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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錦衣夜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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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山陵崩 第213章 計議

  「我想到一個主意。」

  夏潯慢吞吞地道:「不過,這需要你和許大當家的配合。」

  蘇穎冷冷地道:「那位國公不答應,你一個跑腿的小官能做主??」

  夏潯微笑道:「何必妄自菲薄,有時候,小人物也能創造歷史。」

  蘇穎睨了他一眼:「你說說看。」

  夏潯道:「想要開海通商,那是對牛彈琴,想都不要想了,我現在只能答應你,盡量保全你雙嶼島,打掉楚米幫,甚至搞垮陳祖義,這對你們也是有莫大好處的,你們只須順水推舟,成全了朝廷,卻也借助了朝廷的軍力,沒有什麼損失,何樂而不為?」

  說完,他便把自己方纔所想的策略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蘇穎沉吟起來,站起身,在房中慢慢踱著步子,眼神飄忽,甚在斟酌。

  突然,她身形一轉,彷彿一頭母豹,猛地撲向夏潯,肘彎一翻,一柄不知何時已被她握在手中的鋒利短匕亮了出來。

  肘彎一抵,將猝不及防的夏潯撞翻在榻上,和身撲上將他緊緊壓住,短匕的鋒刃橫在他喉下,惡狠狠地道:「王八蛋,你想詐老娘的雙嶼島?」

  夏潯一驚之後迅速定下神來,也不反抗,只是冷冷地道:「雙嶼島?雙嶼島有我想要的東西麼?」

  他目光微沉,盯著觸在胸前那沉甸甸的兩團飽滿柔軟,似笑非笑地道:「如果是三當家的胸前這對寶島,在下也許有些興趣。」

  「噗!」

  胯下挨了一記狠的,被凶悍如豹的蘇穎用膝蓋狠狠一撞,夏潯的身子登時佝僂起來,整個人蜷縮在榻上,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你膽子不小,敢調戲老娘的,你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兒!」

  蘇穎手腕一顫,手中短匕帶著一溜閃光騰空翻轉一圈,重又準確地落在她的手中,抵在夏潯的後腦處:「給你放點血,看你還敢不敢占老娘的便宜。」

  夏潯痛苦地呻吟道:「你……長得是豬腦子嗎?如果……我對你懷有歹意,你想我會一個人回來嗎?當我重新回來時,早就……帶了大批官兵來了。」

  蘇穎撇撇嘴,得意地道:「你當我傻的?真是一個人隨你前來,傻啦吧嘰的等在這兒?哼,你的人還沒進巷子,我就知道你回來了,如果你真帶兵來,連我的影兒也休想見到。」

  夏潯喘勻了氣,慢慢放鬆了身體,說道:「好吧,就算這不能證明我的誠意,至少可以證明我沒有惡意吧?」

  蘇穎道:「你們當官兒的一肚子彎彎繞,誰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也許你是放長線釣大魚,就是為了兵不血刃,詐取我的雙嶼島呢?」

  夏潯無奈地道:「那我們沒法談了,你回你的雙嶼島,一面應付陳祖義和楚米雙盜,一面準備應付朝廷水師的圍剿吧,曹國公剿匪成或不成,關我屁事,我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總旗,聽命行事就行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叢操的哪門子閒心?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啊……」

  蘇穎遲疑了一下,說道:「爬起來,別裝死!」

  夏潯耍賴道:「要殺要剮由得你,還要怎麼樣?」

  蘇穎咬咬唇,倒轉刀柄,沒好氣地在他腰眼上狠狠搗了一下,喝道:「叫你起來就起來,哪那麼多廢話?」

  夏潯疼得哎喲一聲,知道這女海盜手下沒有輕重,只好坐了起來。

  蘇穎收回短匕,睨他一眼道:「以雙嶼島為餌,這個,我做不了主。」

  夏潯攤手道:「我只是告訴你我的計劃,我有說要你答應下來嗎?你安排一下,讓我去見許大當家,我跟他講。」

  蘇穎在房中又踱起了步子,過了半晌,她忽地站定,瞪起一雙杏眼,對夏潯惡狠狠地道:「你記著,如果你騙我,我一定親手剜出你的心來,把你做出人肉乾糧!」

  ※※※※※※※※※※※※※※※※※※※※※※※※※※※

  在蘇穎的安排下,夏潯藏身於一艘貨船,再度來到了雙嶼島,仍是龜背崖下的那座山洞,和許滸再度見面了。

  許滸聽夏潯將來龍去脈仔細說了一遍,狐疑地道:「李景隆不接受我們的條件,這我已經想到了,讓你一試,本來就只有一半的機會,我沒想到的是,不答應我們的條件也罷了,明明是一件對他也很有利的事,我若不接受招安,他連聯手對付楚米幫、對付陳祖義都不肯,未免太蠢了些。」

  夏潯道:「那也未必,站在你大當家的位置上,考慮的當然是你們切身的利益,站在曹國公的位置上,同樣也有他的考慮。答應合作,那他顏面何存?做官的,總有做官的體面,再說,不試一試,曹國公怎麼就知道,他對付不了東海群盜?」

  許滸微笑道:「可你似乎認定了,他剿殺不了我們?」

  夏潯搖頭道:「此言謬矣,我不是認定他對付不了你們,而是他剿滅不了海盜,就算他能把你們、把楚米幫甚至陳祖義統統剿殺,用不了幾年,海上也能重新崛起其它的海盜團伙,所作所為,甚至比你們還要不堪百倍,何苦來哉?」

  許滸蹙眉道:「楊總旗,依照你的計劃,你在其中可是寸功不立,一切功勞都是他李景隆的,在我們這邊,你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夏潯道:「東海剿寇,接旨的是曹國公,立下任何功勞,都是他曹國公的,就算我表現如何出色,想要讓上面知道,也全在他曹國公一枝筆,他如果不想寫,我照樣寸功不立,難道我越過他去向皇帝攬功?這是官場大忌,相信就算在你雙嶼島上,也沒有哪個小頭目愚蠢到越過二當家、三當家,向你討功邀賞吧?」

  許滸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徐徐說道:「你還沒有告訴我,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做?李景隆不答應,你大可留在他的行轅,安份守己,沒有任何風險,何必出頭露面,擔此凶險?」

  夏潯道:「還是為了功業!」

  許滸疑道:「此話怎講?」

  夏潯道:「把你雙嶼島逼得走投無路,被迫加入四處流劫的陳祖義盜伙,那是功還是過呢?一山不容二虎,保住你還算是盜亦有道的雙嶼島,就能抑制東海流寇的崛起;借助你們的力量剷除無惡不作的楚米幫,沿海數省百萬民眾都要受惠,這不是功嗎?大丈夫立功業於世間,一定要得到朝廷的褒獎與嘉勉才叫功業?我楊某人做事但求對得起天地良心,何必在乎那麼多?」

  「好!」

  蘇穎擊掌讚道,許滸瞟了她一眼,蘇穎臉蛋頓時一紅,訕訕地道:「我……我覺得他說的似乎有點道理。」

  許滸咳嗽一聲道:「楊總旗這番話,聽著的確是義薄雲天,令人感動,可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是做官的人,我實在很難相信你是出於如此無私的理由。」

