾個眼神交換過後長宗我部元親的弟弟香宗我部親泰開了口,他就是那天路上首先開口的中年人。

  “既然香宗我部大人當仁不讓,我們自然是洗耳恭聽!”我微笑著向他作了個“請”的手勢。

  “予州殿下謬贊,拋磚引玉罷了!”他只客氣了一句立刻就繃起了臉,完全不似那天在路上的親和態度。“天下百年混亂根源在于朝廷黯弱,而朝廷黯弱之根本則是賞罰不明。今四國之亂尤甚天下,罪魁禍首不可不查!我長宗我部一家忠于朝廷,多年來為四國安定盡心竭力。可尤有竊冠宵小之輩居心叵測,勾結西國逆黨陰以為亂。此輩不誅,何以安四國人心……”

  “親泰,在予州殿下面前不可如此放肆!”長宗我部元親適時地呵斥了一句。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至于河野通直,臉已經變成了豬肝的顏色。

  看起來香宗我部親泰的話是要把河野家置于死地,但隱含的內容還是替他大哥要求伊予守護這個位置。既然“罪”必須要罰,“功”豈不是更要賞了?更值得分析的就是長宗我部元親斥責的那句話,是“放肆”而不是“胡言”,那就說明他也是支持這種論點的。

  “河野殿下,您不想說兩句?”我這個人可是相當民主的,正反兩方面都要聽一聽。

  “香宗我部大人一番慷慨陳辭實在是感人至深,我通直真是受教了!”河野通直畢竟也是個老奸巨猾的家夥,雖說打仗不怎麼樣可政治上還是有一套的,稍一沉吟就穩定了情緒。“河野家對于伊予紛亂確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雖為守護卻屢屢無力維持,使周邊覬覦者有機可乘。雖然予州殿下仁德寬厚,可我自己卻不能規避不省。此間事了,我一定親赴京都向朝廷及內府殿下請罪!”他這幾句話也說得相當有力,既指出長宗我部是覬覦伊予別有居心,又點出他們是沒有資格指責自己的鄉下小武士。

  “長宗我部殿下,你又是如何說的?”我再次把頭轉了回來。

  “要說話我確實有滿腹的衷腸,只是一時又無從說起!”長宗我部元親低垂著眼皮緩緩地說到,看樣子他是准備在我面前“攤牌”了。他的這話一旦要是說出口來,就代表了一方勢力的最終表態,那麼也就沒有回轉的余地了。

  “既然長宗我部殿下還沒有想好那就先不要說了,反正我們時間還長得很!”我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一下子就封住了長宗我部元親的嘴,就勢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這才大刺刺地說道:“我原以為經過這麼長的時間各位早該有了成熟的腹案,不想不但彼此分歧頗大就是自己也沒有完全想好。既然如此我們不妨放一放,今天我也累了,大家明天繼續談吧!您看怎麼樣,長宗我部殿下?”

  “……好吧!”長宗我部元親木呆呆地盯著我看了半天終于點了點頭,此刻他已經沒法說“我本不是那個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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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累了吧!”我回到臥室後鶯和阿雪急忙上來問到,並替我換上一套更舒適的內室袍服。其實這場會談進行了還不到半個小時,根本談不到累。

  “還好,人都過來了嗎?”我坐下問到。

  “都來了,正在准備應用的東西!”

  “那就好了,我先要睡一會!”說著我就躺了下來。“今天的晚飯我要晚些,在頂層那間看得見四面景色的房間裏擺上一桌酒宴。只邀請一個客人,你們都回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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