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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夢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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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舒] 金庸世界裡的道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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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1 21:38: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195章 青澀
    「郭大哥,你大姐的廚藝真是讓人羨慕!」

    何雨竹一手攬著隨風輕舞的羅袖,一手拿著精美的銀勺,輕輕舀了一勺不知何名的羹湯,看似清水一般的羹湯,一入嘴中,頓然迸發出誘人的鮮美,卻難以分得清究竟是如何的鮮美,是由什麼材料製成,這鮮美的滋味越來越濃烈,彷彿直透肺腑,令她不由高聲讚歎。

    「那是當然!」郭破虜毫不客氣,挺了挺胸膛,拿著銀箸,一臉的自豪與驕傲。

    望月樓上,小月腳下踩著一直木墩,趴在蕭月生的後背上,吐氣如蘭,對郭芙嬌咯咯笑道:「芙姐姐,看破虜的胸膛挺得多高!看來他對你可是敬佩得很吶!」

    郭芙不由自主的抿嘴微笑,兩頰淺淺的梨窩微現,心中喜悅無限,受到弟弟這般推崇,自是歡喜。

    何雨竹輕輕歎息一聲,她放下銀勺,拿袖中的織帕輕拭嘴角,望著近在咫尺的郭破虜,心中一片寧和,忽然間覺得兩人極為親近。說話便多了幾分隨意:「昨晚的菜餚也極好吃,可惜當時食不知味,我很緊張的!」

    「緊張什麼呀?我姐夫與幾位姐姐都是很和善的人!」郭破虜銀箸凝在半空,瞪著大大的眼睛,彷彿極是不解。

    「嗯,確實很和善,不過……,那幾位姐姐都是你姐夫的娘夫人嗎?」何雨竹略有些遲疑,輕輕問道。卻裝做不經意問,拿起銀箸,開始夾右手邊的那盤雪白細膩的魚頭豆腐。

    「嗯吶。幾位姐姐都是我姐夫的夫人。」郭破虜點點頭,隨即搖頭歎道:「唉——!……自古美女愛英雄,姐夫看起來也是很煩惱的哇——!」

    郭破虜這杞人憂天的歎息頓令望月樓上諸女嗤笑連連,皆斜睨著笑容不變的蕭月生,或嗔白或白眼,破虜定不會無緣無故這般說,定是他這個當姐夫的在小舅子面前抱怨感歎來著。

    素來溫婉淑賢的完顏萍也忍不住呼道:「大哥,莫不是你向破虜訴苦了吧?!……是不是嫌我們煩人吶?!」

    蕭月生恨恨瞥了一眼遠處一臉凝重擔憂的郭破虜,當時自己只是說的反話,沒想到破虜竟當了真,唉,眾怒不能犯,只能安撫了。手離開白玉闌干,轉身笑道:「哪有的事,著純粹是破虜揣測,有幾位夫人相伴,為夫高興還來不及呢!」

    「嗯,我相信公子爺的話!」微微吹拂的南風中,小鳳溫柔的聲音響起,她正身子綽約站在郭芙身邊,一身白月的羅衫,笑靨如花,見眾人望向自己,小鳳笑道:「公子爺只會覺得夫人太少,豈能嫌多?!他可是多多益善呢!」

    蕭月生暗瞪了一眼容光逼人的小鳳,忙點點頭。轉身道:「還是小鳳知我心,……大家別說話,快看看破虜他們!」

    這招移花接木倒也有效,眾女不再糾纏,復又看向西湖之上小舟內的兩人。

    三妻四妾,實屬平常,何雨竹所讚歎者,是為何這幾位夫人皆是如此美貌。個個皆有傾國傾城之美。

    「美女愛英雄……。那幾位姐姐確實是難得的美貌!」何雨竹偷瞥了一臉正經的郭破虜一眼,待口中的軟如水的豆腐完全流入嚥下,方輕歎一聲:「我在大姐她們跟前,就是一隻醜小鴨。」

    「誰說的?!……你……你跟幾位姐姐……一樣美!」郭破虜發自肺腑反駁,說起來有些結巴困窘,但更顯得真誠。

    何雨竹兩頰染上酡紅,心中甜如蜜,女為悅己者容,只要郭大哥覺得自己美,便足夠了。

    郭破虜說完之後,覺得自己太過唐突,便有些擔心,偷看了對面一眼,卻見何雨竹面如桃花,嬌美難言,恨不能親上一口。

    這股衝動令他嚇了一跳,有色無膽的他,忙深吸了口氣,慌裡慌張的拿起銀勺,舀了一勺群仙羹,以吃掩窘。

    輕輕飄蕩的小舟上,兩人默默無言,各自低頭吃飯,甜蜜而又小心,避免銀箸撞上銀箸,也盡量避免夾同樣的菜餚,偶爾銀箸相遇,便讓兩人心中一陣甜蜜。

    對坐兩人中間,架一塊光潔平整的薄木板,其上共擺著六四盤小菜,一碗湯羹,卻是郭芙按著郭破虜的飯量,再加之何雨竹的,幾乎讓兩人恰好能吃飽。

    「此時無聲勝有聲啊……」望月樓上的蕭月生拍著白玉闌干讚歎,對如斯情景頗是懷念。

    身邊諸女都是經歷過春心萌動,情意綿綿的滋味,看著在小舟上隨風飄蕩,沉默無語的兩人,頗有共鳴。

    小玉自幾人身旁玉石桌上拿起碧玉壺,將幾隻白玉杯斟滿紫蘅酒,一杯一杯遞給眾人,遞到郭芙時,不由抿嘴微笑:「芙姐姐,看來這位何姑娘會變成弟妹了!」

    郭芙笑了笑,眼角流露出喜悅,望著遠處孤舟飄蕩中的兩人,點頭笑道:「破虜很中意這位何姑娘,看起來,這位何姑娘也喜歡破虜,唉!隨他們去吧!」

    不同於郭襄感覺被搶走了弟弟、心緒莫名的複雜,她這個大姐大像是母親,看到弟弟找到意中人,心中只有高興。

    「郭大哥,我看你有些怕你大姐!」何雨竹還是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與甜蜜,固然是心中有些好奇,更因為想到了將來,若是自己與郭大哥……,那一定是要與他的大姐好好相處,有這麼個獨自相處的機會。得趕緊問問。

    郭破虜微微一怔,忙迭的用力搖了搖頭:「沒有沒有!」

    「咯咯,我看你總不敢與你大姐眼睛相對。一直躲躲閃閃的!」

    何雨竹咯咯笑了一聲,她想到了昨夜的情景,郭大哥好像老鼠見到貓一般。全沒有了獨戰群邪威風,極是可愛。

    郭破虜放下銀箸,擾亂饒頭,想了想,還是決定跟她實話實說:「唉,我大姐知道我受了這麼重的傷,肯定是要罵我的,只是一直沒有逮著機會罷了!」

    「哦?罵你?……可我看大姐是個很和氣溫柔的人吶!」何雨竹也放下了銀箸,自袖中拿出羅帕拭了拭櫻桃小口,笑嫣嫣的說道。微笑著調笑的語氣,只是兩人都未曾發覺。

    「唉——!……不錯,大姐是和氣溫柔,但她發起火來,卻是很嚇人的!……我這次是一定會挨壞的!……昨天要不是姐夫在,早就被大姐罵得狗血噴頭了!」郭破虜大是無奈,搖頭歎息,一臉苦悶的模樣,讓何雨竹看著有些心疼。

    「大姐是那麼的美麗。便是罵起人來,也是很好看吧,有什麼可怕的?!」何雨竹不解的笑問,對於郭芙的美貌,她是極為羨慕的。想像中,像她這般美貌之人,實是宜喜宜嗔,發起怒來,定也是風情無限,令人心醉的。

    郭破虜一番不堪回首、心有餘悸的神情,搖了搖頭,接著又擺了擺手:「唉!你是不知道。大姐發起火來,眼睛圓睜,眉毛一豎,雖然好看,卻更嚇人!」

    何雨竹抿嘴低頭笑了笑,並未因郭破虜怕他大姐而輕視,反而覺得他可親可愛,清香的羅帕攥在玉手中,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好意思遞給郭破虜,讓他拭嘴角。

    對於郭芙,她愛屋及烏,心中也是極為親近的,想要瞭解念頭便越發強烈,瞥了他一眼,低聲問道:「大姐怎麼會嫁給你姐夫呢?……我沒看到你姐夫有什麼厲害的方啊。」

    「我姐夫不厲害?!」郭破虜一臉愕然,一幅匪夷所思的神情望向何雨竹,好像聽到了天下奇聞一般。

    隨即又點點頭,有些了悟於心的模樣,歎道:「唉——!也不怪你看不出來,我姐夫的厲害,別人是看不出來!」

    說罷,郭破虜又挺了挺胸,神情陡然振奮,灼灼的目光透出熱烈的崇拜。

    何雨竹放回羅帕的小手掩口,撲哧一笑,不知郭大哥的姐夫究竟是怎麼個厲害法,竟有讓郭大哥這般推崇。

    「嗯,不然,大姐也不會嫁過來,是吧?」何雨竹開始動手收拾銀碟銀碗,裝回淡紫木盒中,碟碗中幾乎已經吃光。

    「這個麼……,我就不清楚了,我大姐十幾年前就認識姐夫了,那時我還未出生呢!」郭破虜搖了搖頭,他那時情竇初開,不關心那些男女之事,對於姐夫與大姐之間的情事,並不太清楚,更不像二姐1那般糾纏著問了一遍又一遍。

    他只知道,大姐是極喜歡姐夫的,以至於十多年來一直悶悶不樂,也不嫁人,一直在等著姐夫。

    「十幾年?!……大姐現在芳齡幾何?」何雨竹有些驚奇,停下手上的動作,飛快問道。

    「大姐今年三十有一了吧,……嗯,我算算。」郭破虜有些撓頭,寶藍儒衫襯得白皙幾分的臉龐露出紅雲,自己太過粗心,竟忘了大姐準確的年紀,實在不孝,因為年紀這個話題,在家裡是被禁止的,一說起,便會惹大姐一通悶悶不樂。

    她還年輕,自是無法理解年華來去的恐懼與無奈,尤其對於花容月貌的女人,年齡更是禁忌的話題。

    郭破虜撥了撥手指,口中喃喃自語幾句,用力點點頭道:「沒錯,是三十一歲。」

    「我還以為大姐只比你大兩歲呢!」何雨竹雪白的瓜子臉上滿是驚奇,驚歎道,此時已經收拾完畢餐皿,端坐於小舟內,與郭破虜對座,對於郭破虜所說的數字,顯得大是震驚。

    「嗯,自從大姐嫁給姐夫後。是越變越年輕了!」郭破虜點點頭,並不以為她說的是怎沒客氣話,大姐如今看起來,確實與自己差不多大小。

    「那你姐夫現在多大?」何雨竹忙問,自己見到郭大哥的姐夫時,他的雙目深邃如星空。根本無法看出他年紀,看其溫潤如玉的氣質,彷彿是歷盡滄桑的中年人,但其容貌,卻很年輕,兩者揉合在一起,卻是說不出和諧,令她不自覺的待之以親厚的長者。

    「我姐夫麼……,大概與我大姐差不多吧……」他的語氣滿是猜測,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一邊轉身將身側的紫竹魚竿拿起,準備學姐夫在湖上垂釣。

    「你姐夫既不英俊,也看不出什麼英雄氣概,當初大姐怎麼會喜歡上他的呢?」何雨竹不由問道,即使美麗嬌柔,骨子裡仍是少女心思,與郭襄一樣,對這些情情愛愛極為感興趣。

    「呵呵,沒有英雄氣概?」郭破虜不由失笑。手邊的紫竹魚竿也顧不得擺弄,轉身望著何雨竹,苦笑搖了搖頭,顯然對她的眼光極為失望。

    兩人說了這麼多話,原來獨處的尷尬氣息消散無遺。又恢復了原來路上時的談笑無忌,郭破虜表情也自如生動了許多。

    「我說錯了麼?你姐夫那麼隨和,一點兒也沒有霸氣,哪有什麼英雄氣概?!」何雨竹微一撅鮮紅的櫻桃小口,對郭破虜取笑的目光大是嬌嗔。

    「唉,這就是境界的差別啊!」郭破虜甚至感歎了一句,難得的調侃了一回,頭腦異常靈敏。

    見何雨竹正瞪著明眸狠狠的望著自己。櫻唇微撅,這種神情與二姐將要發怒時的情形極為相似,郭破虜不想惹惱她,忙道:「姐夫發起威來,那可是驚天泣鬼神,平常看起來,卻如平常人沒什麼兩樣,這就是返璞歸真!……知道吧?」

    這種返璞歸真的理論,出身於武林世家的何雨竹倒是知道一些,只是那時傳說種才能達到境界,以訛傳訛,當不得真的。

    望月樓上,又有人在樓梯口報告,有緊急消息送到,眾女聽得正興致勃勃,趴在蕭月生後背的小月忍不住抱怨,今天的事情都湊到了一塊兒了,真讓人掃興呢。

    小玉笑著白了她一眼,看公子爺沒有什麼表示,還是招手讓他們呈上來。

    「呵呵,公子爺,看來有人想打咱們山莊的主意吶。」小玉抖了抖手上紙箋,雖是微笑,雪白的嘴角卻是微微下抿,帶了幾分煞氣。

    「怎麼了?」蕭月生聽著遠處小舅子對自己的崇拜,正迎風一邊撫著黑亮的八字鬍,一邊抿著紫蘅酒,頗是爽心。

    眾女也各自轉過頭來,頗是關切的望向小玉。

    「最近嘉興城來了不少陌生人,在打聽我們觀瀾山莊!」

    小玉芙蓉般的玉面上微沉,頗是鄭重,雖然已經料到必有此類事情發生,但真正發生時,卻難免有些不悅,感覺受了冒犯。

    蕭月生掃了一眼小玉微沉的玉臉,淡淡笑道:「都是些什麼人?」

    「有武林中人,也有些無法確定之人,我懷疑是朝廷的密探,……共有四五伙人,現在還無法查實究竟是哪幫哪派。」小玉見到公子爺似是渾不在意微笑,心中也漸漸沉靜下來,聲音沉穩,從容許多。

    「呵呵……,真好讓那些笑傢伙們連連反間之術,在千寂館發佈人物,將嘉興城梳理一遍。」蕭月生毫不在意的呵呵一笑,漫聲而道,手中溫潤的玉杯輕晃,讓紫蘅輕輕蕩漾,將其醇香完全發散開來,混入周圍諸女各自的幽香中。

    觀瀾山莊實行的是積分制,通過任務賺取積分,積分達到標準,則可自立門戶,成為自由人。

    山莊每次發佈任務,皆可自由領取,若只需一人而多人報名,則抽籤決定。

    朝廷也派人過來,這倒有些意思,蕭月生口中銜著一口紫蘅酒,舌尖微微攪動,體味著綿軟的口感,心中暗思,這倒是個有趣的兆頭。

    眾女聽到蕭月生的建議,便不再擔憂此事,一起觀看南湖上的郭破虜二人,看她們青澀而甜蜜的談情說愛,眾女不時響起咯咯的笑聲,勝似銀鈴響動。

    聽著耳邊傳來的陣陣笑聲,在繚繞於鼻端的裊裊幽香中,蕭月生轉身撫著溫潤的白玉闌干,微微沉思,朝廷派人過來調查觀瀾山莊,他並不擔心,觀瀾山莊清清白白,毫無缺失,只是朝廷究竟為何要查,卻是值得思量,那幫御史台的老爺們?還是皇家的騰越?

    上次面聖之時,理宗的思緒已被他盡知,也知道了騰越這個皇家最隱秘的存在,時間知此隱秘者,怕不出二三人。

    看來,得去臨安城看看了,再給理宗送點兒甜頭,加把火,不然,說不定真讓御史台的那一幫人佔了上風。

    想到就做,而且此事關係到自己的計劃,不容有失,至於眼前的好戲,他有睱時自是閒中生趣,一旦有事要辦,卻也絲毫不留戀。

    蕭月生將杯中紫蘅一飲而盡,杯子收入須彌空間,轉身對完顏萍與郭芙道:「我去臨安看看,幾天沒過去,再不去,小若男怕是要往回跑了!……夫人們好好招待那位何姑娘吧!」

    「嗯,去吧,莫忘了看著若男,不准她貪玩荒廢了功課!」完顏萍見到丈夫的沉思,知道他必有什麼正事要做,只是不便於現在說給自己聽罷了,自是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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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1 22:03: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196章 根底
    「乾爹——!」蕭月生甫一現身臨安城的王府寢室,一聲清脆沁人的嬌喚聲便響起,隨即一道白影挾著熟悉的幽香撲了上來,柔軟的嬌軀掛在了他脖子上。

    「若男怎麼在這兒?!」蕭月生順勢將楊若男的嬌軀摟著懷裡,低頭望著近在咫尺、興奮得泛光的玉容,呵呵笑問,並不像以前那般將他推開。

    楊若男一身月白的素雅宮裝,顯得雍容而絕俗,絲毫沒有了稚氣,雪藕般的玉臂緊緊纏著乾爹的脖子,再也不鬆開,聽到乾爹笑呵呵的問話,熟透了的櫻桃般小口一嘟,用力狠狠搖了搖他的脖子,恨恨的嬌嗔道:「當然是在等乾爹你大駕光臨了!」

    「哦——?」蕭月生滿臉不信,笑道:「難道若男能未卜先知,算準乾爹今天回來?」

    「當然嘍!」楊若男得意的嬌笑,笑靨如花,彷彿一朵綻放的白玉玫瑰,她扭了扭香軟的嬌軀,咯咯笑道:「乾爹,看來若男的紫薇星術大有長進喲!」

    「是大有長進!」蕭月生呵呵笑道,抱著她坐到軒窗下書案前的紫籐椅上,讓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神情親暱。

    柔軟而彈性的觸覺自他腿上傳入心中,他這也是無奈之事,自己忽然有些犯懶,幾天沒過來,楊若男定時滿腔的惱怒,別看她現在笑靨如花,但說變臉就變臉,行突然之變,效果最佳,這是楊若男所認定的金科玉律。也是她一慣的行事之風。

    蕭月生敢肯定,若是自己如往常般將笑若男推開,藉著由頭,她絕美的容顏定會立即變成陰雲密佈,甚至下起大雨。

    蕭月生所猜沒錯,楊若男紫薇星術還差得遠,只是她想念乾爹了。而乾爹好幾天都不過來,彷彿將自己忘了一般,令她不由的氣苦。

    往常有趣的事,好玩的東西,在她眼中皆變得黯然失色,難起興致,渾身懶懶的不想動彈。

    於是便來到乾爹的寢室內,也不出去玩兒,只呆在屋裡。或在榻上打坐練功,或在軒窗前的書案上提筆練字,一直等著乾爹出現,要興師問罪,腦海中已經將問罪之語構思好,沒事兒時演練了數遍,等了兩天。這才終於等到乾爹的出現。

    她心中的怒火自然是翻滾不休,宛如火山中的岩漿,隨時有噴薄而出的危險。

    只是被乾爹這麼一抱著。靠在他胸膛,聞到他身上淡淡而獨特的氣息,心情便慢慢的寧靜下來,再也沒有噴發出來的動力,原本興師問罪之語,頓被拋之九霄雲外。

    「若男。乾爹這幾天倒忙得很,先是忙著跟楓葉劍派與清澈劍派兩派掌門說話,替他們化解干戈,而昨天,破虜又受了重傷,差點兒喪命,所以一直沒有過來。」

    蕭月生輕拍拍楊若男刀削似的香肩,聞著她鬢髮傳來幽幽清香。溫和的解釋,知道不解釋清楚,她早晚還是要秋後算賬的。

    「那破虜沒事吧?」楊若男一驚,忙挺直嬌軀,端坐於乾爹的大腿上,攬著他的脖子嬌聲問。

    「還好及時!」蕭月生能夠聞到楊若男吐出的淡淡香氣,她體質清虛,真正是呵氣如蘭,見到她擔心的容顏,搖了搖頭,以示否定。

    他接著又笑了一笑:「不過破虜卻也因禍得福,迷住了一個美麗小姑娘。」

    「破虜?他迷住了一位小姑娘?」楊若男絕美的玉臉上擔憂褪去,卻換上了驚奇,忽然撲哧一笑:「嘻嘻,難道是英雄救美?」

    蕭月生寫過不少傳奇小說,故事更是講了不少,楊若男便是從小聽著他的故事長大,對於最熟悉與俗套的英雄救美情節,自是順手拈來。

    「聰明!」蕭月生點頭,輕輕圈住她纖細的柳腰,動作極是自然,呵呵笑道:「若不意外,她便是將來的郭夫人了!」

    「那我要回去看看!」楊若男又搖了搖乾爹的脖子,嗓音柔膩,嬌身放軟,如扭糖般撒嬌道:「乾爹,現在便送若男回去吧!」

    「你曉蘭乾娘呢?」蕭月生任她撒嬌,晃動著自己的脖子,卻巍然不動,笑著問道。

    楊若男安靜下來,蔥白似食指輕輕點了點自己高聳的胸口,螓首微轉,小心的看了一眼窗外,輕聲輕氣的說道:「乾娘正在臨湖居,正生著氣呢,乾爹你可小心!」

    蕭月生圈著她柳腰的手放下,撫了撫黑亮的八字鬍,苦笑著搖搖頭:「不出所料,我這就故去看看她,若男要跟著去嗎?」

    楊若男馬上搖頭,狡黠的嘻嘻笑道:「不去,嘻嘻……,我若跟乾爹去,曉蘭乾娘定不好意思發火,……我可不當乾爹的盾牌!」

    蕭月生瞪了一眼她如花笑靨,自紫籐椅中站起,對仍掛在自己身上的楊若男道:「那你自己慢慢過來,我們中午便在臨湖居吃飯吧。」

    「哦,……那好吧。」楊若男依依不捨的放開藕臂,離開乾爹溫暖安全的胸膛,有些愀然不樂,他幹嘛不多待會兒再去臨湖居?!