  夏潯微笑道道:「可是我這個計劃,你不能否認,對你有益無害。」

  許滸瞇起眼睛道:「怎麼會沒有?你要我以雙嶼為誘餌,此地一丟,我的根基就沒了,誰知道你會不會摟草打兔子,連我們一起收拾了?」

  夏潯道:「東海茫茫,海島無數,有海盜竊據的海島,不只雙嶼一處,要說失了雙嶼,許大當家就如無根之萍,只能四海流浪,恐怕這話,許大當家你自己也是不信的。雙嶼之所以重要,只是因為這裡是倭夷貢寇必經之路,扼南北東西各路航線之要衝,乃海洋天險……」

  許滸道:「你既然知道,就該知道它對我幫的生存何等重要!」

  夏潯道:「許大當家,如果我不勸你主動放棄,那麼你與楚米幫、陳祖義和朝廷大軍三面為敵,就一定守得住雙嶼嗎?要麼,投靠陳祖義,那樣的話,你還不是一樣要把雙嶼拱手相讓,你認為陳祖義會不把這塊肥肉掌握在他自己手中嗎?我的計劃,首先是能夠剷除楚米幫,那麼東海之上,還有誰是你的敵手?如能獨霸東海,即便丟了雙嶼,生存又算什麼問題?此其一。

  陳祖義的根基在南洋,就算我們殺不了他,也能讓他損兵折將元氣大傷,至少數年之內,難與你許大當家為難,到那時你獨霸東海,還不能與他南海之王一較高下?陳祖義的威脅由此可解,此其二。

  三者,我大明立國之初,朝廷就因海陸交通不便,供給困難,把雙嶼列為驅遣棄地,島民全部內遷,如今情形並無變化,你認為朝廷會在這裡派駐重兵?如果計劃周詳,朝廷水師急於追逐當今皇上懸賞五十萬貫緝拿的南洋大盜陳祖義,雙嶼根本無人看守,你可以順利收回;退一步講,就算計劃有變,東海為你獨霸,陳祖義不能再輕易北上,對你構成威脅,這個報酬,值不值得你主動放棄一塊你本來就守不住,也必須要拱手讓與一方的雙嶼島呢?」

  許滸沉默良久,哈哈大笑起來:「合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成,就依你的!」

  夏潯讚道:「大當家當機立斷,真人傑也。」

  許滸笑道:「不敢當呀,今日見了楊總旗,我才知道官府之中也並非個個都是利慾薰心,只顧自己往上爬的官兒,如果多幾個像你這樣以民為重的官兒,我許滸這大當家也就做不成了,乾脆散伙了事,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許滸突然又道:「我的人做內應時,還請楊總旗一同前去,在我奪回雙嶼島之前,那裡的一切,都要拜託你了!」

  夏潯一怔,隨即省起這是要扣他為人質,不禁啞然失笑,爽快答道:「使得,一切依大當家吩咐便是。」

  許滸這才抓住他手臂使勁搖了搖,真心暢快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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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山陵崩 第214章 男人難做

  一艘雙桅海船乘風破浪,向著海寧口岸駛去。

  正是傍晚時分,海風溫和,餘暉柔紅,天色蔚藍,水面碧綠。

  夏潯坐在船頭,看著那船好似一條靈活的魚,穿波逐浪,飛速前進。

  這個時代的大海,比他那個時代所見的海水要清澈的多,水下四五米深的地方,仍然一眼可見,親眼看著眾多的游魚在水下翩躚,那種感覺真是奇妙的很。

  兩條海豚追逐在船側,時而游到前邊,時而又返回來,夏潯聽說過海豚天生對人類有一種親近感,時常聽說有人落水被海豚救上岸去,不知道是它們有心為之還是一種特殊的習性,但是確有其事,此刻看來還真是不假,大船過處,魚群都會四散游開,這兩條海豚不但不走,反而與海船嬉戲起來。

  蘇穎走來,在他身邊坐下,因為此番是回海島,三當家的又換上了她在海島上的那身行頭,顯得英姿颯爽、簡潔幹練,有種中性美,當然,這是她穿著衣服的時候,如果她露出那身「鯊魚皮比基尼」的泳裝,性感婀娜的身材、一身健康小麥色的肌膚,比起歐美國家那些金髮碧眼的沙灘女郎也絲毫不讓。

  「你很厲害!」

  蘇穎在夏潯身邊坐下,兩隻腳懸在船外隨著船體的動作自由地悠蕩著道。

  「哦?」

  夏潯把視線從兩隻活潑的海豚身上收回來,投注到身邊這個帶著野性迷人味道的女人身上:「何以見得?」

  「許滸是我們島上公認的秀才!」

  蘇穎抿了抿豐潤誘人的嘴唇,說道:「他爹原來是我爹的軍師,是我爹的部下中唯一一個既能文又能武的人,許滸從小就被我們稱為秀才,要講道理,我們沒人說得過他,所以大家都很服他,但是你能說服他,還把他說的啞口無言,你真的很厲害!」

  夏潯微笑起來:「卻也不然,許大當家是個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是很省力氣的,他明白你想說什麼,你想要什麼,你能給他什麼,能很快就權衡出其中的利弊得失,如果換一個人,恐怕我說干了唾沫,也沒有什麼用處。」

  蘇穎莞爾一笑:「怎麼你的話和大當家的這麼像?他也是這麼說的,所以,他才很痛快地答應了你的條件。」

  「他?」

  夏潯先是一怔,隨即失笑起來:「這大概就是……英雄所見略同吧。」

  蘇穎開心地笑起來:「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她的笑很年輕,爽朗、陽光,金燦燦的陽光映在她的臉上,熠熠放光的眸子無邪的像個孩子,偏還帶些成熟的嫵媚,配著那性感飽滿的雙唇,很像喻莉貝瑞飾演的貓女,夏潯突然又想到了自己彌留之際那個海妖般長髮披散的女子,水上與水下、岸上與海上,同一個人,竟然可以展現出完全不同的風情。

  蘇穎的笑容在他的注視下很快斂去,她扭過頭去,迎著海風,過了一會兒,拐拐夏潯的肩膀,開玩笑似的說道:「噯,我瞧你這模樣,實在不像個當官兒的,以後要是做官做不下去了,歡迎你到雙嶼島來,我怎麼也能給你弄個四當家幹幹。」

