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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夢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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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舒] 金庸世界裡的道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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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6:36: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206章 易盟
    「嗯,都要送過去。」蕭月生打量著眼前的一堆一堆,在朦朧的珠輝中不時閃爍著光澤,他的目光緩緩掠過絲綢、瓷器、屏風、茶几、檀木桌,一邊默默查看,一邊點頭回答郭芙。

    蕭月生還是頗為簡樸的,這間屋子只放了一顆夜明珠,故屋子並不明亮,但對於他與郭芙來說,有沒有夜明珠,並無差別。

    他腦海中已經出現了整個靈鷲宮的場景,眼前的這些東西,一件一件的填入了他的腦海中的靈鷲宮中,各放到應放之處,各式各樣的帷幔呆起,屏風擺好,花瓶插上了鮮花,待他一一看完這些東西,腦海中的靈鷲宮已經大變了模樣,不復原來的空空蕩蕩,各種裝飾將靈鷲宮裝扮得典雅精緻,與觀瀾山莊頗有幾分相似。

    買這些東西時,孫子明便是參照觀瀾山莊的裝飾用具,所用之物,無一不是精品,價錢並不在他的考慮之內。

    「這麼多的東西,要怎麼送過去啊?」郭芙看著一堆一堆的絲綢與器具,雪白光澤如象牙的玉頸微扭,望向丈夫,飽滿的櫻唇輕動,嬌艷如花的臉龐露出擔心之色。

    天山縹緲峰的靈鷲宮,那可是遙遠的方,一東一西,是天下的兩極,若是從嘉興城騎馬縱馳,怕是也得走上一年半年的。

    「芙兒不必擔心,為夫自有辦法!」蕭月生輕輕刮了下郭芙秀氣的瓊鼻,胸有成竹,目光再掃了一掃這些閃閃發光的一堆一堆物品,呵呵笑道:「這個子明,倒還可堪一用。」

    郭芙櫻唇微抿,雪白的梨窩淺現,美態誘人,輕快的瞥了丈夫一眼,嗔道:「唉!萍姐姐她們說的一點兒不錯。遇到大哥你這個師父,子明也夠辛苦的!」

    「哦?看來子明這小子又去向他師母們訴苦了?!」蕭月生不再去看那些東西,溫潤的目光籠罩著郭芙,一手摟在她纖細的柳腰上,另一手撫著黑亮的八字小胡,臉上帶著笑容。

    開始時,孫子明見到師母們的年紀與自己差不太多,沒有見到長輩的感覺。後來隨著熟悉,孺慕之情漸濃,完全將幾位師母當成了自己的母親,遇到不順心的事,與師父是不能說的,便跑來找師母們說,後來又是師母們代師授藝,雖然有時被捉弄一番,卻樂此不疲。

    已是深為熟悉丈夫的郭芙一見蕭月生的笑容,便芳心一突。知道丈夫心下又在打著什麼壞主意。子明怕是要倒霉,忙輕扭了下香軟的嬌軀,嬌聲嗔道:「大哥!子明沒訴苦,只是我們有些看不過眼罷了,子明現在也是大有身份的人了,不該再讓他做這些瑣事了!」

    蕭月生撫鬚的手頓了頓,哼了一聲:「他不做誰做?難道讓我這個師父親自動手?那還要徒弟幹什麼?!」

    「唉,大哥,你都是有徒孫的人了!」郭芙嗔道,嬌艷的臉龐似怒非怒的表情極是動人,所謂美人,一喜一怒,皆是醉人。

    「是啊!有徒孫了,我也老嘍!」蕭月生被她生動的表情所迷。手臂一緊,讓她香軟的嬌軀緊緊貼著自己,搖頭感歎著轉身往外走。

    轉身之際,向後微不可察的一揮手間,剛才的一堆堆物品剎那間消失,宛如從未存在,若非郭芙心神蕩漾,無暇他顧,見到此景。怕是會不由的驚呼出聲。

    蕭月生一邊搖頭感歎著自己已經老了,另一隻手揮過之後,便撫上了自己的八字小胡,配合著感歎,動作連貫自然,足可以媲美後世的魔術師。

    郭芙對丈夫的裝模作樣嫣然一笑,若是放在以前,聽到這個「老」字,她便會俏臉面色陡變,美好的年華在等待中一絲一絲逝去,這種痛苦會緊緊攫住她的心,這一天的心情會變得奇差無比。

    如今夙願得償,所修的心法又有駐顏之效,自己反而變得越來越年輕,蕭月生這般感歎,她再也沒有了感覺,對「老」這個字的感覺彷彿年少之時。

    ※※※※※※※※※※※※

    「慧兒,你覺得這個蕭華樓怎麼樣?」孫百威坐在梨木桌前,手中端著青花茶盞停在半空,蹙眉問對面嫻靜而坐的女兒。

    這間屋子佈置得極為簡潔,正中擺著一張方桌,方桌之上是一隻茶壺與四盞青花瓷盞,除此以外,桌上別無他物。

    南窗前有翹頭書案,案上僅有筆墨紙硯,北牆懸著一張猛虎下山圖,氣勢威猛,似是仰天怒吼,確有威懾百獸之威,令這間簡單的屋子透出剛猛與殺氣,一看即知是男人的屋子。

    「嗯……」孫初慧白皙的臉頰頓然緋紅,不可自抑的微微發燙,強裝無事,平和的說道:「還行吧。」聲音卻比平常要弱得多。

    孫百威緊蹙著眉頭,並未注意到女兒的異樣,若有所思的說道:「這個蕭華樓一直神神秘秘的,臨安城見過他的人還真不多,一看到他,我便想起了一個人!」

    「誰啊?」孫初慧見父親並未抬頭,輕吁了口氣,忙問道。

    「蕭月生,蕭先生!」孫百威一字一吐氣,緩緩說道。

    「氣度!他們的氣度很像!」不待女兒問,孫百威便果斷的說出緣由。

    孫初慧螓首搖了搖,隨即又點了點,微蹙著修長蛾眉,似是不明白,又似是明白。

    孫百威索性不去猜測女兒的心思,慢慢放下青花茶盞,開口解釋道:「蕭先生那種灑脫不群的氣度極是特別,這個蕭華樓與蕭先生定然是大有淵源……」

    孫百威一邊說著,一邊點頭,對自己的這個猜測讚歎一番,忽然雙手用力一拍,興奮道:「哈,對了!他們都姓蕭!」

    他雖在外人面前要維持堂主的威嚴,在自己的女兒面前,卻露出真性情,言行無拘。

    孫初慧撲哧一笑,不由嬌嗔了他一眼,笑道:「父親不會想說,他們是父子關係吧?!」

    「那倒也說不定呢!」孫百威越來越覺得自己所猜不錯,這個蕭華樓即使不是蕭先生的兒子,關係定也非同一般。

    「不過,不論如何,這個蕭華樓的膽量倒是極大的……咦?不對,不對!」孫百威開始時尚是笑呵呵的表情,忽然間面色一變,笑容陡斂,又緊皺起眉頭,似是若有發現。

    「怎麼了,父親?」孫初慧聽到父親讚歎蕭華樓的膽子大,便有些欲言又止,後又聽到父親後面的話,便連忙開口問。

    「哈哈,為父猜得果然不錯。這個蕭華樓與蕭先生大有淵源!如若不然,他怎知咱們識得他的玉珮?對吧?」孫百威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梨木桌面,哈哈笑了一聲,娓娓的分析。

    孫初慧點了點頭,也不禁佩服父親的心細,在一向粗枝大葉的孫百威身上,殊為難得。

    平日裡這種細心的分折多來自於孫初慧,只是今晚的孫初慧心神無法如平常那般沉靜,思考問題無法深入細緻。

    「呵呵,如此說來,咱們還是做對了,走了一步好棋,確實應該與逍遙幫聯手!」

    孫百威復又呵呵笑了起來,極是得意。他見到了蕭華樓的那枚觀瀾玉珮,一瞬間便做了決定,玉珮與玉珮聯合,天經義嘛。

    蕭月生狀若天神的威勢早已深埋於孫百威內心深處,他實在生不出一絲敵對之心。

    「不過,這個蕭華樓,竟敢孤身獨闖我神威堂,這份膽量實在不俗得很吶!」孫百威自顧自的搖頭讚歎,手指輕輕劃著光潔的梨木桌面,低著頭,似是自言自語。

    「父親,其實……」孫初慧薄厚適中的紅唇翕合間,終於插上了話,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

    「嗯?」孫百威停手抬頭,明亮的目光中透著詢問。

    「父親,其實,並非是那蕭、蕭華樓膽大包天,實在是他另有所恃罷了!」孫初慧玉臉強裝平靜,小心的控制著自己的聲音,起身探臂,玉手執起茶壺,將父親的茶盞續滿。

    「有所恃?」

    「嗯,其實,父親得到的這枚觀瀾玉珮,別有玄妙!」孫初慧纖纖食指點了點父親的胸口,那裡正是玉珮所在。

    孫百威點了點頭,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熱茶,將自己的心緒鎮定下來,然後放下青瓷茶盞,示意女兒繼續往下說。

    孫初慧也輕啜了一口溫茶,定了定神,緩緩說道:「在離開臨湖居之際,那位蕭先生的義女楊若男偷偷告訴女兒,這枚觀瀾玉珮不僅有清神之妙,更玄妙之處,是可以令人瞬間遁逃,只要捏碎了玉珮,持佩之人瞬間必被傳至幾里之外。」

    「呵呵,是她開玩笑,逗你玩兒的吧?」孫百威慶幸自己口中已沒有了茶水,免去了嗆噎之危,他呵呵笑問,自是不信。

    「也許吧,不過瞧著不像,她很認真的模樣!」孫初慧點了點頭,復又搖了搖頭,白裡透紅的臉龐猶豫不定。

    但她畢竟不是優柔之人,很快便拋開了判斷,說起正事,從容淡定的說道:「女兒想,那蕭、蕭華樓敢孤身來我們神威堂,有可能是身高藝膽大,更可能,是因為拿著觀瀾玉珮的緣故!」

    孫百威探手入懷,將寶貝得不得了的觀瀾玉珮取出,胸口的溫潤之意頓然消去,令他感覺幾分悵然,頭腦不復剛才那般清明與敏銳,拿在手中的感覺與貼身放在胸口效果相差極大。

    他離開椅子,起身走到西牆角,將四盞油燈中的一盞拿了下來,回來放到桌上。

    將碧綠幽幽的玉珮對著油盞,放在眼前仔細的觀瞧,想要看透其中玄妙。

    朦朦朧朧,似有一團煙霧被束縛其中,裊裊飄動,似靜實動,隱隱約約中,有五隻亮點兒,若非孫百威習練葵花寶典有成,絕難發覺。

    這五隻亮點彷彿夜空中的五顆星辰,不停的閃爍,他越看越覺其中玄妙難窮,值得再看,看了再看,像是夜觀星空,令他著迷。

    「父親,父親!」孫初慧搖了搖他拿著玉珮的那只胳膊,玉珮一動,他才醒過神來,轉頭望向女兒。

    「那咱們要與逍遙幫一起對付四海幫?」孫初慧黛眉微蹙,緩緩問道。

    「嗯,蕭華樓有觀瀾玉珮在手,能讓我放心,那四海幫與我們聯手,實在不安什麼好心!沒聽蕭華樓說嘛,四海幫也派人到了逍遙派,商議聯盟之事,這老傢伙,實在是詭計多端啊!咱們差點兒著了他的道了!」孫百威心有餘悸,恨恨說道。

    神威堂的內情說出去甚少有人信,神威堂真正的大腦,卻是這位大小姐——孫初慧。

    孫百威論及武功與性格,頗有豪雄氣魄,勾心鬥角,陰謀詭計,卻拍馬不及自己的女兒。

    「那這個蕭、蕭華樓就可信嗎?」孫初慧雖然心中有些異樣,頭腦仍舊清醒,有些猶疑的望向父親。

    「嗯!可信!不信也得信,別無選擇!」孫百威先是信心百倍,隨即露出苦笑。

    「因為臨湖居?」孫初慧亦是冰雪聰明,一點即透,雖是開口問,卻已經知道了答案,點了點頭,會悟於心,也贊同父親的話。

    「父親放心,臨湖居的人絕不是什麼惡人!」孫初慧溫柔的笑著安慰父親,語氣極是自信。

    孫百威咧嘴一笑,心中苦澀,臨湖居的人不是惡人,但自己在別人眼中,卻算不得好人。

    「慧兒,臨湖居到底什麼樣子?」孫百威收拾了心情,對於無能為力之事,他不去擔心。

    「唉,若不是親眼所見,怕是根本不會相信,整個臨湖居竟是溫暖如春,與外面寒冷的天氣迥然不同,彷彿是兩個世界一般!」孫初慧感歎了一聲,明媚的鳳目透著憧憬之色。

    孫百威興趣大生,探牙問道:「怎麼回事?是生著爐火?」

    孫初慧撲哧一笑,嬌嗔白了父親一眼:「父親真能想!臨湖居院子也是溫暖如春,周圍的鮮花有的盛開,有的含苞欲放,與春天絲毫沒有兩樣!」

    「那莫不是有什麼寶物?」孫百威目光一亮,急聲問道。

    見到女兒笑著搖頭,孫百威挺身靠向椅背,撫著清須想了想,洩氣的搖頭,無奈的放棄,他實在想像不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女兒估計,可能那也是一種陣法吧……」孫初慧一副略猜一猜的神態,語氣遲疑。

    「不去管了!世間費思量的事情數不勝數,有時間我們再細說,早早睡下,明天還得收拾四海幫呢。」孫百威擺了擺手,果斷的說道,將女兒趕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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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6:38: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207章 床話
    清晨起來,人們推開房門,面對是潔白的世界,昨晚的臨安城,大雪紛飛,整個臨安城皆被鵝毛般大雪籠罩其中,一夜之間,令這個世界變了顏色。

    大雪厚逾腳背,一腳下去,便是一個雪窟,路阻難行。

    可惜,這卻阻擋不了臨安城三大幫派的火拚。

    當蕭月生在臨湖居臥室裡的床榻上醒來時,兩手正緊摟著香軟的郭芙,外面太陽幾乎要懸於中天,白雪將陽光增強幾分明亮,透過軒窗,屋內一片光明。

    乳白的輕紗幔帳中,郭芙兩頰酡紅,嬌顏如花,披散的青絲如雲,烏黑似墨,圓潤的手臂雪白如藕,探出月白的錦衾,夾著暖衾,在丈夫懷中扭過身來,隔著幔帳,望向明亮的窗口,慵懶的說道:「大哥,好像外面下雪了啊!」

    「嗯。」蕭月生眼睛也不睜,暖衾中捂在滑嫩堅挺玉乳上的大手緊了緊,令背對著自己的郭芙貼得自己更緊些,以便胸膛能夠感受到她嬌軀的溫軟與柔滑。

    楊若男清脆如銀鈴的聲音隱隱傳入屋內,郭芙聽得出她正在後花園,笑得很開心,否則,不會無意識的功力外放,將聲音傳出這麼遠。

    「不起來嗎?」郭芙嬌聲問,帶著慵懶與溫柔。

    「再睡一回會兒!」蕭月生嘴巴貼著郭芙雪白細膩的粉頸,親了親,閉著眼睛,懶懶說道。

    郭芙笑著縮了縮脖子,無力的抱怨一句:「若男她們都起來了!」

    雖是這般抱怨,卻也任由丈夫,她也捨不得丈夫溫暖的胸膛。

    到了臨湖居這裡,她並不像在觀瀾山莊那般催自己早早起來,心底很有些偷懶的慾望。

    在觀瀾山莊,雖然常被丈夫摟在床上,不能早早起來,大家都習以為常,未多說什麼。

    但郭芙畢竟嫁過來的時間尚短,還不習慣,總會有幾分不好意思,在這裡倒可不必心忌,自由得很,徹底的放鬆了下來。

    「大哥,打開窗戶好不好?」郭芙躺了一會兒,聽著楊若男隱隱約約傳來的咯咯笑聲,也有些心癢,想看看外面的雪景。

    蕭月生點點頭,手臂自她的玉乳上離開,探出錦衾,向外一揮,南面的軒窗隨之被緩緩推開。

    清新帶著幾分涼意的氣息頓時湧了進來,雖然風並不大,卻仍將乳白的床邊幔紗吹起,如楊柳般拂動,蕭月生忙將兩人身上的暖衾緊了緊,不讓涼風有隙可鑽。

    床兩頭的幔帳是絲緞,床沿是輕紗,雪絹絲緞將風擋住,只能傳入稍微而已。

    他們的體質,本是不畏寒冷,但不畏並非沒有感覺,恰恰相反,他們的感覺要比常人靈敏數倍,對冷熱的感受更深。

    「呵,好大的雪啊!」郭芙撩開乳白色輕紗床幔,探頭望向窗外,不由嬌聲驚歎,窗下疏橫的梅枝上,厚厚的白雪覆於其上,似要將梅枝壓折一般。

    蕭月生睜開了眼睛,大手在郭芙雪白光滑的背脊上摩挲,懶懶的說道:「今年的天氣很怪,下了這麼多雪!」

    郭芙飛快的縮回身子,探身時粉背露出余外,雖有丈夫的大手溫暖著,仍感覺有些冷,涼意自被縫間鑽了進來。

    「以前這裡下雪很少嗎?」郭芙鑽進丈夫懷裡,緊緊貼著他。藕臂前探,自床頭的玉盤中拿起一隻金黃的桔子,然後只留兩手在外,雪白晶瑩的玉手一邊剝著桔子,一邊嬌聲問道。

    她雪白晶瑩的玉手極為靈巧,剝起桔子來速度飛快,眨眼間便露出了嫩黃的桔瓣。

    「嗯,寥寥無幾。」蕭月生張嘴,接住郭芙蔥白手指捏送過來的桔瓣,點頭回答。

    「唉,襄陽那裡,下雪可是很尋常的,看若男那高興勁兒,便曉得這裡很少見到下雪。」郭芙輕輕一攏,將桔皮穩穩的扔到玉盆盤中,一泓秋水般的明眸露出幾分迷離。

    「呵呵,想家了?」蕭月生將桔瓣咀嚼嚥下,伸臂一圈,將郭芙摟緊,微笑著親了親她飽滿的櫻唇。

    「嗯……」郭芙點點頭,看到下雪,還真有些想家了。

    「送你回去?」蕭月生笑著望著她的明眸,她眼中彷彿蓄著一潭幽泉,波光閃閃,深不見底。

    郭芙搖了搖頭,剛回襄陽沒幾天,再回去,便有些太過頻繁了,怕是爹爹媽媽也會數落自己,過兩天再說。

    「大哥,你看破虜是不是真的喜歡雨竹?」郭芙想到家,便想到了弟弟的終身大事,又操起心來,便徵詢自己的丈夫。

    畢竟他已經娶了幾位妻子,經驗應該極其豐富!