    垂拱殿已午之交

    理宗一身明黃龍袍,越發襯得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竟有幾分俊逸之氣,此時他正沉凝的端坐與御案前,氣勢凜然,無意間透出天子的威儀。

    殿內丹墀紅氈,軒窗透光,不失明亮,淡淡的白煙自丹墀兩旁的龍形熏爐中裊裊升騰,若有若無,絲絲縷縷,寧神清心的響起繚繞於整個垂拱殿內。

    兩端龍翹的御案之上。一摞奏章與他等身,令他精神奕奕面龐一片鐵青。

    現在,不僅僅是御史台的人上奏要求斬殺妖言惑上的王子虛,便是諸位大臣、左右丞相、樞密二使皆跟著起哄,上奏乞請。

    理宗撫了撫兩腮修齊的美髯,兩手按著御案,狹長的丹鳳目瞪著這一摞奏章。心下頗有些懊惱。

    當初並未重視那些御史台的彈劾,付之一笑,不置可否,若是當初能夠掐斷這根火苗,也不會有今天的態勢,舉朝上下,眾口一辭,皆要求斬殺子虛先生。

    左右兩位丞相都是理學大儒,對於道家長生之術是深惡痛絕。如此強烈的反應,自己當初就應該想得到!

    唉,這幫子大臣們,目光如此短視,實令人失望!他們也不想想,以子虛先生溝通天,御使雷電之能。能殺得了他嗎?

    再說,他有起死回生之力,這般神人。不去籠絡,卻非要殺之,真不知他們一天到晚的想些什麼!

    妖言惑上,妖言惑上,除了這句,他們再也沒一句新鮮的。難道自己就這般禁不得迷惑?他們怎麼知道是妖言?!以訛傳訛,聞風便是雨,真是令人失望之極!

    想到這裡,心中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不禁恨恨的擂了御案一拳,咚然作響,響徹消音極好的垂拱殿。

    洗臉了這麼些天子虛先生所授的心法,他只覺渾身精力充溢。更勝年輕之時,感覺自己能夠一拳打斷眼前的檀木御案,實是以前那些道士真人們所不能比,那些呈供上來珍奇丹藥,與子虛先生所贈之丹相比,更有天壤之別。

    怪不得三山符箓的掌教真人們如此推崇子虛先生,他們雖本領差先生不少,眼光倒也不差。

    「陳老,有消息了嗎?」理宗重重吁了口氣,決定不再理會這幫子鼠目寸光的大臣們,轉頭對身側的龍柱問。

    彷彿老態龍鍾的陳老自粗大的龍柱後轉出,步履從容沉穩,卻悄無聲息,他來至丹墀之下,正朝理宗微一躬身,點頭緩緩說道:「啟稟陛下,已傳回消息。」

    「哦,快說說!」理宗身體微一前傾,兩手按著御案,目光灼灼的催促。

    「老臣遵旨!」陳老再一躬身,直起腰來,心中暗自驚異,沒想到官家內力竟已頗有小成,如此迅速,前所未見,若不是他的目光精氣外露,自己仍舊無法察覺。

    心中雖有驚濤駭浪,清癯的臉上卻沉靜如常,他緩緩說道:「王子虛之名想來是化名,他本名蕭月生,自觀瀾,嘉興人,在嘉興南湖之畔,有一座觀瀾山莊,他便是觀瀾山莊莊主。」

    「觀瀾山莊?」理宗咀嚼著這個名字,搖了搖頭,腦海中的記憶並沒有這四個字的存在。

    陳老望了他一眼,見官家的眼神漸漸集中,方才繼續開口:「觀瀾山莊在嘉興城頗得民心,言其莊主和善,莊主夫人美貌仁慈,嘉興城有一座回春堂的醫館,堂主素心仙子,便是莊主夫人之一,……蕭觀瀾收有一徒,名叫孫子明,是武林中的絕世高手,被尊稱為天雷神爪,此人亦是嘉興首富,名下子明車行,子明商行。」

    「有意思,有意思,孫子明,……呵呵,朕倒是聽說過這位人物,據說,這位天雷神爪手段狠辣,手下折了不少人命?」理宗撫鬚呵呵笑道,龍顏大悅,身體後仰,仰坐於龍椅上。

    「陛下英明!」陳老微一躬身,清癯臉上卻並無獻媚的表情,彷彿只是述說一個事實而已。

    見理宗灼灼的望著自己,陳老便接著說道:「孫子明確實出手無情,他武功極高,平時很少出手,但凡出手,幾乎從不留活口,十幾年間,縱橫四海的江洋大盜,天下巨寇,折在他手上者無數!」

    「嗯,……那依陳老所察,子虛先生究竟可不可信?」理宗微一沉吟,撫鬚低頭,思忖了良久,抬頭問階下的陳老。

    陳老頓時微皺起眉頭,思忖了一會兒,方才緩緩回答:「蕭觀瀾岳父是被武林中人尊稱大俠的郭靖。」

    「郭靖,聽過。據說是武林人所共欽大俠。」理宗忙道,對於郭靖郭大俠之名,他早已聽聞,御史們可以風聞彈事,武林中事,他並不陌生。

    「郭靖此人武功絕頂、為人正義,對襄陽城的防守功莫大焉。其妻是天下絕頂高手,桃花島黃藥師之女黃蓉,黃蓉乃是丐幫幫主,十幾年來,他們夫婦一心為國,助守襄陽,……他們女兒所嫁之人,應可放心,老臣以為……」

    他見官家正聚精會神的傾聽,便將猶豫良久的話吐了出來:「老臣以為……,蕭觀瀾此人,生性淡泊,野心不大,……但陛下應須小心,此人深不可測,非是老臣等所能力敵。」

    說罷。便微一躬身,不再開口。

    理宗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殿內一片安靜。

    當蕭月生的身影出現在臨湖居時,無人發覺。

    幽幽的簫聲與琮琮的琴聲相合,掠過荷池清澈水面,裊裊繚繞於臨湖居的後花園,琴簫合奏,彷彿一對翩翩起舞的蝴蝶。追逐嬉戲。

    今日的天氣明媚暖人,確實適宜在外面游賞。

    觀荷亭內,冷若雪光的顧冷琴與面容精緻的謝曉蘭坐於玉桌前的繡墩上,一撫琴一弄簫,琴簫合奏,極是和諧。

    兩女皆是眼瞼微垂,玉容平靜無波,宛如觀音坐蓮。心神完全凝聚於琴簫之中,無暇他顧,心與聲和,彷彿超脫於塵俗,說不出的優雅與沉靜,令人陶醉不已。

    臨安四花中的另三人,雪白玉手各自握著一桿幽幽的紫竹漁竿,靜靜坐於朱紅欄杆前的繡墩上,釣魚取樂。

    三女一手握著架在朱紅欄杆上的漁竿,另一手拿著一卷書,聽著琴簫合鳴,釣魚讀書皆不耽誤,輕風掠過波光粼粼的池面,將雪白如透明的線絲拂動,她們臉上一片寧靜於與悠然。

    聽著令人心弦為顫動的琴簫之聲,蕭月生靜靜佇立於幾株綻放梅花樹旁,不忍相擾。

    琴聲中隱隱透著一個幽怨與自憐的氣息,而簫聲則蘊著明朗與撫慰,兩者相合,顯得陰陽相諧,中正平和,極符雅道。

    聲音自高漸漸變小,彷彿兩隻仙鶴自萬里雲霄落下,在低低的徘徊中,緩緩落,兩人合奏結束,給人意猶未盡之感。

    兩女垂手,放下竹簫與瑤琴,緩緩睜開明眸,隨之崔雪語黃鸝般的輕笑聲響起:「謝姐姐,思念夫君了呀,看來想得很苦喲!」

    謝曉蘭精緻如瓷的玉容微紅,頭不敢回,嘴上卻死不承認,輕啐了聲:「去!滿嘴胡言,也不知羞!」

    崔雪語咯咯一笑,薄薄的櫻唇微翹,渾不顧豐滿的嬌軀顫動,帶動了紫竹漁竿,坐在繡墩上扭頭笑道:「這有什麼羞不羞的,若你不思念姐夫,那才大事不妙吶!……是不是呀,三姐?」

    靜靜讀書沈三姐優雅的將書卷放下,目光流轉,溫婉一笑:「小姑娘家的,哪知道思念不思念的!」

    「誰是小姑娘家呀?!」崔雪語坐在繡墩上,輕跺了跺簪著絨球的白月繡鞋,扭了扭嬌軀,表示著不滿,嬌聲道:「那些貴公子們可是像蒼蠅一樣不停的在我身邊嗡嗡的飛喲!」

    沈三姐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不理會她的嬌嗔,對呆呆坐著的謝曉蘭長長一歎:「唉——!自古癡情女子負心漢,謝姐姐何必如此呢?……這才沒見幾天吶?!」

    謝曉蘭呆呆未動,雙手按在琴弦上,若有所思,卻是並未聽到沈三姐的話。

    坐於她身旁的顧冷琴見到她的發呆模樣,清冷的面龐不由搖了搖收起碧綠的竹簫,轉身對諸人歎道:「她聽不到我們說話的。」

    崔雪語小手握著紫竹漁竿,吐了吐香舌:「還好我們沒有陷入情網!……變得呆呆傻傻的,真是可怕!」

    沈三姐氣質淡雅高華,嗔視了心直口快的崔雪語一眼,歎道:「我們這位未來姐夫真是……。歎——!難道如此美麗的謝姐姐也拴不住他心嗎?!」

    站在梅花從中、攀著梅枝的蕭月生心中愧疚大生,不能再等下去,再呆會兒,說不定什麼難聽的話都會鑽入耳中,不由輕咳了一聲,緩緩走出花圃,不如荷花池上的迴廊上。

    「姐夫!」崔雪語驚叫一聲,忙望向呆呆坐著的謝曉蘭。

    隨著沈三姐她們的輕呼,謝曉蘭自神遊中醒來,轉頭望向通向小亭的迴廊,朗星般雙眸頓然神采灼灼,精芒閃閃。

    但謝曉蘭精緻的面龐上的驚喜一閃即逝,隨即黯淡下來,目光轉向別處,不去看那緩緩而至的瀟灑身形。

    「姐夫,你還知道回來呀?!」崔雪語嬌哼了一聲。放下手中紫竹漁竿,冷下俏臉,咭咭發難。

    蕭月生苦笑一下,卻並未開口分辨,溫潤的目光緩緩掃過四女的玉臉,拱手一揖,微微頜首。目光中的歉意直送她們心底,崔雪語滿腹的詰難頓時消散,再也無法多言。其哼哼的表情也難以維持下去,只好轉過身,不去看他,以示不滿。

    「姐夫來了便好,我們先回去,給姐夫準備午膳。」沈三姐將紫竹漁竿輕輕放下。盈盈起身,斂衽一禮,帶著淡雅的微笑,便向外走。

    蕭月生微笑著點點頭,並不說話,彷彿修煉閉口禪一般。

    一身雪白霓裳關盼盼也起身,放下紫竹漁竿,將橫在膝頭的銀鞘長劍拿起。深深看了他一眼,也隨著沈三姐裊裊的走了出去。

    崔雪語經過他身邊時,轉過頭去,不去看他,氣質憂鬱楚楚的顧冷琴執著碧綠的竹簫,走在最後,經過他身邊時,停了下來,轉頭望了一眼垂著螓首的謝曉蘭,輕歎道:「別再惹謝姐姐哭了!」

    蕭月生鄭重的點頭,也未開口。

    望著臨安四花曼妙身影裊裊娜娜的沿著迴廊漸行漸遠,轉過花圃,不再可見,蕭月生方轉過身來,緩緩走至謝曉蘭身邊。

    「生氣了?」蕭月生靠在朱紅欄杆上,俯首望向謝曉蘭低垂的螓首,臉上帶著淡淡微笑,聲音醇厚溫和,極暖人心。

    「不敢!」謝曉蘭悶哼一句,緊抿著櫻唇,修長晶瑩的玉指輕輕撥弄琴弦,另一隻手壓在弦上,令其不能發出清鳴。

    蕭月生笑著搖了搖頭,一直望著謝曉蘭,她光潔如玉的額頭,彎彎的黛眉,秀挺的瓊鼻,無一不美,只是黛眉間透著淡淡的憔悴,玉肩消瘦,令蕭月生不由憐惜。

    「唉——!你瘦了!」蕭月生歎息一聲,聲音變成了微微的沙啞,緩緩坐到她的身旁,雙手扶住她的香肩,不顧她的掙扎,緩緩而堅定的將她擁入懷中。

    ………………

    崔雪語看到謝姐姐與未來姐夫並肩走進客廳時,終於相信了三姐的話,清官難斷家務事,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

    虧自己還要為謝姐姐打抱不平,現在她,容光煥發,顧盼神飛,哪有一點兒憔悴的模樣,唉,自己真傻呀!

    謝曉蘭有些不好意思,見到自己的幾位好姐妹,不敢抬頭望她們,唯恐見到她們眼中的笑意。

    自己的心太軟吶!她不由有些怨自己,雪白的臉龐卻泛起紅雲,美得驚心動魄。

    蕭月生的哄人手段,絕非尋常人能夠敵得住,謝曉蘭一片癡心全傾注在他身上,更是不濟,蕭月生剛施了兩招散手,她便招架不住,投了降,原諒了蕭月生這幾日的消失。

    沈三姐、關盼盼、顧冷琴、崔雪語四人本想興師問罪,但見到謝姐姐已經原諒了他,她們雖恨她不爭氣,被這個未來的姐夫吃得死死的,卻也只能無奈的放棄。

    除了仍在生氣的崔雪語,其餘人都小露了一手,午膳的菜餚頗為精緻,蕭月生雖覺還遜小鳳幾分,但這三位艷蓋天下的名妓親自下廚調羹,味道也足以增添幾分,他吃得並不少。

    席間,楊若男拉著他,嬌求軟語,撒嬌發嗲,逼著乾爹答應,要一起去桃花島上釣鱉,因為聽說郭襄在桃花島上閉關,她甚是想念,再說,也想看看郭破虜的心上人。

    蕭月生自是不會輕易答應,拿捏了半天,沉吟了良久,才緩緩的、鄭重的點頭。

    楊若男氣得牙根直咬,卻又無可奈何,知道乾爹是犯小心眼,恨她剛才不當擋箭牌,嘻嘻,定是曉蘭乾娘讓他受了不少的苦頭,磨破了嘴皮兒!想到這些,她不由幸災樂禍的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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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197 進退
    通過葉青蝶留下的一塊兒鐵製腰牌,老童向大內侍衛傳達了自己的主人——子虛先生想要進宮面聖的願望。

    身為大內內省都知,葉青蝶身份顯赫,權柄極重,他的信物自是暢通無阻的傳入大內。

    午時未過,一襲紫袍,腰間佩著金魚袋的葉青蝶便登臨王府之門,前來宣旨。

    對他來說,這份差事已變成了極品的美差,官家不會如開始那般急催,因為官家也已瞭解,這位子虛先生行蹤飄忽,很難在府上遇到他,而且他的性子隨意,對於面聖並無誠惶誠恐之心,不緊不慢,拖拖拉拉,是極不爽利的。

    葉青蝶是嗜書之人,王子虛府上的諸般藏書,皆是前所未見的珍版古籍,很多皆是絕版,每一卷皆是無價之寶,能夠逮到機會借看,便屬難得的奇遇。

    葉青蝶現在就盼著前來王子虛府宣旨,最好子虛先生恰恰不在,他便可以放心的躺在搖椅中,一邊搖晃著,一邊愜意的沉浸於書中的世界,世間最逍遙之事,莫過於此,況且,王府的點心,比皇宮大內御膳房做的,更要勝上幾籌,好吃異常,讓他每次想起,便要回味良久。

    他這次只是傳口諭,輕車熟路,步履匆匆,感受那一架一架的古書在向自己招手。

    王府的守門人見到他,也並未多詰問,痛快的放行,直趨而入,繞過竹林夾著的碎石小徑,在客廳前的青石庭階下,他見到了前來迎接的老童。

    「公子剛回來,又出去了,葉大人稍等片刻罷。」

    聽到老童如是說,葉青蝶也不多說,在階下跺了跺靴子,跺去塵土,直直走到客廳西南角,在貼壁而立的書架前,精挑細選,舉棋不定良久,終於狠下心來。捨去其餘書籍的誘惑,抽出了其中泛黃一冊。

    葉青蝶與老童二人也已成了老熟人了,蕭月生不在時,葉青蝶曾多次上門。

    挑完書,隨即,葉青蝶小心的拿著泛黃的書,如拿珍寶,逕直走到山水屏風隔成的小屋中的一間,利落的落座於檀木搖椅中。愜意的長吁了口氣,躺在檀木椅中,悠然自得的看起書來。

    前一陣子,總跑這裡看書的瑞王爺這幾天卻未過來,因為修煉蕭月生所授心法,忽然有所得,正沉醉於修煉的樂趣當中。

    老童光澤無皺紋的臉上泛出一絲微笑,親自幫葉青蝶沏上一盞極品的雅安露芽。再捎帶一盤粉紅翠綠相映的點心,悄然退下。

    在臨安城內,老童與蕭月生通信,不需別的手段,他的功力足夠高。將功力輸入懷中玉珮,神念頓時被數倍的放大,便可與蕭月生形成心念感應,將自己所要傳的話讓蕭月生感知到。

    「陛下,山人將會避開廟堂,隱於江湖。」蕭月生端坐於垂拱殿丹墀下。放下通體幽黑兔毫鼠鬚茶盞,輕輕的一句話,令一臉歡笑的理宗愕然無語。

    這次進宮面聖,蕭月生便存了以退為進的心思,只是他自然不會拙劣的直接將目的顯露,反而要裝作清高之人,厭倦了塵俗中的勾心鬥角,之想逍遙於江湖山川。

    面聖之時。蕭月生坐於四人氈轎中,轎子直接被抬至垂拱殿前,經過麗正門時,葉青蝶以金牌令箭阻止了大內侍衛的檢查,行蹤之隱秘肅重,令悠然坐於轎中蕭月生禁不住暗笑。

    理宗降階而坐,棄御案頭的龍椅不坐,來到了階下,坐於蕭月生對面的明黃錦墩上,本是笑意盎然,心中舒暢,蕭月生的這一句話,頓如晴天霹靂,打在他的頭頂,撫鬚之手頓住,冠玉般臉龐表情驀然凝固下來。

    「這是為何?!」理宗忙放下黑瓷茶盞,急聲問道,便是隱於他身後龍柱中的陳老亦心中微動。

    蕭月生將幽幽的黑瓷茶盞端起,輕抿了口茶,似是潤潤喉嚨,從容的放下,才搖頭呵呵一笑,概然道:「為了山人,朝中鬧得風風雨雨,君臣相抗,非是國家之福,亦非山人所願。」

    「哦,先生也聽說了,……讓先生見笑了!」理宗看了一眼御案上的那一摞奏章,也苦笑著搖了搖頭,接著眼中精光一閃,氣勢陡增,天子的威勢顯露無遺,緩緩道:「不過先生過濾了,待過上一陣子,有別事情出來,他們自然沒了這份多管閒事的心思。」

    蕭月生聞言,呵呵一聲長笑,頗是無禮,搖頭望了望理宗,不禁又是自失一笑,起身一揖,笑道:「陛下何須如此麻煩?!」

    目光緩緩掃過垂拱殿,在陳老所藏身之柱稍一停留,蕭月生緩緩笑道:「山人本就是湖海散人,悠然於江湖,坐一逍遙富家翁,無拘無束,從無踏上廟堂之心。」

    語氣稍稍一頓,他一手端著黑瓷茶盞,另一手撫著黑亮的八字鬍,溫潤的面龐漸漸凜然,正氣浩然,頗有幾分無禮的盯著理宗,緩緩說道:「……只是因陛下乃力挽狂瀾的當世明主,龍體之康健與否身系天下氣運,山人方才勉強入世,要為天下蒼生盡一份兒心意,務求讓陛下有強健的體魄,充盈的精力,方能令我大宋如初生之旭日一般,日漸強健,如此……,則山人別無所求矣!」

    理宗端著茶盞,微微頜首,輕輕笑了笑,心下卻是有些不以為然。

    對於這類話,身為九五之尊的他,自是已經聽過無數次,那些文人才子說起話來,表起忠心來,比之蕭月生更要動聽斐然,更要情真意切,聽得多了。理宗是從來不當真的。

    蕭月生端起茶盞,又抿了口茶,潤了潤喉嚨,歎道:「如今修道法訣已盡傳於陛下,築基已成,以後陛下只需要每日修煉不輟,日後自然得享高壽,……山人心願已了,留在陛下身邊無益。不如歸去!」

    「先生要歸於何處?」理宗不由皺眉問道,狹長的丹鳳眼注於蕭月生臉上,聲音誠摯,心下的不以為然頓化為感動,看來子虛先生果然是清高之人啊,自己倒有些將他看輕了。

    「呵呵,自來出來,歸來處去,山人本屬湖海山川。歸於山川,逍遙於江湖,亦是樂事幸事!」

    蕭月生耍了一番道士派頭,說話故弄玄虛,似笑非笑的望著理宗,讀心術一運,便將他的一番矛盾心理看得通透。

    「不可不可,如此負先生。朕豈能心安?!」理宗連忙搖頭,一隻手不太用力的擺了擺,示意拒絕。

    他臉上沉肅,心下卻微微沉吟,已有幾分心動。如此,卻也不失為一條高明之策,朝廷這幫子大臣們就是一陣瘋,稍稍一躲,避其鋒芒,也就過去了。

    「陛下大可不必不安。山人如今求仁得仁,得願所求,已是足矣,只能再生其他貪念?!」蕭月生淡淡一笑,然後緩緩散去笑意,只留嘴角仍擒著一絲笑意,話說得情真意切,煞是感人。不知不覺中,理宗便被打動。

    不容理宗拒絕與挽留,蕭月生探手入懷,拿出兩件什物,一隻碧綠玲瓏的玉瓶,一枚手掌大小的方形白玉珮,乃是觀瀾玉珮,兩件東西在明朗的殿內發出溫潤的光澤,極是可親。

    蕭月生將黑瓷茶盞放回身側的梨木茶几上,垂拱殿內本無茶几,是理宗特意讓人自別的殿內抬過來的。

    他一隻手伸出,將溫潤可愛的碧玉瓶遞向理宗,一邊解說此丹功用:「陛下,這瓶裝有三枚駐魂丹,……此丹服下一枚,可將瀕死之人延壽二十四個時辰,可用於應急。」

    「這塊玉珮,則是在下的信物,若陛下將來想念山人,可派人持此玉珮,前往嘉興城南湖之畔的觀瀾山莊。」蕭月生兩手將這枚方形白玉珮遞給理宗,鄭重說道:「山人縱在千山萬水之遠,亦會趕至陛下身前,以敘方外之誼!」