  夏潯笑起來:「真的假的,寸功未離,上了島就能做四當家,你做得了這個主?」

  蘇穎一拍驕傲的胸膛,道:「當然,我要收你,誰敢廢話。」

  夏潯裝腔作勢地拱手道:「那就多謝三姐啦,楊旭算是有了一條退路,要是有一天楊旭真的混不下去了,一定來東海投奔三姐。」

  蘇穎哈哈大笑起來,很男人地拍拍他肩頭道:「成,咱們一言為定,你要是真來投奔雙嶼島,三姐罩著你。」

  她說得高興起來,看看那兩隻追逐嬉戲的海豚,興致勃勃地道:「這兩個小傢伙,一路追逐著咱們,我下去逗逗它們,叫你見識見識三姐的水上功夫!」

  夏潯吃驚地道:「船正在開,這能成嗎?」

  蘇穎乜了他一眼,傲然一笑,她沒有說話,只是用行動回答了夏潯的疑問。

  解帶、寬衣、鯊魚皮的緊身泳裝,美人,入水。

  入水前最後映入夏潯眼簾的,是一隻令人銷魂的屁股,肌肉向兩側對稱分佈形成半圓,形上緊致挺翹,質上水潤平滑,好像一隻飽滿多汁的「水蜜桃」。

  夏潯發現,他無恥地硬了。

  「大概是離家太久,我這麼年輕,有點想小祺祺了。」

  夏潯如是安慰自己,然後優雅地抬起一條腿,架上另一條腿,藏住了第三條腿,看著水中與海豚追逐嬉戲的那條美人魚……

  ※※※※※※※※※※※※※※※※※※※※※※※※※

  「許大當家那裡,已經答應我與楚米幫進行談判,拖延時間。這裡,就得靠你了。」

  「你直接講,要我做什麼!」

  「唔,很簡單,你什麼也別做。我知道,本地的很多百姓、商賈、士紳,乃至公門中人,都和你們有著密切聯繫,尤其是各鄉鎮村寨的保甲、里長,和你們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想治理地方,想讓自己的治下太太平平,百姓們有飯吃,少幾個刺頭兒鬧事,就少不了得與你們做生意。

  現在,曹國公擬定了一個靖海八略,其中有許多需要地方的鄉紳、保甲、里長們的配合,如果你們從中作梗,他們一定會消極抵抗,然而令由上達,李景隆承聖命而來,大權在握,小胳膊擰不過大腿兒,最終你們還是得就範,可這時間就不知道拖到什麼時候了,沿海百姓元氣必定大傷,因此……」

  「你別說廢話行不,你就告訴我,我需要怎麼做?」

  夏潯瞪起眼睛:「我直接告訴你怎麼做,然後你想不通,又得問我為什麼這麼做,我還得跟你一條條解釋我為什麼要你這麼做,還不是得把前因後果跟你說明白?那我何不先把理由告訴你,再告訴你需要怎麼做?我說三姐,你是女人好不好,怎麼性子比我還急?」

  夏潯一硬,蘇穎就軟了,連聲道:「好好好,你說,你說,我還沒說兩句,你倒急了,你還是不是男人?」

  「我到底怎麼著,才叫男人?」

  蘇穎眨眨眼,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忍不住惱羞成怒道:「這就是我一句口頭語,你較什麼真?」

  夏潯冷哼道:「難怪夫子曰: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蘇穎怒道:「你別看我書讀得少,可這句話,我聽得懂。」

  夏潯也怒道:「那你到底還聽不聽我說了?」

  蘇穎一屁股在炕沿上坐了,賭氣道:「你別說沒用的,我就聽。」

  「我哪句沒用,你說,你說?」

  兩個人火氣都有點兒大。

  從海島回來之後,二人又回了杭州泥孩兒巷的住處,夏潯先去曹國公行轅探了探情況,李景隆和鐵鉉炮製出來的靖海八略已經轟轟烈烈地推行開了,具體的事還須具體的人去做,當地的官紳百姓對這些方略是有牴觸的,因此推行不暢,李景隆和鐵鉉都是一肚子火氣。

  一俟見了夏潯,李景隆算是找著了出氣筒,找些有的沒的理由,把他臭罵了一頓,夏潯心中雖另有打算,也不免憋了一肚子火;而蘇穎這裡秘密會見了許多與雙嶼島有關係的士紳和公門中人,對曹國公的靖海方略多有抱怨,催著她想辦法拿主意,蘇穎能有什麼主意?只能由著他們抱怨,同樣忍了一肚氣。

  結果兩人剛見面,還沒把彼此掌握的消息互相通報一下,房東蕭縝又鼻青臉腫地找上門來。蕭房東讓人給修理了,一天夜裡,他喝酒回來,被人堵在巷中暴打了一頓,打掉了他滿口牙齒,又反綁了他的雙手,把他的頭塞進褲襠裡,丟進茅廁蹲位上,說這叫「看瓜」。

  蕭房東看了一宿瓜,待到早上才被人發現,蕭房東左思右想,最近也沒得罪什麼人,就是時常對人說些「夏家娘子」的葷話,過過嘴癮,結果現在就讓人敲掉了滿口牙齒,嘴唇腫得跟豬大腸似的,於是便跑上門來找夏潯算帳。

  夏潯好說歹說,指天劃地的發了一通毒誓,才算把蕭房東半信半疑地哄走了,回頭一問蘇穎,果然是她的人幹的,忍不住埋怨她幾句不識大體、不顧大局,結果兩個人再說起話來,就都帶了幾分火氣。

  兩個人都在榻邊坐了,悶悶地生了會兒氣,蘇穎輕輕瞟了他一眼,說道:「喂!」

  夏潯賭氣道:「幹嘛?」

  蘇穎嘴角輕輕抽搐了兩下,忍笑道:「你是男人,能不能有點男人的氣量,小肚雞腸的,還得讓我先給你陪禮道歉是不是?」

  夏潯沒好氣地道:「我就知道,女人吵架就這點本事,沒理也有理,實在沒理了,就搬出這句話來,噯,還是你有理。」

  蘇穎忍不住噗哧一笑,綻顏道:「成了成了,誰叫我比你大呢,三姐讓著你,是我的錯成不。你說吧,咱們應該怎麼做?」

  夏潯瞅她一眼道:「這回你不打岔了?」

  蘇穎豎起三指道:「我發誓!」

  夏潯吁了口氣道:「成,那你聽著,咱們這麼干……」

  夏潯從頭到尾仔細說了一遍,問道:「你看怎麼樣?」

  蘇穎心悅誠服地讚道:「大兄弟,你真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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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0 23:42: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山陵崩 第215章 八略難行

  李景隆的靖海方略推行的不大順利,地方上的官員、鄉鎮裡的十紳、乃至街坊中的保甲裡正們都有點陽奉陰違的意思,倒是衛所練兵這方面比較順利,牛竟軍隊要比地方上紀律嚴明一些,易於管理。可地方上的各項梳理不能盡快進行下去,就無法切斷民間百姓與海盜們的聯繫,僅靠衛所官兵出海剎寇,成功清剿海盜的希望不大,在海上,可比在大草原上對付草原部落更困難百倍,大炮打蚊子,有勁兒沒處使。

  好在,李景隆不斷地向各級官吏施加壓力,處罰了幾個辦事不力的鄉伸保甲,並且通報整個杭州府之後,下面的人突然來了一個大變樣,各級官吏士伸全都積極起來,收繳的違限船隻越來越多,港口碼頭都快堆不下了,而地方上的保甲制、連坐制也讓鄉里百姓之間彼此監視,控制嚴密起來,很少聽到有人再與海盜私相勾結的消息了。

  聽到不斷報送上來的好消息,李景隆開始自鳴得意起來。

  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半個月,衛所方面就開始反映士兵們無心操練,私下交結,有軍心不穩的跡象。細一打聽,卻是因為這些衛所官兵家中生計無著,他們陸續收到家裡的消息,紛紛要求提前發下軍餉接濟家裡,有的還變著法兒告假,偷著跑回去幫家裡種地打渣去了。

  要知道沿海衛所招納的官兵都是寄地的漁民子弟、沿海百姓家的壯丁,一家的主要勞動力,現在父母妻兒生計無著,他們當然不能安心當兵,杭州衛都指揮等官員憂心仲仲,不斷跑來向李景隆訴苦,針對這種情形,鐵鉉果斷判斷:有人搞鬼。

  一定是有人想利用這種手段破壞靖海方略的實施,而衛所中牽頭鬧事的兵丁,十有八九就是那些與海盜聯繫密切,甚至為其耳目的人。他把自己的分析告訴了李景隆,然後趕到杭州衛,想順籐摸瓜,利用這件事,揪出那些暗中鬧事的不法分子。

  軍隊亂了,如何出海剿匪?