    「嗯,當然。」蕭月生又吃了一瓣桔子,點點頭。

    「唉,就是不知人家會不會看上我們破虜……」郭芙有些不自信的長歎一聲,頗為憂慮,蛾眉微蹙,顰態動人。

    「芙兒,你呀,也太小瞧破虜了!」蕭月生笑了笑,說著話,大手在衾下仍不老實,輕輕揉摸著郭芙的玉乳,體味著掌心傳來的軟中帶硬之感。

    「哦?」郭芙被丈夫的大手放在胸口,也能感覺到溫暖與舒服,只是隨他,聽到丈夫的話,心中頓時高興,轉頭投去詢問的目光。

    「你破虜這般年紀,有那一身武功,已經足以傲視同儕了,隨著心智的增長,武功的進境會越來越快,別人與他的差距會逐漸加大,最終會成為絕頂高手的!總拿破虜跟你與岳父岳母比,那怎麼成?!」

    蕭月生見到郭芙翹起的嘴角,難以自抑興奮,不由好笑,誇破虜比誇她自己還高興。

    「雨竹這小姑娘,倒是慧眼識英才!」蕭月生忍不住感歎了一聲,對於何雨竹,他也頗是喜歡,會是一位好妻子,破虜得妻如是,也足以自豪了。

    「還有雨竹父母的那一關呢。」郭芙又捉了一瓣桔子送入丈夫的口中。

    「放心罷,有岳父的金字招牌在呢,那位何老先生怕是求之不得,覺得自己有些高攀了呢!」蕭月生調侃著笑著,手指如後世時他夾煙一般,使壞的夾了夾新剝雞頭,令郭芙不由呻吟似的悶哼了兩聲。

    「卟卟……莊主……」先是軒窗被敲響,隨之清脆的聲音響起,蕭傳香的如花嬌顏出現在了窗口。

    「什麼事,傳香?」蕭月生身體未動,躺在床上,隔著絲緞幔帳,懶懶的問道。

    「有消息傳過來了。」蕭傳香飛快回答,急忙轉過身去,背對著窗口,她本以為,開著窗戶,莊主夫婦定然是已經起床了呢,沒想到還賴在床上。

    「噢……扔進來吧。」

    對於觀瀾山莊門下的暗器手法。他還是頗有自信的。懶得起身,更不想讓郭芙起來。

    蕭傳香二話未說,玉手一揚。一道白光脫手而出,飛向蕭月生的輕紗幔帳。

    一隻大手倏然自乳白輕紗幔帳中伸出,似慢實快的伸出食指與中指,恰到好處,將快如閃電的白光截住,兩指之間出現了一個紙團。

    站在梅花樹下的蕭傳香一襲貉裘勝雪,顯得玉潔冰清中透著雍容華貴,若對別人說是下人,定難令人相信,不僅氣質不符。僅僅是她這身名貴的貉裘,即便是富裕之家,也甚少能買得起,何況一個僕人!

    蕭傳香此時兩朵紅雲飄浮在雪白的臉頰上,她從容的向朦朦朧朧的床榻上斂衽一禮,緩緩轉過身來,迅速離開,似是要逃跑一般,身法實快似慢,踏雪無痕,冉冉而逝。

    「唔,終於還是打起來了!」蕭月生雖隔著輕紗幔帳,卻無礙他的目光,對蕭傳香的逃竄之急搖頭笑了笑,展開紙團,掃了一眼,遞給了郭芙,微笑變得淡漠起來。

    郭美藕臂探出衾外,拿住紙箋看了看,轉頭問道:「大哥你前天晚上對付的是傲天幫?然後,臨安城其餘的三個幫派今天早晨便打了起來?」

    「嗯,不錯!」蕭月生點點頭。

    郭芙雪白渾圓似象牙的手臂收回月白的暖衾中,轉過身來,與丈夫面對面,玉臉貼到他的胸口,輕聲說道:「大哥救下的人是神威堂的堂主,而蕭華樓又是咱們山莊出身的人,現在他們聯手瓦解了四海幫,但以後他們衝突起來怎麼辦?大哥幫誰?」

    「隨他們的便!」蕭月生淡淡說道,輕描淡寫之態,彷彿與自己絲毫沒有關係。

    見郭芙黛眉微蹙抬頭望向自己,蕭月生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笑道:「你呀,真是操心,好罷,便說說。」

    「一幫獨大,是絕對要不得的!」蕭月生將她摟在懷中,聲音溫柔的緩緩說道,郭芙不笨,又在郭府中耳濡目染的熟悉了丐幫的幫務,蕭月生便打算給她找些事情做,才將這些事情說與她聽。

    郭芙埋回他胸膛的臻首點了點,對於這個道理,她也隱隱有同感。

    「若是兩幫之間明爭暗鬥,而又互相有所顧忌,但實際上,兩個幫派的上層,卻是一家人,互通聲息,兩個幫派互為犄角,暗鬥僅是一個假象,用以迷感暗中窺伺之人……芙兒,你覺得如何?」

    蕭月生嘴角微翹,帶著淡淡的笑意,這種笑意古怪的很,極像是捉弄別人前的不懷好意的笑。

    郭芙歪了歪頭,仔細思索,隨即秀挺的瓊鼻頂了頂丈夫的胸口,親暱的笑道:「咯咯,大哥可真夠狡猾的!」

    「嘻嘻,乾爹,芙媽媽,還不起來呀?!」郭芙的聲音剛落,楊若男清脆的嬌喚聲驀然自窗口傳出,一張絕美的容顏自窗口探了進來,嘻嘻笑道。

    郭芙頓然嚇了一跳,忙將頭埋到丈夫胸前,不敢抬起來,臉頰發燙,心中暗恨。

    「楊、若、男!!」蕭月生將月白的錦衾一拉,將郭芙緊緊蓋住,向窗外沉沉的怒吼。

    「嘻嘻,乾爹,快起來,快起來,好大的雪,咱們打雪仗玩吧!」

    楊若男對乾爹的怒喝毫不畏懼,真怒假怒,她一聽便知。她笑靨如花,如雲的鬢髮上沾著幾片雪花,邊鼓動著,酥紅的玉手用力向外招了招,薄薄的一層輕紗幔帳,根本阻不住她的眼睛。

    「不去!沒興趣!」蕭月生哼了一聲,懶懶的回答。

    「乾爹,雪下得很厚喲,很好玩的。快點兒出來吧!啊?!」

    楊若男嬌嗲的嬌聲道,帶著幾分哀求,披著貉裘,披著雪白的披風的嬌軀扭了扭。

    「不去,你乾爹我還要睡覺!」蕭月生看了看偎在自己懷中的郭芙,有些心動,卻嘴硬,仍舊回絕。

    「哼,好吧……」楊若男有些怏怏的回答,有氣無力。頓時彷彿沒有了生氣,嬌容緩緩離開了窗口。

    躲在丈夫懷裡的郭芙聽著一陣心疼,極是不忍,有些怪丈夫的狠心,怎麼能這麼傷若男她心吶!

    「咯咯,看暗器!」楊若男的嬌顏去而復返,又出現在了窗口,卻是她低下身之後又直腰,酥紅的小手已經捏好了一個雪團,抬起手,拿著雪團故意瞄了瞄,輕輕一扔,手掌大小的雪團呼呼向蕭月生的床榻飛了過去。

    蕭月生悶哼了一聲,鼓嘴用力一吹。輕紗幃帳不動,高速飛來的雪團卻頓時調過頭來,衝著窗口的楊若男飛去。

    楊若男看著襲向自己的雪團,僅輕輕一歪頭,極是從容,雪團差之毫釐的自她臉旁飛過,帶起了幾縷青絲,雪球飛出窗外,落至遠處的雪上,消失不可見。

    這個結果楊若男早已料到,想要打中乾爹,實在是癡心妄想,只是出一口氣罷了。

    「乾爹,起不起來呀?」楊若男笑吟吟問道,語氣輕柔,絲毫沒有威脅之意,慢慢抬起了左手,手中赫然又有一個掌心大小的雪團,捏得形狀滾圓,彷彿煮好的湯圓。

    「好吧好吧!」你先走,我與你乾娘隨後就來!」蕭月生恨恨的回答,隔著輕紗幔帳,狠狠瞪了一臉嫣然,絕美傾城的容顏。

    郭芙大是意外,抬頭望向丈夫,實在沒想到,丈大竟在此等情況下低頭,像是被威脅屈服一般,抬頭時,卻見丈夫嘴角微翹,黑亮的小鬍子也動了動,帶著淡淡的笑意,定是又在醞釀著壞主意!

    楊若男吐了吐香舌,得意的笑了笑,對乾爹這般容易相與,卻並不感到意外,只是呆會兒打雪仗時,自己得打起精神,小心應付,以乾爹的小心眼,定然是要在那時報復自己的。

    鹿皮小靴踩在厚軟的雪上,印下一個一個玲瓏的腳印,楊若男兩隻玉手放在背後,絞在一起,一臉歡快的笑意。

    臨湖居內氣候溫暖,但終不能抵得住天降大雪,只融化了一點兒,仍落得厚厚的。

    但這裡的氣溫畢竟是由陣法所形成,估計過了今日明日,這些厚厚的積雪便會融化得差不多了,那便不能玩了,所以要趁今天,痛痛快快的玩一通!

    嘻嘻,有兩位乾娘在,還有四位姨娘,諒乾爹也耍不出什麼花樣來!楊若男心中篤定得很,想到乾爹吃鱉的模樣,不由歡快不已。

    楊若男迎面遇到蕭傳香裊裊娉娉的自月亮門轉入院內,腳下絲履簪著月白線花,極是輕盈,形態優美,楊若男不由上前拉住她的玉手,嬌聲問道:「傳香姐姐,怎麼了?」

    「外面有人找莊主呢!」蕭傳香一身貉裘,將秀美的臉龐映得皎潔如月,她轉頭望了一下臨湖居門前的方向,笑著回答楊若男,用力握了握楊若男因捏雪團而冰涼的小手,想幫她暖暖。

    「哼哼,什麼人吶?莫不又是好奇想進來看看的?!」楊若男好奇心頓起,明眸眨了眨長長的睫毛如扇。

    找乾爹?來這裡闖闖看的人,大部分的借口都是要拜訪乾爹,只是他們連乾爹姓甚名誰都不曉得,太過可笑,根本過不了門前陣法那一關,只能怏怏回去。

    蕭傳香臻首搖了搖,秀美的面龐微微沉著臉,緩緩說道:「這兩個人不同,都是帶著大內侍衛腰牌的,另一個還佩有金魚袋!想來是朝廷裡的人。」

    「朝廷的人?!」楊若男驚奇的問了一聲,見過很多試著闖闖臨湖居的人,卻從未有過朝廷的人,不過旋即玉臉一沉,輕哼了一聲:「哼,這些人找乾爹,準沒什麼好事!」

    關於御史台參劾乾爹的事,楊若男自是知曉的一清二楚,對於當今的天子與起哄的大臣們,她實在欠奉好印象。

    哼哼,乾爹何曾受過那種對待?她恨不得一個人給他一反常,對這些有眼無珠之輩,楊若男是理也不想理的!

    「好了,我去稟報莊主一聲,若男你先去玩吧!」蕭傳香見楊若男的小手已經暖和起來,便輕輕放開,笑著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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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208章 扔使
    蕭傳香走到窗口的梅花樹下,眼睛不去看窗口,背著身挪近,有些羞澀的說道:「莊主,外面有朝廷的人闖陣!」

    乳白的輕紗帷幔分別束於床側的小銀鉤中,輕風徐徐自窗口吹入,帶入幾分梅的清香與雪的清寒。

    蕭月生正張著手,任由長髮披肩的郭芙低頭細心的伺候他穿衣,聽到蕭傳香的聲音,神念瞬息間外放,臨湖居之前的情景頓攝入腦海。

    蕭月生心下呵呵一笑,卻是老熟人——葉青蝶,他一身紫袍,腰間佩著金魚袋,此時袍角被樹枝扯碎,顯得有些狼狽,但臉上仍舊是平時的俊雅與從容。

    葉青蝶身旁還有一人,卻是一位身著鶴氅,白眉垂垂的老者,身材高大,威勢赫赫。

    他兩道雪白的眉毛極長,垂至泛著紅光的臉頰,令蕭月生不由想起了後世小說中劍蜀山派的長眉真人。

    不過,看到葉青蝶這般狼狽,蕭月生便有些興災樂禍之意,笑了笑,對窗口背身而立的蕭傳香淡淡說道:「把他們扔出去!」

    蕭傳香香肩輕動,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離開,腳下無聲無息,無狠無跡。

    郭芙如瀑布般垂下,露出雪白的後頸,她蹲下將丈夫的袍裾理了理,抹去輕微的皺紋,起身捋了一下垂至肩前的青絲,溫聲問道:「大哥,你真不想理會朝廷了?」

    「呵呵,拿捏一番而已,縱使他是天子,也不能對為夫呼之即來,喝之即去,不讓他著急上火,豈不是太過便宜了?!」蕭月生大手摟住郭芙緞袍下的纖腰,呵呵笑道,說的話有些大逆不道。

    「嗯,不過,所謂伴君如伴虎,大哥會不會惹惱了他?」郭芙胸前雙丸將緞袍撐起,身材曼妙玲瓏,她偎在丈夫懷裡,不無擔心的抬頭望著丈夫的臉。

    「夫人放心,為夫心中有數,這種踩鋼絲……踩繩索的滋味,才是最有趣!」蕭月生聞著郭芙發間的幽香,帶著玩味的微笑。

    郭芙微微點了點螓首,不再多言,丈夫神通廣大,自是不必擔心什麼,她心中篤定得很,況且有桃花島為恃,即使是得罪了天子,也可回到桃花島上隱居,朝廷的人是無可奈何的。

    那時,爹爹媽媽怕也會受到牽連吧?郭芙微笑著遐想。心裡卻巴不得那樣,這樣一來,父母便不必再受苦受累。安安靜靜的在桃花島上養心怡性,不必再操心什麼襄陽城務,如今襄陽精兵甲天下,爹爹媽媽大可放開手了。

    對於莊主的吩咐,蕭傳香並不會去置疑,執行得一絲不苟,既然莊主說是扔出去,她便會扔他們出去,不會因為他們是朝廷官員的關係而手下留情。

    葉青蝶與內廷的影子侍衛范老接到理宗的詔書,直奔著王府而去。沒想到王府的老童滿臉為難,說道,他是知道自己的主人在臨湖居,但他是不能靠近臨湖居的,他們只能自己去尋王子虛了。

    對於這個臨湖居,葉清蝶自然是略知一二,臨湖居素來神秘,想到其主人是子虛先生,他倒有些恍然。覺得此事也應該如此,子虛先生本就是個低調之人。

    只是沒想到,自己還是少瞧了鼎鼎大名的臨湖居迷陣,不知不覺便踏入陣中,不論如何走,總是回到原。

    影子侍衛范老亦是見多識廣之輩,在兩人走了五六次之後,停了下皺眉思忖,緩緩蹲下,拿著一塊兒小石頭,在鬆軟的雪上劃來劃去,縱橫如棋盤。

    范老對奇門遁甲之術極有興趣,亦有天賦,他擔任的是影子侍衛,自六歲時進宮,拜入上一代影衛門下,便心無旁騖的練功。

    練功,練功……除了練功,還是練功,平日一直呆在禁宮大內,無所是事,他除了練功,便是研究奇門遁甲之術。

    他深研了一輩子的奇門遁甲之術,皇家書庫亦多有此類藏書,故他的造詣極深,尋常陣法,彈指間便可破去,易如反掌。

    只是他們遇到的此陣殊為奇異,每當他以為破解開時,剛要邁步跨向生門,卻又忽然發覺弄錯了,如此反覆,彷彿生門在不停的變化輪轉,實在是詭異之極。

    「有人在嗎?下官葉青蝶求見子虛先生!」

    葉青蝶運足功力,放聲呼喊了一陣兒,周圍樹木上厚厚的積雪被震得簌簌而落,彷彿秋風襲捲。

    葉青蝶的長喝,聲震長霄,卻空山杳杳,無聲無息,周圍寂靜得毫無生氣,即使鳥鳴之聲亦求之而不得。

    正在靜心思考,兩道壽長的白眉似欲糾纏一起的范老擺了擺手,長歎一聲:「唉!葉大人,不必喊了!看來此陣有隔音之能,外面的聲音傳不進來,這裡的聲音也傳不出去,縱是叫破了喉嚨,怕是也無人聽得到!」

    范老原本滿面紅光已漸漸變得蒼白,是耗費太多腦力之故,此時蒼白的臉上滿是無奈與讚歎,設此陣之人,確實有鬼神莫測之機!