    「觀瀾山莊?」理宗接過玉珮,似是順口問道。

    一接住玉珮,觸手之間,溫潤的氣息頓湧入週身,渾身一暖,隨即精神一震,他身為至尊,皇宮大內所收貢品,無一不珍,奇珍異寶見過無數,立知此玉珮非是凡物,定有其他神奇之處。

    「呵呵,陛下勿怪,在下混跡於塵俗,亦有別名,名謂蕭月生,觀瀾山莊便是在下暫居之所,只是平日裡在下喜歡遊山逛水,多是不在山莊的。」蕭月生呵呵笑道,又端起了黑瓷茶盞,微啜一口香茗,將欺君大罪輕描淡寫間卸去。

    理宗胡亂點了點頭,根本無暇怪罪,再說也無法怪罪,子虛先生能夠說出這些,他心中已頗是高興,而且手中之物更令他動心。

    駐魂丹……,聽其名稱,便足以顯示其狂妄的語氣,能夠讓人多活兩天,所謂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到了他這個年紀,越發能夠體會得到時光的金貴。

    他微一沉吟,便知道這三枚駐魂丹重要,看了一眼另一手不停泛著溫潤之感的白玉珮,自練功後日益清明的頭腦微微一轉,便想到了子虛先生用意。

    以駐魂丹吊命,再派人持玉珮請子虛先生,以他之神通,定能令人起死回生,而三枚駐魂丹,能夠拖住六天的性命,應該恰能往返觀瀾山莊一次。

    「呵呵……,先生所賜,無異於賜朕一條性命,朕就愧領了!」理宗小心的將白玉瓶與白玉珮收起,放入懷中,生怕一不小心,便弄碎了,跌破了。

    蕭月生擺了擺手,端詳了一下理宗,笑道:「陛下天縱之資,心法進境神速,自此以後,便不必禁慾,大可甘露普施,對陛下或對女子皆有益處。」

    理宗大喜,自從修煉了子虛先生所傳的心法,原本的力不從心之感漸漸消散。反而慾念大熾,每次修煉完畢,都是一柱擎天,堅硬似鐵,其硬度更勝年輕之時。

    慾望強盛,偏偏又要禁慾,對於一位頗好漁色,縱慾過度的帝王,其折磨不啻於憋著不讓方便。其艱難常人根本無法體會。

    出於對子虛先生的崇拜,堅忍過人的理宗憑著意志,終於還是挺了過來,其意志是一部分原因,更大原因,卻是他之心法修煉漸入佳境,其過程之美妙,不輸於在女人身上所得滋味。

    蕭月生看了下發陷入狂喜中的理宗,淡淡笑了笑。驀然起身,沖理宗拱了拱手,笑道:「陛下保重,山人拜別,有緣再會!」

    說罷,不待理宗反應過來,不等他說話,便跨步離開明黃的繡墩,逕直向殿外走。

    「慢著!」理宗忙大喊了一聲,極是突兀。

    他正陷於美妙的憧憬中,忽然聽到子虛先生便要離開,頓時心中大急,忙不迭伸手喝止。

    「怎麼?陛下還有何事吩咐?」蕭月生停住瀟灑的身形。轉首笑問,臉上並無傷離別之意,顯得灑脫之極。

    理宗心中卻有不捨,對於這位無慾無求的奇人,他只覺所欠良多,就這麼任其離去。心中必然難安。

    「唉——!先生有暇,定要常來宮中探望朕,陪朕敘敘話,還一直未曾領教先生的棋藝呢!」理宗目光殷殷,表情不捨與懇切並存,一邊說話,一邊將腰間一隻龍形玉珮摘了下來。

    「朝廷的諸位王公大臣杞人憂天,朕雖然惱怒。卻身在其位,難以怪罪她們,先生不必與他們一般見識,……歸隱云云,先生再也休提,朕還是會隨時請先生過來!」

    他將龍形黃玉珮摘下,緩緩,有些沉重走到了蕭月生跟前,將玉珮遞向他,緩緩說道:「此佩乃朕隨身之物,先生若想進宮,可隨時持此佩直接入內,無人能阻。」

    蕭月生並未客氣,這可是件好東西,有時不啻於一柄尚方寶劍,再說,此玉珮他即使未摸到,便已經感覺出不凡來。

    接住龍形玉珮,一股淡淡的涼意湧了出來,蕭月生微一觀看,便知玉珮中被加持了道家的祈福與祛病咒。

    蕭月生想了想,看來是茅山上清宮的手法,雖說論及神通,符箓三山的掌教真人與蕭月生有天壤之別,但他們身為源遠流長的古派,自是有其存世不滅的獨特法門,並非是欺世盜名之輩。

    蕭月生撫摸了一下玉珮,收入懷中,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言,只是對理宗拱手一揖,轉身邁步,飄然而去。

    理宗站在殿內,見他消失在高大的屏風後,便快步向前,卻只能見到殿口微微晃動氈簾,人影已杳,他不由悵然若失,隱隱有一種不詳之感,怕是子虛先生再也不會見自己了……

    蕭月生邁步而出麗正門,對門旁的侍衛點頭示意,他的等級觀念尚淺,顯得極為可親隨和。

    城門的飛簷在陽光下依舊帶著雄飛之氣,麗正門上閃爍的銅釘散發著華貴,蕭月生回頭展望,感慨一番,轉身而去。

    這卻是給那幫無事找事的御史們送了一份兒大禮,他可不是泥人兒,這幫御史老爺們上諫官家,本是職責,但對王子虛,頂多驅逐罷了,又何必要來個斬草除根呢?!不給他們點兒教訓,自己於心難安吶!

    自己的出現,定難逃御史台那些傢伙的眼睛,結果他們定會上書直諫,而理宗怕是因為自己離開,仍在煩惱,他們這次恰恰撞到了槍口上,無量壽佛,願三清祖師保佑他們吧!蕭月生心中壞笑了一聲,身形一閃,驀然消失。

    夜晚的西湖,與白晝相比,彷彿美女妝前與妝後,絕然不同,相差極大。

    天氣極好,隨著漸近立春,夜晚的輕風慢慢褪著寒意,漸趨楊柳的溫柔,華燈初上,西湖之上笙歌絲竹已是此起彼伏,湖面上的畫舫燈籠盞盞,宛如繁星鑲嵌於墨玉之中。

    蕭月生悠悠然躺在紅漆椅上,搖椅則位於畫舫的第二層,夜風掠過湖面,挾著淡淡的幽香與裊裊的絲竹聲,穿過敞開的軒窗,將屋內的粉紅帷幔吹起,輕輕飄舞。

    蕭月生所處房間是畫舫第二層的最前一間,佈置得精緻典雅,書香氣極濃。

    這艘畫舫在西湖眾人的畫舫中,鶴立雞群,極為醒目。

    它屬於臨湖居,是蕭月生買令人製造,專門供幾位夫人遊湖賞景之用,在西湖諸多畫舫當中,當屬極為出眾,共有兩層船艙,整個畫舫被塗以乳白漆,繪成浮雕狀,彷彿漢白玉築成,極有堅固與凝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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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198-199章 勢懾
    整個臨安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蕭月生根本不怕出風頭,只要有足夠的勢力支撐。

    臨湖居本就神秘莫色測,以前的頭蛇南山幫退避三舍,自是沒有不開眼之徒,官面上,又有當今天子的嫡親兄弟榮王爺罩著,無人敢掠其峰,即使是當初的賈似道,見其畫肪奇異,有心買過來,但在心中掂量了一下,仍未去招惹他。

    乳白的畫肪在燈光如繁星的西湖上極為醒目,湖水蕩漾,畫肪卻極為沉穩,紅紅的燈籠沿著船舷與艙沿密密懸掛,燈籠將整個畫肪的輪廓勾勒了出來,更顯得流光溢彩,華美燦爛。

    「姐夫,好悠閒呀!」屋內的房門被推開,一身水紅襦裙,步搖輕顫,環珮叮噹的崔雪語嫣然微笑移著蓮步進入。

    正在窗口吹著夜風、舉杯邀月,輕酌微啜的蕭月生雖不必轉頭,便能洞察周圍,卻仍舊裝做未發覺,轉頭望去。

    崔雪語正婷婷玉立於門口,窗口夜風吹入,輕紗慢輕舞,水紅的袂裙款款而動,明眸亮晶晶的望著自己,他不由微笑了一下:「雪語怎麼過來了,不打牌了?」

    「嘻嘻……,聽若男說,姐夫的牌技極是高明,小女子很想領教一番呢!」崔雪語嘻嘻一笑,靈巧的玉手捂著櫻桃小嘴,微紅的燭光中,一泓清泉般的明眸眨動了幾下,透出慧黠之色。

    蕭月生晃動著手中花紋古拙的白玉杯,搖頭笑道:「你們幾位姐妹們自己玩兒吧,我……就不去摻合了。」

    若是自己的諸位夫人們玩牌,他自然坐擁花叢,怎麼都要摻上一腳的,順便一逞手足之慾。

    但參加之人是謝曉蘭的好姐妹們,自己摻合進去,便有些不便,打牌之際。難免摩摩擦擦,碰肩觸頭。與諸位妻子們,則是香艷的享受。若是換成是臨安四花,則有些過分了,束手束腳,玩起來也沒甚樂趣,不如自己看風景,自斟自飲呢。

    「姐夫放心吧。不會讓你賦詩的!咯咯……」崔雪語笑得如楊柳隨風拂動,又如亂顫的花枝,嬌美動人。

    崔雪語雖是嬌俏可愛,聲音如黃鸝,動聽之極,說的話,卻是刀刀見血。犀利無比,因要擺姐夫的派頭,又不能大失身份白她一眼,蕭月生無奈,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

    「姐夫。快點兒,請移大駕吧!」崔雪語見自己未來的姐夫端坐未動,變催促道,她心中可是躍躍欲試。

    都說酒後吐真言,諸葛武侯觀人八法中,亦有酒醉之法,觀其真性情。

    臨安四花艷絕天下,僅在臨安城。官妓家妓便幾乎達萬數之多,身為花魁,豈能是尋常女子?!

    當代的妓女,類似於後世演藝明星,由專門的教司坊培養,個個通經史善詞文,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而臨安四花身為個中翹楚,更是難得一見的才女。

    她們閱人多矣,除非動情,否則,往往一眼即能看透眼前人的深淺,只是面對這個未來的姐夫,她們卻心中無底,總覺得他宛如古潭,又如無垠大海,難以揣度。

    見到謝姐姐對他用情如此之深,她們有些擔憂,自是要想方設法,一試這個未來姐夫的深淺虛實,要探其虛實,自是要多多接觸,最好能夠罐醉他,觀其言行舉止。

    「我就不去了吧,免得你們不能玩得盡興。」蕭月生並未運讀心術神通,不知她們算盤,只是擺了擺手,呵呵一笑。

    「姐夫,我可是大夥兒派過來請你的,……我們可是誠心誠意的想增進我們的瞭解……咯咯,這話可真怪!……姐夫不能推脫!」

    崔雪語簪著絨球的繡鞋輕動,風情萬種的裊裊上前,咯咯笑著去拉他的胳膊。

    至於增進瞭解,則是楊若男學自乾爹話,在此時,此句的語法頗顯古怪,楊若男覺得新奇,便學而習之。

    蕭月生握著白玉杯的胳膊被崔雪語的小手頗為用力的搖了搖,卻絲毫不動,讓眼中閃過一道狡黠的崔雪語小小失望了一下,只覺姐夫胳膊堅固若山,根本無法撼得動。

    「好吧好吧!」蕭月生洞察人心,此時此刻,自是看出了崔雪語是來著不善,善者不來,心中好奇,便裝做無奈的模樣,一邊自她的玉手抽出胳膊,一邊忙不迭的答應。

    蕭月生將白玉杯中的紫蘅仰天一飲而盡,豪氣干雲的氣勢頓然向崔雪語撲面而去,今她心中不由的一蕩。

    對於豪邁的男子,崔雪語最喜歡,覺得那才是真正的男人,而那些整天舞文弄墨,滿嘴之乎者也也卻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是從心底看不起的,男人就應該如高山如大海,才能讓女人依靠,才能讓女人安心。

    「走吧,如此盛情,卻之不恭,我也就不客氣了!」蕭月生自半躺半搖的木椅中起身,手中玉杯消失不見。

    崔雪語畢竟是妙於應酬之人,心下一蕩之後,卻很快便平仰了心緒,恢復了嬌俏嫣然的的模樣,明媚的雙眸瞥了蕭月生一眼,轉身走在前頭,推開房門,身姿曼妙的在前領路。

    畫肪的第一層船艙,只是一間典雅精緻的屋子,並未如第二層那般隔成幾間雅居。

    雖只一間,但有高大的屏風與道道輕紗帷幔,還有類似於長青籐般的不知名花樹,將此間隔成了數個區域,數之角燭的光芒柔和而明亮,整個屋子顯得溫馨而旖旎,佈置的極具匠心之美。

    「乾爹,你終於來了,要替若男報仇呀!」楊若男自柔軟的毯上跳起,白影一閃間,挾著香風,已躍至剛放下玄紫氈簾的蕭月生身邊,嫩白如玉的小手中尚拿著精美的紙牌。

    蕭月生向紛紛自月白毯上盈盈起身的諸女頜首微笑,轉向一臉嬌笑的楊若男,呵呵笑道:「輸了?」

    「嗯。……哼,姨娘她們真的很厲害!」楊若男悶悶的點點頭。有些無奈的歎息了一聲,本是笑瞇瞇的玉臉陡然一變。笑容一絲不剩的瞬間斂起,變化之突兀,之快,頗令人瞠目結舌。

    「呵呵……,天外有天,終於知道了吧?!」蕭月生呵呵笑道。狀甚興災樂禍,忍不住教訓了一句。

    他緩緩坐到關盼盼移開讓出位置,靠坐在眉目脈脈含情的謝曉蘭身邊,擺了擺手,親切笑道:「……來,大家坐下說話,毋須客氣!」

    他一邊說話。一邊盤膝坐下,坐下的速度極慢極緩,若不是細心觀察,難以發覺他是先將腿盤上,再緩緩落下,彷彿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托住他一般。

    隨著湖水蕩漾。畫肪微微顫動,但幅度極小,不注意甚至難以覺察,蕭月生被謝曉蘭與關盼盼夾在中間,盤膝及毯而坐,鼻間的幽香繚繞不絕,極是好聞,其餘諸女則是兩隻玉腿並膝。側坐,上身筆直茁怒,極盡優雅與端莊。

    燈下觀美人,容顏如花,鬢髮如雲,霓裳華美,每具嬌軀皆是曼妙動人,令蕭月生頗有有醺醺然之感。

    關盼盼剛才起身,已經將一盞熱茶取了過來,撫裙優雅的坐到蕭月生身邊時,很自然的遞給蕭月生。

    「乾爹,我可是跟雪晴姨娘打了賭,乾爹定要幫我報仇哇!」楊若男抱著謝曉蘭,歪著頭對端起雪瓷茶盞欲喝蕭月生懇求。

    此時,瓷器已是極為發達,但蕭月生卻覺得這個時代的人品味特殊,竟是推崇黑瓷,御用茶盞,多是以黑為尊。

    蕭月生卻喜歡白瓷,雪白晶瑩,他感覺最美,而觀讕山莊諸女也多是喜歡雪瓷與玉盞,用起來,還是玉盞最舒服,細膩而有柔軟之感,觸感極好。

    「大夥兒在玩什麼?」蕭月生笑了笑,接過楊若男遞過來的精美紙牌,嫻熟的攤開成扇形,對圍坐成一圈的眾女問道。

    牌面上畫的是一幅幅山水畫,皆是出自蕭月生之手,每一幅俱神韻充盈,靈氣隱隱。

    這些山水畫乍看雖礙於紙牌大小而小,一旦看上兩眼,便再無此感,其所蘊之景,峻挺浩然,令人身臨其境,觀之則神情氣爽,心神清明,若是流傳於外界,必是難得的珍寶。

    對於武林中人來說,它們更是無價之寶,內功修煉,皆需入定,但拋卻雜念,心神俱寂,卻是極難達到,有此牌相輔,事半功倍,內功增長之速自然遠逾常人。

    「釣魚!……小若男教的,確實是很有趣的玩兒法。」坐於他對面的沈三姐優雅的拂了拂耳際的一縷青絲,嫣然一笑,她一身月白宮妝,髮鬢高挽,極是華貴端莊,氣質與完顏萍有幾分相似。

    「確實很好玩,姐夫,聽說你牌藝很高,讓我們見識一下唄!」

    關盼盼端著茶盞,輕抿了一小口,放下來後,帶者淡淡微笑望著蕭月生,黛眉間原本的冷漠已經完全化開,整個人開朗不少,卻難免帶著冷艷的氣質,此時乍一微笑,頓顯嫵媚,令人心動,若非是蕭月生心境寥闊,怕會眼睛發直。

    「唔……,楊若男的牌臭得很吶!」蕭月生掃了一眼牌面,又掃了一眼楊若男,搖頭歎息,釣魚打法極為簡單,而且不限人數,適合初入門的人打著玩。

    他又望了一眼關盼盼,對她的挑戰,安然受之,有些懶散的笑了笑:「我的牌技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純粹看運氣,……今天就捨命相陪一把了!」

    「哈哈,……來來,乾爹,咱們倆一夥兒,把乾娘姨娘她們全都打個落花流水!」

    楊若男一邊收眾人手中牌,晶瑩的玉手洗起牌來極為麻利幹練,一邊嬌哼著說道,語氣極大,再不是輸得可憐兮兮的模樣,面目變化之快,令關盼盼諸女不由好笑。

    「呵呵……好啊,那我可不客氣了,要讓你的幾位姨娘知道,什麼叫引狼入室!」

    蕭月生呵呵笑道。溫潤的目光淡淡掃過眾人,與諸女秋水般的目光相觸。送出一道溫和的笑意。

    她們欲探自己虛實的心思,自是已被他洞悉。心中卻絲毫沒有惡感,反而好感大生,難得她們對謝曉蘭這般關心。

    顧冷琴憂鬱淡雅的氣質依舊,並膝側坐,嬌軀筆挺,越顯得柳腰細細。酥胸高聳,她看著手中的紙牌,細膩雪白的嘴角微抿,蕭月生一看即知,她得了一幅好牌。

    沈三姐拿著紙牌動作極為優雅,卻又不顯做作,她鳳目輕掃。迅速將手中牌看了一遍,隨即扣下,玉臉無喜無憂,平靜無波,蕭月生暗自一笑,喜怒不形於色。這個沈三姐看來心智成熟,情緒操縱自如,只是,離高明還差了一籌。

    崔雪語眉眼含笑,笑吟吟的望著蕭月生,似是勝算已定,只等看這個未來姐夫笑話,而關盼盼則是微蹙著黛眉。輕咬嬌艷的攖唇,見蕭月生望過來,忙將明亮的秋波閃避開去。

    至於楊若男,跟乾爹打牌日久,雖然牌技沒什麼天賦,依舊頗差,但表面功夫卻是極高明的,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她的表情,根本就是迷惑人的。

    謝曉蘭眼神朦朧,白玉一般面龐有兩團紅雲浮動,一直未曾褪去,一看便知她心不在焉。

    蕭月生溫潤的目光一掃之際,便將眾人的神態懼收眼底,平日裡打牌取樂,他是不屑於用神通的,否則,生活豈不太無趣味?!

    「我與乾爹做莊,出牌嘍——!……金華洞元天!」楊若男是輸家,自是先出牌,氣勢非凡的甩出了最小的一張牌。

    「桃源山!」楊若男身側的崔雪語極快脆聲喝道,也是藕臂一掄,玉手用力一甩,乾淨利落,不顧淑女儀態,只可惜毯厚軟,根本甩不出聲響。

    這幅山水牌,是蕭月生取自道家的三十六洞天,再加之四位道君的畫像,湊成了四十張牌,紙牌側邊分別注以阿拉伯數字與洞天名稱,只是喊牌的時候,他們一般都是喊牌上所繪的洞天,很少喊數字。

    這三十六洞天,蕭月生皆去拜訪過,雖未曾有什麼道家高者,卻也不愧洞天福之稱,皆是難得的好景致,便以景入牌,讓眾人體會一番造化神秀。

    蕭月生面帶懶散的微笑,懶懶的盤腿坐著,眾女嬌體的動人幽香不絕於鼻,月白的毯厚軟非常,極是舒適,偶爾端起熱氣騰騰的茶盞微啜一口,或輕靠在謝曉蘭身上,肌膚接觸,更令謝曉蘭意亂情迷,不知東南西北。

    一輪下來,做莊的二人果然成為勝者,令楊若男禁不住笑靨如花,手舞之,足蹈之,樂不可支,乾爹果然天下無敵!

    眾女看著懶洋洋盤膝而坐的蕭也生,出起牌來,也是不緊不慢,絲毫沒有男人金戈鐵馬殺氣,怎麼會不知不覺的就贏了呢?

    拿起雪瓷茶盞潤了潤喉嚨,她們剛才興奮處,不由自主的高聲喝叫,但嗓音圓潤嬌柔,給人的感覺只有舒暢,卻無吵鬧之感。

    三輪下來,蕭月生與楊若男父女二人連莊連勝,其餘諸女皆欠下了三個表演節目,再有兩輪,便得付清,蕭月生頗有些期待,她們可是多才多藝之人,崔雪語擅歌,關盼盼劍舞,沈三姐清舞,顧冷琴竹蕭,皆是一絕。

    眾人漸入佳境,彷彿酒至半酣,沈三姐諸女皆面泛桃紅,粉臉嬌艷,她們早將洞察未來姐夫的心思拋之腦後,爭勝之心越來越強,實在被蕭月生不動聲色間贏得極不服氣。

    「咦?」蕭月生摸完牌,正要出牌,忽然清咦了一聲,斜入眼鬢的眉毛微微一動。

    楊若男探身,隔著乾娘謝曉蘭見到了乾爹的神情,便知定有事發生,忙問:「怎麼了,乾爹?」

    「咱們畫肪來了朋友!」蕭月生將山水紙牌放下,給眾女送去一道稍安勿燥的眼神,緩緩飄浮起身,站直便向外行去。

    沒有僕人隨身,也多有不便,只能親身前往,蕭月生這個現代社會的人,也已經習慣了別人的伺候。

    步履從容。徑直挑簾出了船艙,蕭月生向船頭走去。心神感應下,早已將爬上船頭之景看得清清楚楚。

    畫肪的甲板是由帶著紋路的硬質樟木製成。這些紋路通向船兩邊,像是道道小溪河渠,將落於板上的湖水導出,流向船側,歸於湖中,

    一個渾身濕透之人癱臥於船頭,髮髻已散開。被水糊成一縷一縷,胡亂披散在臉上,將面目覆住,髮絲仍在不斷的往下流水。

    一身黑衣之下,兩手顯得頗為白皙,宛如女子,但其骨節粗大。卻是男人之手,一手伸出,成貓爪般死死抓著船板,另一手按於腰際,兩手俱是筋骨凸顯。

    蕭月生一看即知,此人定是奮力爬行。終於力竭而止,昏迷過去,不必探脈,他便知此人傷勢極重,能夠自水中爬到自己的船上,求生的意志頗為驚人。

    夜風徐來,絲竹之聲,珠圓玉潤歌聲。皆隨風裊裊而來,入眼處燈盞如繁星,一片歌舞昇平的盛世之景。

    蕭月生聽著風聲與歌聲,微一皺眉,目光向***闌珊四方淡淡一掃,心神外放,已知正有四十幾人分成八拔,駕以快舟,隱隱以某一艘畫肪為圓心,向八個方向,不停的在湖面上各艘畫肪中尋找什麼人,所尋目標,怕便是自己腳下之人了!