  且不說出海剿匪,光是彈壓安撫,防止軍隊嘩變,這就夠讓李景隆頭疼的了,如果他剿匪未成,先逼反了自己的兵,朱元樟豈能給他好果子吃?

  李景隆反覆思量,有些放心不下,也想趕去衛所看看情況,可他還沒有走到大門口,就讓淅江布政使司以及杭州府的大批官員給堵了回來,這些人都是來訴苦、告狀、詩主意的,一大堆人七嘴八舌說了半天,李景隆一個頭兩個大,才約摸聽明白了一些。

  這些官員說的問題很多,很雜,布政使司提出:淅江府市井蕭條,賣無可賣,買無可賣,大批的行商坐賈向官府抗議、施壓;稅賦徵收出現困難,沿海百姓主要靠經商、打渣來完稅,土地又貧又少,根本不是沿海地區稅賦的主要來源,看這情形,今年秋稅完收恐怕很成問題;由於經濟蕭條,各地需要官府救濟的貧困民戶不斷增加,需要向朝廷請款請糧,現在李景隆是淅閩兩廣沿海諸省的總督撫,這件事得他簽字點頭,上報戶部,要不然一俟餓死了人,或者激起民變,後果不堪設想。

  按察使司提出不斷有船主、漁戶反映他們的船被收繳了,但是官府給付銀兩不足,以致不斷發生官民衝突,各種官司層出不窮,告官的、告民的、打羅圈架的,不一而足;有些告老還鄉的官員和有名望的士伸受地方委託,秉承民意,已經準備向朝廷彈劾曹國公和杭州府官員強姦民意,濫施淫威,滋擾地方,禍害百姓;同時搶劫、盜竊、坑蒙拐騙的各種案件犯罪率開始直線上升。

  ※※※※※※※※※※※※※※※※※※※

  李景隆聽得毛了心,他連連答應一定盡快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好不容易把這些滿腹牢騷的官兒們給安撫住了,然後強裝笑臉親自送他們出去,結果一到大門口兒就發現,這些官兒們也出不去了,不知道杭州府的百姓們怎麼知道各府各道的官員今兒都到曹國公這兒來了,自發地聚集起來,把個曹國公的行在圍了個水洩不通,樣情洶洶,為民請命來了。

  李景隆忙不迭又退回來,爬到庭院裡最高處的一座假山上,翹著腳兒往外一看,只見庭院外邊人山人海,一眼望去沸沸披揚無邊無沿,不禁有些害怕,連忙叫人調兵護住行在,以防百姓衝動之下強衝府邸,奈何府裡的人誰現在還出得去?

  李景隆無奈,只得逼著杭州府的父母官出面安撫百姓,杭州府的官員無奈之下只好硬著頭皮出面,好說歹說,折騰了兩個多時辰,總算讓百姓們陸續散去了,提心吊膽的李景隆這才把那些一肚子牢騷的官員送走,返回後院兒就一屁股坐在躺椅上了。

  兩個多時辰,他一直站在假山上觀望動靜,可把一向養尊處優的李大少爺累得夠嗆,他有氣無力地喊著杭州府撥來侍候他的小丫頭:「抱琴、司棋,給老爺給我捶腿,先打盆熱水來,哎喲,這腳上都站出水泡來了。

  等了一會兒,沒動靜,李景隆扯開嗓子又喊:「侍書、入畫,給老爺沏杯茶來,再拿幾樣小點心。」

  還是沒動靜,李景隆惱了,汲起鞋子跑到丫環房一看,四個小丫頭在那兒悲悲切切,正不知說著什麼呢,敢情四個人壓根沒侍候在外邊,難怪沒聽見他的吩咐。

  ※※※※※※※※※※※※※※※※※※※※※※※※※

  李景隆憐花惜玉之心頓起,連忙放柔了聲音,問起四女傷心的理由,結果一聽之下李景隆當即就黑了臉,屁也沒放三個,抹身就離開了。

  什麼她哥哥的雙桅大船被巡檢司給沒收了,才給了五貫的錢,這船當初是從村裡周老爺那兒除了錢造的,連本帶利現在帳還沒還清呢,光是欠帳就有八貫零四百二十八文;什麼她爹從閩南進了一批荔枝,因為市井蕭條,士伸人家也有點緊巴,沒人購買,眼瞅著腐爛變質,要賠個傾家蕩產。什麼……

  這不是添堵異?

  李景隆茶也沒喝,點心也沒吃,腳也不泡了,回到臥室往床上一躺,正琢磨著這種種跡像是不是沿海官伸聯起手來對他進行的反撲和抵抗,到底有什麼手段才能解決眼下這些困境,他自己家裡又來了人,送的還是急信兒。

  這回可不是夏潯與蘇穎給他製造的麻煩,而是趕巧了,要說巧其實也不算巧,因為夏潯當初對蘇穎說李景隆沒有時間也沒有耐心在杭州府窮數年之功來實施一場靖海戰役時,就已考慮到了朱元樟年邁,十有八九今年歸天的因素,只是他沒想到李景隆雖然因靖難一役名垂青史,成為大明朝有名的大草包,其實其人倒也不是無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他的政治嗅覺也是很靈敏的,朝中大局的變化,他也在時刻關注著。

  ※※※※※※※※※※※※※※※※※※※

  曹國公府的家人給李景隆帶來了一個令他很不安的消息:皇上病情加重,這個月已經兩次昏厥了。李景隆聽了這個消息,恨不得插翅飛回金陵城去:不管是先帝托孤,還是新帝登基,及時出現在皇帝身邊的臣子,總比一個當時蹤影皆無的大臣多些政治資本呀,可是杭州府這邊官司纏身,所謂剿匪寸功未立,又無皇帝詔書,他豈能說走就走?