    葉青蝶滿臉無奈,修長的手掌攥緊,青筋微露,隨之又鬆開,接著攥緊,又私開,反覆了幾次,終於將心頭的惡氣吐出。

    皇太后病重,御醫們卻束手無策,只能聽天由命。

    當時官家在垂拱殿發了一通脾氣,將御醫們痛罵了一番,思忖了良久,終於下定決心,寫下詔書,召子虛先生入宮覲見。

    當是時也,站在丹墀下的葉青蝶便躲躲閃閃,盡力縮著頭,恨不得將自己藏在龍柱後面,或者能夠隱形,不讓御案後的官家見到自己。

    葉青蝶與蕭月生也算是熟人了,對他的古怪脾氣也領略不少,憑他僅有的認識來推測,這次宣詔,必是一次倒霉的、無法完成的差使,而自己又與子虛先生最熟,陛下怕是順口便要點了自己的名。

    結果越怕什麼越來什麼,理宗的丹鳳雙眸一掃殿下,便停在了葉青蝶的身上,張口便點了葉青蝶的差使。

    「青蝶,無論如何,要將子虛先生請來,即使是綁,也要將他綁過來見朕!」

    理宗亦知上次那幫御史台的傢伙們齊參子虛先生,而自己又沒能頂得住,怕是已經寒了他的心,以他的無所拘束,定不會理自己的詔書,於是便派了一位影子侍衛,要強行將他請來。

    不過,理宗亦知曉,就是將內廷的所有影子侍衛全派出去,怕也是無法奈何王子虛,僅是表示一下自己的決心罷了。

    一身紫袍的葉青蝶不再抱怨自己的命苦,身不由己攤上了這件差使,他轉身問正蹲在下,拿著小石子不停的劃著面的范老,聲音溫和淡然,絲毫未露心中的焦急的問道:「范老,咱們能不能闖過去?」

    范老臉色蒼白如紙,額頭汗珠涔涔。偶有幾滴汗珠滴於腳下的雪中,頓時在雪上形成一個圓洞。

    「不必著急,范老,慢慢想便是!」葉青蝶看似狼狽,卻並不著急,因他知道子虛先生必不會有殺心,只是讓自己吃點兒苦頭罷了。

    恰在此時,范老陡然抬頭,垂垂的長眉之下,雙目電光閃閃,極是懾人,似是若有所覺。

    葉青蝶極為機敏,一見到范老此態,頓知身邊有危險,緩緩移步,靠近了身著鶴氅的范老。

    「誰,出來!」范老目光頓然聚於左側的某處,沉聲低喝道,他雙目精芒閃爍。如同劍光,鶴氅無風自動,似在不停的充氣,長長白鬚似被風吹拂,兩隻粗大的手掌漸漸變得纖細。

    「小女子有禮了!」如黃鶯般的清音乍然響起,隨之一身貉裘的蕭傳香緩緩出現在兩人面前,彷彿漆黑的房屋中,她靜靜站立,一直無人發覺,陡然間屋內大亮,將她呈現在了燈光之下。

    范老雙目一凝,眼中寒芒更盛,對她雍容華貴的氣質並未理會,反而對其形如鬼魅的身法大為忌憚。

    他身為宮廷影衛,最忌憚的,便是身法卓絕之輩,彷彿那便是他的天敵,是對他的使命威脅最大之人。

    「這位娘子,不知子虛先生可在?!下官葉青蝶求見!」葉青蝶一向從容淡然的神情變得熱切,急忙問道,全沒有了防備之心。

    蕭傳香皓潔如雪的面龐淡淡一笑,搖了搖頭,雍容華貴之氣質不減反嗇,緩緩說道:「我家莊主不想見客,兩位還是請回吧!」

    「這位娘子!」葉青蝶急忙打斷她的話,輕拍了下胸口,沉聲道:「煩請這位娘子通稟,在下身負聖上詔書求見!」

    蕭傳香伸出纖纖玉指,輕輕搖了搖食指,淡淡笑道:「莊主有令,要將兩位扔出去,小女子要得罪了!」

    說罷,白影一閃,她剎那出現於葉青蝶的身後,出手如電,微一探臂。

    葉青蝶只覺眼前一花,尚未反應過來,身體一輕,已然騰空而起,鼻間的清香繚繞不散,令他不由的沉醉,甚至未有動手的心思,任由自己的身體在空中滑行。

    范老在蕭傳香身影乍動時,暗叫一聲不好,亦是身快如電,憑感覺衝向葉青蝶身後,卻已遲了一步,探手相擋時,葉青蝶已經身子騰空,飄然飛走。

    「放肆!」范老心中大怒,臉沉如鐵,怒喝一聲,如同天雷炸響,兩道長長的白眉頓然一飄。

    身為內宮的影衛,竟眼睜睜看著身側之人被人扔了出去,卻無力阻擋,若是自己護衛的是官家,豈不是百死莫贖?!

    「老人家,輪到你了,得罪了!」蕭傳香對他的怒目而視與獅子吼一般的怒喝視若未見,充耳未聞,仍舊是淡淡的微笑,說不出的雍容華貴,語氣溫柔得很。

    她的語氣柔和,不帶一絲火氣,動作卻毫不留情,白影一閃,撲向范老的身前。

    「你家莊主竟敢……」范老驚怒異常,他雖然武功奇絕,卻是見識甚少,一直生活在宮中,性子單純,實在沒見過這般大膽之人,畢竟自己與葉青蝶可是宣詔的欽差啊!

    出手對付欽差,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這個王子虛也實在太無法無天了!

    只是他的喝斥聲無法說完,蕭傳香如電光火石般的身法逼得他倏然疾退,全力躲閃。

    身為影衛,他習有一種特殊的秘傳輕功,專求由靜轉動之快,可瞬間達至極速,用以應付突然事變。

    蕭傳香對於這位長長的白眉老者遠比葉青蝶要和善許多,也溫和許多,並未閃至他的身後,去抓他的衣領扔出去。

    她雪白的玉手探出,卻只抓了范老鶴氅的一片羽毛,他的身法極快,雖未完全避過,卻也算躲過了要害。

    蕭傳香畢竟是觀瀾山莊出來之人,訓練有素,經驗極豐,對於意外毫未遲疑,輕叱一聲,身形陡然加快,如一抹沫光一閃,炫目之極。

    隨著她請清叱聲響起,范老的身體騰到空中,鶴氅眠動,似是運輕功而離開,絲毫不似被人扔出去一般的狼狽。

    蕭傳香雪白的玉手拍了拍,黛眉蹙了蹙,對於自己剛才的表現頗不滿意,自己一直呆在臨湖居,順風順水慣了,竟也有了輕敵的疏忽,這若是在山莊裡,可是了不得的錯誤。

    她貉袖一揮,將下被劃得一道一道的雪抹平,身形一閃,已然消失無蹤。

    ※※※※※※當蕭傳香跨入後花園時,遠遠的,便聽到楊若男嬌俏的求救聲:「芙媽媽,曉蘭媽媽,救命啊,乾爹要殺人了!」

    蕭傳香大是好奇,絲履加快,踏著厚厚的積雪,繞過一小片竹林夾著的小徑,進入後花園,便見到了花叢間的小練武場上,厚厚的白雪之上,莊主與幾位莊主夫人俱著羅衫,將貉裘脫在鞦韆架上,一邊嬌笑不停,一邊不停的彎腰起身,雪團漫天,像下了冰雹一般,將對面的莊主籠罩其中。

    楊若男一身杏花羅衫,正嬌聲叫嚷著東躲西藏,忙著閃避乾爹射出的雪團。

    蕭月生身形瀟灑,一邊躲閃著對面謝曉蘭、郭芙與臨安四花她們射來的雪團,一邊還擊,從容不迫,而且,他射出的雪團能夠拐彎,變化方向,令人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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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209章 贈丹
    後花園中,被大雪覆蓋的花朵仍舊送出幽幽香氣。

    花叢中的小練武場上,嬌笑聲尖叫聲不停響起,在雪團紛飛中,眾女與蕭月生鬧成一團,厚厚的積雪上腳印紛亂,一個個雪洞宛然,卻是眾人打雪仗時,探身順手飛快的撈一把,捏成雪團,變成武器,投拋出去。

    楊若男被蕭月生重點關照,雖不用功力,僅憑手法,雪團飛出他的手中,仍舊變得時快時慢,往往看似飛向別人,結果臨身之際,驀然一轉,擊中了楊若男。

    開始時,臨安四花尚有些顧忌,畢竟蕭月生的身份是未來的姐夫,男女有別,不能太過放肆。

    但在楊若男的帶動下,謝曉蘭與郭芙亦趁此機會報復花心的丈夫,她們四人亦漸漸放開了手腳,性子上來,開始了瘋鬧。

    打了兩回合,便感嬌軀發熱,將身上的雪裘皆脫下,放到場邊的紫籐鞦韆上,繼續戰鬥!打得不亦樂乎,玩得痛快淋漓。

    他們打雪仗前,已經定下了規矩,誰都不許使用輕功,也不許運功,暗器手法倒是可以一用。

    當謝曉蘭提出這個遊戲規則時,楊若男拍掌歡叫,大是擁護,她對乾爹可是戒意重重,有了這個規則,那便不怕乾爹了!

    她得意之下,卻沒注意到自己乾爹的表情,嘴角微翹,笑意似露非露,郭芙能夠察覺,丈夫心中一定蘊含著不懷好意。

    蕭月生的身體已非凡胎,各種能力遠逾常人,感官、力量、速度,即使不運神通,僅是第六感便可預測到受到的攻擊,而身體發乎自然的躲避,不必他費神。

    楊若男的攻擊只是枉然,即使是她以絕妙的手法拋出,小手勉強拿起四隻雪團呈四象陣般射出。仍舊被自己的乾爹輕鬆避開。

    面對眾女的齊射,正躲得不亦樂乎時,見到了蕭傳香裊裊而來,蕭月生倏然一跳,自小練武場中跳出,落至花枝匝繞的小徑上,對面前的蕭傳香笑道:「傳香,處理完了?」

    「是。莊主,弟子已經將他們扔了出去,兩人當中,一個名叫葉青蝶,好像跟莊主認識……」蕭傳香身形微動,貉裘的衣裾輕拂,從容的將楊若男扔過來的雪團閃開。

    「呵呵,是認識。」蕭月生點頭笑了笑,他拍了拍身上的青衫,將無意中沾上的雪屑拍落。想著剛才看到的情景。葉青蝶與另一位白眉老者相對無顏,面紅耳赤的模樣實在有趣。

    「並且,好像……好像他身上還帶著聖旨……」蕭傳香一邊吞吞吐吐說著,一邊乖巧的上前幫他撣去雪屑,烏溜溜的大眼觸到莊主深邃的目光時連忙轉開,卻偷偷暗瞥,緊緊注視著他。

    「管他呢,你就當做什麼也沒聽到!」蕭月生聞著淡淡的幽香,臉上並無異樣,對蕭傳香的伺候也未拒絕,似是理所當然,對蕭傳香只是擺擺手。一臉的滿不在乎,似是早就知曉了聖旨的存在。

    蕭傳香暗中吐了吐舌頭,暗歎莊主果然膽大包天,連來傳聖旨的欽差也敢這麼對待!

    「乾爹,傳香姐姐,快點兒過來啊!」楊若男在那邊俏生生的嬌嚷,酥紅的小手各握著兩個雪團,雪團捏得很結實,快成冰塊兒了,玉顏上滿是躍躍欲試。

    「傳香,若外面的兩人賴著不走,你便出去對他們說,我已經喝醉了酒,今天醒不過來了,讓他們明日再來!」蕭月生眉頭動了動,腦海中已經呈現出了外面的情景,頗有些頭疼的對玉臉近在咫尺的蕭傳香囑咐道,淡淡的幽香直入鼻端,煞是好聞。

    蕭傳香撣著蕭月生身上雪屑的玉手頓了頓,澄澈的明眸轉了轉,抿嘴一笑,點點頭。

    「乾爹……」楊若男絕美的玉臉此時嬌艷如花,挺直的瓊鼻微帶香汗,她已有些迫不及待的報仇雪恨了,對穩穩站著不動的蕭月生嬌聲嗔著催促。

    「那你先去吧,唉,這個葉青蝶,還真是夠難纏的!」蕭月生對蕭傳香笑了笑,搖頭感歎。

    蕭傳香雪白的玉手離開莊主身上,她身上的淡淡幽香也遠離蕭月生的鼻端,她對不遠處的謝曉蘭與郭芙諸女微微點頭一笑,又向蕭月生斂衽一禮,道聲:「弟子告退。」

    蕭傳香裊裊而去,似慢實快,眨眼間便已轉過小徑,繞入了寒竹夾著的小徑去。

    蕭月生轉過身來,手上的一隻雪團順著轉身之勢飛出,直奔玉手舉起,欲要偷襲的楊若男,來了個先下手為強。

    楊若男惱怒嬌嗔的聲音頓時響起,聲音清脆如玉珠滾盤,郭芙、謝曉蘭諸女打著為楊若男報仇的口號,隨即又是一場多人群歐一個的場面,雪團紛飛,嬌聲笑語翻天。

    ※※※※※※葉青蝶如今的模樣更見狼狽,一身紫袍再也無法做到一塵不染,在雪裡打完滾,縱使武功高明,也救不回紫袍的整齊潔淨。

    他身體不由自主的騰空而起時,一身武功盡無法運用,渾身僵直如木,落到上,在雪中滾了幾滾,方才恢復功力與行動之力,飛快的爬起,生怕別人看到。

    隨後即到的范老,其待遇則與他有天之別,在空中雖也是無法運功與動彈,卻穩穩的站住,彷彿自己施展輕功自陣中脫離一般。

    「呼……呼……氣煞老夫也!」范老范成德雙掌用力交擊,兩道長長的白眉動了動,胸口劇烈起伏,喘著粗氣,臉上紅光更盛,氣憤填膺,凝望著白雪覆蓋的樹林,雙目似熊熊的火燭,頗是懾人,像是恨不得將整片樹林吞下去。

    他實在沒想到,世上真有人敢這麼膽大妄為,真敢這麼對付身負聖旨的欽差,這不是找死嗎?自己身為宮廷影衛,若不出手,皇家的威儀何在?自己又有何顏面去見官家?!

    葉青蝶一拉身形欲動的范老,溫聲勸道:「范老且息怒,此臨湖居的主人與尋常人不同,即使是陛下降尊親來,他也敢拒之門外的!咱們也不必與他一般見識!」

    「這……這成何體統!」范成德止住了身形,回頭望了一眼葉青蝶,見他紫袍幾處被雪弄濕,又有幾處的雪弄不掉。沾在上面,令他看得有些不忍目睹。

    葉青蝶苦笑著搖了搖頭,望向不遠處的樹林,站在此處,周圍林間的鳥雀清鳴聲陣陣入耳,與陣中的寂靜迥然有異,令他有些不解,難道自己所入之陣,並不是樹林構成?

    「唉,無論如何。還是得見到子虛先生。范老,您先在此處等我,這次我自己進去。」葉青蝶怔怔思索了一會兒,轉身對蹲在下,拿著乾枯樹枝寫寫劃劃的范成德說道。

    遇到一個難破的陣法,猶如後世的數學家們遇到一個數學上的難題,不把它解開,總是心中發癢,范成德便是如此,這個變化莫測的陣法總在他腦海中徘徊,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要破解。

    葉青蝶知道范老在做什麼,站在一旁等了等,雖不抱什麼希望。但想到那陣中的死寂與無法逾越,便心中悚然,說不定……真能被范老破開陣法呢。

    若是自己直接找上門去,那樣,即使子虛先生萬般的不情願,也得見見自己了。

    范成德默默的皺眉沉思,口中喃喃自語,似是唸經。葉青蝶則有些無聊的低頭踏踩周圍的積雪,已經踏出了方圓十幾米,令積雪變薄變硬,光滑異常,足可為鑒,亦可以在上面打著滑。

    葉青蝶看了看天色,太陽已是升到正中,估計垂拱殿中的官家此時正急得直跳腳,咬牙切齒的痛罵自己的無能吧……唉,這個差使,真不是人做得了啊!