    只要人還活著,蕭月生便不著急,緩緩走到此人跟前,伸左手向上一吸,水淋淋如落湯雞般的人頓被提起,懸浮於空中。

    蕭月生右掌虛空一拍,「蓬」的一聲,宛如圓月滿弓射出後的弓弦聲,此人身形未動,卻衣衫盡鼓,恍如氣球被充了氣,散亂的長髮雖被水弄得濕透,卻仍飄揚亂舞,一蓬水珠陡然迸射向湖面,如一陣大雨,擊碎了湖面上的皎皎月輪與盞盞明燈。

    如此一來,他身上頭上水跡盡祛,其效果無異於在陽光下曬了三個時辰。

    蕭月生低頭看了一眼長髮停止飄舞,落於身後而顯露出來真容,鼻骨高挺,嘴角的血絲仍未被水沖淨,面色蒼白中透著青色,雙目緊閉,卻氣勢不凡。

    面熟!……好像見過!

    擁有過目不忘之能,蕭月生微一思忖,便想了起來,呵呵,神威堂的堂主孫百威,竟是此人!

    蕭月生雖沒有見過真人,但在情報的畫像中卻見過。

    「呀!乾爹,他怎麼了?」楊若男先他一步,在裡面幫忙將玄紫氈簾挑開,見到乾爹提著一個人走了進來,忙放下氈簾跟在身後,急聲問到。

    「沒事兒,受了點兒內傷,體力枯竭,死不了人!」蕭月生輕巧的笑道,轉身見臨安四花並未花容失色,還算沉靜,不由暗中點了點頭,到底是見過場面的,不會大驚小怪。

    「……姐夫,你這般提著他,……傷勢會不會加重?」崔雪語小心翼翼的問道,她心直口快,見蕭月生一隻手提著人,像是提一隻小雞一般,有些看不過眼,哪有這麼救人?!

    「快些放下來吧,姐夫!」沈三姐亦忍不住嗔道,有些不忍的望向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的孫百威。

    「嗯,好吧。」蕭月生有些苦笑的從善如流,依言將孫百威放到了毯上,動作輕柔,免得惹得她們嗔怒的秋波。

    她們自是不曉得,蕭月生看似以手提著孫百威,卻並未沾到他的衣服,隱隱隔著一小段兒距離,以氣牽引著他,自是不虞震動,不會加重傷勢。

    楊若男好奇上前,按著襦裙極是淑女的蹲下,玉手伸出,探了探仰天躺著的孫百威的脈相,明眸眨了兩眨,抬頭對諸女嬌笑道:「確實沒什麼事,只是受了點兒內傷,靜養一些日子就沒事了!」

    「若男,他便交給你了!」蕭月生一指昏迷中的孫百威,斷然說道,不容楊若男拒絕。

    「好嘞!」楊若男大聲應道,絕美的臉上滿是興奮,他的醫術承自小鳳,對於這等純粹的內傷,自是小菜一碟,有這等大顯身手機會,她自是高興不已。畢竟她仍是少女心性,喜歡炫耀。

    雪白晶瑩的玉指翻飛。眾女一眨眼的功夫,楊若男已經站起。俏生生的小手伸向蕭月生:「乾爹,來粒培元丹。」

    蕭月生毫未遲疑,手中倏然出現一隻碧玉瓶,溫潤的碧光令人觀之心朗,幾隻鏤空花紋出現在瓶壁,極盡精緻玲瓏。不提沈三姐四女,便是心神飄蕩、有些迷迷糊糊的謝曉蘭,看到這隻玉瓶,亦是雙眸放光,露出喜愛之色。

    蕭月生拔開瓶塞,倒立玉瓶,滾出一枚金燦燦拇指大小丹丸。一看即知非是凡俗之物,清香頓時盈滿畫肪,沈三姐諸女聞之頓然心神一清,渾身舒暢難言,即使她們不通醫藥,也明白了此藥之珍貴。

    蕭月生屈指一彈。金丹頓時化為一道金光,射入孫百威恰巧張開的大嘴中,此丹入口即化,自嚥下流入,發生效力。

    「成了!……有這枚培元丹,過兩天,他便會活蹦亂跳了!」楊若男拍了拍晶瑩小手,極是高興。畢竟救人一命的滋味實在美好。

    對於蕭月生能夠這般大方,將珍貴的丹藥毫不猶豫的救人,沈三姐諸女莫不心中感歎,如此胸懷之人,非是常人能及,自己幾人以前著實小瞧了這位未來的姐夫了!

    蕭月生將空空的碧玉瓶遞向冷艷逼人關盼盼,笑道:「你們拿著玩兒吧,若在裡面裝上酒,過幾日便可變成藥酒,你們試試看。」

    「哦——?……這藥酒有什麼用,姐夫?」崔雪語好奇心大盛,急忙問道。

    「沒什麼大用,只是強身健體罷了。」蕭月生輕描淡寫的笑了笑道,左手虛虛一提,臉色已經恢復紅潤的孫百威直直浮起,隨著蕭月生左掌輕翻,向前一推,昏迷的他頓時飄至一張乳白帷幔圍著的香榻上。

    香榻位於仕女屏風之後,站在此處,只能隱隱看到有人影,卻看不清面容。

    只要人救回來了,沈三姐她們便不再感興趣,甚至沒有再去看昏迷中的孫百威一眼,反正她們不通醫術,而且又不認識此人。

    閱歷極豐,看過人生百態、人性醜陋的她們,自是知道全身保命之法,這種受了內傷卻拚死逃命事情最好少沾,做好人,往往是沒什麼好報的。

    熱血心腸一過,她們心中開始惴惴不安,不知道這個未來的姐夫會不會因此而惹下麻煩,恢復打牌時,便再也沒有了那種熱鬧的勁頭。

    該來的終於還是會來,還未打完一輪,畫肪輕輕一震,不是撞倒了什麼,是有別的船靠了上來。

    蕭月生微一皺眉,眸子中淡淡金光微閃,隨即恢復深邃,將手中紙牌放下,虛虛一按,示意眾女不必擔心,看她們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模樣,蕭月生忍不住有些憐惜,畢竟是身無自主之力的女子,即使是花中翹楚、難得的才女,也難免柔弱無助。

    「爾等何人?!」蕭月生挑起玄紫的氈簾,跨出艙外,隨著沉沉的一喝,本是溫和如玉的氣質陡然一變,周圍空氣頓然一窒,隨即變得黏稠,彷彿化成了海水,輕輕晃動。

    眾人彷彿身陷大海洶湧的浪濤中,無力自主,心跳隨著空氣波動而跳動,呼吸也困難,難受至極。

    蕭月生身後,氈簾無風自動,獵獵做響。

    本是標槍般筆直站於船頭的六人忍不住踉踉蹌蹌退後兩步,最後面的差點兒掉到湖水中。

    這六人皆是身形穩健,氣勢端凝,但體形各異,魁梧者有之,靈巧者有之,瘦長者亦有之,令蕭月生忍不住暗中一讚,一看即知,這些人訓練有素,各種類形皆具,彷彿後世的兵種混編,彼此互補。

    明亮的燈籠將六人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此時不論面色是黑是白,臉頰皆泛起兩團胭脂般的紅潤,甚至有兩人口角慢慢湧出鮮血。

    而靠在畫肪船頭一側的快舟上,有兩人亦如標槍般挺立,正目不轉晴的望向這邊。

    「你們是何人,竟敢擅闖此處?!」蕭月生滔天的氣勢驀然一斂,淡淡問道。

    本已緩緩直腰,穩穩站立的六人身體齊齊一晃,不由自主的向前踉蹌行了兩步,亦有踏出三步,撞在前面的同夥。

    他們腳下如醉酒,面色卻皆變得煞白如雪,再無一絲血色,功力弱者,已經不抑制不住,噴出一口熱血,身形委頓,若非身旁同夥相扶,已是癱軟在甲板上。

    蕭月生看上去隨和可親,與人無爭,但對於惹到他的人,他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沒有通報,不先聲打招呼,便擅自踏上自己的畫肪,如此輕懲,已是看在艙內臨安四花在,心慈手軟了一回,不然,早就一揮袖,讓他們下湖去與魚為伴了。

    六人之中站在中間,身材中等微胖,一臉笑呵呵,圓圓的胖臉一團和氣的中年人忙拱手恭聲說道:「有擾了,在下等是傲天幫的弟子,擅自登船,望先生海涵,……不知先生是否見到一名黑衣人?」

    「什麼黑衣人白衣人!……傲天幫的威風倒是越來越強了!「蕭月生臉沉似鐵,眉頭微微一皺,目光如刃,冷冷掃向六人,口中亦是吐語如冰珠。

    被蕭月生冷冷的目光一望,竭力穩穩站住的六人頓覺身陷寒窟,冰寒徹骨,血液似乎都被凝固。

    好在蕭月生並無殺心,氣勢稍放便收,幾局話間,這六人已經無法穩穩站立,除了站在中間,剛才說話的中年人,其餘諸人,皆要相互攙扶,方才不致癱軟。

    「既是如此,那小人便先告退了,唐突打擾之罪,先生勿怪!」那中年人眼中精芒一閃,宛如電光一道,卻只是一瞬間,隨即又恢復了笑呵呵的和善模樣,沖蕭月生拱了拱手,便要離開。

    蕭月生淡淡的點頭,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轉身挑起玄紫的氈簾,進了艙內,心中卻暗讚了一聲,此人能忍辱,知進退,倒是一位梟雄心性,難得難得!傲天幫還是有些人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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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1 22:54: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200章 殺意
    「乾爹,嘻嘻,他們就這麼走了?!」楊若男就站在艙門口,蕭月生乍一掀簾進入,便被她堵住,嘻嘻笑道。

    「走了!」蕭月生邊往裡走,口中簡潔的回答,對正裊裊娜娜的站著望向自己的諸女笑了笑,渾身的氣質又變回了溫潤如玉,隨和如春風,與剛才沖天的氣勢宛如兩人,無怪乎楊若男玉臉變化之快之自如,確實是得自他的影響。

    臨安四花都吁了口氣,雖然自從見到謝曉蘭,她們未再回去閣館,一直呆在臨湖居,但消息並不閉塞,楊若男的消息可是靈通得很,外面的紛亂的臨安一絲一動,皆能傳入她們耳中,對於傲天幫,自是知道他們的份量。

    「他們就這麼走了,不進來搜搜?」楊若男跟在乾爹身後,櫻桃小口微撅,有些失望的問道。

    蕭月生知道她躍躍欲試之心,一旦那些人進來,她定會要他們一個個難堪,願望落了空,便如失去了一件好玩具,便有些不高興。

    「放心吧,他們不會死心的!」蕭月生沒好氣的回頭瞪了她一眼,轉身掃了一眼諸女堆雲翠霧般的鬢髮,溫和的問道:「鎮神簪大夥兒都帶在身上吧?」

    「戴著呢!謝姐姐非要我們一直戴著!」崔雪語反應敏捷,嬌俏的回答,指了指烏黑發亮的鬢髮,一隻碧玉簪,一隻金步搖,明媚的雙眸望著他,以眼相詢其原因。

    蕭月生點點頭,一邊朝仕女屏風後的香榻邊走,一邊輕描淡寫的說道:「待會兒可能有人過來找麻煩,若男與曉蘭注意護著大家,別被碰著傷著。」

    本有些像蔫了的一朵花似的楊若男彷彿又被澆了一盆水,頓時精神煥發,神采飛揚,拍了拍高聳的胸脯。嬌聲道:「放心吧,乾爹,有若男出馬,再有鎮神簪護著,姨娘她們什麼也不怕!」

    蕭月生哼了一聲,並未反駁,楊若男雖然年紀輕輕,看著不甚牢靠。其實本領極為高明,不輸於經過無數生死磨煉的謝曉蘭。

    來到孫百威躺著的香榻跟前,蕭月生手中驀然出現一隻掌心大小的玉珮,成橢圓形,碧綠瑩瑩,看其光澤明亮而溫潤,便知不是凡物。

    蕭月生食指在空中劃了幾個別人不懂的字,玉珮慢慢自他手心浮起,緩緩飄至酣然入夢般的孫百威枕邊。

    臨安四花她們雖覺驚奇,卻並未大驚小怪。畢竟在這位未來姐夫身上見到的異事已經不少,不差這一件。

    ※※※※※※

    夜涼如水、***闌珊的西湖,一般小舟靜悄悄的在光暗之間穿梭,絲竹之聲與美妙的歌聲不絕於耳。舟楫划水的嘩嘩聲頗有節奏,快舟上的氣氛卻壓抑得令人窒息。

    「奶奶,真邪乎!」小舟上一聲粗獷的抱怨聲驀然響起,聲音沙啞,極為突兀,將船上之人驚了一顫,卻也將壓抑的氣息破去,眾人的呼吸順暢了許多。

    「噓——!老方,小點兒聲!」年輕的聲音略帶幾分輕浮,忙不迭的讓他降低音量。

    在若明若暗的晚風中,一個身形瘦小的年輕人此時正坐於船頭,縮著脖子,豎著指頭,對身旁面目粗獷的中年人大是不滿。他臉龐瘦窄,雙眼卻精亮如燈。

    「看把你嚇得,小楊啊,你的膽子比老鼠的還小!」那粗獷男子冷冷哼了一聲,聲音裡充滿了不屑。

    「你的膽子大,剛才幹嘛不衝上去?!」那姓楊的瘦小年輕人冷哼一聲,亦是帶著不屑的語氣。

    「行了,別吵了!」兩人對面坐著的男子上身筆直,氣勢厚沉,夜色中目光灼灼如明燭,沉聲將兩人喝止住。

    兩人都趕緊閉上了嘴,對面坐著的,雖然不是六個人的首領,但其性格穩重苛狠,他們二人加在一起,也無法敵得過他的鐵掌,且行事想來狠辣,殺人無數,自然帶著一股懾人的煞氣。

    盤膝坐於小船中央的,便是剛才與蕭月生說話的中年人,圓圓的面龐,看起來頗有喜意,使人一見便心生親近。

    此時的他,和氣的笑容沉斂,本有些可樂的圓臉上透著嚴肅,也頗有威嚴,令人不敢放肆。

    「堂主,剛才那究竟是什麼人?」那瘦小的楊姓青年輕聲問道,似是在說悄悄話,生怕別人聽到了。

    在這一撥人中,他的輕功最高,但內功卻是最低,所受震懾最強,深深的恐懼已經攫住了他的心神,說話小心翼翼,生怕遠處那乳白眩目的畫舫能夠聽到。

    其餘人都豎起了耳朵,顯然好奇的很。

    那圓圓的臉龐,沉著臉的堂主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沉吟了一番,小舟快速穿梭,燈光明暗不定,將他的臉照得陰暗變幻,他心中矛盾,不能確定。

    最終,他深深歎息了一聲,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唉——!待會兒問問幫主吧。」

    「小生真是懷疑,那究竟是不是人,剛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夢耶?真耶?」圓臉的堂主身旁,是一位面目清秀,目光清朗的書生打扮中年人,搖頭晃腦將此話說出,帶著一股子酸氣。

    但周圍之人卻無人取笑於他。

    這位楚副堂主可謂是大智若愚,平日裡雖然一身酸氣,像是個死讀書,讀死書的書獃子,身體亦似弱不禁風,一吹便走,但其人胸中有丘壑,詭計多端,往往算計人於無形,若其是取笑他,必定會不知不覺中吃個苦頭。

    坐於堂主另一側的,是一位身形魁梧,表情木鈉的光頭和尚,燈光輝映下,其光亮絲毫不比周圍的燈籠差,卻是因他喜歡在頭上抹油,滋潤頭皮。

    他不言不語,卻將蒲扇般的大手伸到僧衣裡,取出一隻瓷瓶,倒出幾枚丹藥,他的胳膊又粗又長。只是伸出去,身體不動,便將丹藥依次遞給眾人。

    無人拒絕,包括堂主都服下丹藥,吐納療傷,小舟內一時又恢復了安靜。

    「***,知道了,我知道他是誰了!」老方粗獷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又是突兀之極,讓正凝神療傷的眾人不由皺眉,卻並未太過生氣,他就這麼個一驚一乍的性子,相處日久,已經習慣了。

    「是誰是誰?」他身側的楊姓青年忙追問。

    瞑目療傷的眾人紛紛睜目,盯著老方眉須濃密、頗為粗獷的大臉,催促他快說。

    「嗯,不知大伙聽沒聽過臨湖居?」老方是個人來瘋,見這麼多人盯著自己,道道目光似能給自己以能量。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充溢於懷,挺了挺胸膛,高昂起頭顱,得意洋洋的問道。

    「臨湖居,好像聽說過!」小楊急忙接口,示意他快些往下說,他的性子與他的輕功一般,浮得厲害,講究個「快」字。

    眾人也都露了沉思之色,似有所動。

    「看來我們這次真的撞到鬼了!」楚副堂主喃喃低語,與堂主對視了一眼,明暗的燈光中,兩人各自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慶幸。

    「臨湖居?什麼方?」小楊聒著臉,探著身子追問道。

    他油亮的目光見到周圍諸人略有所悟的神態,心中頗有些羞愧,看來自己太過孤陋寡聞了,但自己不懂就問,反正自己最年輕,他們恥笑幾句,自己也不在乎!

    只是現在沒有人再有心思笑他,或低著頭沉思,或抬頭怔怔的看著周圍穿過的畫舫。或興奮,或慶幸,各自的表情不一而足。

    「臨湖居……果然是臨湖居……怪不得,怪不得!」小楊身側的中年男子鐵掌厲害,此時喃喃低語,全沒了剛才喝叱時的威嚴。

    見一向沉穩的鄭大哥刻板的臉上神情迷茫,小楊更是心焦火燎,彷彿有一隻小手在不停撓著自己的心窩,忙自老方那裡轉向鄭大哥,熱切的問道:「鄭大哥,臨湖居是哪裡啊?」

    老方忙搶先一步說道:「呵呵,在臨安城的道上人,不知道臨湖居的,可是少見的很吶!」

    見到小楊的怒目而視,老方更覺得得意,卻也知道不能將他徹底惹惱,忙笑道:「不過小楊你來這裡不久,也難怪不知。」

    「快說!」小楊冷冷的瞪著他。

    「呵呵,年輕人,脾氣總是這麼急!」老方大手撫了撫濃密的長髯,不是不慢的又拿捏了一句,忙接著說道:「臨湖居可是咱們臨安城一處最神秘之,比皇宮大內還要神秘幾分!」

    「哦?」小楊頓時雙目一亮,往前探了探身子,顯然老方的話惹起了他的興趣。

    「其實,當初臨安道上的人都知道,南山幫對臨安城各幫派發佈過一條戒令,任何黑道中人,不能靠近西山臨湖居方圓十里。」老方見堂主他們也望向自己,不由精神一振,粗獷的聲音透著興奮之意,對小楊說道:「知道為什麼吧?」

    「為什麼?」小楊目光炯炯望著他。

    「因為臨湖居是惹不得的!」老方大手又摸了摸自己濃密的長髯,瞪著眼睛,重重說道。

    「為什麼惹不得?」小楊更好奇,聲音也不再那般小心翼翼了,聲調漸高,對老方慢條斯理、一點一點兒擠羊奶般的說話方式深惡痛絕,恨不能將他的嘴撬開。

    「唉!究竟為什麼惹不得,很少有人知道,只知道臨安城道上的人必須遵從無違,否則,以前的南山幫便會追殺……估計是南山幫的什麼人吧……」

    老方說著說著,忽然有些出神,對於大多數人的這個猜測,他已不是那般自信了,剛才見識到了那人的可怖,他陡然明白了幾分,究竟為何南山幫有那條戒令了!

    其實,倒不是南山幫幫主宋思飛心計高明,故意弄成一幅假像,好像他們在保護臨湖居一般,如此做,而是不得不為之。

    蕭月生曾將南山幫狠狠修理了一通,殺了不少人,並放下話,若有人前來臨湖居尋釁滋事,便拿南山幫是問。

    見識了蕭月生的狠辣與強大,宋思飛感覺出自己的渺小與無助。畏懼異常,唯有屈服。

    別無他途之下,南山幫便通告臨安幫派,絕不准靠近臨湖居方圓十里之內,違者則是與整個南山幫為敵,殺無赦!