  正抓心撓肝的當口兒,侍衛來報,楊旭楊總旗來了。

  李景隆這一回沒有橫挑鼻子豎挑眼地找夏潯的毛病,他打量夏潯很久,說道:「上一次,你對本國公講,雙嶼島樣盜欲以開海通商為條件,與我們聯手對付楚米幫和陳祖義,這是雙嶼島盜首的意思麼?」

  夏潯豈會蠢得自留把柄於他,欠身道:「回國公,卑職是錦衣衛中人,尋蹤匿跡,探聽消息,本是卑職所長,所以能從與雙嶼島關係密切的海民口中探得他們意向,卑職卻是不曾直接與雙嶼海盜打過交道的,這些海民漁人所言是真是假,如今尚難以判斷,當日卑職向國公提起,也只是供國公參考之用。」

  李景隆有些失望地唔了一聲,站起身在廳中徐徐踱著步子,沉吟半晌又道:「你這幾天,打探了些什麼消息,如今雙嶼島情形如何?」

  夏潯抱拳道:「楚米幫已效忠於陳祖義,欲一統東海,為陳祖義踏足陸地,爭霸中原打下基礎。這雙嶼島距杭州府最近,相去不過百餘里,是一個天然良港,最恰當的橋頭堡,所以陳祖義志在必得。但東嶼樣島與陳祖義之流並非一路貨色,東嶼群盜以走私為主,與沿海百姓關係密切,許多盜伙就是家境貧困的沿海漁民,所以不願與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陳祖義、楚米幫為伍。

  ※※※※※※※※※※※※※※※※※※※※※※※※※

  可是,楚米幫的實力本不在雙嶼幫之下,現在又得陳祖義之助,雙嶼幫難與他們抗衡,卑職打聽到消息說,雙嗚幫正在與陳祖義談判,似有答應入伙的意思,只是現在雙嶼幫不想獻出雙嶼島,而陳祖義對雙嶼又志在必得,他似也知道雙嶼幫答應入伙大有敷衍之意,因此始終不肯放棄雙嶼島,因為這,雙方還在僵持。不過,以卑職看來,陳祖義兵臨城下,雙嶼幫是堅持不了多久的,或許,他們很快就會妥協。」

  這句話促使李景隆下定了決心,他站住身子,一指夏潯道:「本國公上承皇命,剿匪心切。雙嶼幫既無大惡,或可令之將功贖罪。你馬上與雙峙幫樣盜聯絡,商量個辦法出來,聯手剷除楚米幫、陳祖義,條件麼,本國公答應他們,對他們竊據海島、走私販貨之不法行為,不予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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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山陵崩 第216章 挖坑

  在百姓圍困曹國公行轅的第五天,曹國公李景隆下令,「停止收繳海船,已收繳海船全部發還,海禁尺度不言而喻,也自動放寬了,皆大歡喜,一團和氣,老百姓開心了,士伸官吏放心了,衛所官兵安心了,鐵鉉鐵鼎石鬧心了。

  他覺得這是李景隆向浙閩地方勢力做出妥協和讓步,是以犧牲朝廷威信和朝廷利益為代價,換取淅閩地方官府和軍隊、民眾對他剿匪的支持,因此氣極敗壞地從杭州衛趕回來,也顧不得李景隆是當朝一品國公爺,太子太傅、左軍大都督,當即黑著臉,拿出他鐵面無私舟五軍斷事官氣派,與李景隆理論了一番。

  李景隆自知理虧,一開始還嘻皮笑臉地應和著,可鐵鉉不依不饒,據理力爭,只想要李景隆重新嚴格執行靖海八略,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硬是從曹國公的午睡時間一直吵到太子太傅的晚膳時間,把個李景隆徹底吵毛了。

  「叉出去!把他叉出去!這個不知好歹的厭物!」

  李景隆惡狠狠地一甩袖子,衝著鐵鉉被硬架出去的背影鐵青著臉色罵道。

  「國公爺,跟這麼一個愚人,犯得著生氣嘛,來,國公爺趕緊喝口茶,消消氣兒。」

  「國公爺您坐下,我給您敲敲腿。」

  抱琴、司棋兩個如花似玉的小丫頭趕緊趕過來,嬌滴滴地說著,眉眼兒笑著,把李景隆按在了椅上,一個蹲下身去給他捶著腿,一個端起杯來用小嘴吹了吹,餵他喝著茶。

  李景隆愜意地合上眼睛美美地想著:「如今軍心已經安定平來,經我這番整頓,士氣也提升上來了東海海防,本就齊備,士氣既振又有雙嶼海寇為內應,不日就可出海一戰了,到時候,我剷平楚米幫,最好再把皇上懸賞緝拿的陳祖義生擒活捉,返程之中順手再滅了雙嶼幫,靖清東海,挾平寇之威回返京師,皇上甚是看重我,皇太孫與我又一向交好這武臣之首,說不定要從中山王府挪到我曹再公府了。

  李景隆美美地笑了起和……

  ※※※※※※※※※※※※※※※※※※※※※※※※

  很快,漳、泉、福寧等池水師接到李景隆的軍令,陸續出海,遏阻南下北上的私商船隻,剿獲南北大船三艘其中兩艘是陳祖義的商船,這兩艘船的貨物比較雜,因為陳祖義只做無本買賣,空船出港,一路走一路搶,搶到雙嶼有多少貨賣多少貨,然後再一路搶回去,所以貨物種類繁雜。

  另一艘大船是福州走私商船,滿滿的一般生絲全被水師繳獲另擒獲日本浪人小四郎和青木未央率領的整支護航小隊,以及福州走私商人林阿四。

  緊接著,李景隆親自指揮杭州衛水師官兵,兵發雙嶼島,雙嶼島則收攏兵力,守住南北兩個出口堅壁不出,與官兵對峙了三天三夜,三天之後暴雨傾雨,風浪愈來愈大,李景隆擔心發生海嘯把他的丹師吞噬乾淨,只得撤兵返回杭州灣。

  雙嶼島南麓大當家許滸和二當家雷曉曦巡視著一片狼籍的防禦陣地,死傷的手下正由其他人扶著疲憊地撤往內島。

  雷曉曦臉色沉重地道:「官兵來勢洶洶,幸虧昨夜這場暴雨,否則的話,我們能否守住雙嶼島還很難說。」

  許滸道:「只憑官兵,咱們守住雙嶼倒不成問題,我擔心的是

  他翹首向東北方望去,沉沉地道:「我擔心楚米幫趁火打劫,官兵走了,他們就來,如此反覆,我雙嶼島可禁不起他們的車輪戰。」

  雷曉曦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許滸默默地走了一陣,停下腳步道:「二哥,你去南麂島一趟,見見小楚。」

  雷曉曦一怔,問道:「見他做什麼?」

  許滸道:「和他們談判,投靠陳祖義。」

  雷曉曦目中光芒一閃:「大當家,你決安了?」

  「不錯!」

  雷曉曦四下一看,忽道:「阿妹呢,怎麼一直不見她?」

  許滸淡淡地道:「官府突然加強了海防,咱們有多筆貨款還沒來得及收回,我叫阿妹去對岸收款了,另外,順道買些米回來,以備不時之需。你不用擔心她,只要我同意了,她不會反對的。」

  雷曉曦嘿嘿笑道:「那是,在這島上,阿妹也就只服大當家的一人,就算她不服,孤掌難鳴,也沒辦法。

  好,我一會兒就出海,去南麂島,咱們有些什麼條件?」

  許滸道:「你見了小楚,與他約個時間,地點我會另行指定一個孤島,到時候我們雙方各出三艘三桅大船,在島上見面談判。」

  雷曉曦微微露出不悅神色,勉強應道:「好,我這就去準備。」

  等雷曉曦的船出海之後,許滸便出現在桂北崖的山洞裡,這山上洞穴大多深邃幽長,就算海盜們在這島上住了多年,也未必全部探索清楚,相對來說,龜背崖這處山洞更加隱秘,它是在突出的懸崖下邊,距崖頂兩丈多高,再往下去就是數十丈之下的尖利礁石,潮水在礁石叢豐奔湧澎湃,一旦摔下去絕無生理。

  而援索而下,鑽進這個洞口並不甚大的山洞,裡邊卻甚寬敞,足有一間半房屋大小,所以自從小時候發現這個山洞時起,這個秘密就被許滸和蘇穎掩藏了起來,當成了一個機密的所在。