    時間不等人,他不由長歎了一聲,對凝神思索,面色蒼白如紙的范成德說道:「唉,算了,范老,我還是再進去看看吧,這位子虛先生與我有舊,不會拿我怎樣,范老先在這裡慢慢破解,若真能破去這裡的陣法,最好不過!定要當面羞羞他,出口惡氣!」

    范成德面色蒼白,卻目光熠熠,精芒四射,極是懾人,顯出一身高深之極的內功,他正一手捻著左側的長眉,眉頭緊蹙如攢,聽到葉青蝶的話,捻著眉毛的左手擺了擺,不想分神。

    葉青蝶吸了口氣,振奮精神,如乳燕投林,身形如電,投入了臨湖居之前的林間小徑。

    俄爾,一道紫影飛過天空,在林間一閃而過,飄飄落到了范成德身旁,砰然落之聲頗響,令心神皆浸入陣法之中的范成德乍然醒過神來。

    他抬頭一看,卻見葉青蝶面帶苦笑,正緩緩自堅硬的雪上爬起,剛才被他踩得光亮可鑒的雪,摔起來可不比剛才,好在如今功力已復,緩緩消減著屁股的疼痛。

    「唉,慚愧!那女子年紀甚輕!」葉青蝶見范成德正盯著自己,只能面帶苦笑的回答。

    「是剛才出手的女子?年紀甚輕?」范成德灼灼的目光一凝,尖如銳芒,寒意陡盛。

    他對於自己的武功一向自負,大內禁宮之中,除了陳老比他高出一線,其餘諸人,皆在他之下,今日卻慘折於人手,一個照面不到,便被人如小雞般丟了出來,這對他的刺激極大極重。

    葉青蝶俊雅的臉龐滿是苦笑,起身有些不雅的撫了撫自己的臀部,長歎了一聲:「唉!估計那女子僅是雙十年華吧,姿色絕俗,據她說,她的莊主現在已經醉了,沉睡不醒,要讓我們明天再來看看!」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范成德雙目怒瞪,沉喝一聲,右掌重重一拍,腳下雪上頓然形成了一隻巨大的掌印。

    葉青蝶苦笑了笑,並未接話,只是躬身將袍上的雪屑刮掉,他心中倒未太過氣憤,知道自己只是一個由頭,所來非時,子虛先生的怨氣不敢朝官家發,便發作到了自己的身上。

    「范老可曾破解了此陣?」葉青蝶見范成德怒氣越來越盛,再不遏制,怕是會發作起來,與子虛先生作對,絕非幸事,趕緊叉開話題。

    范成德氣勢頓時一窒,無復增長之勢,盛怒的面色漸漸沉靜下來,緩緩搖頭:「不行,此陣法太過艱奧,一時半會兒難以破解!」

    范成德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所受的挫折,數這半天的功夫最大,引以為傲的武功,竟在一個小女子手上走不了一合,而畢生深研的奇門遁甲,卻不能解開這麼一座小小的陣法,實在憋氣!

    「唉,我還得進去!」聽到范成德的話,葉青蝶心中難免失望,抬頭望著鳥雀清鳴的松樹林,無奈的說道。

    但因當初便沒抱什麼希望,故失望不大,若是臨湖居前的陣法是那般容易破,早就被人破得乾乾淨淨了。

    「小葉,我陪你一塊兒進去!」范成德哼了一聲,自是不會袖手,況且心中還有一絲不服氣,倒想一會那年輕的女子,看看她到底是何等模樣,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卓絕的武功。

    葉青蝶急忙擺手,他可不敢再讓范成德進去,自己與子虛先生畢竟是熟人,他即使心中不忿,也只是耍耍自己出手,但若讓范老跟著,萬一他真的奉行官家的旨意,要強請子虛先生,無所顧忌的出手,那可就鬧大了!

    當蕭傳香找到已經坐在花叢中的蕭月生時,他們已經停止了雪仗,換好了衣衫,幾人團坐於一座小八角亭中烹茶賞雪,琴聲琮琮,清幽泌人,場面與剛才瘋鬧的情形截然不同,一動一靜,別有意境。

    這一次,身上掛著楊若男、身著雪白貉裘、氣度瀟灑中透著雍容的蕭月生倒未再吩咐蕭傳香扔人,反而自懷中掏出一隻碧玉瓶,順手扔向蕭傳香,擺了擺手,漫聲道:「傳話給葉青蝶,讓他告訴官家,別再擾我清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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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210章 慈福
    慈福宮位於臨安行在內宮之東,與東御花園相臨。

    太后病重,即使惠風和暢,天氣晴朗,那明媚的陽光也驅不散籠罩於整個慈福宮的陰鬱。

    宮前的積雪也已掃除,唯有殿頂仍覆白雪,在明媚的陽光照耀下,顯得幾分刺眼,殿外皆寂靜無聲,沒有多少生氣。

    宮女與內宦們個個低眉斂目,表情莊肅,不敢稍露笑意,走起路來,更是小心再小心,輕提步緩放腳,唯恐發出一點兒聲音,惹人注意,招來禍患。

    理宗一身明黃簡服,坐於慈福宮偏殿中,撫著頜下清須,雖是龍顏不展,顧盼之間,仍舊不損其飛揚的神采。

    他修長入鬢的眉毛緊蹙,目光明亮如烈日下的劍光,不時掃過身前恭身垂手侍立著的六名御醫,心中怒火如潮,一波一波的湧上。

    賈貴妃坐於理宗之側,嬌軀筆直,一身曳的月白絲質長群,素妝淡抹,雍容淡雅中帶著楚楚動人之姿。

    「陛下,娘娘吉人自有天相,陛下不要太憂心了,傷著自己。」賈貴妃目光柔和、深情脈脈望向理宗,檀口微張,柔聲勸慰。

    她彷彿散發著淡淡瑩光的面龐露出擔心之色,柔和的聲音有一股讓人心靜的魅力。

    恭身而立的六位御醫們心中大為感激,他們的心此時頗為惴惴,如坐火山之口,即使他們醫術精湛,舉世罕有,在理宗的龍威之下,亦大受影響,心頭的壓抑感越來越重。

    「哼!」理宗重重一哼,面色不善望向身前的御醫們。

    六位或年長或年輕的御醫們將頭又低了幾低,不敢去接觸理宗那寒光四射的目光。

    他們雖然戒懼,但更多的是慚愧,身為國手,平日裡受皇家俸養,卻對皇太后的病束手無策,這種無力回天的滋味,對於心高氣傲的他們來說,比狠狠抽他們的耳光更為難受。

    對於理宗之怒,他們並未憟憟生俱,畢竟沒有性命之憂,只是或左遷或右遷,或罰些俸祿,宋代尚沒有後世明清那般不將大臣的性命當一回事,說殺便殺,多是黜遷。

    況且,宋代的御醫們,其位是歷朝歷代中最好,自太祖起,便極重醫學,後人倣傚,對醫學都是頗通一二。對御醫們也是重視有加,待遇極為優渥。

    「你們說說,就再沒有一點兒辦法了嗎?」理宗陰沉著臉,逼視著他們,撫鬚緩緩問道,凝重的氣息令他們感覺壓抑。

    「陛下,老臣慚愧!」站於最前頭,鬚眉皆白,卻滿面紅光,皺紋甚少的老者俯身而道,語氣滄桑,聲音遲澀。

    他身為御藥五供奉之首。醫術之精自不待嚴,而他又精於練氣養生之術,看似滿臉紅光,其實已屆八十歲高鈴,在人生五十古來稀的時代,已是了不得的事情。

    對於這位老人,理宗亦頗多尊敬,此時心中雖火氣翻湧,亦未喝叱於他,只是點點頭,冷冷的目光飛快掠過,當做沒看到他,而盯著其餘的五人。

    「陛下,娘娘年歲已高,若是娘娘再年輕幾歲,臣等或可一試,但如今……實在不敢用藥!」

    站在最末的一位中年男子拱手說道,他見問同僚前輩們默立如朝馬只能由自己這個資歷最淺者迎難而上。

    理宗撫鬚的手一頓,吸了口氣,努力將口中的罵人之話忍了下來,目光銳利如劍,已在出聲之人的身上刺了幾劍。

    此人並非御藥五供俸中人,是尚藥房之人,他姓蘇名幕席,字觀止,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名士。

    蘇幕席聰慧天生,驚才絕艷,幾有過目不忘之能,年紀輕輕,即成為天下間第一用藥高手,足可傳為一代佳話,平日裡是極受理宗喜愛的。

    理宗搖頭歎氣,唉,這些人,個個都是了不得的杏林絕頂高手,天下間難出其右者,是打不得罵不得,他們沒有辦法,皇太后的病,怕真的無力回天了。

    而近些年來,在民間有一位聲望日隆的素心仙子,據傳醫術通神,從未有一症難得倒她,本想請她來,但她卻是子虛先生的夫人,與其求她,不如去求近在臨安的子虛先生呢!……看來,此事真的只能去求子虛先生了!

    他是天子,更有自尊,讓他去求子虛先生,實在心中有慚,拉不下顏面,但太后的身體重於自己的顏面,他硬著頭皮寫了詔書,讓葉青蝶前去宣詔,至於能不能請得到子虛先生,理宗心中也虛得很。

    「這個葉清蝶,沒有一次能順順利利的辦差!」理宗罵不得幾位自己優渥有加的御醫,自是拿葉青蝶出氣。

    賈貴妃對官家的心思極為瞭解,心中暗笑,玉容不動聲色,此時此景,實不容有絲毫的失態。

    「陛下,看來葉大人是找到子虛先生了,不然,早就回來了!」賈貴妃柔聲說道。

    理宗點點頭,歎了口氣,面色絲毫未有緩和。

    六位御醫微微一愣,心中凜然。

    對於子虛先生這幾個字,如今朝堂中人無一不知,前一件子的驅除子虛妖道風潮刮得極烈。

    先是御史台的諫官們蜂湧上書,請驅妖道子虛,以阻止其妖言惑亂,隨即諸位大臣們亦紛紛上書附和,將王子虛貶成妖魔鬼怪,不殺之不足以平眾怒。

    但此次的眾彈事件,最後不了了之,隨著王子虛的離開大內,眾大臣們也見機的不再糾纏,沒想到,在此時,竟又聽到了這個敏感的名字!

    「陛下,不知這個子虛先生是何人?」蘇幕席雖是天資橫逸,給人的感覺卻是個直性子之人,心中有所疑,便直接問了出來,毫不掩飾。

    「唔,他啊,是朕結識的一位世外奇人,既然諸愛卿無力回天,只能求他看看了。」理宗輕描淡寫回答,端起黑瓷茶盞,微啜香茗,壓下自己的燥意。

    「是那位王子虛道長吧?」蘇幕席抬起了頭,望向理宗,呈現出一張平平常常的面孔,走在人群之中,絲毫不會惹人注目。

    理宗點點頭,將黑瓷茶盞放回身側的檀木桌上,四方桌的桌沿雕著鳳紋與雲紋,彰顯華貴。

    「臣無能,臣慚愧!」蘇幕席忽然兩膝跪,俯身以頭磕,砰然出聲,口中大聲說道,語音悲憐。

    「這是做甚?!觀止快些起來!」理宗微愣,忙擺手讓他起來。

    蘇幕席又重重磕了一下頭,兩手一撐,緩緩起身,飽滿的額頭已是微微發紅,顯然磕頭用的是實力氣,絲毫未有取巧。

    他身前的御藥院五供奉與賈貴妃的目光皆望向他,目光中透著不解與疑惑。

    「陛下為了太后的病,竟要求助於被眾大臣們深惡痛絕的妖人王子虛,實在是臣無能!……臣慚愧!」蘇幕席帶著沉痛的語氣,滿面羞慚,緩緩說道。

    理宗聽到「妖人」這兩個宇,感覺刺耳,對於蘇幕席的一序話,與五位供奉一樣,都是咧了一下嘴角。

    對於理宗去求王子虛,御藥五供奉卻並不感意外。上次在丞相府,他們見識到了王子虛起死回生的手段,對於妖人之說,也是嗤之以鼻的,對於蘇幕席的話,同樣如此,這個小傢伙果然會說話!

    「陛下,葉大人求見!」一位氣質俊雅的少年內宦自殿外掀簾而入,躬身恭敬稟道,聲音悠悠如鍾磐,極為平和。

    「快讓他進來!」理宗忽的起身,大聲喝道,隨即省起,難道只是葉清蝶自己回來的?

    當葉青蝶與范成德邁入偏殿時,雖然兩人已盡量將身上弄得整潔,卻無法完全抹去狼狽之態,尤其是理宗,對葉青蝶熟悉之極,他素來見不得髒亂,這般模樣,著實難得一見。

    「子虛先生來沒來?!」理宗不等拜倒的兩人開口,便急忙問道。他見到葉青蝶如此狼狽模樣,便心生不祥之感,怕是自己的詔書又被封回了!

    「稟陛下,子虛先生酒醉未醒,只是送給臣一隻玉瓶,用以救治太后娘娘。」葉青蝶低頭恭身回答,面容沉靜從容,說著,自懷中掏出一隻碧綠瑩瑩玉瓶,雙手小心舉到頭頂。

    貼身內宦也已被他支開,站在殿外等候,賈貴妃已盈盈起身,裊裊來至跪著的拿來至跪著的葉青蝶身前,素手探出,將碧綠玉瓶拿起,月白長裙曳,輕輕一甩間,轉身回到了理宗身前。

    「陛下,看來真是子虛先生之物。」賈貴妃看了一下,將玉瓶遞給理宗,柔聲說道。

    她對於蕭月生的玉瓶印象極深,一眼便能認出,而且蕭月生的雕刻風格奇異,令人過目難忘,其中飄逸出塵之神極難仿製,她曾以筆臨摹瓶上的圖案,卻只得其形,難得其神。

    理宗也識得玉瓶,點點頭,將瓶口的封臘剝開,拔開瓶塞,一陣淡淡的清香頓時裊裊而出,像一縷縷檀香般在周圍散開,凝而不散,香氣絲毫不變淡。

    殿內的諸人一聞到這股清香,頓覺精神一振,渾身漸漸生出了一股力氣,彷彿自己一跳能跳到殿樑上,一拳能夠轟塌龍柱一般。

    蘇幕席是專門用藥之人,對藥性極為熟稔,一聞此香,感受著身體傳來的感覺,頓時心中陡然興奮起來,如此奇藥,實是平生未見!

    仔細著感受著,好像其中有老參,亦有雪蓮,其餘之藥,便再難辨別出來了,彷彿有幾種自己未曾見過的異藥。

    「青蝶,起來吧……你是親自見著子虛先生了?」理宗將瓶塞重新堵上,小心的放到身側檀木桌上,轉頭問跪在殿下的葉青蝶。

    葉青蝶甩袍起身,理宗的問話令他面色一窒,冠露來的臉上微泛紅意,苦笑了一下,搖頭道:「微臣前去臨湖居拜見時,子虛先生已酒醉酣夢,只是讓他的侍女遞給微臣這瓶丹藥,並且……」

    「並且什麼?」理宗皺眉問道,他頭腦日漸銳利,一聽便已發覺其中必有蹊蹺。

    「……並且子虛先生有話轉給陛下,說……他想清靜清靜!」葉青蝶硬著頭皮,一氣呵成,將話全部倒出,來個痛快。

    「咯咯……陛下,看來子虛先生果然醉得不輕喲!」

    正當眾人被這膽大之言弄得發愣之際,賈貴妃忽然嬌笑了一聲,寂靜的大殿內,笑聲雖是突兀,卻如玉盤滾珠般清脆悅耳,賈貴妃笑著對理宗說話之際,飛快的撇了一眼葉青蝶。

    「呵呵……聯還以為他是不想見聯而故意裝醉,如今看來,他確實是真的醉了……這醉話大膽得很吶!」理宗本是怒火上衝,聽到賈貴妃之言,忽然有些釋懷,不由笑道。

    被賈貴妃這般一說,理宗也弄不清這個子虛先生是真醉還是假醉,說的話,究竟是醉話還是清醒之言?

    「陛下,這丹藥真的要給太后娘娘服下嗎?」御藥五供奉之首的老者緩緩問道,滿臉的紅光之餘,亦露著疑慮。

    「當然,不然如何?」理宗拋開心緒,決定暫不去想王子虛如何,先救太后要緊。

    「請陛下慎之慎之!」此老說話速度越發緩慢,語氣卻越發凝重。

    理宗本是心中急切,見此老這般神態凝重,不知不覺間心緒緩和,見到首供奉眼中的複雜神色,微微一怔,面色隨之一變。

    這位御藥五供奉之首,近八十高齡,已歷三朝,許多皇家秘辛,皆親身經歷親眼目睹。

    關於先帝度宗之死,並非完全無疑,雖說度宗身體贏弱,但其龍殯歸天得太過突然,而有傳聞,說先前史彌遠自一名方外道士手中得到金丹數十枚,轉獻於度宗,接著內宮便傳噩耗,自有人懷疑史彌遠之罪。

    這些事,身為臣子,他自是不能明言,唯有暗示提醒。

    理宗自習得蕭月生所傳心法之後,頭腦日益敏銳犀利,微一轉念頭,便有些心領神會。

    他將碧綠玉瓶完全倒過來,手心中出現了兩顆龍眼大小的丹丸,呈乳白色,與白玉相近。

    丹丸之間,卻又有一張細紙條,只有食指寬,半個食指長,若非這麼豎起玉瓶,怕是難以發覺此紙條的存在。

    「造化丹,一顆足以。觀瀾山莊制。」寥寥幾個字,以梅花小楷書寫,秀氣娟娟,一看即知出自女子之手。

    「你們拿去一粒,去看看,能否給太后服用。」理宗將手中的一顆乳白丹藥送回瓶中,到下的一顆遞給了首席供奉。

    他心中卻是暗歎,對王子虛更覺高深莫測,造化丹,聽著名字,便知此丹藥的藥效非凡,只需一顆便足以,為何偏偏放著兩顆?以他並不慷慨的性格,此舉好像頗是不可思議,他是不是猜得到,另一顆會拿來檢驗,只有經過檢驗,才能被太后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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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211章 伏子
    蘇幕席身為天下第一藥師,帶著驚疑,與御藥院的五位供奉一起檢驗造化丹的功效。

    兩名年輕侍衛自宮外牽來一條大黃狗,切小一塊兒造化丹,根本不必他們強行灌喂,剛將造化丹的一小塊兒放到上,骨架粗大的黃狗登時雙目放光,鼻子微微聳動,睜開繩索,嗚嗚跑上前去,一伸舌頭便將造化丹捲入嘴中,隨即,又搖頭擺尾望著他們,看樣子還未吃夠,還想再來一些。

    本是帶著憐憫的目光望著它的眾人不由愕然,彼此對視了一眼,心中暗忖,真不愧是狗鼻子,靈得很,竟能聞得出這是好東西!