    沒想到卻歪打正著,讓人以為臨湖居是南山幫的親朋好友一類。

    「臨湖居是一個門派嗎?」小楊將正在沉思的眾人驚醒,仍舊一臉好奇。想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

    「呵呵,小楊問得古怪!」楚副堂主呵呵輕笑,明暗的燈光中,雖已屆中年,卻依舊帶著俊逸,他向西指了指,對小楊說道:「你且放眼望去……小楊,那邊山坡看到否?」

    小楊扶著船頭轉身,順著副堂主手指的方向望去。即使明月在天,如掛玉輪,銀輝遍灑,仍舊看不到什麼。

    見小楊搖頭。楚副堂主又是呵呵一笑,書卷氣極濃的搖了搖頭:「小楊,你內功太差,尚須苦練!……那邊山坡之坡頂,有一處別墅,便是臨湖居所在,非是幫派,僅一居處爾。」

    「哦,那臨湖居有根多高手?」小楊點點頭,不禁又問。

    「這個……虛實尚待察,看剛才那人的武功,楚某估計,定是宋思飛吃了點兒苦頭,便不想招惹他吧。」

    楚副堂主頗是和氣,極是耐心,絲毫沒因問題太簡單而不耐,摸了摸頜下三縷清須,他說話的方式變回了正常。不再那般酸氣十足,漫聲說道:「……憑當初南山幫的厲害,估計下定決心殺進臨湖居不是不可能,但就怕殺虎不成,後患無窮,所以宋思飛才忍著他吧,唉……說不定,南山幫一夜間的灰飛煙滅,與這個臨湖居還頗有干係呢……」

    眾人也只是一聽,沒有當真,自是不知這位楚副堂主的敏銳心思,其猜測與事實已幾乎相符。

    ※※※※※※

    蕭月生讓眾女都戴上了鎮神簪,後來想了想,不太放心,又取出了墨玉護心鐲,每人一隻戴到皓腕上。

    他雖對自己的武功自信,但深知世事無常,總有個萬一,謹慎一些,多一層保護總是好的。

    「乾爹,你不會是嚇到他們了吧?」楊若男放下茶盞,探身望了望窗口,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眾女也都有些不自在,現在她們團坐於一起,只是喝著關盼盼親手煮的茶,楊若男本想讓大夥兒再吃些點心,以使自己更有勁兒,打起架來不手軟,卻被蕭月生制止。

    「他們的膽子不會那麼小。」他淡淡一笑,雙眸深邃溫潤依舊,心中卻是殺機大盛。

    蕭月生心下已決,若是傲天幫再不知好歹,便不會再跟他們客氣,小玉的清秘閣業已弄清楚,傲天幫確實是城外的薩滿教所扶持,自己沒找上門去,便已是寬容得很了,他們自己要投獄之門,那也只有成全他們!

    神念感應之下,已發覺二十幾條小舟快船漸漸靠近,將附近的畫舫或軟或硬的趕走,二十幾條小舟距畫舫十丈遠處慢慢合圍,將自己的畫舫包圍,卻悄無聲息。

    臨湖居這艘乳白的畫舫靜靜飄蕩在湖面上,顯得孤孤零零,周圍的畫舫離去,並未讓附近的湖面發暗,反而越發明亮,每條小船皆配以熊熊燃燒的火把,將周圍變得恍如白晝。

    歌聲與絲竹之聲漸遠,若有若無,夜風越發寒冷。

    看到這麼多船,這麼多人,場面太大,周圍本欲看熱鬧的畫舫紛紛離去,剩下的熱血之人極少,但畢竟有藝高人膽大之人的存在。

    這麼多條小船當中只有一艘畫舫,距蕭月生的畫舫不遠,雖不如臨湖居畫舫的典雅與氣派,卻也不顯寒酸,頗具威勢。

    畫舫之上,兩名身材高大,體形魁梧之人高舉著熊熊的火把,夜風反而助長了火勢,「啪啪」的松脂燃燒聲時而響起,兩人卻如雕塑,面無表情。

    在他們之前,則立著三個人,幫主鄭公權一襲黑衫,熊熊火光下,面色有些蒼白,身側站著的,則是一身青衫的顧長老與一身羊皮襖的羅長老。三人站在夜風中,氣勢凜然,望著隨風輕蕩的乳白畫舫。

    「呵呵,顧長老,這艘畫舫確實不錯!」鄭公權芥白的臉龐顏,轉頭呵呵一笑,指了指臨湖居的畫舫,聲音略有些沙啞,中氣不足,顯然是身負內傷。

    「不錯!這艘畫舫正配得上幫主。」顧長老撫了撫頜下清須,藹然一笑,迎合了一下幫主。

    另一側的羅長老深陷的眼珠轉了轉,有些不以為然,玩物喪志,這些精緻的東西,只會讓人的鬥志消磨掉。

    他輕咳了一聲,微褐的眼中精芒一閃,打量了一下不遠處的畫舫,以僵硬的聲調問道:「幫主,這就是臨湖居的畫舫?」

    鄭公權有些凝重的點點頭:「嗯,應該是吧……雖說仿製這種畫舫的人很多,但據剛才孫堂主所說。他們遇到的,怕就是真主兒!」

    他緊了緊黑綢衣衫,他受陰寒內力所傷,這股內力陰毒無比,他根本沒有時間療傷,只能以丹藥壓制,事關葵花寶典的得失,有傷也顧不得了。

    「幫主……」顧長老打量了一下四周,幫內的兄弟已是準備周全,舉著火把的小船已經將臨湖居的畫舫圍得密不透風。插翅難逃,但他心中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有些心驚肉跳。

    鄭公權面色蒼白,但一雙眸子卻精光閃閃,灼灼逼人,見到了顧長老清矍臉上的猶豫,他歎息一聲:「唉!顧長老,按孫百威逃跑的方向,就是逃向這裡。我們的人搜了這麼長時間,毫無結果,估計是躲到船上了,而這艘畫舫,怕就是他的藏身之所!」

    顧長老閉上了嘴,不再多言,他知道幫主對葵花寶典必得之心,自己再勸,也是無用,反而惹他煩。

    「傲天幫幫主鄭公權在此,煩請畫舫主人出來一見!」顧長老向前一步,站在船頭,揚聲緩緩說道,以鄭公權的口吻,從容透著一股自信。

    聲音掠過湖面,裊裊不散,餘音繚繞,蓋過了若隱若現的絲竹之聲與清脆的歌聲,顯示出了一身精湛的內力。

    見到幫主的內傷頗重,他自是代勞,羅長老性子不細,動手打人是一位高手,替人著想,卻是一竅不通的。

    「嚇嚇,傲天幫,好大的排場!」清朗的聲音自畫舫中傳出,如鍾磐清鳴,天間恍然一亮,驅走了黑暗。

    玄紫的氈簾無風自動,飄然而起,似有一隻無形的手提著。蕭月生攜著謝曉蘭的手,領著楊若男與沈三姐她們緩緩自船內踱出,嘴中冷冷笑道,嘴笑微撇,眼中滿是譏誚。

    正圍在畫舫周圍的傲天幫幫眾只覺眼前一亮,頗有目眩之感,乳白畫舫之上,在密集的燈籠中,船板上站著的諸女皆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們何曾見過如此美色,臨安四花艷冠臨安,而楊若男與謝曉蘭的姿色更在其上。

    夜風徐來,她們衣袂飄動,身姿曼妙綽約,彷彿天上下凡的仙女,直欲將這些凡人們的魂魄勾走,便是身為幫主的鄭公權,亦目光發直,失了常態。

    「咳咳!」顧長老清矍的面容陡然蒼白,忙輕咳了兩聲,提醒幫主回神。

    他在蕭月生乍出船艙之際,頓覺一股寒意自後椎升起,直串三關,入了玉枕,危險的感覺恍如驚濤撲面。

    鄭公權武功雖是不次於顧長老,但他內傷極重,內力十損五六,感覺也變得遲鈍許多,被輕咳聲驚醒,見到蕭月生瀟灑的站在夜風中,神態輕鬆裕如,滿臉冷笑,不由收起綺思,仔細打量。

    「閣下可是臨湖居之人?」鄭公權並未發覺異樣,若非前來稟報的堂主是他的心腹愛將,此時定會認為他在誇大,被六大絕色傾城的美女簇擁的男子,實在平常的很,彷彿不會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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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1 22:55: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201章 滅幫
    「哼,倒有些眼光。」蕭月生見到眾人投向自己周圍美女的如饑似渴的目光,心中頗有不爽,說話毫不客氣,雖似漫聲低語,卻清晰在湖面上傳蕩,凝而不散,圍著的傲天幫眾人只覺如在耳邊說話。

    顧長老警惕心大起,被一群人圍得嚴嚴實實,此人不僅未露絲毫驚慌,反而滿臉譏誚,語氣不善,彷彿要激怒自己一般,一定有古怪!否則不可能這般有恃無恐,而且,聽其說話的聲音,其功力確實不俗,可得小心!

    只是開弓便無回頭箭,如今興師動眾,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容不得再猶豫了,顧長老看了一眼幫主,見他點點頭,便迎著夜風,拱了拱手,高聲繼續問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他一身青衫,面容清矍,聲音平和,舉止之間,頗有文雅之氣度,令人難生惡感。

    蕭月生一身雪白貉裘,在周圍燈籠的紅光中,微閃著銀芒,宛如披著白雪,令其臉龐更加白淨了幾分,顯出幾分雍容華貴的氣度。

    他負手站在船頭,臉上有些不耐,要打便打唄,幹嘛還要唧唧歪歪個不停,太不爽利!

    「在下蕭月生,到底何事?快說……今晚月色正美,沒時間陪你們說廢話!」蕭月生沒好氣的叱了一聲,面容微微沉凝,凝重的氣勢緩緩自他周圍生成,蔓延,彷彿波紋般擴向四周。

    傲天幫之人無愧於其幫名,個個皆帶著傲氣,自覺傲天幫便是天下第一大幫,無人敢惹,這種百戰百勝形成的自傲,已近乎自大,聽到蕭月生如此說話,頓時鼓噪起來,叫罵聲不絕於耳。若非幫紀森嚴,早就恨不得撲了上去。

    蕭月生負手而立,搖了搖頭,腳下不丁不八的站穩,轉頭對楊若男與謝曉蘭諸女嗤的一笑:「一群烏合之眾!」

    他雖是低低嗤笑,似是低聲與身著雪裘、身披貉裘披風、宛如冰雪中人一般的諸女說笑,但笑聲與話語卻清晰無遺的在眾人耳邊響起,看似不小心,又像似故意而為之。

    顧長老固然修養極佳,雖生怒氣,卻並未失去理智,但羅長老卻是火爆的脾氣,一向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何曾聽過如此逆言,登時大怒,一股無名之火猛的自心中竄起,化為岩漿般迸出。

    他深陷的雙目陡然射出精芒,亮如刀光,指著悠然而笑的蕭月生,暴喝一聲:「咄!大膽!」

    暴喝聲宛如天空雷聲炸響,化作無形的勁力。頓將周圍幫眾鼓噪的聲音壓下,蘊著怒意與殺氣,直衝蕭月生而去。

    楊若男諸女頭頂碧玉簪皆微微一閃,將炸雷般的怒喝化去,並未受驚,楊若男與謝曉蘭內功精奇,對其聲音視若夜風,但沈三姐四人不通內功,若非有鎮神簪,卻要受一番苦頭了。

    蕭月生心中實在不耐。對剛才的大喝也有些反感,看也不看羅長老一眼,彷彿沒有這個人的存在,看了看天上,沖顧長老與鄭公權搖了搖頭,長歎一聲,道:「唉……我說,你們究竟欲為何事?有、有話快放!」

    蕭月生考慮到臨安四花在身後,不欲污她們清耳,便將不雅之辭換去。

    「蕭先生是否見到一位黑衣受傷人?」顧長老仍舊不溫不火,甚是和氣的揚聲問道,將聲音緩緩傳了過去。

    「沒有!」蕭月生斷然否認,說起謊來,絲毫不猶豫,足可以假亂真,讓在身後的臨安四花呆了一呆。

    她們彼此對望了一眼,驚異與古怪之色掩飾不去,她們原本以為,這個未來的姐夫應該自重身份,面對傲天幫的盤問,會坦然承認有黑衣人的存在,然後再擺出強硬的態度,以正人君子之心,俠義之懷,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欺受傷之人,是要路見不平的!

    卻沒想到,姐夫竟是一口否認!看他竟撒起謊來,臉不紅,耳不赤,實在不合他的形象。

    「沒有?」顧長老仍舊帶幫主說話,微皺了皺眉,手捋頜下清須,緩緩說道:「這就不對了,我幫中有堂主親眼所,那人爬上了這艘畫舫,好漢做事敢作敢當,蕭先生既然救了人,又何必否認,以謊言相欺?!」

    此話為虛,他身為傲天幫的智囊,自是頗精以無化有的羅織手段,到了現在,只能將黑的說成白的了。

    他身旁的鄭公權面色蒼白依舊,卻露出了幾絲笑容,顯然對顧長老的話頗是滿意,這樣,便師出有名。

    蕭月生淡淡笑了笑,負手在船頭踱了兩步,又踱了兩步,搖頭呵呵笑了起來:「呵呵,你們真是無理取鬧!怕是你的那位堂主耳鳴眼花,看錯了吧,我勸各位,速速離去,莫再擾在下的興致,莫要惹我不高興!」

    「顧長老,何必與這不識好歹的小子廢話!動手便是了!殺了男的,搶了女的!」不僅是蕭月生不耐,便是一旁狠狠瞪著蕭月生的羅長老也大感不耐,不耐煩的狠狠說道。

    他心中實在不解,要打便打吧,囉囉唆唆這麼一大堆廢話,究竟有什麼用!

    這位顧長老是讀過書的人,深受儒家「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貝士氣不盛」之熏陶,開打之前,都要將道理擺明,佔在上風,明明是黑幫廝殺,卻弄得像是興仁義之師一般,並非是他迂腐,卻是大具深意,只是外人不明罷了。

    而這次,卻是施的緩兵之計。

    「嗯。」顧長老州要低聲勸羅長老,卻聽羅長老陡然悶哼了一聲,馬上以手摀住了大嘴,表情微帶著扭曲,雖是強撐著,卻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痛苦之色。

    「怎麼了,老羅?」顧長老一驚,急忙問,便要上前抓住他的手,看情形。

    周圍諸人都在怒目而視神態瀟灑的蕭月生,他悠然負手。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直若無人,對於他們來說,即使痛哭,也遠不如這般無視更令他們生氣。

    鄭公權緊抿著薄薄的嘴唇,嘴角兩側皺紋如刀刻。

    他冷冷望了一眼不遠處的蕭月生,然後轉身觀看羅長老,心中卻凜然惕惕。顧長老與羅長老隔著自己,所以沒有看清,他卻有模模糊糊的感覺,一道勁風自對面射來,快逾閃電,直接擊中了羅長老,無聲無息,亦躲無可躲,實在詭異的很。

    羅長老面色微紫,其實是他紅臉。因為他的臉色本就被太陽曬得通紅。一旦紅起臉來,便呈紫色。

    「卟」的一聲,他撥開顧長老伸過來的手,朝著腳下吐了一口,熊熊火把照耀下,是一灘鮮血夾雜著兩顆大牙落在船板上。

    顧長老有些不信自己的眼睛,忙抬頭望向羅長老,卻見他通紅的嘴唇裡,兩顆門牙已消失不見。

    「媽的!」羅長老骨子裡的凶性頓被撩撥了起來,不但沒害怕,反而怒不可遏,微褐的眼睛死死瞪著一臉淡然微笑的蕭月生,殺氣洶洶,直欲噬人。

    「哼,你若再罵一句,我便斷你兩顆牙!你可一試!」蕭月生仍是淡笑,一拂裘袖,湃亻風寒劍,微微一掃,便令人凜然心寒,加之淡然而冷漠的聲音,更是寒氣森然。周圍本是噪動的眾人,忽然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

    蕭月生面如沉水,待眾人靜然不語,突然哼了一句,淡淡的笑容緩緩出現:「呵呵,一個蒙古韃子,竟也敢來中原放肆,莫非欺我中原無人嗎?」

    他曾潛入蒙古兵營中,仔細辨別哪裡是千夫長,萬夫長,然後誅之,對於蒙古人的相貌特徵,自是記憶猶新,一看對面的羅長老,即使沒從清秘閣中得到消息,也能看出此人是蒙古人。

    此句一出,頓然一片嘩然,被蕭月生氣勢所懾的眾人皆驚訝的叫著轉向嘴唇帶血的羅長老。

    蒙古人,這可是一個敏感的字眼兒,對於蒙古的痛懼,宋朝百姓們是恨之入骨。

    一百多年前的一代奇才蕭峰,身為丐幫之主,英風蓋世,卻只因他有遼人血統,就不得不卸下幫主之位,可見百姓對外敵之恨,甚至達到了不分青紅皂白之境,猶如後世中,國人對日本人的仇恨,已是深入骨子裡,難以說得清。

    「休得胡說!」顧長老忙大聲喝道,本是清矍的臉上一片鐵青,心下暗暗吃驚。

    蕭月生負手而立,插了搖頭,又是呵呵一笑,在西湖之上傳盪開來,盤旋迴繞,裊裊不絕:「呵呵,有意思,竟不敢承認自己是哪國人,真是古今少見的無恥啊!」

    「咄!小輩大膽!」羅長老臉色發紫,火爆的脾氣再難壓制,猛然暴喝,宛如炸雷,失去的兩顆門牙,並未影響他說話,狠狠瞪著燈籠紅光中笑吟吟負手而立的蕭月生,沉聲喝道:「老夫是蒙古人又如何!」

    蕭月生輕一撫掌,呵呵長笑了一聲:「好,好,……即是蒙古人,為何竟要來此?莫不是刺探軍情?如此用心險惡,人人得而誅之!而傲天幫藏污納垢,更是令人齒寒!也莫怪蕭某辣手了!」

    羅長老說完之後,心中即已後悔,只是說話如潑水,後悔無用,便只是冷冷瞪著蕭月生,只待幫主一聲令下,便要好好收拾這個尖牙利齒的臭小子,若是目光能殺人,蕭月生早已千死萬死了。

    聽到羅長老的話,顧長老頓時心中一沉,大叫不妙,看到周圍幫眾投過來的懷疑猜忌的目光,忙高聲笑道:「呵呵,先生的挑撥太過拙劣,難動我等之心,羅長老雖是蒙古人,但他受幫主大恩,此投身以報,為我們傲天幫的壯大立下汗馬功勞,豈容你一句話便將其抹殺?!」

    他們正在鬥嘴之時,在蕭月生嘴角噙出一絲微笑之際,一艘小舟快如奔馬,掠著湖面而至,來到鄭公權三人所在畫舫。

    小舟之上,三人面容相似的乾瘦中年人身穿鶴氅,懶懶盤坐,小舟乍靠畫舫,三人頓時化為瘦鶴,單腿一蹬,飄飄而起。鶴氅飄動,若羽若毛般緩緩落至鄭公權身後,卻一言不發。

    鄭公權回身微一頜首,便算打過招呼,神色慢慢變得鎮定,微笑著看顧長老與對手打舌戰。

    顧長老此時已放棄了明正言順的打算,眼看著對方更加狡猾,再說下去,反而不利於己方,於是沖幫主鄭公權點了點頭。

    鄭公權會意,轉身對定定站在身後的三人拱手道:「三位前輩,有勞了!」

    他們三人亦不多言,三人同時點點頭,動作一致,宛如一人。

    這三人頭上彷彿戴著面具,面部肌肉僵化,紋絲不動,眼珠亦是定定不動,宛如殭屍,在跳動的火光下,有些嚇人。

    蕭月生對鄭公權他們的一舉一動皆洞若觀火,不由哂然一笑。心中倒有些期待,看來他們三人是鄭公權請來的高手,應該有幾把刷子,不知道武功究竟高到何種程度,是否能夠達到一流高手的水準。

    那三人齊齊抬頭,整齊劃一望了負手哂笑的蕭月生一眼,身形一動,如紙鳶般緩緩自畫舫上斜向上飄出,動作極是飄逸。

    三人在空中互相對了一掌,登時借力。直接跨過湖面,躍至蕭月生畫舫跟前。

    「呵呵……」蕭月生搖頭大笑一聲,未待身後的臨安四花嬌容色變,貉裘窄袖便輕輕向外一拂,彷彿只是驅走飛蟲,漫不經心。

    隨著蕭月生的裘袖一拂,本是欲要降落到乳白畫舫上的三人頓如斷線之風箏,以比來時更要快幾分的速度跌出,劃出三道直線。準確的落到了鄭公權三人的腳前。

    「咚」的一聲,頗是整齊,彷彿三人同時落,分毫不差,整個畫舫也一顫,湖面蕩出一道道波紋。

    「呵呵,這種貨色,莫要拿出來丟人!」蕭月生有些不屑搖了搖頭,嘴下毫不留情,臉上仍舊掛著淡淡的微笑。

    但在對面眾人的眼中,在泛紅的燈籠光芒下,他的笑容卻充滿著傷人自尊的蔑視。

    「媽的,這小子好狂!做了他!」

    「這三個都是什麼人吶?!……怎麼這麼不濟事?!」

    「這小子好厲害,碰上硬碴了!」

    傲天幫雖是幫規嚴明,但畢竟不是軍隊,這麼七嘴八舌的議論並未被嚴禁,反而可增幾分血性與士氣。

    任由手下幫眾們的怒目而視與嘈雜,鄭公權三人顧不得他們,忙察看腳下的三人,心中猶有幾分不真實之感,這與自己想像的結果實在差得太遠,超出想像之外。

    倒在上的三人仰天而躺,卻又無力動彈,枯木般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他們面皮赤紅,羞憤欲絕,恨不能馬上翻下跳下畫舫,鑽進湖水裡,不再出來。

    一向自視極高,兄弟三人合璧,定可打遍天下無敵手,打死他們,也沒想到,自己三人竟會不敵一招,赫赫威名,頓如流水逝去,頭腦漸漸變得一片空白,灰心若死。

    「葛兄……?」鄭公權手掌在他們眼前擺了擺,見他們眼珠隨之滾動,方才舒了口氣,看他們的樣子,還以為已經斷氣了。

    他將手掌貼於他們胸前膻中,微一探察,卻束手無策,明知道他們是被點了穴道,卻無法解開,即使是用最強橫的方法,輸入內氣衝穴,亦毫無作用,彷彿有幾數氣團散佈於他們經脈之內,不停的吞噬著輸入的真氣。

    鄭公權無奈起身,衝著顧長老與羅長老搖了搖頭,示意無計可施,令他們心中驚駭如濤。

    這葛氏三傑的厲害,他們再清楚不過,極為服氣,三人是一胎所生,心靈相通,三人聯手,足抵得上十個人,而且他們三兄弟,不管對敵多少,皆是同進同退,顧長老與羅長老自忖與幫主三人合手,絕非葛氏三傑的對手。

    本想給對方來個下馬威,一戰而擒,沒想到,竟然是這般棘手,這次,真的是撞到了鐵板上了,臨湖居能有如斯威名,絕非僥倖!