  「大當家的。」

  蘇穎搭了把手,把許滸拉進了山洞:「怎麼樣,雷老二集得住嗎?」

  許滸搖搖頭,神情凝重地道:「還不知道,我不希望他真的吃裡扒外。畢竟是多年的兄弟,何況,咱雙嶼島以他的實力最強,如果他真的起了外心,就算我們及時察覺……」

  說到這兒,看到夏潯迎上來,許滸便換了話題:「我已經讓二當家去見小楚了,等他帶回消息,便與小楚進行談判,你先安心地住在這裡,一日三餐,會由阿妹的心腹給你送來,你放心,這是阿妹的山頭,你住在這裡絕對安全,等我這裡有了准信兒,你就和李景隆取得聯繫。」

  夏潯點點頭,許滸又不放心地道:「你確定他不會過河拆橋?」

  夏潯微笑道:「我不能確定李景隆不會過河拆橋,不過按照我們的計劃,他沒有時間幹別的,雙嶼島和陳祖義如果只能選擇一個的話,你說他是會選擇絕不會給他錦上添花的雙嶼島呢,還是價值五十萬貫的陳祖義?」

  ※※※※※※※※※※※※※※※※※※※※※※※※※※※※※

  許滸和楚米幫開始了艱難的談判,許滸提出的條件是可以答應入伙,可以把雙嶼島讓出來,做為海王陳祖義屯兵屯糧的前哨基地,但是雙嶼幫的萬餘名兄弟及其家人必須得到妥善安置,他要的地方是陳錢島,而這裡是楚米幫的地盤。

  當時海路商貿,同大明的交易是最龐大的,但是日本也是一個重要貿易對象,從南洋來的商船會在雙嶼靠岸,賣出南洋的香料、寶石等商品,購入生絲、瓷器、絲綢等,然後再經陳錢島轉往日本,再度進行交易,銷售掉一部分貨物後,換取部分白金,或購入日本的潦器等特產,逕直返回南洋。

  依照這條路線,陳錢島是東海上僅次於雙嶼島的一條生財之路,楚米幫雖然主要是做無本生意,也不願放棄這條生財之路,自然不會同意。談判交涉了半個月,南洋陳祖義按捺不住了,派來了他的新任狗頭軍師凌破天,在凌破天的斡旋之下,楚米幫勉強答應了許滸的條件。

  許滸以雷曉曦為前哨,開始了大遷徙,婦孺老少攜帶糧草細軟首先轉移,先在陳錢島上居住下來,許滸本人統領中軍,做第二步的撤離和交接,同時留下了一部分人,因為不管是楚米幫還是陳祖義的人對雙嶼水域水情和島上大大小小的建築、洞窟還不熟悉,既然許滸已經入了伙,可比他們自己沒頭蒼蠅似的去探索要強得多了。這部分留下來的人,要等三當家蘇穎從岸上回來後,再攜之一齊撤退。

  陳錢島雖是楚米幫的地盤,但楚米幫的根基不在陳錢山,而在南麓島。他們讓出陳錢山的代價就是得到了凌破天的承諾,由他們掌管雙嶼島,這塊發財之地落入其手,雖說陳祖義自己也要佔著大半,油水仍然不比陳錢島要小,尤其是楚米幫主要做無本生意,這裡距大明陸地最近,隨時可以上岸搶錢搶糧搶女人,所以楚米幫的人十分興奮。

  為了能在雙嶼島上佔據優勢,當許滸率雙嶼盜伙的大部隊與他們換防,轉移到陳錢島的時候「卜楚和小米兩夫妻就迫不及待地率領他們的精銳趕到雙嶼島了。凌破天見此情形不敢怠慢,一面盡量地給陳祖義爭取地盤和利益,一面派人緊急通知陳祖義。

  一開始見利忘義的夫妻大盜明著恭順,暗地裡卻指使自己的人盡量搶佔更多的房屋、洞窟,有利於出海的碼頭,可是不久李景隆再次派水師出海攻打雙嶼島,在雙嶼防務上既不熟悉也沒有充份準備的楚米幫吃了個大虧,雖然保住了雙嶼島,卻死傷慘重,這才省起以他們的力量獨自對抗朝廷水師還有些吃力,只好不情不願地讓出一些地盤,等著陳祖義派人接收。

  陳祖義收到消息,親率十艘戰艦,興致勃勃地從滿喇加跑到東海雙嶼島巡視他的領土來了,一個陷阱,悄悄地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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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山陵崩 第217章 撒網

  陳祖義這些年來縱橫南洋,南洋諸多小國都向他拱手稱臣,朱元璋懸賞五十萬貫取他首級,卻也奈何不得他,陳祖義飄飄然的,真有點夜郎自大起來。以致凌破天說他有真龍天子相時,他毫不懷疑地相信了,他真的相信憑著自己的百艘戰艦,數馬匪眾,就有資格問鼎中原了。

  何況凌破天還對他講,各地白蓮教也正蓄勢謀反,中原即將大亂,所以迫不及待想從海王晉陞為陸地之王的陳祖義加緊了對其他海盜團伙的征服和吞併,軟硬兼施,把他們網羅到自己旗下,而雙嶼島更成為他志在必得的地方,因為從這裡可以直趨杭州灣,殺奔南京城,戰略位置對他這個海盜之王來說顯得尤為重要。

  他率領十艘戰艦,興致勃勃地趕來了,停泊在小蛟島上。這裡是六橫群島最外圍的一座小島,多年的海盜生涯,令得陳祖義變得十分狡猾,雙嶼剛剛到手,他的人馬還沒進駐,而朝廷大軍又隨時可能趕來圍剿,他是不會深入腹地,入駐雙嶼的。

  大艦停泊在小蛟島附近,陳祖義立即乘著他的主艦,趕奔了雙嶼島。雙嶼島上,許滸剛剛率領他的主力離開奔赴陳錢島不足一日,島上除了他留來充作嚮導的一班人馬,主要就是楚米幫的人了。

  小楚和小米這對凶名赫赫的海盜,其實光看長相倒不顯兇惡,小楚三十五六歲,光看相貌就像一個常年出海打漁的漁夫,黎黑粗糙的膚色,一臉的忠厚樸實。他的娘子小米,也似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漁家女,雖然五官稍顯平庸,可那水蛇腰兒,卻把她的身材凸顯得十分迷人。

  這兩個凶人在更加凶殘的海王陳祖義面前,卻是規規矩矩,溫馴的很。陳祖義雖然已經成為海上之王,可年紀卻並不比小楚大多少,勻稱結實的身材,濃濃雙眉,狹長的雙目,雖不怒而自顯威風。小楚和小米兩夫妻以及凌破天接了陳祖義上島,帶著他巡視了一番全島,陳祖義對這裡非常滿意。

  他準備近期就調撥一批親信到雙嶼島上來長住,把這裡打造成他在東海最強大的一個基地。下午,陳祖義在島上享用了一頓楚米夫婦精心準備的接風宴,便登船返回小蛟島了。儘管小楚和小米異常的恭馴,但是在他的親信大批進駐雙嶼島之前,他是不會在這裡過夜的。