    一刻鐘之後,看到此狗不見萎靡與暈倒,亦沒有抽搐,反而精神越發健旺,目光明亮,叫聲越來越響,庭院外稍有人走動,它便發出震耳欲聾的吠聲,且吠聲不絕,精力充沛得很,令他們大感頭疼。

    接下來的程序,是由一位內宦試藥。

    他們所處一座靜悄悄的小庭院的一座靜室內,屋內擺設簡單,月白的毯,素潔淡雅。

    由十幾名修練過武功的內宦抓鬮,選中一位以身試藥。

    抓閹是生死各由天命,沒什麼怨的,若試藥之後,僥倖無事,則不再有試藥的機會,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以後在宮中定會前途無量。不過他們大多並沒什麼危險,通常由各種動物試過之後,才輪到他們,若真的不幸,也只能怨他命運實在不濟,在這裡不送命,說不定會走路摔一跤將自己摔死,兩者差不多同等概率。

    試藥的內宦名叫辛冷臣,本是一個寧靜的小村莊中的商人富豪之子,因突然受瘧疾襲擊,全家皆亡,包括整個村莊,唯余他一人生還,走投無路之下,他便淨身投入了宮中,成為一名小太監。

    辛冷臣生得眉清目秀,骨骼清奇俊秀,幾位供奉見了,皆心中暗歎,可惜了這麼一個人才,若好好調教,未必不成氣候。

    但人的際遇最是奇妙,任你有天大的能耐,若沒有幾分運氣,也只是惘然。這名小太監雖是資質絕俗,但運氣不濟,幾位供奉也只能感歎天妒英才了,對於試藥之舉,他們雖不忍心,卻也不得不為之,臉上不由露出淡淡的憐惜。

    靜靜站在一旁的辛冷臣衣冠整潔,一襲青衣一塵不染,頭髮束得一絲不苟,俊秀的面容平靜中帶著幾絲漠然。

    看到他如此整齊,御藥院的供奉們更是心酸,這彷彿是臨死前的淨身潔服,想體面的離開人世。

    在幾位供奉的惋惜感歎中,眉清目秀的辛冷臣毅然將造化丹一口吞下,然後走到矮榻上盤膝而坐,靜待藥力的發作。

    他舉止從容,絲毫沒有別人的驚慌與恐俱,這種生死只在一瞬間的刺激往往會令人發瘋,能平靜的堅特下來者,心性皆是遠逾常人。

    當年他從瘟疫中倖存,已見多了死亡,雖然有強烈的求生意念,面對生死,他卻能漠然以對。

    神色從容,毫無驚慌的辛冷臣乍一坐下,便感覺剛剛滑下腹中的丹藥有了動靜。

    他只覺一股熱流由無至有,如絲絲縷縷的輕煙,自腹中化開的丹藥中裊裊升起,如同炊煙般散開,如有識途老馬一般,並未四散而流,卻漸漸匯流入了丹田,再自丹田中飄出,循經脈而行,很快的貫通了週身。

    辛冷臣心中一動,福至心自靈,莫名其妙的,便緩緩運轉起自己平日裡刻苦修煉的內功心法,驅動這股不停增強的熱流沿著平日裡特定的經脈而行。

    這股熱流頗是奇異,一旦丹田的內氣蘊滿,便不再繼續注入,彷彿丹藥不再融化。

    辛冷臣第一重心法在熱流的加入下,很快便運行了三十六次,往日練功時,他需要比現在花費兩三倍的時間。

    他感覺著丹田中盈盈欲溢的氣息,一個大膽的想法忽然竄入腦海,自己一直無法跨越的牽鶴功第二重心法,似乎可以一試!

    他原本的功力不夠深厚,第二重心法的經脈未曾打通,艱澀難行,往往完不成一周天,便內息已竭,無力為繼,有如此強援,他此時的心境又是置於死而後生,自是無所畏懼,於是開始一試,賭一把命。

    這一次,卻讓辛冷臣賭對了,腹中的丹藥一絲絲流出熱流注入他的丹田,使丹田始終盈滿不虛,源源不絕的內息任他驅用,他覺得這一刻的自己,像是一夜暴富之人,忽然有了用之不竭的錢財。

    第二重心法,幾條艱澀難通的經脈在源源不絕的內息下,終於無法再緊閉,不情願的被撐開貫通。

    第三重心法,亦如是,經脈被強行撐開,自是免不了痛苦,但與他心中的興奮相比,卻可忽略了。

    第四重心法運行之後,依舊後勁無窮,綿綿不絕,腹內的丹藥彷彿仍未化盡。

    但可惜,他只學了四重心法,其餘心法,師父未曾傳授,因他的師父,也未曾突破第四重。

    他臉上的痛楚之情,令身前一直目不轉睛望著他的六人看得心驚不已,如此看來,這個造化丹並非什麼靈丹妙藥,反而有害,即使無毒,也絕對不能給太后娘娘服用!

    只是他們心中頗有幾分奇怪,若真是如此,這個王子虛為何還要呈獻上來,莫不是他醉酒誤事,送錯了丹藥?

    蘇幕席年紀尚輕,養氣的功夫尚淺,見到辛冷臣的痛苦表情,終於忍不住,上前探查其脈相。

    他伸出右手,探向盤膝捏訣而坐的辛冷臣,但甫一沾上辛冷臣的手腕,身體驀然一震,隨即感覺一股大力自手指上傳入,湧入自己身體,便不由自主的騰身而起。

    「啊一一!啊一一!……好疼!」一聲淒厲的大喊自蘇幕席口中發出,當他仰天跌倒於月白的毯上時,手指上的劇痛方才傳至腦海,劇痛如排山倒海般襲至,幾乎令他立即暈厥過去。

    御藥五供奉之首的程高陽忙俯身探查,隨即自寬袖中伸出修長潔白的手指,飛快的點向蘇幕席身體右側幾處穴道。

    「唉——!」程高陽收手起身,見蘇幕席呻吟聲漸低,轉頭看了一眼在榻上盤膝冥目而坐的辛冷臣,搖了搖頭,對身旁好奇的四位供奉歎道:「……手指被震斷了!」

    雖不是什麼大傷,但所謂十指連心,手指斷了,其痛不可當,也難怪蘇幕席叫得那麼淒慘,其餘人皆帶著同情的看著躺在上的他。

    程高陽不愧為御藥五供奉之首,手法精湛,指力強勁,蘇幕席的呻吟很快便停了下來,被人扶著站起身來。

    「好強的內功!」被扶起來的蘇幕席訕訕感歎了一句,聲音略顯沙啞,蒼白如紙的面色染上幾絲紅意。

    他大感慚愧,有些無顏見人。剛才的叫喊實在太丟人,只是當時疼得太厲害,是身不由己啊!

    盯著正在榻上盤膝而坐的辛冷臣,蘇幕席以寬大的左袖拭了拭額頭的冷汗,右胳膊聳拉著垂下,不敢解開穴道,手指的疼痛,實在無法忍受。

    有了前車之鑒,他們也不敢再靠近辛冷臣,只能眼巴巴的乾等著,仔細現察。

    辛冷臣一身青衫無風自動,猶如被充了氣的皮球,慢慢脹起,隨之又慢慢癟了下來,恢復原狀。

    他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清秀的眉宇間透著喜悅,到了最後,他的面色亦在緩緩變化,彷彿漸漸變得透明一般,越來越接近白玉的顏色與光澤。

    五位供奉的心像被貓爪撓動一般的發癢,極想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個造化丹究竟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看來小傢伙是功力大進了!」程高陽看了一眼精神委頓的蘇幕席,又望向辛冷臣。

    其餘諸人皆點頭稱是,御藥院五供奉都是習得內功之人,而且修為都不淺,尤以程高陽為尊,針灸之術,不習得內功,很難精通。

    「看來這個小傢伙是因禍得福了,內功著實已是了不得了!」旁邊一位老者呵呵笑道,望了一眼蘇幕席。

    「就是不知是否有什麼反噬……」旁邊另一位供奉臉上並無喜色,卻頗為擔憂。

    他們先前並未見過辛冷臣,自是也不認得他,這是御藥院的規矩。

    辛冷臣只覺體內先是雷聲滾滾,隨即雷聲炸響,在耳邊轟鳴,接著身體變得沉重如鐵鉈,忽又變得輕如羽毛,隨著第四重心法所循的經脈貫通,一切異象皆消失無蹤,通體泰和如酥如麻,暢美難言,經脈撐開時的痛楚不復存在,心底升起一股說不出的喜悅安樂。

    正享受著溶溶的溫暖,丹田內息盈盈,經脈中的內息泊泊然如江河東下,彷彿無窮無盡,永不枯竭。

    恰在此時,腦海中忽然一顫,隨之嗡的一響,一張微笑的面容出現在了腦海之中。

    此時的辛冷臣,週身通泰,心情寧靜平和,達到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之心境,對於腦海中突兀出現的面孔,雖覺有異,卻並未失措,只是淡淡的靜待事變。

    「呵呵……我是蕭月生,乃這顆造化丹的主人,小兄弟你服下了造化丹,感覺還不錯吧?……噢,你不必出聲,凡你所思,我皆能所覺。」

    清朗的聲音彷彿在辛冷臣耳邊響起,令他驚異莫名,剛想說話,聽到了腦海中人的話,便做罷,其實,他現在想動也動不了,已被蕭月生以神念所縛。

    「感覺很好!」辛冷臣的心聲被蕭月生所聽到,甚至能夠感覺得到他心中的興奮與感激。

    「既是有緣,在下便不妨成全了你,有一套心法,你閒暇時,便練著玩玩吧……若有疑難,可以來我的觀瀾山莊探討一番。」

    蕭月生輕描淡寫笑著說道,彷彿要傳授的心法並非什麼高明之學,可練可不練。

    不等辛冷臣回答,他腦海中忽然出現了幾句話,簡明扼要,似乎是在闡述一個道理,並非是什麼心法口訣,他只覺得,自己的腦海彷彿成了一張白紙素箋,可以任由別人在上面寫寫畫畫,而寫完之後,便再也擦不掉了。

    只是他說什麼去觀瀾山莊探討?!自己的一輩子只能生活在皇宮中,又怎能去別的方?況且,觀瀾山莊到底在哪裡,自己還根本不知道。

    存在於他腦海中的面孔微微一笑,似帶著一股莫名的神秘,輕輕淺笑著說道:「日後自知!」

    說罷,他的面孔漸漸的變淡,彷彿一股輕煙被風吹散一般,消失得一乾二淨。

    體內經脈的內息流動助,忽然失去了控制,不必自己用意去驅動,便自己流轉起來。

    所循行的經脈,並非是與他的內功心法一模一樣,但也並非一點兒也不一樣,有幾分相像,又有幾分不像,似是而非,令人摸不著頭腦。

    腦海中的那篇論述,漸漸如泉水般在他心頭流淌,他雖不能完全領悟其中所寫,卻也有幾分明悟,剎那間,自己完全進入了一個不同於以往的境界。

    半個時辰,在御藥院五供奉與蘇幕席的苦熬中緩緩流過,氣息漸漸悠長的辛冷臣終於睜開了雙目,兩道冷電剎那射出,懾人心魄,令正緊盯著他的程高陽諸人心中不由的一寒,不敢與他對視。

    ※※※※※※※※※※※

    蕭月生神念一直停留在皇宮大內,當看到自己的造化丹無意中造就了一位高手,不由搖頭失笑。

    造化丹的功效遠非如此,它不僅會增強人的精力,更能改造體質,有洗筋伐髓之神效,已是他所煉丹藥的中等品質。

    服下了造化丹,這個辛冷臣日後習武,必定事半功倍,化於血液中的藥力逐漸被激發,成就不會太低。

    既是如此,他自不會白白便宜了別人,於是心頭一動,便以入神之法,直接進入辛冷臣的腦海,傳授了一篇與青鶴功相近的心法,送足了人情,使其成為觀瀾山莊的人,埋下一顆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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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212章 飛星
    蕭月生的神念一直未離他們左古,御藥院內的情景、御藥五供奉與蘇募席的一舉一動,皆在他的觀照之下。

    他雖膽大無畏,但畢竟是獻於太后的藥,若真被人給動了手腳,那可真是滔天之罪,無可挽回,與他現在拒不奉詔是完全兩碼兒事,即使他不怕,卻再也難靠近理宗,更做不到潛移默化的影響理宗,如此,便大違他的本願了。

    在他神念的觀照下,御藥院經過了驗藥,仔仔細細的盤問了一番神采奕奕的辛冷臣,讓他將自己的感受一絲不漏的說出來。

    證明丹藥無副作用,方才幾個人同時護著回到慈福宮,讓病得奄奄一息的楊太后服下。

    「姐夫,那首飛星引,實在太過艱奧,我怕彈不來!」顧冷琴瑞坐於畫亭中央的木桌前,坐姿極為優雅嫻靜,此時抬了抬柔荑,復又按回琴上,轉頭對身後的蕭月生搖頭。

    蕭月生搖頭微笑,手中端著熱氣裊裊的茶盞,合上盞蓋,放回腿側的長椅上,笑道:「奏來聽聽再說。」

    他一心二用,猶能游刃有餘,神念觀照著皇宮大內的一切,仍舊談笑如常,旁邊的諸女皆毫無所覺。

    他們打完了雪仗,各各香汗淋漓,先回各自的屋中換了件衣衫,再到這處花叢中的精緻畫亭中賞雪賞花。

    沈三姐吹簫,關盼盼煮茶,顧冷琴撫琴,崔雪語唱曲,聊以取樂,常人見她們一人而不可得,蕭月生身邊卻臨安四花齊聚,近身享受她們的美妙,實是逍遙之極。

    「冷琴,我們再試試看吧!」玉簫已靠上檀口的沈三姐坐於顧冷琴身旁,聽到蕭月生的話,側身沖顧冷琴點點頭,要試一試。

    飛星引是蕭月生傳於她們二人的一首樂譜,極盡優美動人之能事,只是這首曲子太過艱奧深澀,宮商角徵羽起伏極大,崢嶸奇崛,實非尋常人能夠彈奏。

    於是他便折衷了一下,令兩人沈三姐與顧冷琴兩人合奏,便將難度減弱了一半。

    即使沈三姐與顧冷琴二人的音樂造詣極精湛,即使將難度減弱了一半,兩人仍舊無法完整的彈奏出這首飛星引。

    蕭月生雖不會賦詩作詞,但做一些曲子,倒還是勝任有餘,觀瀾山莊諸女彈的曲譜,便有一些是蕭月生即興之作。

    這一首飛星引雖是艱奧難奏,卻是蕭月生有意為之,若沈三姐與顧冷琴她們過不了這一關,那他也會息了成全之心,小小的飛星引便彈不了,天魔曲之類的音功,她們則無緣一見了。

    況且,這首飛星引另有玄奧,內蘊著極高明的內功心法,當她們完全沉浸於曲譜時,體內游散之氣自會漸漸隨之而動,不知不覺中自動循環,與彈定之態有異曲同工之妙。

    顧冷琴雙眸微闔,深深的呼吸兩口,再將氣息調勻,待完全平心靜氣下來,方抬起垂在兩側的玉手,蔥白修長的玉指輕撥,柔軟靈動,琮琮琴音緩緩升起,宛如泉水般流淌,又似幽谷之請泉,在輕擊著光滑的石頭,發出清脆之音,悅耳清靈,令人心神一清,煩惱俱消。

    沈三姐亦是微闔雙眸,緩緩將白玉簫抬至檀口,隨著口中香氣的呼出,悠悠飄渺的簫聲由無至有,不知不覺中,在眾人耳邊響起,與琮琮幽幽的琴聲迅速溶入一體。

    琮琮的琴聲與幽幽的簫聲彷彿織布的經線與緯線,兩者一橫一縱,共同將一幅清靈的畫卷舒展在眾人眼前。

    卷福宮中,獸煙裊裊,殿內悄無聲息,華美的絲製幔帳亦紋絲不動,宛如無人之空殿。

    杏黃的絲質床幃搭在兩旁的金鉤中,靜靜躺於鳳榻上的楊太后雙目深陷,面色蒼白,毫無血色,比枕著的花邊頭髮更白幾分,她眉頭緊緊蹙起,更顯出額頭的皺紋,已難看出她當年冠絕後宮的絕代風華。

    此時,她蒼白如紙的臉龐卻漸漸升起了幾分血色,不再如開始時的那般難看,這時服下造化丹約有盞茶的功夫。

    理宗坐於榻首,身側坐著賈貴妃,一身素雅的月白宮裝,嫻靜而端莊,她柔軟雪白的手握著楊太后枯瘦的手,凝望著楊太后的臉龐。

    兩人見到楊太后如此反映,皆是大喜過望,理宗忙轉身招手,站起身來,示意站於身後的御藥院五供奉之首的程高陽過來,幫太后診脈。

    賈貴妃亦隨之盈盈起身,望著楊太后退了幾步。

    程高陽輕手輕腳的走近榻前,坐到理宗坐過的繡墩上,僅坐在繡墩的邊沿,伸手探脈,絲毫沒有忌諱。

    他是歷經三朝的老人,身份特殊,不必如尋常御醫那般懸絲診脈、不沾鳳體。

    闔目凝神片刻,程高陽緩緩睜開雙眼,笑著撫了撫銀白的鬍鬚,慢慢將楊太后枯瘦的手放下,細心的幫她蓋上錦衾,起身對站於身後的理宗悄聲道:「脈相漸趨平和強健……如此看來,太后她老人家已無性命之憂矣!」

    理宗點點頭,一臉喜意的看著眉頭漸舒的楊太后,悄聲說道:「看來造化丹確實有效!」

    程高陽無言的點點頭,退回理宗身後,他紅光滿面的臉龐神色複雜,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見到太后已無性命之憂,離開了鬼門關,他在欣喜之餘,越發慚愧,身為御藥院的供奉,無力救人,卻只能求助於方士道士,實在無能之極!