    「若再沒有什麼高手,在下便要先行告辭了!」蕭月生有些不耐煩的語氣,他心中抱著戲虐之念,笑吟吟的望著他們,想見識一下還有何手段。

    「呵呵,先生的武功高明,佩服!既然如此,我等只能以多人應戰了!」

    顧長老目光離開腳下仰天躺著的葛氏三傑,撫了撫頜下清須。仰天呵呵一笑,神態自若,絲毫沒有慚愧之意,反而說得冠冕堂皇,其臉皮之厚,笑裡藏刀的能力,倒讓蕭月生有些刮目相者。

    「呵呵……你們既要以多欺少。那別怪在下手狠,可要小心!」

    蕭月生亦是來個笑裡藏刀,笑吟吟的回答,彷彿話著家常,絲毫無法令人感覺到殺氣。

    鄭公權左胳膊一舉,大拇指倒下,只張著四指,向蕭月生方向一按,隨之四艘小舟自畫舫兩側衝出,舟上並無火把。但在周圍熊熊火光中,卻清晰的疾衝向蕭月生所在乳白畫舫,宛如四支利箭,義無反顧。

    「前進一丈!」顧長老看著那四條小舟靠近了乳白畫舫。忙伸手沉喝了一聲。

    頓時划水聲紛紛響起,周圍的小舟整齊靠近十米,包圍圈更加緊密,散發出窒人的氣息。

    熊能的火把之下,一直靜靜不動的諸女更加皓潔如月,裘白勝雪,令小舟上的幫眾們心醉不已,無暇去理會靠近畫舫的四艘小舟。

    小舟上除了一名划舟者,各站著四人,皆著玄衫。身形參差不齊,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不一而足。

    唯有一點兒相同,便是沉寂,他們身上透著一股死氣,彷彿行將就木的老者,亦如禪心寂然的老僧,身形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只是望著蕭月生。

    將要靠近乳白畫舫,各自小舟上四人沖天而起,無聲無息分成四個方向,躍向蕭月生的畫舫。

    蕭月生搖了搖頭,大歎他們的不長進,怎麼又來這一招,裘袖一揮再一揮,隨即「撲通撲通」的落水聲,沒有漏網之魚,那十六人盡皆被扔到了水中。

    湖面上幾隻氣泡緩緩鼓出,微不可察,卻再也未見到有人浮上來,那十六人已是隕命。

    「暗器!給我射!」鄭公權目齜欲裂,不顧內傷之重,嘶聲喊道,率先甩出了一蓮鐵砂。

    這十六人是他蓄養多年的死士,這次為了葵花寶典,以求萬無一失,便將他們帶在身邊,沒想到,竟是這般不禁打,還未靠近別人,便已失去了性命。

    隨著鄭公權的嘶喊聲,頓時,漫天的暗器自周圍小舟中射出,彷彿烏雲蔽日一般,將蕭月生諸人完全籠罩其中。

    「哈哈,來得好!」蕭月生縱聲長笑一聲,身形倏然一晃,已至諸女中央,兩手似緩實疾,抬至胸前,微屈雙臂,左右如抱球狀。

    隨即兩手一旋,變成上下抱球,再之兩手一拉,如同令手中圓球旋轉,向上向外,將虛空之球向上拋出。

    他身形如電,兔起鶻落,一動一靜之間,動作瀟灑自如,顯得優美賞心,只可惜此時漫天的暗器壓了下來,無人欣賞他的身姿。

    楊若男對乾爹的信心充足,絲毫不懼,只是睜著眼睛看向乾爹,謝曉蘭亦是如此。

    臨安四花卻不知姐夫的根底,武功不入堂室,避無可避,只能本能閉上眼睛,任憑暗器襲身。

    正閉上眼睛的諸女只覺一陣大風刮過,頭上的碧玉簪與手腕上的墨玉鐲皆送出一股清流,只一瞬間,便流遍週身,清爽舒暢,遠勝洗過一個熱湯浴,大風並未吹到自己的身上。

    彷彿真有一隻圓球炸開,以她們為中心,發散出一股強大無倫的力量,玄紫的氈竄劇烈舞動,似欲脫離艙門,飛上高空,畫舫這一面的燈籠盡皆熄滅,燈籠皆已無影無蹤,諸女鬢上的鎮神簪發出幽幽綠光,顯得份外明亮。

    「啊——!」

    「哼——!」

    「疼死了——!」

    「我的媽呀,我看不見了!」

    無數的慘叫聲不絕於耳,那些本是將蕭月生諸人籠罩的暗器忽然掉過頭來,像是迷途知返的孩子,回歸了原來之處,只是一不小心,無意中傷了原來的主人。

    鄭公權心中驚駭欲絕,實沒想到,在這般毒招之下,竟還是拿對方無可奈何,看來,葵花寶典與自己無緣了!

    他正欲要拿出最後保命的姜弩,身體忽然一震,彷彿被什麼東西提起,眼前一花,出現了一張笑吟吟的面龐,本能的欲要猙扎,卻渾身酸軟無力,無法動彈一下。

    「鄭幫主,好狠的心吶!」蕭月生一手提著鄭公權的衣領,如提一隻布娃娃,淡淡的笑道,眼中卻冷意森然。

    鄭公權身為一幫之主,落至這般境,不但未有怯意,反而心中怒火勃然,直欲沖昏腦門,想要破口大罵,卻發不出聲音來。

    「手下留人!」此時,也只有顧長老有暇顧及這邊,急聲喝道,周圍諸幫眾,各自受暗器所傷,慘叫連連,令人不忍睹聞。

    「以死士前來糾纏,再令人以暗器殺之,好手段,好手段!今天若換了旁人,怕是難逃你們的毒手!」

    蕭月生冷冷一笑,心中卻凜然,暗自一忖,若是自己的二弟夫婦在此,全身而退,怕也只是在兩可之間。

    那十六名先前躍出的,是死士,既是死士,死且不怕,自是不怕苦,練起武功來,定不會那般偷懶,心中無畏,加之武功不俗,本身就令人頭疼,卻只是聲東擊西之計,他們的敵人,很難能躲得開後面鋪天蓋的暗器。

    好在這種手段極為陰毒,只能用上一次,免得幫眾離心。

    「去吧!」蕭月生一揚手,將手上提著的鄭公權如扔石頭一般扔了出去。

    「砰」的一聲,鄭公權被摜到了顧長老之前。

    趁著顧長老探身扶鄭公權之際,蕭月生屈指彈了兩下,一直默然無聲,寒光閃閃的羅長老與低頭的顧長老額頭忽然出現兩隻圓痕,眼中的神采漸漸散去,緩緩倒在了船頭,與氣息已無的鄭公權倒在了一處。

    見到剛才那般毒辣的手段,蕭月生潛藏的殺機頓被激起,手下不再留情,一念之間,傲天幫的幫主與兩位長老盡皆殞命,精英幫眾或死或傷,整個傲天幫已是煙消雲散。

    看著慘叫連連的周圍之人,他身側諸女眼中的不忍,即使是謝曉蘭,亦露出同情之色,蕭月生將盈盈的殺機緩緩壓下,提起的雙掌亦漸漸放下,終於決定放過這些人,否則,依他的脾氣,周圍這些幫眾,一個不留,全部誅殺,這些人手上,沒有一個是乾淨的,都背著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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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202章 望報
    乳白的畫舫緩緩開動,傲天幫幫眾自顧不暇,群龍無首之下,人人心中早已膽寒,無人敢再出手攔截蕭月生他們。

    明月在天,月華如水,畫舫在湖面上靜靜飄動,漸漸遠離了此起彼伏伏的慘嚎。

    蕭月生站在船頭,敞開雪白的貉裘,露出裡面的藍衫,伸展開雙臂,迎著夜風深吸了幾口氣,只覺西湖之上清涼濕潤的氣息湧入自己的體內,體內燥動的火焰漸漸的被熄滅。

    沉浸於月華與湖水的清涼中,半晌,心緒漸漸恢復清明,蕭月生堅冷的臉色漸漸柔和,周圍的空氣亦非剛才的濃稠,他轉過身來,看著呆呆望著自己的諸女,不由笑道:「怎麼了,你們為何不說話?莫非不認識我了?」

    「乾爹,你下手好狠喲!」楊若男轉頭回望遠處的火把熊熊的小舟,兩隻玉手捂心,絕美的臉上做出怕怕的表情,故做怯怯的嬌柔模樣,聲音嬌嗲,令人聞之身心酥軟。

    眾女被她逗笑,「撲哧」出聲,畫舫上沉凝的氣氛頓告破冰,不過,她們想起剛才的情景,仍不由自主的心生寒意,望向蕭月生的目光,便有幾分異樣。

    在周圍那些人的慘叫聲中,這位未來的姐夫卻神色不變,眉頭動也不一動一下,殺起人來,毫不手軟,宛如修羅。

    對面畫舫上的兩名老者額頭洞開,驚愕的眼神漸漸渙散、身倒不甘漸漸倒下的情景,不停的在她們眼前閃現,令她們思之心寒,胸口極不舒服,悶悶欲嘔。

    蕭月生淡淡一笑,並不怪她們的婦人之仁。

    他的思想與目光異於常人,人的社會與動物自然法則並無異樣,只是多了幾層體面的面紗而已,究其根本。仍舊是弱肉強食,尊崇強者,天道本就不仁。

    他殺人於無形的手段無數,但他當時胸中殺機盈盈,屈指送出一道指風,已是極為斂性,若非顧忌身後諸女的承受力,他早就一道劈空掌。將對手轟殺,將殺意痛快淋漓的發洩出來。

    若說沈三姐四人被他的狠辣嚇到,則情有可原,畢竟她們並未接觸到武林的殘殺,楊若男則是純粹裝模做樣。

    十幾年來,她一直像尾巴一樣跟在乾爹身後,蕭月生時而心血來潮,便攜著她遊歷天下。

    遊戲紅塵時,蕭月生偶爾也會管管閒事,數次出手。她都是親眼目睹。只是那時蕭月生並不是直接下殺手,而是使陰險手段,往往是無形中暗算。須得數天之後方能發作,而且死因不明,看起來是一種突發之疾罷了。

    「大哥,那個鄭公權死了沒?」謝曉蘭忽然問道,聲音清幽,卻聽不出喜怒,星辰般的明眸定定望著蕭月生。

    蕭月生回頭,望了她精緻絕倫的玉臉一眼,點點頭,笑道:「放心罷。為夫做事,可不會留下後患!」

    謝曉蘭點了點頭,玉臉微微動了動,卻笑不出來,她雖是殺過人,見過生死,但見到那麼多人在眼前淒厲的慘嚎,卻是平生第一次,受到的衝擊不少。

    可雖然心中不舒服。但該做的,她仍舊沒忘記,像這種勢力不少的人物,一旦結仇,則必須擊殺,否則,後患無窮,這亦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想被別人殺,只能殺別人。

    這次西湖夜遊又是掃興而歸,蕭月生見她們都有些心不在焉,也是無趣,便提前回臨湖居。

    而人事不省的孫百威,則被扔在了畫舫上,任由他進出,算是他的避難所。

    ※※※※※※

    傲天幫一夜之間灰飛煙滅,幫主鄭公權與左右長老命喪黃泉,四大堂下精英弟子損失殆盡,雖無身死者,卻盡失戰力。

    那些精英們,非殘即廢,往後的生活堪憂。

    這一則消息,以遠超人們的想像的速度傳播開來,尤其涉及到了神秘莫測的臨湖居,更令這條消息蒙上了一層神秘的光環,令其插上了翅膀,好像一夜之間,整個臨安城皆已知曉。

    臨湖居之名,即使是平民百姓,也如雷貫耳,其在西湖上的畫舫已是一道獨特的風景,設計摻入了幾分後世西方的色彩,與中國傳統的理念迥然有異,自是惹人注目。

    而臨湖居更是神秘之極,周圍俱被籠罩在樹林中,仍能夠看到別墅,但人們想要靠近那隱隱約約的別墅,卻無法做到,不管怎麼走,總是不能靠近一步,人們猜測,這是一種玄妙的陣法。

    第二日清晨,晨曦微露,陽光未出。

    當孫百威自臨湖居的畫舫中醒來時,感受著周圍典雅溫馨的佈置,卻發覺這艘畫舫上竟沒有人。

    大感奇怪,他自香榻上坐起,下意識的盤膝調息,驀然發覺,自己所受的內傷竟已經奇跡般的痊癒了,他大感匪夷所思,昨晚所受內傷之重,他再清楚不過。

    自己昨晚易容逛西湖,卻不成想,行蹤竟被人得知,傲天幫眾人已張網以待。

    獨戰傲天幫六大高手,雖重創了傲天幫的幫主鄭公權,自己所受內傷更重,後來忙於逃脫他們的追殺,無暇運功調息,最後竟至燈枯油盡之境。

    正在絕望不甘之際,忽然看到了一艘乳白色的畫舫,在西湖眾多精美的畫舫中,恍如鶴立雞群,卓然獨立。

    臨湖居的畫舫,足以可當庇佑之,宛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他便不顧一切的潛入,用最後一點兒力氣爬上了畫舫,再也無力支撐,昏迷過去。

    回想之際,腦海中一張面孔漸漸清晰的浮現出來,孫百威隱隱記得,自己好像被腦海中的這個男子救起,然後吞服下一顆丹藥,躺回榻上,再後來,便有些模糊不清,隱隱約約中,淒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想要睜眼看看,但兩眼皮彷彿重千鈞,有心無力,後來隨著聲音的淡去,睡意襲來,終於不省人事。

    他下榻踏在柔軟的乳白毯上,細心打量,周圍薄薄的雪白紗曼四垂。絲滌流蘇微微晃動,乳白的繡墩與茶几,茶几之上茶盞雪白晶瑩,玲瓏精緻。

    軒窗前的書案上,古箏玄幽,在軒窗透過的晨光中,微閃光澤,透著滄桑與古樸,軒窗周圍懸掛著字畫,孫百威雖讀書不精。也感覺到這些字幅與山水畫皆非凡品。

    站在此處。觀望船內的佈置,孫百威忽然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來,彷彿自己站在這裡。有些玷污了此處的幽雅與溫馨。

    他轉回身,破天荒的想要將錦裘折疊好,忽然發現了枕邊竟有一張紙箋,紙箋之上,是一塊兒長方形碧綠玉珮鎮壓。

    玉珮透著溫潤的光澤,其上以山水筆法寥寥幾筆,雕繪出一道背影,一輪圓月。

    背影之人寬衣博袖,一手舉杯,仰首望天。衣袂飄拂,似是夜風襲來,給人以月明風清之感。

    雖看不到人的面孔,孫百威卻不由自主的感覺此人定是一位飄逸絕倫的瀟灑人物,極似昨夜腦海中之人。

    看了幾看玉珮,被玉珮上所刻人物惹起浮想聯翩,半晌之後,方醒過神來,忙拿起玉珮下的紙箋。看箋上留言。

    「孫堂主如晤:

    龍困淺灘,在所難免,舉手之勞,不必言謝,相見即有緣,特贈玉珮一枚,可去欲伏燥,清心寧神,以助汝修煉。

    臨湖居蕭觀瀾」

    孫百威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覺清逸之氣自紙箋上湧出,看著極是舒服,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玉珮拿在手中,清涼溫潤的感覺便自掌心傳至心底,渾身皆暢,他試著運轉內息,這種清涼溫潤更為強烈,彷彿這枚玉珮蘊著內息一般,迅速的與自己葵花寶典的內息相溶,本是極寒的內息已變得溫暖許多。

    他大喜,看來果然有效!

    葵花寶典的心法極是詭異難測,內力極寒極陰,偏偏隨著入定時間增長,腹下丹田漸漸一片火熱,慾火滔天,直衝腦海,令他心神大亂,不敢繼續修煉,以免走火入魔。

    這一陣子,隨著內力的精深,這種陰極陽生的情形越演越烈,能夠修煉的時間越來越短,再也無復一日千里的精進。

    他想了一個笨辦法,使人拿來一桶冷水,他坐在冷水中入定打坐,調息運功。

    結果,不但無效,反而更糟,體外的冰冷,根本無法傳入丹田,反而加劇內息的冰冷,令丹田更加火熱,慾火更盛。

    他正在煩惱,沒想到,天降奇寶,竟有如此神奇的玉珮,能夠改變自已的內力,前所未聞。

    興奮將玉珮撫摸觀察,翻轉過來,在玉珮的另一面,看到了「觀瀾」兩個字,驀然間,他瞪大了自己的眼晴,用力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大罵自己遲鈍,他此時終於想起了一則密聞。

    觀瀾山莊四個字閃現於他的腦海,這枚玉珮,便是傳說中的觀瀾玉珮啊!

    ※※※※※※

    自知揚名臨安的蕭月生自是不會再留在王府,便在臨湖居住下。

    謝曉蘭的莊重自矜,令蕭月生極是煩惱,偏又心中敬佩,不忍相逼,兩人平常最多拉拉手,甚至親嘴都沒做到。

    謝曉蘭出身書香門弟,官宦人家,讀過女訓,雖然對蕭月生的愛滾燙如火,卻不肯在大婚前失身於他。

    蕭月生晚上便回到了觀瀾山莊,郭芙的豐滿香軟,完顏萍的細膩如瓷,小玉諸女的玲瓏滑嫩,都令他沉醉不已。

    受蕭月生的滋潤,郭芙的體質越來越好,儘管昨夜在丈夫的撻伐下,很晚才睡,早晨仍舊按時醒了過來。

    臥室內的光亮不是夜明珠的珠輝,是外面透進來的陽光,即使不過看軒窗的影子,也知道此時定是日上三竿了,嘰嘰啾啾的鳥鳴聲傳入屋內,清脆悅耳,令人心懷舒暢。

    烏黑的青絲披散於長枕上,乍醒的郭芙兩腮帶著紅暈,眉宇間透著慵懶與滿足,她輕輕托起罩在自己豐挺玉乳上的大手,一絲一絲的將其移開,動作極緩。明眸望著蕭月生沉靜的面容,不想驚醒他。

    腿部的杏黃錦裘微微鼓動,郭芙修長的玉腿亦輕輕移動,將丈夫搭在自己身上的大腿慢慢挪開。

    她雖然小心,卻仍驚醒了蕭月生。

    「起這麼早幹嘛?!」蕭月生眼睛不睜,只是口中喃喃一聲,胳膊一抬,大手自然而然的攀上了郭芙豐挺嬌嫩的玉乳。大腿一撩,又壓住了她光潔柔滑的玉腿。

    「大哥,我要練功呢。」前功盡棄,郭芙有些無奈的望著他,柔聲說道。

    雖然生活甜蜜幸福,但郭芙卻並非無事可做,反而平日裡過得頗為辛苦,對武功的修練極為刻苦,甚至比在郭府更加努力。

    看到周圍諸人的武功,郭芙自覺差得太多。便要奮力追趕。即使辛苦,有蕭月生的溫柔呵護,仍舊感覺幸福異常。辛苦也變得有趣起來,只覺得能呆在大哥身邊,做什麼事情都是那麼愉快。

    「嗯……再睡會兒!」蕭月生仍舊閉著眼晴,手上微一用力,便將郭芙摟進懷裡,緊緊貼到了一起。

    郭芙無奈嗔視了蕭月生一眼,看樣子丈夫定不會放自己走了,自己別無選擇,只能陪他睡一會兒懶覺了!她為自己找了個借口。便閉上了明眸,偎在丈夫懷裡的滋味,實在令她無法抗拒。

    剛躺下沒一會兒,在丈夫醉人的氣息中,她慚漸朦朧,欲要睡去,卻忽然聽到丈夫輕哼了一聲:「小玉,進來吧!」

    「咯咯……就知道公子爺與芙姐姐醒過來了!」一陣溫柔中透著嫵媚的笑聲中。小玉推門走了進來。

    挑起珠簾而入,小玉芙蓉玉臉上滿是笑容,一身雪白的宮裝,雲鬢之上,玉步搖上的珠串輕輕晃動,雍容中透著嫵媚。

    郭芙忙自丈夫懷中掙起,坐起身來,飛快的將床頭的月白絲綢中衣穿起,將雪白無暇的嬌軀裹起,有些羞惱的瞪了一眼挾著香風而入的小玉。

    「芙姐姐,姐妹間還害什麼羞喲?!」小玉嫵媚一笑,來到了床邊,一攬裙袂,半坐到蕭月生身邊。

    郭芙雪白的臉上微泛紅暈,在月白中衣映襯下,更顯得人比花嬌,輕啐了一句:「不羞不臊的小丫頭!」

    蕭月生不情願的緩緩睜開眼睛,打了個呵欠,捲了卷杏黃暖裘,懶懶問道:「這麼早擾人清夢,究竟有什麼事啊?」

    「咯咯……公子爺,聽說昨兒晚上您大發神威了?」小玉雪白的玉手伸出,很自然的幫他掖了掖被角,笑著問道。

    蕭月生昨晚回來的很晚,小玉她們桃花樹下的茶會已經散了,各自回房歇息,他便直接跑到了郭芙的臥室中,好在郭襄未跟她姐姐睡在一起。

    「嗯。」蕭月生點點頭,對於小玉知道此事,並不意外,清秘閣的消息傳遞之快,超越常人想像。

    「唉!這些人也忒不長眼,竟惹到了公子爺身上!」小玉似是氣憤的嬌歎了一聲,臉上卻帶著微微的笑意。

    「怎麼回事,大哥?」郭芙一頭霧水,不甚明白,疑惑的望向丈夫「啊,芙姐姐,你聽說過臨安城的傲天幫吧?」小玉知機替自己的公子爺回答,接過話來問道。

    「嗯,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好大的口氣!」郭芙微一思忖,她頭腦日益清明通透,很快便已想起。

    「唉!昨晚上,傲天幫竟然要殺公子爺!」小玉搖頭歎道,芙蓉般的臉上帶著幾分憫意。

    「啊?!」郭芙輕叫一聲,面帶驚色,忙轉頭望向丈夫,似要看看他受沒受傷。

    「唉!所謂拿雞蛋碰石頭,便是他們這樣了!可悲的是,明明是雞蛋,他們卻把自己當成了石頭!」小玉瞥了微閉著眼睛,一臉享受的公子爺一眼,搖頭歎息,玉步搖上的珠串輕輕晃動,散發出淡淡的珠輝,極是惹人注目。

    「那雞蛋怎樣了?」郭芙忙問。

    「自然是碎得不能再碎了!」小玉抿嘴微笑道,又瞥了不聞不問的公子爺一眼,輕哼了一聲:「公子爺可不會容他們放肆。」

    小玉見郭芙仍望著自己,便解釋道:「昨晚傲天幫他們高手盡出,伏擊神威堂的堂主孫百威,而公子爺恰逢其會,帶著謝姐姐與若男游西湖,結果孫百威逃到了咱們的畫舫上,傲天幫仗著人多勢眾,便不將公子爺放在眼中,想要來個以多勝少,結果,全軍覆沒,傲天幫自此煙消雲散!」