  他準備返回小蛟島,先在那裡遷就一夜,明天則啟程趕赴陳錢島,雖然他也覺得和許滸有些不對脾氣,不過還是應該體現出一個上位者的胸襟氣魄來,要擁有四海者,豈能沒有容人的氣量,將來兵進中原一統天下,這個許滸也是個可用之材。

  小楚和小米和凌破天送走了陳祖義,只過了一個半時辰,天色剛剛黑下來,一艘四桅大船,張足了十二張帆,鼓足風力向海島飛馳而來,雖然警哨老遠就發現這艘船打得是海盜的旗幟,還是發出了警訊,三人馬上登上高峰,向遠處眺望。

  很快,一個雙嶼幫留在島上的海盜就叫道:「是我們的船,三當家的回來了。」

  「哦?你確定?」

  小楚緊張的心情一鬆,又追問道,那海盜肯定地道:「絕不會錯,這的確是我們三當家的船。」

  小楚哈哈大笑,對凌破天道:「凌軍師,你還沒有見過這位蘇三姐吧?走走走,咱們一起去迎迎她,這位蘇三姐人稱東海人魚,水性之好,數遍我東海群盜那可是無人能及呀,走走走,咱們一起去迎迎她……」

  有關美人魚的傳說,世界各國都有記載,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這種生物的存在,我國宋代的《祖異記》中就提到過,太宗時候,有一位查道查大人出使高麗,就在海面上見一婦人,「紅裳雙袒,髻發紛亂,腮後微露紅鬣。命扶於水中,拜手感戀而沒,乃人魚也」。宋代學者徐鉉的《稽神錄》中,也有類似的記載。

  海上盜寇對這方面的傳說更不陌生,因那蘇穎身材姣好,體態風流,又有一身高超之極的水性,因此便被贊為了東海人魚。小楚興致勃勃地拉著凌破天就走,小米卻板起了臉,冷冷地哼了一聲,極為不悅。自己丈夫什麼德性她很清楚,小楚垂涎蘇穎這俏寡婦已非一日了,他平素劫掠海船,偶爾也能掠到年輕的婦人,可是小米妒性奇大,這些女子一俟為丈夫享用,很快就會被她尋個由頭虐打而死,或者賞賜於手下盜寇頭目,可蘇穎身份地位不同,如今兩家合成了一家,如果丈夫真的討她做老婆,自己還真奈何不得她,小米自然不悅。

  小楚也不在意她的不悅,拉著凌破天先奔到港口去,那船行得飛快,而且極為熟悉東嶼水情,在那漩渦暗礁叢中游魚一般左拐右拐,很快靠了岸,未等搭好踏板,蘇穎便一縱身,穩穩地落足於柔軟的沙灘上。

  小楚笑道:「三姐,小楚候你多日了……」

  蘇穎急匆匆地道:「速作準備,朝廷水師馬上便到。」

  小楚一怔,變色道:「什麼,朝廷水師又來了?」

  蘇穎道:「不錯,我們出海時,恰見朝廷水師浩浩蕩蕩出海而來,因為被他們發現,還險些被他們遣戰艦追及,幸虧我們跑得快,及時趕回報訊,依他們船速推算,最多一個時辰,他們就到了。」

  小楚聽了頓時緊張起來,雖說一個時辰之後天就黑了,朝廷水師趕到,今晚也只能包圍海島,立即發起進攻的可能不大,可是島上現在人馬還不及許滸全部人馬在時為眾,而且他們剛剛接管此島,不管是對島上情形還是對島嶼周圍水情,全都不甚清楚,防禦力量更是大打折扣,他可不敢大意。

  小楚定一定神,對左右群盜道:「上一次朝廷大軍來也奈何不得我們,這一遭有海王十艘大艦在外,許大當家的在陳錢島業已安頓下來,可以及時赴援,我三路大軍內外呼應,定可全殲朝廷水師於雙嶼。來啊,速使小船飛報於海王和許大當家,請他們盡快赴援,島上人馬立即於南北口岸警戒,多備擂石火箭!」

  隨著小楚的一聲聲令下,各路人馬立即行動起來,小楚也顧不得同心儀的美人魚搭訕了,告罪一聲,便往北島趕去。凌破天在在海戰中是沒有什麼發言權的,實際上他只會裝神弄鬼,哪怕在陸地上,他也沒打過仗,同這些身經百戰的海盜根本沒法比,所以也只能虛張聲勢地跟在後面。

  眼看著向小蛟島和陳錢島報信的小船飛馳出海,蘇穎剛剛吁了口氣,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人扭著水蛇腰走到她的面前,一雙微微有些稜角的眼角帶著些許敵意地看著她。

  蘇穎一看,笑著打聲招呼道:「小米嫂子,官兵馬上就要到了,你看需要小妹做些什麼?」

  小米輕蔑地瞟了眼她身後剛剛陸續下船的海盜,說道:「連你們留在島上的人全算上,一共不過兩百人,還不夠塞人家水師牙縫兒的,能派些什麼用場?三當家的就別客氣了,一路辛苦,自已回去歇息吧,這島上防務,自有我們擔當。」

  蘇穎背後的海盜們聽了都些按捺住了,蘇穎卻把雙手一張,微微向下一壓,制止了部下的蠢動,輕笑道:「既如此,防務繁忙,小妹就不打擾米嫂子了,等打退了官兵,小妹再請嫂子吃酒。」

  小米哈哈一笑,薄唇一掀,有些刻薄地道:「那怎麼成呢,如今我們當家的才是雙嶼島的主人,該我們請你三當家的吃酒才是。哦,對了,三當家的那處院落,本來也被我分配下去了,不過三當家的是客人,這幾天你還是住在那兒吧,下次再來,嫂子就得給你安排客房了,怎麼著,也不能冷落了你不是。」

  蘇穎背後的雙嶼島海盜都有些氣憤難平,蘇穎卻不生氣,輕輕一笑,擺手道:「走!」便自向她住處走去,蠻腰款擺,矯健婀娜,雖不及小米水蛇腰的風騷,可背直腰細,長腿豐臀,那股風韻氣質,卻是身材遠遜於她的小米無論如何也擺不出來的。

  小米按住腰間短刀,狠狠地盯了她的背影,啐了一口,罵道:「敗家剋夫的臭婊子,神氣什麼。」

  一轉眼看見自己幾個手下正貪婪地盯著蘇穎款款生姿的渾圓翹臀,小米惱羞成怒,拔刀喝道:「官兵就要來了,不趕緊協防備戰,看!看什麼看!再看老娘剜了你們的眼珠子!」

  幾個海盜立即當家婆子發飆了,立即一哄而散……

  蘇穎的防地是最清閒的地方,一面靠著懸崖峭壁,最高處就是一塊平坦突出巨石的龜背崖,另一面則是平緩的沙灘地,出去不遠就是一叢叢的礁石,只有極小型的船隻才能蜿蜒進入,平時沒有碼頭港口的作用,戰時沒有進攻搶佔的價值,又處於背靜荒涼的雙嶼島東麓,所以凌破天和小楚爭奪地盤的時候,誰都沒考慮這個地方,眼下這裡還是無主之地。

  因為其他的地方都已被楚米幫的人佔了,此處海灘雖無戰略價值,海邊也派了小股海盜把守,所以蘇穎就把她的人安排在她的院舍和依崖壁而上的幾處沿窟裡,而她自己則趁著亂糟糟安置的機會,帶了幾個親信向龜背崖頂爬去。