    賈貴妃靜靜坐回理宗身側,玉手又握住楊太后枯瘦的手,靜靜等待著她的甦醒。

    「嗯……」似是吁氣,似是呻吟的聲音忽然響起,在寂靜的殿內顯得頗為突兀,亦極清晰。

    「母后!」理宗大喜,忙自繡墩上起身,探身靠近楊太后,緊緊的望著她緩緩睜開的雙眸。

    「官……家……?」楊太后聲音乾澀,雙眸中仍帶著迷茫,有些疑惑的望著眼前之人。

    她的雙眸深如古潭,雖已是老年,卻仍舊不失其光彩,可以相見,她年輕時的風姿是如何動人。

    「母后不必擔心,您已服下了靈丹,很快便會痊癒的!」理宗緊緊握住楊太后的枯瘦的手,溫聲說道。

    「唉——!……皇兒不須騙我,我的身體,我自己有數!……我已經老了,也該去見你父皇了!」

    楊太后嘴角牽起,虛弱的笑了笑,淡淡說道,語氣中帶著一股超然,絲毫沒有驚懼之意。

    「母后!」理宗忙打斷她的話,帶著責怪大聲叫道,復又放輕了聲音,溫聲說道:「孩兒怎敢欺瞞您?!……蓮柔的病是誰治好的,母后知道吧?」

    蓮柔郡主雖是體質纖弱,又有絕症在身,卻極得楊太后的寵愛,當初聽到她的病被治好。高興了好一陣子。

    見楊太后輕輕點頭,臉頰帶上幾分笑意,理宗又忙道:「涉人的弟弟賈似道,當初我去丞相府的時候,人已經是死了的,已經嚥氣了,請了子虛先生出手,還是被救了回來!……子虛先生的神通,母后應當知曉的!……兒子已經從子虛先生那裡討來了一枚靈丹仙藥!」

    「哦?……是他啊!」楊太后慢慢點點頭,幽潭般的雙眸漸漸回復了神采,生機漸現。

    經過蓮柔郡主的渲染,王子虛的形象已深入楊太后的心,只是礙於宮中的規矩,不能按見外臣,她一直無緣一見這位神仙般的人物。

    她本想見他一見,卻又有御史台的諫官們的彈劾,將王子虛冠以「妖道」、「妖人」,她自是不能隨心所欲了,一直暗歎著可惜,沒想到這次竟是他來救自己。

    此時,她漸漸感覺到了,自己腹部暖融融的,極是舒服,像是一隻暖爐放在腹中一般。

    四肢百骸亦漸漸被這股融溶溶所包圍,說不出的綿軟舒適,彷彿浸在溫暖的水中。

    見楊太后她瞇著眼睛,不言不語,理宗有些擔心問:「母后,您感覺怎樣?」

    「很舒服!」楊太后仍舊微瞇著眼晴,感受著渾身的溫暖與綿軟,這種徹底放鬆的滋味,她從未嘗過。

    看著楊太后已恢復紅潤的臉色,加之她說話的聲音不知不覺中已變得中氣充足,賈貴妃在一旁嫣然笑道:「看來造化丹已經見效了!」

    理宗點頭,靜靜看著微瞇著雙眼,似睡非睡的楊太后,身心也放鬆了下來。

    楊太后雖非他的親生母親,但對於他,卻無異於再造之恩,當初能夠坐上皇位,與楊太后的支持有莫大的關係,當初度宗死得突然,未留傳位遺詔,楊太后在靈前直接宣佈,將理宗推上了帝位。

    「官家……讓子虛先生過來,老身要好好謝謝他!」似要睡過去的楊太后忽然說道,仍舊微闔著雙眸,似是沉浸於妙境之中。

    「這……」理宗呆了呆,有些啞然,微帶著苦笑回答:「太后,子虛先生他已經離開了。」

    「已經離開了啊……那官家能不能請他過來?」楊太后睜開了雙眼,本是幽潭般眸子更顯得深邃動人,令理宗無法拒絕。

    理宗冠玉般的面龐仍是苦笑,胳膊伸到身後,擺了擺手。

    身後的御藥院五供奉與尚藥房的蘇幕席悄悄退出了殿內,在外面的偏殿等候。

    「太后,上次因為御史台,兒子已經將子虛先生得罪了,看他的樣子,怕是沒有再回來的意思了。」理宗握著太后的手,搖頭歎息,臉上掩不住的懊惱。

    對於王子虛的重要,通過楊太后的病危,令理宗再一次深刻的體會到了。

    與自己的性命相比,御史台的諫官們那些參劾,簡直不直一提,自己可是走了一步昏棋啊。

    「莫非他敢撫旨不成?」楊太后雙眸一睜,蹙了一下眉頭。

    「不瞞母后,聖旨對他根本沒用!」理宗放下了楊太后的手,撫上了自己的清須,搖了搖頭,臉上仍帶著淡淡的苦笑。

    楊太后並未露出驚奇之色,只是點點頭,臉上露出理解之色,溫聲說道:「能人異士,大多恃才傲物,不奉詔,亦可理解,官家也不必強求,多多關照一下他們,以情降伏他們,才是正理。」

    「母后所言極是,此次子虛先生雖不奉詔,卻仍舊送上丹藥,朕也是心中感激的很!」

    「我兒理當如此,身為一國之君,需有海納百川的胸襟,則自有天下英才聚至帳前!」楊太后此時的中氣已是極足,神采奕奕,絲毫看不出僅在一盞茶前,她還是一個奄奄一息的垂死者。

    ※※※※※※※※※※※※※※※※※※※※※※

    「好,好!」蕭月生撫掌輕笑著讚歎,對玉手按琴與玉簫緩放的顧冷琴沈三姐兩人極是滿意。

    一首飛星引,兩人雖略顯拗澀,卻已勉強能連貫而出,僅花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殊為難得,兩人的音樂造詣,可見一般。

    蕭月生的掌聲與讚歎聲將其餘人自沉醉中驚醒,清脆悅耳的贊楊聲陣陣,不停湧向沈三姐與顧冷琴二人。

    只有謝曉蘭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似在細心的思索,在當初蕭月生傳於沈顧二人時,便已學會飛星引,也試彈一番,卻並未彈得出來。

    她的內功越深,對飛星引的反抗便越大,比起沈三姐與顧冷琴二人,更難學會。

    蕭月生已對謝曉蘭說過,不要再試彈這首飛星引,飛星引,必須是不曾習武之人彈奏,如若不然,輕則走火入魔,內功盡廢,重則有性命之憂。

    謝曉蘭已感覺到,飛星引這首曲子,似有一股迷惑心神的作用,令人沉醉于飛星引的美妙中,卻又並無異常,彷彿做了一場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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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213章 波起
    沈三姐與顧冷琴二人微笑著面對眾人的稱贊,兩人都是氣質淡雅之人,只是前者高華,後者微帶憂郁,給人截然不同之感

    她們二人心中亦有些驚奇,夾雜著迷惑。

    往常當她們練習這首飛星引時,每彈完一次,都要休息好半天,實在是太累人,這不僅僅是身體的疲憊,精神亦如是。

    只是這次機緣巧合,或許是因為香汗淋灕後的輕松,或許因為未來的姐夫坐于她們身後,她們的精神前所未來的澄澈,靈光乍現之下,仿佛頓悟成佛,勉勉強強的將此曲合奏完

    令她們最感奇怪的是,這一次,她們的不但不覺疲憊,反而精力充盈,遠比睡一個好覺醒來時的感覺更妙幾分。

    蕭月生對她們的疑惑洞察無遺,卻並未有點明的心思,無為而為,方是上乘之境,她們有了這般美妙的體會,自會迷戀上這種感覺,只有純淨的喜歡,是最佳的心態。

    “厲害,厲害,沈姨娘和冷琴姨娘真是好厲害喲,這首曲子可是很難學的!”楊若男倚在蕭月生的身側,雪白的玉手猛拍,嬌聲贊嘆,玉臉上滿是敬佩與歡喜。

    她的武學根基是自小便扎了起來,內功的修練,越早築基越有利,小時候身體內的先天之氣未散失太多,而且心無雜念,更易入靜。

    到能學琴的年紀時,楊若男的內功已是極深,直到如今,她也是無法彈奏飛星引,一直引以為平生憾事,見到終于有人學得會,自是高興異常。

    “我們彈得不好,請姐夫再彈奏一次吧,讓我們再听听。”

    沈三姐輕執著玉簫,盈盈起身,淺笑著對撫須微笑的蕭月生請求,一件藕荷色的坎肩襯著雪白的襦裙,顯得素潔淡雅,風姿如芙蓉。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充盈著勃勃生氣,大異于以往,反常即為妖,自是要听听自己是否彈錯了。

    “也好。”手中轉著玉佩的蕭月生毫不推辭,點頭答應,左肩膀聳了聳,示意趴在上面的楊若男起身,然後自梨木長椅中瀟灑起身,坐到了顧冷琴剛才所坐之處。

    他抬手按琴,吸了口氣,在眾女的盈盈的眼波中,臀肘微動,順勢牽動著手腕與手指的動作,如行雲流水,瞬時,一道道音符化為清澈的泉水,在她們的周圍歡快的流淌。

    在她們不知不覺中,一曲飛星引已彈完,眾女玉臉上的表情頗多相似,都是怔怔的微笑,憂如正沉浸于美妙的遐想中難以自拔。

    即使是一心想要听清,與自己所彈相互比較的沈三姐與顧冷琴二人,亦難免失神。

    一曲奏罷,眾女只覺身體變得輕盈靈透,渾身輕松得仿佛要化成羽毛,飄上天際,與沈顧二女所彈之曲。確實天壤之別。

    ※※※※※※※※※※※※※※※※※※※※※※※

    天山飄渺峰靈鷲宮

    溫暖如春的靈鷲宮中,空曠的大廳內,蕭月生身邊伴隨著三位絕色女子,嬌艷無倫的郭芙,精致如瓷的謝曉蘭,如珠如玉的楊若男。

    依蕭月生本來的心思,只想帶著郭芙與謝曉蘭來,要將須彌空間的東西送至靈鷲宮,順便將靈鷲宮布置一番,以便于將來能夠住人。

    只是楊若男撒嬌痴纏,非要跟過來,在她的感覺中,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著干爹了,如今有機會,自是不想離開,再說,她也隨干爹去過一次天山冰川,對天池的美景仍舊留戀。

    而蕭月生一心想帶著的謝曉蘭,卻不是那般熱心于回天山飄渺峰靈鷲宮。

    她如今在臨湖居與臨安,生活得極為安靜舒適,與以前受到追殺的日子有天淵之別。

    如今,她才知道,自己最想過的,便是這種平淡而寧靜的日子,當初想重建靈鷲宮,只是因為想令自己更加強大,能夠自我保護而已。

    自從隨了蕭月生,將要嫁入蕭府,嫁入觀瀾山莊,這種自我保護已是大可不必,自己如今根本沒有性命之憂,也就沒有了重建靈鷲宮動力之源。

    況且,師傅臨終之際,並非讓自己重建靈鷲宮,而只是不讓靈鷲宮的武學失傳罷了。

    蕭月生無意中運用了讀心木,瞬那間明白了謝曉蘭的心思,不由失笑,卻裝作不知,仍要帶著謝曉蘭,繼續重建靈鷲宮。

    蕭月生雖是神通驚天,但憂患意識卻比常人強烈得多,所謂狡兔三窟,他更甚之,自己的本領再強,也不是萬能的,多一條退路,總是有利無害之事,靈鷲宮所處之,偏僻難尋,以天險輔以陣法,可保平安,將來桃花島住膩了,便來靈鷲宮,也是一處世外桃源。

    “啊一一這里很寬敞喲!”

    楊若男一身杏黃的羅衫,羅衫剪裁合度,更衫得嬌軀玲瓏有致,僅是看其身材,便已令人心動不已,此時兩只雪白玉手在身後握在一起,酥胸更顯恕茁,微張著嬌嫩的櫻唇,贊嘆著左顧右腕。

    “若男喜歡,便住到這里罷!”謝曉蘭笑了笑,調侃望著楊若男,精致的臉龐露出自豪之色,畢竟這是她的靈鷲宮,被人欣賞,令她暗暗歡喜。

    “不行不行!”楊若男忙擺著嬌小的玉手,忽然放下了手,看了一眼干爹,嬌聲笑道︰“干爹,不如讓幾位媽媽都過來玩,咱們在這里住一陣子,看看雪山,天池那邊可美了!”

    “嗯,也好,等把這里布置好了,大伙兒便在這里住一陣子吧”蕭月生點點頭,打量著周圍,看來自己設置的幾個陣法運轉和諧,並無沖突之處。

    郭芙亦仔細打量著這里,他們是站在靈鷲宮大廳,這個大廳極為寬

    敞,雄渾的氣勢油然而生,很難看出,竟是女人們用的方。

    廳內沒有家具裝飾,只有幾張破損的桌椅,中間的毯也已褪色。破舊的紅色,亦像是褐色,絲毫看不出原本的猩紅如血,亦沒有了威懾力,滿是刀劍傷痕的桌椅雖已擺放整齊,但寬闊的大廳仍顯得空空蕩蕩,反而令自己顯得渺小。

    由于陣法之故,此處溫暖如春,但郭芙看著這里一道道的刀劍之痕,卻心中有些寒意,嬌軀發涼,仿佛眼前浮現出一幕幕慘烈廝殺的情景。

    “大哥,這里好重煞氣!”郭芙收回目光,轉身對丈夫說道,若非她武功一日千里般的精進,卻是無法感應到這般煞氣。

    蕭月生點頭,雖然經過粗略的整理,已無原來那般血氣騰騰,剩余一些,也是難免的。

    “好了,你們在這里布置一下,我去後山看看。”蕭月生對眾女說著,右手輕輕一拂。

    鋪在大廳中央,被兩旁的桌椅夾著的暗紅毯忽然直直卷起,自主座之前,飛向了廳口,極似一條赤蛇。

    廳口厚重的布簾亦無風脫落了下來,隨著化成一條赤蛇般的毯一同飛出了廳口,不知卷向了哪里。

    郭芙三人從此再未見到這一毯一布簾,懷疑是被蕭月生扔到山下了吧。

    隨著蕭月生的離開,她們三人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座小山,足有她們高。

    綾羅綢緞,幔幃絲帳,珠簾宇畫,錦衾暖褥,種類繁多,他將須彌空間的東西全都挪了出來,只是並無桌椅之類,得等下次再說。

    蕭月生去後山,卻是想沒置一座類似于道的逃生之路,設置好防護陣法,以備不側。

    未算勝,先算敗,先找好退路,是他一向的風格。

    ※※※※※※※※※※※※※※※※※※※※

    臨安城內,這幾日忽然熱鬧起來。

    神威堂與逍遙幫聯手將四海幫吞並,成為了東西對峙的兩在幫派,將臨安城一分為二。

    如此一來,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經消散,臨安城內,難得的出現了寧靜祥和的氣氛。

    只是葵花寶典惹起的風波經過一陣兒低潮,此時卻陡然增強,遠甚原來。

    葵花寶典威力無窮,這個消息本只是在臨安城內傳搖,再說,在武林中人眼中,神威堂與逍遙幫只是兩個頭蛇而已,與那些名門大派相比,不值一提,他們口中的武功秘笈,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但不知為何,葵花寶典的威名越來越盛,在武林中越傳越響,且越來越玄,得之者必武林稱尊,成為天下第一高手,更勝九陰真經。

    雖知此話虛實難側,夸張得有些匪夷所思,但偏偏抓住了武林中人的弱點,習武之人,听到有武功秘笈,心中定是奇癢難耐,不奪過來練練看,便是生平恨事。

    再說,有一個活生生的示例,神威堂原本只是一個苦苦支撐,苟延殘喘的小小幫派,後來卻在孫百威的率領下,短短一年,一躍而成為了臨安兩大幫派之一,原因無他,因為孫百威得到葵花寶典之故!