    郭芙伸了伸舌頭,驚異的望了望丈夫,明眸中盈盈溢滿愛意,臨安城四大幫派之一,傲天幫竟被丈夫一舉消滅!郭芙聽著,心下不由的生出自豪驕傲之情。

    「現在臨安城有什麼情況?」蕭月生再次睜開眼睛,漫不經心的問道。他知道小玉進來,必是報告臨安城的變化。

    「嗯,傲天幫近鄰的四海幫反應極快,早晨一收到消息,便開始蠶食傲天幫的盤。」小玉說完,離開床邊,盈盈走到檀木圓桌旁,玉手一按桌上的茶壺,眨眼間,屋內茶香四溢,清香提神,顯然茶非凡茶。

    素手執壺,小玉斟了兩盞茶,一手一盞,裊裊走回床邊,遞了一盞給坐著的郭芙,然後坐回原位,低聲道:「公子爺,喝不喝?」

    蕭月生搖了搖頭。

    小玉便將雪瓷茶盞放回桌上,一邊說道:「但四海幫並未能完全吞掉傲天幫,神威堂也迅速出手,如今,兩幫將傲天幫瓜分,然後安然相處。」

    「哦?逍遙幫沒有動作?」蕭月生扭了扭身體,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一邊漫不經心的問。

    「嗯,逍遙幫按兵未動。」小玉點頭。

    「呵呵,看來要三足鼎立,上演一出三國演義啊?!」蕭月生呵呵笑道,似乎發覺了趣味。

    三國演義這部小說此時尚未出現,但民間的傳說,早已有後世三國演義的雛形。

    「公子爺,我與小月商量了一下,覺得道遙派會很危險!」小玉終於拋出了她著急而來的緣由,微蹙著彎彎的眉毛,芙蓉玉面上略帶憂色,緩緩說道。

    「嗯,你是說,四海幫與神威堂會聯手除去逍遙幫?」蕭月生微一沉吟,便明白了小玉所指。

    小玉緩緩點頭,一旁的郭芙也有些恍然的點頭,心下卻感歎,丈夫的聰明絕不下於母親。

    蕭月生點點頭,對小玉的顧慮深以為然,這種手段極為常見。

    「呵呵……」蕭月生忽然笑了起來。

    小玉與郭芙明眸如秋水,皆驚詫的望著他。

    「不必擔心,讓逍遙幫與神威堂結盟吧!」蕭月生擺了擺手,接著閉上眼睛,想藉著睡覺。

    「可是……」小玉遲疑。

    逍遙幫乃是觀瀾山莊門下的一位弟子所建,原則上,沒有向觀瀾山莊求救,山莊便不會派人前去幫忙。

    「你讓蕭華樓向孫百威出示一下觀瀾玉珮,兩幫自然會結成同盟的。」

    蕭月生大手摸上了郭芙光滑粉嫩的大腿,說話時,已經閉上了眼晴,算是示意小玉走人。

    「公子爺,還有一件事,何姑娘的詳細調查已經完成了。」小玉加快語速,連忙說道。

    「唔,若沒問題,以後再說給芙兒聽罷!」蕭月生語氣裡已經有了不耐煩,懶懶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走遠,像是睡去。

    小玉無奈的沖一臉驚奇的郭芙笑了笑,一邊起身,一邊低聲道:「待起來時,我再細細說與姐姐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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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203章 破爪
    當郭芙與蕭月生自床上起來時,已快至晌午,陽光明媚動人,又是一個清風拂柳,湖波粼粼的好天氣。

    郭芙伺侯完蕭月生洗漱,便匆匆穿上一件月白的絲綢短打,除了手腕腳腕處紮緊,全身皆寬鬆如袍,蔥白玉手提著銀鞘寶劍,嬌艷中透著英颯,逕直去後花園花叢中的小練武場。

    她沿著花竹匝繞的小徑,走在花海中。

    此處完顏萍本不同意設立陣法,想讓這裡的花草享受自然的枯榮,後來看到花謝得太快,又心軟,年前便同意讓丈夫佈置陣法。

    此時,氣候溫暖,與外面寒冷的世界彷彿隔絕,空氣中飄蕩各種鮮花的芬芳,極是怡人。

    人面桃花相映紅,郭芙的容顏在眾花的映襯下,更顯得嬌艷絕倫。

    她蓮步輕移,行走迅疾,如荷葉在湖面輕蕩,很快便來至花園中央,剛拐過一道彎來,便看到了花叢環繞的小練場上,竟已有郭破虜與何雨竹在。

    此時郭破虜一身黑亮的英雄衫,正在小武場中虎虎生風的輾轉騰挪,身形迅疾,兩手成爪,四周蒼白爪影漫天,氣勢凌厲,頗為駭人,正是天下至堅至利的九陰白骨爪。

    郭芙日益銳利的目光一掃,盡展身手的郭破虜面龐乾淨利落,精神奕奕,神采飛揚,比之以前,像是換了一個人。

    郭破虜本是不喜修邊幅,以前都是大姐二姐逼著他講整潔,但自從遇到了何雨竹,他便自發自動的講究起儀容來,不僅是女為悅己者容,男子亦難免,他這般一打扮,倒也顯得英氣不凡。

    何雨竹一身湖綠的羅衫,提著長劍,俏生生的站在花叢中一株梅花旁,微微含笑的望著場中的郭破虜。

    她鬢髮如雲,金釵在陽光下輕閃著金芒,雪白的瓜子臉上微染紅暈,彷彿一株含羞待放的花朵,輕風拂動,羅袖輕飄,說不出的柔美。

    郭芙暗自一笑,也怪不得破虜喜歡她,她確實讓人喜歡。

    站在花叢中,郭芙瞇著眼睛,遠遠望著他們,倒不忍相擾一動一靜,極是相宜的兩人。

    郭破虜騰空轉身之際,看到了遠處花叢中的大姐,便收起了勢子,遠遠招呼:「大姐!」

    郭芙點了點頭,嬌艷如玫瑰的臉上帶著似笑非笑,似慢實快。僅用了兩步。弱柳扶風般飄至小練武場中。

    「見過大姐!」何雨竹微帶羞澀的低頭斂衽一禮,聲音柔潤悅耳。

    郭芙並未伸手阻止她行禮,倒是毫不客氣的微笑點頭。一泓秋水般的目光掠過兩人,盈盈笑問:「你們來多久了?」

    「我們也是剛剛過來。」郭破虜摸了摸鼻下淡黑的鬍髭,另一手負於背後,飛快的瞥了一眼身旁的何雨竹,她羞澀的嬌態令他心跳不已,但在大姐面前,他卻不敢放肆,只敢偷偷瞧上一眼。

    在郭芙跟前,何雨竹則是瞧也不敢瞧郭破虜一眼的,目不斜視。頗有欲蓋彌彰的意味。

    對於他們的小兒女之態,郭芙也不去點破,只是見郭破虜的舉止有些熟悉,卻又有些彆扭,蹙眉微一思忖,不由抿嘴笑道:「破虜,別學你姐夫,你學不來的!」

    「怎麼,我學得不像麼?」郭破虜收起了負在背後的手。撓了撓頭,回復了原狀,又飛快的掃了一眼何雨竹,憨憨的問道。

    「你呀……」郭芙搖了搖頭,沒好氣剜了他一眼,輕嗔道:「你姐夫的舉止是內心氣度的自然流露,是由內而外,順其自然,你勉強學他,只會令人感覺彆扭!」

    「哦……」郭破虜點點頭,臉上佈滿失望。

    他因何雨竹之故,開始自我的大覺醒,開始注重儀表與舉止,想讓自己一舉一動,皆魅力非凡。

    論其氣質,在他眼中,自是以自己的姐夫為尊,他覺得姐夫的一舉一動,皆是瀟灑不俗,卓然不群,令自己不由的想去模仿。

    只是蕭月生的氣度豈是別人所能學得,他負手而立,便顯得瀟灑自然,而郭破虜這般,卻給人矯揉做作之感,根本學不來這種瀟灑飄逸的氣質,何雨竹情人眼中出西施,自是感覺不出,郭芙看著卻覺得彆扭萬分。

    見郭破虜回復了原樣,郭芙這才覺得舒服得多,帶著鼓勵的口氣,笑道:「破虜,你不必學別人,待你武功足夠高了,一舉一動,自然會有氣勢,就像父親一般。」

    郭破虜看著大姐秋水般的明眸,用力點點頭,態度誠懇,大姐的教誨,他是遵從無違的。

    何雨竹在郭芙教訓郭破虜時,不由自主偷偷瞥向郭破虜,雖是躲躲閃閃,卻被郭芙看在眼中,不由在心中暗歎,自己的弟弟還真是傻人有傻福,竟也能博得如此溫柔可愛的美人兒鍾情。

    「雨竹,破虜有沒有欺負你?」郭芙上前握住何雨竹未拿劍的小手,笑瞇瞇的問。

    「……沒有。」何雨竹頓時大羞,忙搖了搖頭,雪白的瓜子臉一片紅暈,直蔓延至雪白的秀頸,卻又忍不住偷瞥了身邊的郭破虜一眼。

    「大姐!」郭破虜一看大姐的神態,便知道是在捉弄取笑他們,大是不滿,何雨竹臉皮兒薄,萬一給羞跑了怎麼辦?!

    「喲,這還沒進咱們郭家大門吶,就這麼護著了?!」郭芙對弟弟的抱怨視而不見,反而變本加厲的取笑,她已經沾染了觀瀾山莊的不良習氣,開始喜歡捉弄人。

    何雨竹羞得不敢抬頭,紅彤彤的俏臉彎得極低,快貼到俏挺的胸脯。

    「大姐——」郭破虜又叫了一聲,聲調多轉了幾個彎,與剛才的那一聲迥然不同,卻是帶了幾分哀求之意。

    「咯咯,算了,放過你們吧!」郭芙咯咯嬌笑了兩聲,見到弟弟的模樣,可憐兮兮的,她也怪不忍心的,便放他們一馬。轉了話題,提著銀鞘寶劍的玉手一捋鬢邊被風吹落的青絲,笑道:「看破虜你剛才的架式,武功大有長進呀!」

    「那是當然!……大姐神目如電,明察秋毫!」郭破虜精神一振,登時神采奕奕,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信心滿滿。順帶拍了一記馬屁,令何雨竹嬌軀一顫,差點兒忍俊不禁。

    「那好,我們比劃比劃。」郭芙來了興趣,也好奇弟弟的武功精進程度,放開了何雨竹的小手,緊了緊銀鞘寶劍。

    「好啊好啊!」郭破虜痛快的答應,白淨的臉上,一幅躍躍欲試的神情,像是小孩見到了糖果。

    小星的講武可謂驚才絕艷,再艱深玄奧的武學,她都可娓娓道來,深入淺出,化難為易。

    經過小星的一天傳授。郭破虜有種茅塞頓開,醍醐灌頂之感,只覺得這一日領會的東西,遠勝十幾年來的總和,不禁感歎,原來,武功是這麼回事啊!

    有了明悟,再練起武來,頓覺一日千里,原本眼中複雜艱難的招式,如今變得簡單許多。

    自己武功精進神速,這份喜悅極想找人分享,郭破虜最想的,便是在大姐面前顯露一番,想聽到大姐的讚揚,最是高興,郭芙的比武提議,正中他的下懷!

    「大姐,我可用九陰白骨爪了。你得小心!」郭破虜輕輕一縱,已跳至小練武場中央,嚴肅的對郭芙說道。

    「九陰白骨爪?嗯,知道了。」郭芙秀長的眉毛挑了一挑,忽然抿嘴,忍住笑意,點了點頭。

    郭破虜雖覺大姐笑得古怪,但卻顧不得了,週身內息勃動,臉上淡淡的紫氣一閃,幾不可見。

    郭破虜雖知不是大姐的對手,但何雨竹在一旁看著,他可不想一兩招便被大姐收拾了,太沒面子,免得讓何雨竹回去取笑自己。

    「我來也!」郭芙乍踏至場中央,郭破虜便急切大喝一聲,探身出爪,直抓大姐的銀色劍鞘,嘯聲隱隱,瞬間而至,似是撕裂了空氣。

    郭芙劍未出鞘,手上不動,腳下蓮步輕挪,僅是向左輕邁一步,寬鬆的綢衫微動,顯得輕鬆裕如,差之毫釐閃過郭破虜的白骨爪。

    郭破虜微一翻腕,順勢向左橫掃,直追過去,身形如電,迅疾無倫,如附骨之蛆。

    郭芙輕輕一笑,從容的輕抬劍鞘,優雅的一點,「噹」的一聲脆響,似是金鐵交鳴,郭破虜迅疾如風的身形頓然一蹌,停了下來,瞪大著眼睛望著淺笑嫣然的大姐。

    「大姐!」郭破虜有些不信的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淺笑的大姐,收回自己的手瞧了又瞧,瞧了又瞧,手與胳膊的酥麻漸漸散去,終於找回了知覺。

    九陰白骨爪號稱天下至堅至利之爪,即使當年黑風雙煞半桶水的功夫,仍能抓破堅硬的頭骨,何況以九陰真經心法所御的九陰白骨爪,與劍鞘相擊,發出金鐵之聲,不足為怪。

    郭破虜驚異的是,大姐的武功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厲害,不太可能啊!自己可是經過了明師指點,與原來的自己大不一樣的,在他想來,足可支撐大姐百招開外!

    「看你還翹不翹尾巴?!」郭芙笑著哼了一聲,睨了郭破虜一眼,拿銀劍點了點他。

    「再來!」郭破虜有些不信邪,實難相信,自己在大姐手下竟走不過一招。

    「噹!」與剛才同樣的聲音響起,郭破虜剛剛平復的手臂又酥麻酸軟,幾乎無力舉起。

    「呀呀,再來!」郭破虜發起狠來,性子的執拗勁上來,大叫一聲,既然右手不聽使喚,便換成左爪,內力全速流動,浩浩蕩蕩,如長江大河般湧動,白淨的臉龐,淡淡的紫氣已是肉眼可見。

    身法快如電,剎那之間,厲嘯驀然而響,如裂衣帛,五指微微泛白,蒼白的白,化為一道白光,已至郭芙劍鞘前,非要卸下大姐的劍。

    一旁觀戰的何雨竹心下激動,沒想到郭大哥全力施展,竟有這麼厲害,即使是自己的父親,遇到這般武功,也只能束手待斃,果然是天外有天啊!

    「噹」金鐵交鳴聲再響,郭破虜身形陡停,瞪大眼晴,呆呆而立,兩手已軟軟的垂至身側,無法舉起。

    「行了,破虜,你的這套九陰白骨爪,在大姐面前是沒用的!」

    郭芙心下有些後悔,本是想煞煞破虜的得意洋洋,免得他自滿不前,如今看到郭破虜的表情,覺得將他打擊得有些重了,語氣中便透露出幾分安慰之意。

    「唉!大姐,你使的是什麼武功啊?」郭破虜搖頭歎氣,有些怏怏的問。

    他倒未像郭芙所擔心的那般不濟,想想也有些釋然,自己只是得了小星姐姐半天的傳授,武功便一日千里,進步神速,大姐一直與她們在一起,自然比自己精進得更快更多。

    郭芙搖頭微笑,轉開話題:「破虜你可要加把勁,依你現在的武功,遇到你二姐,敗得會很慘!」

    她自是不會將這個觀瀾山莊的秘密說出來,即使郭破虜是自己的親弟弟也不成。

    身為觀瀾山莊的莊主夫人之一,有幾套武功是必修的,而剛才的那套劍法,便是其一,名曰破爪式。

    劍招名稱雖簡樸,劍法卻精妙異常,郭破虜的九陰白骨爪火候差得遠,根本無法逼得郭芙施展開來,僅是半招而已。

    九陰白骨爪為天下第一爪法,即練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龍爪手,也遠遠不如,而這套破爪式劍法,便是專門克制九陰白骨爪而創,類似於玉女心經之於全真派劍法。

    不施展九陰白骨爪便罷,一旦施展,在此劍法之下,便束手束腳,宛如陷入泥沼,毫無還手之力,若是換成別的爪法,那更是不濟,卻有殺雞用牛刀之嫌了。

    郭破虜敗得著實有些冤枉,換了別的武功,在郭芙手下還是能走幾招的,郭芙也僅學會了破爪式,其餘幾套劍法,尚未學會。

    聽到大姐的話,郭破虜不由的微微一縮脖子,想到了二姐的目光,彷彿在眼前閃現,盈盈殺氣蘊於秋目,二姐早晚會找自己的麻煩的,越拖後,拖得越久,麻煩越大,宛如高利貨,利滾利,甚是可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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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204章 結盟
    臨安城神威堂

    烏雲遮月,星光不見。

    大廳內牛燭熊熊,照得亮如白晝,濃郁的香氣中,孫百威一襲青衫坐在大廳中央的火爐旁,頗有幾分俊雅的氣度。

    如今的他,與原來的孫百威宛如換了一個人,粗獷之氣盡斂,此乃修練葵花寶典已達登堂入室之故。

    他身側左右隔著兩張席案,團坐著的兩位,一人亦身著青衫,面容剛毅有威,嘴方鼻挺,劍眉朗目,雖已屆中年,仍不失俊逸之氣,另一人則是鬚眉皆白的老者,身材魁梧、骨骼精大,鷹目如隼,極是銳利,顧盼之間,不怒自威的氣勢頗為懾人。

    三人圍坐於火爐旁,爐上煮著一鍋牛肉,肉湯翻滾,汩汩之聲不絕於耳,濃郁的香氣四溢飄散。

    廳外守衛之人,皆是不由自主的吸著鼻子,口中津液不停湧出,需要不停的嚥下肚子中,方不致溢出口外。

    此時臨安城的火爐,早已不是以前的火盆,火盆燒得時間一長,空氣的味道便令人難以忍受,子明商號所出售的火爐,是蕭月生將後世的火爐樣式搬了出來,僅此一項,便讓子明商號賺得瓢滿缽滿。

    即使是後來別人開始仿造,其精美也無法與子明商號的比,用蕭月生的話所說,佔領高端市場,便已足矣。

    「唉,這個小慧,怎麼現在還不回來?!」孫百威咀嚼完嘴裡的牛肉,吞嚥了下去,一邊放下竹箸,一邊拿起身側梨木席案上的銀質酒杯,抬頭望望大廳門口,目光透出焦慮,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堂主放心吧,大小姐不會有事的!」

    那面容剛毅俊朗的中年男子吃相頗為斯文,此時也以身邊的藍毛巾拭了拭嘴角。對孫百威呵呵笑道,見堂主底毛仍蹙在一起,便又說了一句:「臨湖居應該不會難為一個女子的!」

    另一側探箸在鍋裡挾肉的白鬚老者用力點了點頭,一手探箸如電,自鍋中夾住了一塊兒隨著湯翻滾的紅通通的肉兒塊,另一隻手撫著白鬚,呵呵笑道:「小程說得有理,再怎麼說。臨湖居也是有身份的,不會平白對付一介弱女子的!」

    濃香誘人的牛肉忽然沒有了味道,被他們倆這麼一說,孫百威反而越想越覺得不安,再也沒有了胃口,他暗自搖了搖頭,見識過了昨晚那位蕭月生的雷霆手段,他實在沒有自信,自己的女兒能夠安然無恙。

    不過,好在。初慧她並不算是武林中人。前去臨湖居,也不算破了臨湖居的規矩。

    可是……唉!為何自己的心總是懸在半空。無法落下來呢!

    程副堂主見孫百威放下了竹箸,一臉的心神不定,不由搖頭笑了笑,竹箸停在半空,轉頭笑道:「堂主,若是有事,派去的那幾個傢伙早就跑回來了!……你也知道,小姐是一幅慢條斯理的性子,做事不緊不慢。你呢,就放心的吃吧!」

    「唉!」孫百威歎息一聲,依言又拿起了竹箸,鬆鬆垮垮,似是無力。

    「唉!」他想了想,又苦笑著搖了搖頭,深深歎了口氣,心下更是暗自苦笑不止,程趙兩位副堂主雖聽到了消息,但他們並未親身體會到臨湖居的可怕。可謂是無知者無畏了。

    「堂主,我們還是想想下午的事吧!」剛毅的程副堂主越吃越過癮,漸漸已不顧形象,用力大嚼,含糊不清的說道,竹箸在滾滾翻動的湯裡攪動,像是捕魚一般的捉肉塊。

    「嗯,堂主,老夫以為,這聯手之勢可行,只要與四海幫聯起手來,逍遙幫這塊骨頭再難啃,我們也啃得下來!」

    鬚眉皆白的趙副堂主點頭,攪須的左手拿起身旁的淡藍毛中,小心翼翼的將沾到雪白鬍子上的汗湯拭去。

    孫百威心不在焉的點頭,身旁的兩人卻知道他並未聽到心裡,不由無奈的對視一眼,知道他愛女心切,也是人之常情,所謂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啊。

    「唉,其實,這些都不重要……」孫百威彷彿在自言自語,說著,竹箸一動,在滾滾濃香的鍋裡挑出一塊兒牛肉,吹了口氣,送到了嘴裡,緩緩嚼動,頗是優雅。

    這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令程趙兩位副堂主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些不重要?