    好在臨安城畢竟是南宋行在,武林中人即使再大膽,到了這里,也收斂很多,軍中的高手與朝廷的高手可不是吃素的,若臨安城有號稱武林禁的嘉興城一半的力量,也足夠將他們埋葬幾遍了。

    孫百威這個在武林中人眼中的頭蛇,對臨安城涌來的武林中人的來者不善自是心知肚明,但卻並不太在乎。

    他自從得到了觀瀾玉佩,練起功來,仿佛如虎添翼,進境可用一日千里來形容,短短幾天時間,他感覺自己的功力竟已有突破久滯的第二層的征兆,以此速度,再過兩天,便能達至第三重境界,到那時,能傷到自己的人,世上便寥寥無幾了,到那時,那些武林中人,在他眼中無異于跳梁小丑,不值擔心。

    夜晚的西湖,畫舫星羅棋布于宛如墨玉的湖面上,清亮的歌聲與悅耳的絲竹之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偶爾夾雜著嬉笑聲隨著夜風隱隱約約的飄蕩,一幅歌舞升平之景。

    這幾日,西湖上的畫舫格外的多,那些武林豪客,即使身無雅骨,也想湊湊熱鬧,西湖夜舫聞名天下,自是要見識一番。

    一條半大的畫舫內,艙簾卷起,讓夜風直接吹了進去,微微拂動的輕妙幃幔後,圍著紅漆圓桌幾人端坐,邊說邊吃。

    他們俱是武林人物,長劍或佩于接間,或負于背後,雙目精芒閃閃,氣勢懾人。

    圓桌上菜肴精美,香氣四溢,被吹進來的夜風吹得時淡時濃,畫舫內的燈光卻不受夜風之影響,明亮依舊。

    位于五人正中的主座,是一位身著青衫,面目清奇,美髯修潔的俊逸中年人,恰是名傾天下的楓葉劍派掌門葉重。

    在蕭月生與觀瀾山莊諸人的眼中,葉重武功低微,不值一提。但在武林之中,楓葉劍派與清微劍派雄踞南北,號稱劍派雙臂,勢頭直追近幾年來越發低調行事的全真派。葉重身為楓葉劍派的掌門,自是威勢赫赫。

    “葉掌門,在下總覺得,這次的事有些蹊蹺!”

    葉重身側坐著的是一位身形高大,卻給人瘦骨嶙嶙之感的中年男子,面目粗擴,長劍負于背後,自然透著一股磊落之氣。此時他放下銀箸,面色有些凝重,似有所憂。

    “在下亦與傅幫主有同感!”葉重另一側的老者慢慢點頭,緩緩說道。

    他臉龐方正,膚色微赤,涂丹若關公,似是豪邁之人,卻隱隱透著一股清逸之氣,見眾人齊望向自己,他撫了撫頜下清須,有些沉重的嘆了口氣︰“唉 ——!……葵花寶典到底如何,是否真的那般天下無敵,旁人並未見過……甚至是否真的存在這麼一本葵花寶典,亦是未知,卻傳得這般紛紛揚揚,顯而易見,定是有人在暗中散播消息,別有用心!”

    這兩人分別是長風幫的幫主傅萬里與海天閣的閣主陳瑞秋,前者是運河上的一大幫派,後者是瓊州的一大勢力,瓊州被稱之天之涯海之角,荒涼偏僻,海天閣在那里,宛如嘉興的觀瀾山莊。

    其余二人,則是自然門的門主李自然,躍馬山莊的莊主江寒嘯。

    他們身為一方大豪,自不是頭腦簡單之輩,對于武林中迅速刮起的這股旋風心中疑竇,警惕大生。

    李自然亦是中年,容貌普通,若是站在人群中,極易讓人忽略他的存在,此時坐在圓桌旁,端著銀杯,卻顯得極為和諧,仿佛與周圍溶為了一體。

    見到眾人凝重的神色,李自然忽然呵呵一笑︰“據在下所知,神威堂的堂主孫百威的確得到一本葵花寶典,並且修練有成,從而武功突飛猛進。”

    自然門本是江南的一座小門小派,不甚起眼,甚至很少有人听過這個名字,但葉重卻與李自然相交莫逆,知道他的深淺,方死活將他拖過來一起看看。

    “哦?李掌門如何得知?”坐于他對面的紫膛臉大漢雙目一睜,在明亮的燭光中,精芒閃閃,緊盯著李自然,隱隱帶著質問之意。

    身為躍馬山莊的莊主江寒嘯,對于這個小小的自然門掌門同自己平起平座,甚為不滿。

    李自然淡淡一笑,輕抿了口酒,望了一眼緊盯著自己的江寒嘯,似是未听到他的話。

    消息的獲知途經,本就是武林門派的秘密,江寒嘯問得有些唐突了,李自然即使脾氣再好,也不會耐著性子回答。

    “嗯,李掌門所說不錯,葵花寶典確實存在,只是……究竟是否那般神奇,除了孫百威,怕是沒人知道了!”

    葉重放下銀光閃閃的銀質酒杯,微微點了點頭,他對兩人的沖突看在眼中,並未勸解,而只是接上話題,免去兩人的尷尬。

    “真有這本秘笈就好!……大不了,我們直接找上孫百威,讓他把葵花寶典拿出來讓我們瞧上幾眼!”紫膛臉微怒,口氣有些不耐煩,將銀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他的話惹來眾人的搖頭,如今的孫百威,已非原來的孫百威了,名為臨安城下兩大幫派之一的掌權者,是不能輕易動他的,不然,只會惹來不斷。

    “江莊主不可大意,孫百威如今武功大進,不得不刮目相看……再說,他畢竟是這里的主,還是要留幾分顏面的!”葉重搖頭擺了擺手,溫聲勸道,聲音清朗,帶著關切的語氣。

    “咦,有人要倒霉了!”葉重忽然似有所覺,猛的轉頭,輕咦了一聲,目光燦燦,直直望著畫舫不遠處的一座大白畫舫。

    畫舫涂成乳白色,而且模樣古怪,像是用白玉雕成房屋的一般,這些特征在他腦海中一閃,馬上心中一驚,觀瀾山莊四個字直接浮出腦海。

    而這艘乳白畫舫此時似乎遇到了一點兒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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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214章 投水
    臨湖居的乳白畫舫上,***通明,船頭立著五位絕代嬌嬈,身著月白的襦裙,臨風而立,沐浴在明亮的燈光中,裙裾飄飄,宛如天上下幾的仙子。

    蕭月生帶著他的一家三口都離開了,臨安四花頓感心中空落落的,總覺得少了一點兒什麼,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便提議出來看看西湖的夜景。

    蕭傳香自是緊跟在她們身旁,以做護衛,雖說臨湖居的這艘畫舫在西湖之上無人不知,但這幾日來,武林人物漸漸涌入臨安,難免有一些不知深淺的不開眼之人的招惹上來。

    走出典雅溫馨的船艙,吹一吹清涼的夜風,看著眼前漸欲迷人眼的燈籠,心中之意,漸漸舒緩。

    只是,武林之人,生性粗豪,加之美色與美酒當前,更是變本加厲,自我感覺膨脹,只覺天上下,唯我獨尊!

    臨湖居的乳白畫舫,在臨安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在這些外來之人眼中,並不以為意,對臨湖居的種種神秘異事,亦大多不予采信,多以為是尋常人的以訛傳訛罷了。

    “葉掌門,誰要倒霉?”急脾氣的江寒嘯忙問,轉頭向外看去,看到了一條醒目的乳白畫舫正被另一只大型兩層的畫舫擋住,幾乎快要撞到了一起,卻並未撞至一起,欲撞未撞,最顯其馭舟之術極精。

    “唉,臨安這潭水可是深得很吶,沒想到,竟有人敢如此之放肆!”

    葉重苦笑著搖了搖頭,端起銀杯抿了口醇酒,然後又無奈的搖了搖頭,望向擋在臨湖居乳白畫舫前的那艘大畫舫,頗又幾分憐憫之意,暗嘆自作孽不可活。

    “嗯?好像是武夷派的人!”長風幫的幫主傅萬里皺了皺眉,面色有些不豫。

    長風幫與武陵派關系匪淺,算得上是親密,傅萬里的女兒便要嫁給武陵派的少派主金應劭,雖尚未成親,但算算他們的年紀也不小了,成親就在這一年兩年。

    “是金掌門?”葉重雖听聞武陵派的大名,卻一直無緣一見,能在此見到,也算是有緣了。

    “哼哼……不用看也知道,金老頭那可是絕對的正經人,哪能到這個方來?!”江寒嘯重重哼了兩聲,撇了撇嘴,語氣中透著強烈的不以為然,將銀杯中剛斟上的酒一飲而盡。

    葉重笑了笑,對江寒嘯的話也不以為意,他與江寒嘯亦是好友,知道江寒嘯看似嚇人,卻是性子莽直,腸子是直的,是可交的朋友。

    “江兄說得不錯,即便是用牛去拉,金掌門他也不會來這里的!”傅萬里眼楮緊緊盯著不遠處的兩艘畫舫,眼楮不敢或離,生怕錯過什麼情景,嘴里的話,卻也說得極認真。

    “船家,往前面那艘白色的畫舫靠一靠!”葉重見他的神情,便大聲對外面船娘樵夫吩咐。

    此時看熱門的畫舫漸漸聚了過去,快要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不得不往前靠。

    艙外一聲清脆婉轉的應答聲,宛如黃鶯般悅耳,這艘畫舫上的船娘被葉重他們請了出去,實在有些暴殄天物。

    畫舫上一般只有一位船娘與幾名梢公,若客人想招些歌妓舞妓上來,則由船娘尋找飄在湖上的花舫,自歌舞妓們專乘花舫上請過來。

    畫舫輕輕飄動,平穩得令人難以發覺自己在動,而搖舟之人技藝高明,亦極機靈,葉重他們隨著畫舫的移動,欲看之景毫未受影響,畫舫飄動的路線,在畫舫與畫舫之間,恰好能不被前面的畫舫掩住。

    此時,歌聲與絲竹之聲反而消減了一些,擋在他們前面的畫舫中,皆安靜了下來,人們或自艙內走出,站在船頭觀望,或卷起簾子,自船內觀看,臉上皆是興高采烈與興災樂禍兩種表情夾雜在一起,面部表情甚是復雜。

    臨湖居的乳白畫舫,在西湖之上,無人不識,見到竟有人找上門來,哪有不看熱鬧的?!

    “呵呵……听說,那位金公子,與他老子恰好相反?”一旁的陳瑞秋氣定神閑,慢慢捋著濃黑欲垂及胸部的長髯,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死死望著前面的傅萬里。

    “哦?”葉重沒有傅萬里那般著緊于前面那兩艘畫舫之事,在他看來,結局已定,對于武林中人的消息,他更為著重一些,即使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對于了解一個人也是極為重要的,他輕瞥了一眼目不轉楮的傅萬里,笑著問道︰“怎麼相反法兒?”

    “風流唄!”江寒嘯遠大于常人的鼻子哼了一聲,搶先答道,粗擴的臉上帶著不屑,望向遠處時是微斜著眼楮睨視。

    “呵呵……少年風流,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毛病。”自然門的掌門李自然微微撫須一笑,淡淡說道,倒頗有幾分一派掌門的風度。

    江寒嘯罕見的未反駁他,對此話也是甚為贊同,所謂少年風流,到了他們這個歲數,深有體悟,風流的心境也是難得的,而且年輕人膽大妄為,只要不傷天害理,也不是什麼大罪。

    此時的傅萬里忽然變色一變,雙目灼灼如燭,似要噴出火焰來,手掌緊緊用力,緊致發白,青筋微露,手中的銀杯幾乎欲要變形。

    “  ,還真是武陵的金家公子!”躍馬山莊的莊主江寒嘯帶著嘲諷的語氣驚嘆了兩聲,方闊的嘴巴微提了提嘴角,暗暗一瞥欲要噴火的傅萬里。

    “幾位仙子,在下武陵金應劭有禮了!”一位玉樹臨風的少年英俊站于船頭,抱拳為揖,彬彬有禮向被攔下來的畫舫上之人微笑著,氣度不凡。

    其身側,左右並立兩位青年男子,皆是一表人才,相貌不俗,立于船頭,足以吸引住女子的目光。

    臨湖居的乳白畫舫上,扶著欄桿的沈三姐眾女皆著一身月白襦裙,淡雅如仙,風姿絕俗,尋常男人見到如此玉人,多是自慚形穢,只敢遠觀,而生不出褻玩之心。

    這金應劭竟能朗朗而談,顯然極為自信,自我感覺極好。

    沈三姐四女與蕭傳香站在船頭觀賞著***闌珊的西湖夜景,晚風吹來,令心情頗為舒暢,卻忽然被一艘畫舫擋住,有些莫名其妙。

    見到金應劭如此,她們不由皺了皺,心中微生不悅,再見到金應劭有些做作的言行,更覺討厭,轉了轉嬌軀,去看向另一邊,將背影留給了金應劭三男,唯有蕭傳香仍舊面對著他們。

    她們感受過了蕭月生的瀟灑自然的風度,見到其余男子的故作風度,便心生慘不忍睹之感。

    “不知這位公子有何要事,竟要攔住我們的船?!”蕭傳香扶著船欄,月白裙裾隨風款款而動,她微蹙著黛眉,嬌聲叱問,隱隱帶著質問的語氣,對他們的放肆之舉極為反感。

    蕭傳香出自觀瀾山莊,莊中的俊男無數,每個皆在金應劭他們之上。論及氣質,金應劭顯得極為土氣,況且他在那里自我感覺良好的擺著風度,令她險些笑出聲來。

    “幾位仙子,夜色如此美好,不如我們結伴夜游,共賞明月?”金應劭兩手負于身後,舉頭望月,一臉深沉的漫聲說道,將聲音故意壓得低沉,頗顯幾分磁性。

    “不用,我們想清靜清靜,這位公子還是請自便吧!”蕭傳香極是干脆的拒絕,說罷,看也不看他們一眼,轉身吩咐開船,亦留給他們一個曼妙的背影,令他們更為心旌大動,不可自抑。

    “呵呵……仙子的這艘畫舫氣勢不凡,還未請救諸位仙子的芳名!”

    金應劭對于蕭傳香的拒絕毫不氣餒,仍是笑吟吟抱拳問道,語氣溫和親切,仿佛老朋發一般。

    蕭傳香對他的恭維理也不理,而沈三姐她們對于這種搭仙早已見過無數,當他們不存在般自顧自的輕聲妙語,聲音嬌美甜潤,時而輕笑出聲,彼此伸手嬉鬧,令身後頗通武功的金應劭他們更是心中癢得不得了,似被十幾只貓在撫著一般。

    如此不留情面,倒讓三位英俊青年頗為愕然,他們身世不凡,在巴陵一帶說一不二,加之他們相貌英俊,武功不俗,算是閨中少女的白馬王子,如今,在這幾位絕色美人面前,他們卻受到了如此的怠慢,愕然之後,心中羞憤難抑,恨不能來個霸王硬上弓,直接將這幾個美女收入囊中。

    對于他們三人面色的一變再變,蕭傳香雖是背對著他們,卻以余光暗掃,已防範他們惱羞成怒,憤而出手。

    “老傅,快些將你的女婿喊過來吧,別闖下大禍!”本是一直眯著眼楮觀瞧的葉重忽然轉頭對傅萬里說道,神色凝重,語氣鄭重,不似開玩笑。

    傅萬里心中已是氣憤得很,搖了搖頭,緊緊咬著牙︰“這小子還不是我的女婿,管不著他!”

    葉重苦笑了一下,也未再勸,只是暗嘆一聲,但願這位金少爺不要膽大妄為,胡來一氣。

    事情的發展,往往是事與願違,葉重心思剛起,那邊金應劭已有了動作,他呵呵一聲長笑,似是憤怒,身形一動,縱身而起,自船頭躍上了臨湖居的畫舫上,幾女的身前。

    蕭傳香明亮清澈的雙眸清寒的光芒一閃而迷,面容古井不波,轉過身來,淡淡望向燈籠光澤中微笑而立的金應劭。

    沈三姐四女也停止了說笑嬉鬧,轉過身來,有些驚訝的望向金應劭,眼眸中帶著莫名的神色。

    臨湖居的畫舫,竟也有人敢不請自來,倒是少見,稀奇得很。

    另兩人亦之跟了上來,身形飄動,倒有一身不俗的輕功,令周圍看熱鬧的眾人不禁喝了一聲采。

    “你們這是做甚?不請自來,莫非心生不軌?!”蕭傳香眼中的清寒陡盛,對于他們的得寸進尺已生恚怒,語氣極不客氣。

    但她並未依著性子順手給他們來一記狠的,而是小心戒備,細細觀察他們的武功與舉止,口中說著話,讓自己佔在有理的一方,以尋找光明正大教訓他們的借口。

    “呵呵……仙子言重了,在下只是想與諸位仙子交個朋發罷了!”

    金應劭擺擺手,面色不變,依舊笑吟吟的神情,卻是一副吃定了她們的神態。

    幾位美女的注視,盈盈的眼波令他豪氣大生,勇氣大增。

    他已看出來,這幾位女子並不會武功,蕭傳香武功高他太多,跳糟探測不出。

    他登時心中大定,他內功頗有幾分火候,听到了周圍畫舫上的議論,知道了這五人當中有四人竟是名滿行在的臨安四花。

    金應劭心中微有猶豫,他並非一無是處的草包,淺顯的道理還是懂得的。身為臨安四花,名滿天下卻仍舊守身如玉,自是有莫大的勢力在身後撐腰,令世人忌憚。

    但見到眼前衣裾隨風款款而動的五位仙姝,在燈光下或艷如桃李,或清若天山雪蓮,美得不可方物,自心底涌起的愛意無可遏制,噴涌上頭,再也無法多想。管他的呢,只要能夠得到這五位仙女,縱與天下人為敵,亦何懼哉?!

    葉重長長一嘆,轉身對面色鐵青的傅萬里苦笑道︰“唉——!……老傅,這下麻煩大了!”

    傅萬里緩緩移開眼楮,望向一臉憂色的葉重︰“怎麼了,這幾個女人來頭很大?”

    “唉!……我不知道這幾個女人來頭大不大,我卻知道,這艘畫舫的主人可是惹不起的!”葉重放下銀杯,重重嘆息一聲,搓了搓手,清奇的面龐爬滿了陰雲。

    “請你們離開!”蕭傳香玉臉漠無表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態,淡淡說道,淡漠的目光,令對面的金應劭心中微寒。

    但一心認定她們不通武功的金應劭很快便驅散了寒意,微微一笑,笑而不言。

    他越發篤定,艙內並無武功高手,令他大松了口氣,卻微感不妥,隨即便被聚在身上的數道眼波所迷,顧不得細思。

    只是他剛迷失在眾女盈盈如秋水的眼波中,忽然只覺身體一輕,隨即眼前事物不停的變幻,燈籠漸漸變小,接著身體一寒,嘴邊頓時涌入了冰涼的湖水,令他無意中喝了兩口。

    好在他略通水性,很快便從迷茫中清醒過來,才發覺,自己已經被人扔到了湖中,他卻不知究竟是怎麼被暗算的。

    “少掌門,少掌門!少……啊——!”隨著他的兩位英俊青年心趴到船欄處呼喚,忽然慘呼一聲,身體自畫舫上跳起,縱身入湖,與少掌門作伴。

    蕭傳香對畫舫旁的喝彩聲與湖水中的叫罵聲理也不理,只是拍了拍玉手,似是要拍去手上的灰塵,對望向自己的臨安四花笑了笑,微翹瓊鼻,恨恨說道︰“他們這是自己找死……不過,念在他們是仰慕四位姐姐,姑且饒他們一條狗命!”

    沈三姐諸女對這個處置辦法頗為贊同,對這些仰慕者,實在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讓他們去冰涼的湖水中清醒一下。

    葉重一把拉住了欲起身竄出的傅萬里,拉住不放,皺起眉頭,急聲問道︰“老傅,你想干什麼?”

    “沒什麼,見獵心喜,我倒想去會一會那位高手!”傅萬里用力吸了兩口氣,緩緩收銳利明亮的目光,將激烈的心緒壓了下來。

    金應劭雖說少年風流,但畢竟是自己未來的女婿,不管怎麼恨他風流輕浮,但見到他被人像木偶般扔進了湖中,毫無還手之力,心中卻不是滋味,那小子再混帳,也輪不到那個小女子來教訓啊!

    他想做的,便是上前與那位少女高手較量一番,待得勝之後,再當面訓斥一通未來的女婿,這樣,既保全了武陵派的名聲,又不會讓未來的女婿恨自己,又能顯出自己的寬容,實是一舉多得。

    傅萬里算盤打得頗精,卻也不了解那艘乳白畫舫的來歷,只是看葉重的神色,他便知道自己不應該去招惹她們,于是身形頓信,緩緩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到底是什麼人,這艘畫舫?”一向性子暴躁的江寒嘯忍不住探頭問道,目光還有些依依不舍。

    葉重倒並未想隱瞞,決定還是早些讓他們知道,免得他們再惹上觀瀾山莊,他可知道,觀瀾山莊這些人絕非是什麼心慈手軟的菩薩,反而行事狠辣,一旦出手,鮮少留情。

    “觀瀾山莊……?”听到葉重的話,他們各自低眉,細細咀嚼著此名字。

    頓時畫舫內安靜下來,***繽紛中,周圍遠處隱隱約約的飄渺歌聲隨風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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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215章 戒備
    “好像在哪兒听過這個名宇……”傅萬里皺眉喃喃自語,卻搖了搖頭,還是想不起來終究在哪里听說過,不由感嘆,年紀大了,腦袋越來越不靈光了。

    觀瀾山莊的名字,在武林中甚是默默無聞,極少有人听過,除非是在嘉興城呆過一段兒時間,但世間無不透風的牆,縱是再低調,仍舊無法瞞過世人的目光。

    “觀瀾山莊……莫不是嘉興城的觀瀾山莊?!”粗豪的江寒嘯忽然猛拍大腿,大聲問道,極是突兀,讓正在靜靜思索的眾人嚇了一跳。

    見到葉重笑著點頭,江寒嘯臉色一變,對望向自己、目光仍露出沉思表情的傅萬里苦笑道︰“看來葉掌門說得不錯,觀瀾山莊,還是不惹為妙!”

    江寒嘯生性粗豪,倒非是比別人廣博強識,而是因為觀瀾山莊與躍馬山莊同為山莊,更讓他留心一些,抱著同行是冤家的心思,對江南所有的山莊,他下了一番功夫去記住與了解。

    此時,乳白的畫舫緩緩轉動方向,擦著攔在船頭的那艘畫舫,慢慢的向前飄離,周圍看熱鬧的一群群或大或小的畫舫急急的讓出一條水上通道,讓臨湖居的畫舫無礙的飄出***,恰好沖著葉重他們而來。

    葉重急忙放下銀杯,起身走出船艙,站到船頭,沖著月白裙裾飄飄而動,似欲隨風而去的沈三姐她們拱手作揖,緩緩說道︰“在下楓葉派葉重,不知蕭莊主可在?”

    清朗的聲音雖然緩慢平和,卻凝而不散,在西湖之上繚繞不絕,其功力讓西湖之上的諸位武林中人心中一凜,戒意大生,不由感嘆,楓葉派掌門,果然名不虛傳!

    葉重雖然未在畫舫上見到蕭月生,凝運功力,也未探得畫舫藏著別的人,但他自知功力與蕭月生相比,差得太遠,即使他在,怕也是無法探測得出,索性直接開口問。

    蕭傳香早已注意到葉重他們,周圍這些畫舫之中,功力最高者,便是葉重他們,對他們的議論,亦盡收耳中,見到葉重開口,蕭傳香優雅的襝衽一禮,脆聲微笑道︰“原來是葉掌門!……我家莊主不在,不知葉掌門可有要事?”

    葉重笑著搖頭︰“在下只是想向蕭莊主問一聲好,剛才那三個年輕人唐突了諸位,在下代他們的長輩向幾位仙子陪罪了!”

    “哦?……看來葉掌門與那位金公子的長輩們很熟了?”蕭傳香嫣然一笑,細膩如瓷的嘴角微翹,嬌軀微側,明眸掃了一眼正在湖水中攪動掙扎的金應劭三人。

    金應劭三人此時只覺渾身冷寒徹骨,血液漸漸凝結,想要運功御寒,經脈中的內力卻已盡數被封,手腳越來越僵硬,根本使不出力氣來,否則,他們早就爬回了畫舫。

    若換了旁人落水,周圍看熱鬧之人早就有人跳出來,伸出木樵拉他們一把,但他們得罪是臨湖居,又加之罪有應得,周圍之人也樂得看他們在那里像鴨子般的撲騰。

    “在下確實與武陵派的金掌門有舊。”葉重點頭,笑道︰“金掌門家教甚嚴,卻沒想到仍未能磨去兒子的頑性,這次回去,定要讓他嚴加管教管教!”

    “這幾位姐姐是我家莊主的貴客。”蕭傳香伸手向沈三姐她們一指,淡淡微笑︰“……不過,既然有葉掌門替他們求情,小女子也不為己甚,姑且饒過他們這一回!”

    一身月白的襦裙將其面龐襯得越發皎潔如天上的明月,話音乍落,隨之素手一揮,朝向不遠處的三人。

    在湖水中掙扎中三人頓覺渾身一暢,被封住的內力剎那復活,徹骨的寒冷緩緩消去,經脈一通暢,他們微運功力,三人彼此一對掌,隨著向三個方向撞飛,輕功提起,借力躍上了自己的畫舫。

    “謝過仙子!”葉重忙拱手一禮,見到他們無恙,心下也舒了口氣,對于求情之舉,心中也實在無數得很。

    葉重身側的傅萬里緊攥的拳頭緩緩松了一松,他此時方恍然,怪不得自己的女婿如此不濟,被一個小小的嬌弱女子揮手間扔到了湖里,而被扔到湖里之後,卻只知不停的掙扎,不知往船上爬,丟臉弄丑,實在窩囊之極!

    原來卻是深藏不露,年輕若斯一個小女子,竟有這般強橫的武功,實在怪事!觀瀾山莊……觀瀾山莊!

    “咯咯,可別叫我仙子!小女子只是臨湖居的下人罷了!”對于葉重的開口仙子,閉口仙子,蕭傳香偏偏听得不甚入耳,不由咯咯一笑,擺手嫣然說道。

    “不知蕭莊主何時在,在下想登門拜會一下。”葉重點頭一笑,他去過觀瀾山莊,對觀瀾山莊僕人們皆是俊男美女也頗了解,听到蕭傳香的話,並未如同身後諸人那般的驚異。

    “嗯,我會稟報莊主!”蕭傳香點頭嫣然一笑,令一直緊攝心神的葉重竟不由的心志失守,被她燦如蓮花的微笑所迷。

    “葉掌門,不知這位大俠尊姓大名?”

    蕭傳香對葉重的失神不以為忤,此事極為尋常,此時妙眸微掃葉重身側緊攥著拳頭的傅萬里,抬頭輕輕捋了捋被夜風吹下的一縷青絲,似是漫不經心清脆問道。

    她清脆如玉盤滾珠的聲音卻有清心寧神之效,葉重頓然自沉醉中驚醒,清奇俊朗的面龐不由泛紅,忙收斂心神,轉身伸手指向傅萬里,溫聲道︰“噢,這位是長風幫的幫主傅萬里!”

    傅萬里只覺一道寒芒似是吹毛斷發的絕世寶劍所發,自對面的絕美女子眸中射出,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緊繃,絲絲寒意自脊推尾根升起,沿著任脈緩緩升上心頭。

    “見過傅幫主!……小女子蕭傳香有禮了!”蕭傳香襝衽一禮,面帶淺笑,似是歡愉。

    傅萬里心中戒懼大生,身為個大幫派之幫主,自是有幾分眼力與通時務,緊握的拳頭忙放開,抱拳強笑︰“蕭女俠英姿勃發,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在下佩服!”

    “傅幫主謬贊,小女子不敢當,不知傅幫主與那位金公子是否相識?”蕭傳香笑吟吟的搖頭,裙裾款款而動,似是凌波而來的洛神。

    葉重心中一凜,忙搶在傅萬里之前,笑道︰“呵呵……說來也巧,那位金公子就是傅幫主未來的女婿……見到女婿行事竟是如此荒唐,傅幫主正生著氣呢,若不是我們大家攔著,他早沖過去替諸位仙……女俠教訓一通了!”

    “咯咯……原來如此,那真是巧得很!”蕭傳香捂嘴咯咯一笑,宛如黃鸝清鳴,婉轉嬌脆,令周圍眾人不由的心神一蕩,不克自制的直直望向她曼妙的嬌軀,夜風輕拂,恰能吹動她月白襦裙,將她玲瓏美好的曲線微微呈現,美得驚心動魄。

    蕭傳香微笑著告辭,乳白的畫舫緩緩前行,與葉重他們擦肩而過,自畫舫上飄來淡淡幽香令葉重幾人不自覺的輕嗅了幾下,聞香識女人,只聞著這淡淡的幽香,便令他們沉醉不已。

    “她真的是觀瀾山莊的侍女?”一直當著悶嘴葫蘆的江寒嘯迫不及待的問葉重。

    他身無雅骨,不懂得氣味之奧妙,見到美女離開,心下悵然不已,急忙出聲打听。

    “嗯,應該不假。”葉重的目光自漸漸遠去的畫舫上收回,點點頭,沒聲回答,心仍未收回來。

    “不——會——吧——?!”江寒嘯有些不能接受大聲吼道,遠眺著只留下淡淡白影的畫舫,心都碎了。

    其余諸人都能理解他的憤慨,如此絕代嬌嬈,哪個男人不如珍似寶的呵護她,卻僅僅是一位侍女,實在是暴殄天物!天理何在啊——!

    傅萬里瞥了一眼狼狽著鑽進畫舫中的金應劭三人,心中又暗罵了一句,轉頭對葉重道︰“這個蕭傳香好厲害的武功!……如此年紀,怎會有那般高明武功?!”

    葉重轉過身,邁步走回船艙,坐到了原來的位子,拿起銀壺替各人斟滿銀杯。

    各人輕抿了一口酒,放下銀杯,方才開始細說。

    “唉——!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觀瀾山莊本就是與世俗不同。”

    葉重撫著清髯長長一嘆,精芒內斂的眼神微微朦朧起來,似是在憧憬著什麼。

    “哦?與世俗不同,怎麼個不同法兒?”江寒嘯搶著問道,好奇的不得了,粗壯身體微微探向葉重,急欲傾听。

    葉重搖了搖頭,又是長嘆一聲,卻不開口。

    “喂喂,老葉,你倒是快說啊!”江寒嘯急得抓耳撓腮,目光炯炯,恨不得將葉重的嘴扒開,逼他說話。

    “好吧——!那就說說……但事先說好,我只說給你們听,你們听听便罷,不可多嘴多舌的外傳。”葉重見江寒嘯急得不行,眼楮都變紅了,只好點頭答應。

    “其實說起來,在下與觀瀾山莊的星夫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葉重了一口酒,慨然而道。

    “哦——?星夫人?……她在你的弟子中排行第幾?”海天閣閣主陳瑞秋酒喝得有些高了,赤棗般的面龐更紅了幾分,笑著問道。

    葉重急忙搖頭擺手,手中銀杯也顧不得,杯中酒四溢,僅余下幾滴而已,對灑到自己玄袍上的酒不聞不顧,忙道︰“錯了錯了,恰恰相反,在下是徒弟,星夫人是師傅!”

    傅萬里等人目光自然是帶著驚奇,仿佛不認識他一般,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兼奇怪。

    “呵呵……葉掌門莫不是開玩笑吧?……這個星夫人究竟是什麼人?”江寒嘯大聲問道,聲音極是洪亮,似是黃鐘鼓蕩,震得周圍諸人耳朵嗡嗡作響。

    江寒嘯雖听過觀瀾山莊,但畢竟觀瀾山莊行事低調,他也只是听過而已,再具體一些,便無法知曉了。

    “星夫人是觀瀾山莊的莊主夫人之一,劍法通神,在下這區區兩手劍法,在她手下,根本走不了兩個回合!”葉重拿出袖中的絲帕,邊拭著袍前襟的酒漬,臉上泛著苦笑說道。

    “看來觀瀾山莊果真是臥虎藏龍啊!”一直靜默無聲,冷眼旁觀的李自然忽然撫須慨嘆了一聲。

    論及劍法,武林中人多是將小龍女排在首位,她一心二用,可將玉女心經的劍法雙劍合璧使出,論及精妙,當世幾乎無可匹敵。

    接著是身為神雕俠侶另一位的楊過,一手君子劍忽重忽輕,重若千鈞,輕若飄羽,勢不可擋。

    除卻這兩位絕代高手,以劍法相排,便論得上是楓葉劍派與清微劍派的兩派掌門葉重與張清雲了。

    而如今,身為劍法絕頂高手的葉重,竟說他自己在別人手下走不回兩合,豈能令他們相信?!

    ※※※※※※※※※※※※※※

    乳白的畫舫之上,燈籠盞盞,勾勒出畫舫的輪廓。

    天上明月如冰輪,不知不覺的旋轉,湖面涼風習習,輕拂著沈三姐她們的容顏,她們站在船頭,輕聲說笑。

    “傳香妹妹,你的心腸軟得很,真真是活菩薩呀!”崔雪語嬌軀倚著船欄,右手端著白玉杯,雪白的左手纏繞著鬢旁垂下的一縷秀發,嬌笑一聲,帶著調侃的語氣取笑蕭傳香,聲音�嚦如黃鶯,極是悅耳。

    黛眉間清寒的關盼盼一直觀看著湖上的夜景,听到她嬉笑的話,瞥了一眼笑嘻嘻的崔雪語,嬌哼了哼,沒好氣的說道︰“雪語——!你就少說兩句吧!”

    蕭傳香卻並未生氣,微微一笑,溫聲道︰“雪語姐姐,不是小妹心軟……因為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這位金少爺雖然荒唐,卻算不上什麼壞人,略施薄懲,也差不多了。”

    “他在大庭廣眾之下都敢這麼做,若是沒人看到,還不是變本加厲啊?!”崔雪語嬌嘆了一聲。

    “嗯……怎麼說呢?他們若真是在沒有旁人的方無禮,那他們是心懷鬼域,我可不會手軟!”蕭傳香說著,忽然皺了皺眉頭。

    她想起了長風幫的幫主傅萬里,雖沒有讀心木,但她出自觀瀾山莊的萬華館,深諳心理學,一看即知,這個傅萬里對自己心懷敵意。

    看來,得將他列入戒備名單了。

    觀瀾山莊的清秘閣有一份名單,將觀瀾山莊所接觸到的人列成名單,而名單將所有人統分為三大類,朋友,敵人,及兩者之間,有待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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