    「堂主,什麼不重要?」程副堂主轉頭問道。

    孫百威的竹箸在肉湯滾滾的鍋裡攪動,眼神飄忽,似是飛入雲端,怔怔出神。

    良久,在另兩人的注視中,竹箸漫不經心的攪動著肉湯,他緩緩開口,語氣輕飄飄的說道:「今天傳來的消息,你們一定聽說了,不知你們聽了這條消息,有什麼感覺?」

    「堂主是說臨湖居滅了傲天幫的事吧?」

    程副堂主用力將嘴裡的牛肉吞下去,拭了拭嘴,呵呵一笑,也將竹箸伸到鍋裡,眼睛盯著翻滾的牛肉,漫聲說道:「我想,雖然是臨湖居滅了傲天幫,但定是出動了不少的人手,不會是一個人做的,消息傳來傳去,便被誇大了。」

    「嗯,小程說得有理,老夫也以為,一個人將傲天幫滅了,確實有些誇大,說不定水下埋伏著人手,外人看不出來罷了。」

    鬚眉皆白的趙副堂主吃興正酣,用力大嚼,其龍精虎猛之態,令旁邊的兩人有些汗顏慚愧。

    孫百威又望了一眼廳口,厚厚的紅褐布簾動也不動,即使外面有風,也吹不動這厚布簾。

    「唉,其實,我們都是坐井觀天,以蠡測海啊!」孫百威有些自嘲一笑。

    孫百威其實心中迷惑之極,雖然自己躺在床上。但細細回想起來,竟能看到船艙外的情景,臨湖居主人蕭月生的禦敵殺敵在他腦海中清晰無遺的呈現。

    這種感覺殊為奇妙,清晨起來時,回想昨夜,他還只能記得隱隱的慘嚎聲,但每次回想,便能多記得一點兒。在他一整天的不停回憶中,昨晚的情景終於清晰無比閃現。

    他從未想過,一個人的武功竟能高到如此程度,數百支暗器齊發同射,不但無法近身,反而在他一揮手間,皆反擊回去,造成數十人受傷,神功若斯,實在匪夷所思。想到那時的威勢。孫百威竟生出一股頂禮膜拜之心。

    在此以前,孫百威從未想像過以一敵百,那只是傳說中的神話。畢竟武功不是萬能的,一個人的武功再強,面對數十支強弩,也只有逃命一條路可走。

    傲天幫的兩位長老,孫百威親自交過手,武功奇高,每一人皆不在自己之下,但自己習練葵花寶典之後,速度超絕,專行詭奇。已可在兩人聯手之下自保。

    但這樣的兩個人,竟在十幾米遠處無聲無息被殺,換作是自己,怕也是毫無還手之力。

    如此可畏可怖的武功,令他崇拜之餘,卻也心寒,冥冥之中,彷彿頭上高懸一柄無形的利劍。

    若得罪了此人,縱使自己稱霸臨安城,也是無濟於事,聯盟種種,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程趙兩人任他在那裡呆呆出神,看來堂主這次受傷,受到的刺激不少,兩人默不作聲的又吃下兩大塊牛肉,有了幾分飽意,才抬起頭來,餵飽了肚皮,開始滿足自己的好奇。

    比起慢吞吞拭完嘴角,又拭著銀白鬍子的趙副堂主,程副堂主只是三兩下,便拭完嘴,放下淡藍的毛中,輕咳了一聲,將呆呆發怔的堂主驚醒,問道:「呵呵,我們都是井底之蛙,堂主看來是有感而發呀,到底怎麼回事?」

    「唉!」孫百威搖了搖頭,有些意興闌珊,將在鍋中下意識攪動的竹箸拿出來,在身旁的席案上放下,拿起銀質酒壺,探身給另外兩人續上。

    放下酒壺,拿起銀杯,三人同喝了一口,他又歎了口氣,緩緩而道:「以前吶,我總覺得,自己的武功雖然不算絕頂,但起碼也算得上一流高手吧,不管遇到什麼人,即使不敵,自保還是可以的!」

    「當然當然!……憑堂主的武功,相信遇到五絕中人,也足以自保!」

    剛毅有威的程副堂主連忙點頭,自信非常,當初他便是被孫百威的武功所折服,才歸於麾下。

    趙副堂主慢悠悠的將頜下的白鬍子一根一根拭淨,拿起案上的銀杯,呵呵笑道:「小程的話有理,怎麼,堂主難道遇到高手了?」

    「嘿,高手!那才是真正的高手!」孫百威仰頭將銀杯中酒一飲而盡,其讚歎感慨之情溢於言表。

    「哦?是什麼人?堂主,說說吧。」程副堂主連忙喝了口酒,椅子向孫百威挪了挪,興致盎然的催促。

    他對於武功,總有一種常人難及的著迷,否則,當初也不會因為被孫百威打敗而投身小小的神威堂了,那時南山幫仍在,神威堂只是一個苟延殘喘的小幫小派,小貓兩三隻而已。

    「臨湖居一向以神秘莫測盛名於外,以前,我並未將臨湖居放在眼中,現在想來,實在僥倖!」孫百威搖頭苦笑。

    「僥倖何來?」程副堂主飛快的接上,以便讓堂主快些說下去。

    「僥倖我們神威堂沒去招惹他!」孫百威重重說道,臉上忽然現出了笑容,心情愉快。

    「堂主,這個臨湖居一定有不少高手吧?!」程副堂主朗目閃閃,劍眉軒昂,洋溢著勃勃的英氣,其雙目放光的樣子,實難與其成熟俊逸的面容相符。

    百威苦笑一聲:「有一個高手就不得了了!……至於是否有其他的高手,便不得而知了!」

    「一個高手?堂主見過?」程副堂主恨不得將堂主的腦袋扒開看看,省得他一句一句的聽著焦急。

    「其實,昨晚傲天幫的覆滅,我親眼見到了!說起來,還跟我有點兒關係。」

    他早晨離開畫舫,回到神威堂,身上內傷已癒,與平時無異,旁人根本不知他受過傷,兩位副堂主也僅知個大概,他並未對二人細講,下午,四海幫的一位副幫主便過來了,商談結盟之事。

    孫百威眼神漸漸抬起,望向軒窗,似在回想,低沉的說道:「昨夜我被傲天幫的人追殺,最終逃到了臨湖居的畫舫上,而傲天幫並非輕視臨湖居,以十數條船將畫舫圍住,幫中高手盡出,結果……」

    「堂主,小姐回來了!」一聲剛健有力的聲音忽然在廳外響起,將他的話打斷,也將程趙兩位副堂主的驚詫擋了回去。

    「好!」孫百威頓時雙目精芒一閃,迅速回過身來,兩手用力一拍扶手,離座而起,大聲笑道:「呵呵,終於回來了!」

    厚重的紅褐布簾揭動,裊裊鑽進一位身著貉裘的少女,身材修長,修眉鳳目,鼻如懸膽,明亮的燭光中,在雪白的貉裘掩映下,她宛如明珠玉露,目光流轉間,如珠輝般朦朧多姿,神態卻極為嫻靜,即使在裊裊走動中,亦彷彿靜靜站立。

    這位與孫百威頗有幾分相似的女子,便是他的獨生女兒孫初慧,見到父親站在那裡望著自己,不由嫣然一笑,斂袂一禮:「父親!」

    孫百威跨步上前,將女兒扶起,長吁了一聲,一顆心終於落回了原處,竟有一股疲累襲上心頭。

    「來來,過來坐下。」孫百威將其餘心思拋開,拉她過來坐下,女兒能夠安然無恙的回來,比什麼都好。

    被父親按坐在椅中,她又起身向笑瞇瞇的程趙兩位副堂主問好,柔聲輕喚:「程叔叔,趙爺爺。」

    「慧兒,見到臨湖居的人了嗎?」孫百威自己搬了一張椅子坐到女兒身旁,甫一坐下,便忙開口問道,神態急切,手中一邊開始斟酒。

    「女兒幸不辱命!」孫初慧紅潤的嘴唇微抿,點頭嫣然一笑,將雪白的貉裘脫下,露出一身天藍的羅衫,兩手白如雪,接過了父親遞上來的銀杯。

    「好!好!哈哈……」孫百威兩手重重一拍,撫掌讚歎,喜笑顏開之態,哈哈大笑。

    這般興奮之態,在孫百威身上極為少見,他堂主之威日重,很少有這般開懷大笑的爽快。

    孫初慧輕啜了口酒,微笑著望著父親,心中也極喜歡,能為父親分憂,是她最喜之事。

    孫初慧雖為女兒身,看似柔弱,卻酒量極豪,便是那面容剛毅的程副堂主,也要甘拜下風。

    「小姐,快些給我們說說吧!」程副堂主不管咧著嘴的堂主,忙對孫初慧討好的笑了笑,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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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205章 華樓
    「見到蕭先生了?」孫百威身體前探,有些緊張的盯著自己女兒嫻靜柔美的臉,緩緩問道。

    「沒有,他沒在臨湖居!」孫初慧臻首搖了搖,如雲鬢髮上的金釵顫了顫,光潔的臉龐卻掛著笑容,絲毫沒有失望之色。

    「沒在啊?!」孫百威頓時如被放了氣的皮球,頹然無力的坐回身子,倒靠在了椅背上,頗為俊雅的臉龐毫無掩飾的流露出失望。

    此事對他而言,舉足輕重,與此事相比,與四海幫結盟之事反而無足輕重。

    「唉,沒見到正主,實在是運氣不佳啊!堂主一直在擔心你呢,就怕你見不到臨湖居的人。小姐,那你見著誰了?」

    程副堂主名叫程康南,他一看小姐的神色,便知雖未曾見到那位蕭先生,卻也必是大有收穫。

    孫初慧白皙的手輕捏著銀亮的酒杯,優雅端莊,她鳳目微瞇,笑吟吟的望了父親一眼,抿嘴笑道:「今日男主人沒在家,侄女只見著了女主人。」

    孫百威懶洋洋的搖了搖頭,勉強提了提嘴角:「唉,見到女主人又有何用?!」

    孫初慧並未直接反駁,只是微笑著瞥了瞥父親,不去理他,嬌軀微扭,轉身對程康南與趙副堂主笑道:「程叔叔,趙爺爺,今天小女子可是大開眼界!」

    「大開眼界?小姐都見到了些什麼?」對於神秘莫測的臨湖居,外人無從接近,更難進入,臨湖居裡面的情景,更是分外令人好奇,程康南興致盎然的笑問。

    孫初慧性格嫻靜從容,她的行為舉止給人的感覺便是慢條斯理,玉臉上的表情起伏亦不大,但此時卻笑容頗盛。令周圍的三個男人都受到了感染。

    「今兒我可鬧了個笑話呢,怪丟臉的!」

    孫初慧輕輕轉著酒杯,白皙的臉龐升起兩團紅雲,不等他們發問,便低聲笑道:「我到了山坡下,沿著一條整潔的碎石小徑走,穿過樹林,剛一上坡,隱隱約約看到了兩間樓閣,便迷了路,四周立刻變成了無邊無際的樹林!幸好有人搭救,否則,怕是根本走不出那裡!」

    「嗯,看來臨湖居周圍果然佈置著陣法!」孫百威雖然失望,也仍然聽得認真,事關臨湖居,不由他不關心。聽到女兒的話,點了點頭,下了一句判斷。

    臨湖居四周佈置著玄妙的陣法,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只是陣法之學,艱深澀奧,非是尋常人能夠入門。

    五絕中的東邪黃藥師最精於此道,桃花島的桃花陣無人能破,天下皆知。

    以此為想,有不少人將臨湖居與東邪黃藥師想像到了一起,認為即使不是黃藥師所佈置的陣法,也必是大有淵源。

    如此想法,雖有失偏頗,卻陰差陽錯,世間巧合,數不勝數。

    「陣法啊……」趙副堂主微瞇著鷹隼一般的銳目,奔拉著眼臉,若有所思。

    「在陣法當中,天空看不到太陽,樹木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很均衡,根本無法從它們身上判斷出方向來,我只能做著標記走,卻總是在原轉悠。就在我累得快不行了,眼前忽然出現一位女子!」

    說到此處,她忽然一頓,停了下來,優雅的端起銀亮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烈酒,從容得很。

    「快說!」孫百威瞪了女兒一眼,見她微瞇的鳳目透出了狡黠之色,不由哼了一聲,催促道。

    「對,快說說,那女子是何人?」程康南也跟著催促,起身去拿酒壺,親自替孫初慧斟滿。

    「嘻,多謝程叔叔!」孫初慧也不推辭,毫不客氣的伸出銀杯,笑瞇瞇的道謝。

    孫初慧輕抿了口酒,神色正了正,接著長長歎息一聲,似是喃喃自語,雙眸目光朦朧,悠然神往:「唉,那女人的美麗,彷彿天間的靈氣皆集於她的身上,清靈脫俗,一塵不染,令人感覺自慚形穢!唉,小女子的容貌,在她面前,真可謂是辰星與皓月……」

    孫百威三人看得不由好笑,知道孫初慧所見的女子定是美麗非凡,僅身為女子的她還這般失態便知。

    惜乎三人皆非好色之人,只是聽聽而已,好奇之心略有一點兒,並不那般強烈,任由孫初慧在那邊回味。

    孫百威放下銀杯,拿起竹箸,又在滾動不休,不停的溢著濃郁香氣的鍋中挾出一塊兒熱氣騰騰的牛肉,丟入了嘴中,大力咀嚼,不顧肉汁流出嘴角,似是將失望全都發瀉在牛肉上。

    其餘兩人也笑著學他,各自放下酒杯,拿竹箸往嘴裡丟牛肉,任由孫初慧怔怔出神。

    孫初慧被他們的咀嚼聲喚回神來,見到三人如此,不由暗恨,玉牙咬了咬,薄薄的紅唇抿了抿,決心要耍弄他們一下,玉臉上神色不變,淡淡笑問:「程叔叔,你們能猜得到她的身份吧?」

    「呵呵,她便是臨湖居的女主人吧?!」程康南用力將嚼碎了的牛肉嚥下,拿起身側的淡藍毛巾拭嘴,呵呵一笑,這個問題太容易!

    孫百威卻笑著望了一眼自己的副手,自己的左膀,不以為然搖了搖頭,心中微覺不妥,這般容易,可不是女兒的風格。

    「也難怪程叔叔這般想!……當時侄女也是這麼認為,便上前施禮,人家卻說,她只是臨湖居的一名僕人罷了!唉,真是丟死人了!」孫初慧苦笑著搖了搖臻首,自嘲的一笑。

    見到父親三人笑吟吟的模樣,孫初慧不由嬌嗔一聲:「程叔叔,你們莫笑,若是見到她,你們一定會眼睛發直,口中口水直流,更加不堪入目!侄女可從未遇到過那般美麗的女子呢!」

    「呵呵,是嘛。」程康南呵呵一笑,不甚在意,他除了武功,其它一切皆不太放在心上,女人在他眼中只是傳宗接代之人罷了。尚不足以令他分心。

    孫初慧自失一笑,自己真是對牛談琴啊,程叔叔是根本不懂得欣賞女人的姿色之美的。

    「那身為女主人,豈不是更美?」程康南呵呵笑問,三人當中,也只有他這般無忌的發問。

    「嗯,女主人們非是用美麗可以形容,她們身上有著一股特殊的氣質,彷彿不似凡間之人!」孫初慧緊蹙著眉頭,似在搜腸刮肚的想著怎樣形容,說到此,再也沒有了捉弄他們的興致,只覺心灰意懶,神態間說不出的落寞。

    「慧兒,她們都說些什麼?」孫百威甚少見到女兒如此神態,她一向沉靜自如,萬事淡漠,即使遇事,也能從容應對。

    「她們很親切隨和,與我想像的高傲截然相反,更像是多年的朋友重逢一般,對於父親的問候與感謝。據她們說,臨湖居的主人早已料到,讓我轉告父親,不須在意,而且……」孫初慧落寞的神情不見,光潔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而且什麼?」孫百威興趣大生,忙探身問道。

    「而且,生死關頭,可憑觀瀾玉珮向觀瀾山莊救助!」

    「觀瀾山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一直默默無語的趙副堂主忽然驚歎出聲,隨即撫掌長歎。雖是佈滿了皺紋,卻泛著紅光的面龐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臨湖居神秘莫淵,這個觀瀾山莊更甚於臨湖居。

    去過嘉興府的人都知曉嘉興南湖之畔有一座觀瀾山莊,山莊的主人樂善好施,是江南首富孫子明的師父,而被山林簇擁著的觀瀾山莊更是神秘莫測,樹林中蘊著莫名的力量,鮮少有人進入,進出觀瀾山莊者皆非碌碌之人,可謂往來無白丁。

    對這個觀瀾山莊,他們幾人皆知,孫百威雖已猜得觀瀾山莊與臨湖居有關係,此時一經證實,自是大喜過望。

    「呵呵,堂主,這次可了不得哇!觀瀾山莊莊吶!」程康南呵呵大笑,拿起銀杯,舉了起來,笑容滿面:「來來,為了觀瀾山莊,我們滿飲一杯!」

    孫百威也是喜笑顏開,得到觀瀾山莊一個承諾,看來老天是站在自己一邊的!

    孫初慧白皙秀美的臉龐此時已是酷紅嬌艷,火爐的熱氣與酒的烈性彷彿變成了紅胭脂,不停塗抹著她的嬌顏。

    程康南與鬚眉皆白的趙副堂主皆是笑容滿面,對於神威堂而言,現在最需要的便是強援。

    先不說觀瀾山莊的神秘莫測,僅僅天雷神爪孫子明,便是一個無敵魔神般的存在。

    天雷神爪孫子明,這幾個字如今可是黑道中人的忌憚,以聞風喪膽來形容他們絲毫不為過,孫子明周圍,黑道中人皆是退避三舍,望風而走,比老鼠見到貓還要怕上幾分。

    孫子明這些年所摧殺之人,皆是久負盛名的大盜巨寇,無一不是赫赫武功,威蓋一方之大豪。

    孫百威雖是自傲無比,卻也頗有幾分自知之明,極是明白,如自己的神威堂、四海幫、逍遙幫之類的幫派,在天雷神爪孫子明眼中,怕是如同螻蟻,想要捻死,不費吹灰之力。

    而有了這枚玉珮,那便大大不同!這可謂是一張護身符,武林中能擋得住孫子明之人,寥寥無幾,逍遙幫,四海幫,哼哼,不值一提!

    孫初慧看著父親的神色,便知道他又陷入了美妙的憧憬之中,父親的這種能力,她自慚不如,也頗是羨慕。

    「怪不得臨湖居周圍也有陣法啊!」程康南後知後覺的感歎,也有一些懊悔,臨湖居與觀瀾山莊的關係,只要依據陣法的淵源,也應該猜得幾分吶,可惜自己沒想到!

    「堂主!有客人來訪!」剛勁有力的聲音忽然隔著厚厚的布簾響起,顯然是一個年輕人,聲音中透著勃勃的朝氣。

    「進來說話!」程康南看了一眼堂主孫百威,見他的眼神不再朦朧,轉頭揚聲說道。

    布簾掀動,一位長身玉立的英挺青年男子踏入大廳,神態恭敬,目不斜視。

    他步伐輕捷如貓,無聲無息的來至火爐旁,火爐不停的散發著濃郁的香氣與灼灼的熱量,他卻若無所覺。

    「是誰來了?」孫百威臉上的表情盡斂,恢復了威嚴,放下銀杯,目光平靜無波,淡淡問道。

    「稟堂主,來人並未說,只是讓屬下轉呈這個,讓堂主一觀。」英挺的青年低眉斂目,低著頭,雙手承上了一枚晶瑩剔透的碧綠玉珮,方形,幾乎與孫百威所得的玉珮一模一樣。

    有嬌艷異常的大小姐在側,他雖是心跳加速,卻仍強抑著自己,眼睛不要亂瞟。

    嬌艷秀美的孫初慧見到那枚玉珮,便與父親對望了一眼,左手伸出,白皙光潔的手掌上,一枚碧綠的玉珮在燭光下散發著溫潤的光澤,與程康南拿起的玉珮確實一模一樣。

    「快請快請!」孫百威忙擺了擺手,連聲催促。

    他拿起兩枚玉珮,辨別其中不同之處,只有玉珮底端的一個符號不同而己。如不仔細觀察,根本不會注意到。

    這個他所不知的符號,便是觀瀾山莊所採用的阿拉伯數字,這種數字此時並未被世人所採用,所以在孫百威眼中便有些怪異。

    「堂主,這便是觀瀾山玉珮?」程康南好奇的探身,毫無形象的以目光仔細觀瞧,朗目死死盯著晶瑩剔透的碧玉珮。

    孫百威卻不顧他好奇渴望的目光,逕自將自己的那枚玉珮收入懷中,手中緊攥著另一枚,不理程康南,只是注視著廳口,等待著來人。

    「呵呵,在下蕭華樓,見過孫堂主與兩位副堂主!」一道寶藍的身影乍然閃現,清朗的聲音隨之響起,聲音溫潤如玉,令人頓生親近之感,聲音落下。眾人才發覺到了布簾的晃動。

    屋中的幾人心中頓然一凜,暗歎此人好快的身法!

    仔細觀瞧,此人身材中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唯能以適中形容之,面如冠玉,朗目劍眉,丰神如玉,恍如翩翩濁世佳公子,寶藍的長衫映襯下,更顯得清俊異常。

    他並未帶兵器,兩手與腰間俱是空空如也,抱拳作揖,冠玉般的面龐帶著淡淡的笑意,一舉一動,莫不帶著一股獨特的瀟灑氣質,更顯得其卓然獨立之姿。

    孫百威忽然生起一種熟悉之感,這種獨特的氣質,見之難忘,好像在哪裡見過……

    一旁冷眼相望的孫初慧乍遇到那溫潤的目光,芳心頓時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動,難以自抑,便忙低頭避過蕭華樓的目光。

    「蕭、華、樓,哦,莫不是逍遙幫的蕭幫主大駕?!」

    蕭華樓三個字,是他們整個下午都念茲在茲的名字,孫百威自是一聽便想了起來,忙起身抱拳笑問。

    「呵呵,正是區區,冒昧前來,實在唐突了!」蕭華樓抱拳笑了笑,真誠而親切,絲毫不見一絲敵意,其瀟灑之姿,彷彿如在家中一般,不見絲陌生的拘束。

    「哪裡的話!蕭幫主是難得的貴客,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吶!快請坐!」孫百威也是親切得很,忙伸臂禮讓,請蕭華樓到火爐旁邊坐。

    孫初慧面色酡紅,外人看不出為何而紅,她卻有些不自在,忙去堂主寶座前搬了一張梨木椅,以避開別人的目光,免得被人看出自己嬌羞發燙的臉頰。

    孫百威忽然暗中一拍腦門,頓然想起來了,這個蕭華樓的身上,彷彿有著自己的恩人蕭月生的影子,其瀟灑的氣度,極得蕭月生的神韻,怪不得自己覺著熟悉……

    ※※※※※※

    蕭月生由一身雪白宮裝的郭芙陪著,看到將整個屋子堆得滿滿的東西,心中不由想著謝曉蘭見到這些亂七八糟東西的情景。

    這些可是孫子明專門為未來的師母所準備之物,綾羅綢緞,錦被絲褥,幔帳紗帷,鍋碗瓢盆,甚至還有幾口鐵鍋,日常生活所用,幾乎應有盡有,無一或缺,便是女子喜歡的一些玳瑁、珠鏈、耳鐺、金釵之類,也有著數十種。

    這些種類紛繁的東西,是孫子明受師父之命所採購,是蕭月生準備送到天山縹緲峰的靈鷲宮中之物。

    雖說種類紛繁,但卻難不倒已成一把生意高手的孫子明,他親自操持採購,沒有吩咐到手下們的身上,大展了一回身手,其孝心拳拳,也極是難得了。

    「這麼多東西,都要送到靈鷲宮裡?」郭芙被丈夫摟在懷中,聞著他的氣息,身體發軟,卻又舒服之極,發問的聲音也是慵懶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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