  行動在即,被她藏在密洞裡的那個男人到底是真心合作還是居心叵測,到底是朋友還是敵人,很快,她就可以證實了。她希望楊旭沒有騙她,因為儘管她代表雙嶼島經常與對岸的官吏士紳打交道,楊旭卻是唯一一個叫她看著順眼的傢伙,如果楊旭騙她,她發誓,當初怎麼把他救上來的,就怎麼把他弄回去,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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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山陵崩 第218章 好快的刀

  龜背崖上的山洞掩映在一片籐蘿當中,海上即便有船經過,也很難看出來。梅樹幹一般虯結的粗大籐蘿間,生著翠綠的葉子,夾雜著一些紫色的小花。

  洞口有泉水淋漓而下,順著向外傾斜的地面再流淌下去。

  洞中,有床有椅,非常乾淨。

  這樣的地方,可以稱得上是洞天福地了。

  夏潯坐在洞口,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他的面前就擺著一張小方桌,桌上一盤大蟹、一盤蝦子,有魚,還有一包五香驢肉,有點風乾了,不過灑了點醬油, 口味倒也甚佳。

  洞口籐蘿輕輕晃動起來,夾雜著一些細碎的礫石滾落,然後人影一閃,蘇穎單臂吊著隱蔽的繩索,出現在洞口。

  「坐!」

  夏潯便笑,像一個主人似的,客氣地邀請蘇穎坐下。

  蘇穎瞪了他一眼,嗔道:「別人忙裡忙外,你倒逍遙自在,楚米幫已經佔了雙嶼島,朝廷水師也出動了,你不想知道現在情形如何嗎?」

  夏潯笑道:「盡人事,聽天命。該做的我們都已經做了,現在靜候結果便是了,急有什麼用?」

  蘇穎哼了一聲,在他對面坐下,熟練地拆開一隻蟹,用蟹角挑起一塊潔白的蟹肉,問道:「這一戰要是成功了,你能升成什麼官兒呀?」

  夏潯聳聳肩道:「有功也是曹國公的,上邊會看到我在其中的表現才怪。如果曹國公肯不找我的麻煩,那就謝天謝地了,我哪還奢望得什麼功勞,升什麼官?」

  蘇穎疑道:「你和這位曹國公,似乎不太對付?」

  夏潯苦笑道:「恐怕換了哪個官兒都會不舒服。」

  夏潯說著,便把自己與李景隆結怨的經過說了一遍,蘇穎挑起大指讚道:「好樣的,為了一個女人,得罪這樣的權勢人物,不惜自己的錦繡前程,是條漢子。」

  夏潯無所謂地笑道:「同樣的事情,看你站在什麼角度說了。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不惜自己的江山社稷,那就是昏君了,我麼……,嘿嘿,在自己喜歡的女人和性命前程之間,我也寧願選擇前者。」

  蘇穎道:「還以為你們做官的個個威風八面,事事順意,才一個個打破了頭的往裡擠,想不到也有這許多煩惱,要我說,在這海上逍遙自在,不勝過做個看人臉色的受氣官兒?」

  夏潯笑道:「你們大當家的要是擠兌你,你會一氣上岸投靠官府?」

  蘇穎一窒,悻悻地道:「那不同。」

  夏潯道:「有什麼不同,很多時候,都是說別人容易,自己做時卻難。」

  蘇穎哼了一聲,沉默片刻,說道:「今晚我的人會引你們的兵船潛進來,我這邊留下的人會剪除一些警哨,掩護偷襲的兵船,大當家的那裡接到消息,也會立即開始行動。你要我們做的,我們全照做了,你可得記著,雙嶼要還給我們,如果你們言而無信……」

  夏潯接口道:「我知道,我在這兒,根本就是人質嘛。反正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就拿回去。」

  現在到底還是盟友,說這些有些煞風景,蘇穎便岔開話題,問道:「酒呢?這兒不是儲了幾罈子好酒,怎不拿出來喝?」

  夏潯道:「你看我坐在這裡清閒得不得了,其實心裡有事,哪裡喝得下?咦,你吃完了,這麼快!」

  夏潯看著蘇穎把一隻吃空了蟹肉蟹黃的蟹重新合起來,居然仍是完整的,再看看自己面前啃得一片狼籍的桌面,不禁驚奇道:「你怎麼做到的,教教我!」

  ※※※※※※※※※※※※※※※※※※※※※※※※※

  蘇穎就沒見過這麼笨的蛋,她拿出了吃奶的勁兒,好不容易才教會夏潯怎麼吃螃蟹,夏潯在經過了無數次嘗試之後,終於把吃空了的螃蟹合新合成了一個完整的螃蟹,不禁拍手大笑起來,快活得彷彿一個孩子。

  此時,許滸剛剛接到小楚的消息。

  「官兵又來了?他們還真是陰魂不散!」

  聚義大廳裡,許滸把酒碗啪地一摔,冷冷笑道:「你回復楚當家的,就說我許滸馬上點齊人馬,連夜殺奔雙嶼。依照楚當家的所言,與海王陳大當家的一北一南,堵住官兵退路,明日日出時分,咱們內外聯手,發動進攻!這一回,咱們干它一場大的,叫他杭州衛吃個大虧,再也不敢輕易冒犯我們!」

  「多謝許大當家的,小的代我們當家的謝過了。海王那裡,我們當家的也派了人去,小的這就得趕回去了,要不然等官兵佈防完畢,小人想潛進去報信就難了。」

  「好好好,你先回去,我立即調撥人馬!」

  兩個海盜引了那報信的楚米幫信使匆匆走了出去,許滸環顧左右,看了看聚義大廳裡幾十位大小頭目。

  雷曉曦大步走上來,摩拳擦掌地道:「大當家的,官兵果然來了,這一回有楚米幫的人替咱們打頭陣,又有陳大當家的相助,咱們可以大顯身手了。兄弟們都憋足了勁兒等著大當家發話呢,大當家的你就下令吧,你說怎麼打,咱們就怎麼打!」

  許滸回到主位上,緩緩坐定,看了看離開座位,聚攏到大廳中央的眾多部下,沉聲道:「二當家的,你率大船大艘,小船五艘,立即兵發南麓島,我率其餘艦船為你押陣。」

  雷曉曦一呆,失笑道:「大當家的,你喝糊塗了吧。是雙嶼幫,不是南麓島呀!」

  許滸沉沉一笑,雙眼慢慢抬了起來,緩緩地道:「沒錯,就是南麓島!趁著官兵圍困雙嶼,截住了小楚的主力,咱們連夜端了他的老巢,所有婦孺輜重,全部拉回來看管,斷他的後路。接著兵發小蛟島,陳祖義率戰艦參戰,其給養必然留在島上,不會拖到戰場上去,一併給他抄回來。」

  雷曉曦變色道:「大當家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廳中許多頭領都一臉茫然,可是也有一些,顯然是早已知曉,神色絲毫不見驚訝,他們悄悄移動著步子,不著痕跡地挪著身子,開始佔據有利地形。

  許滸道:「什麼意思?雙嶼幫是一條六親不認的大鯊魚,陳祖義更是居心叵測,不值得信任。當初我們被迫答應入伙,是因為他們大軍壓境,朝廷水師也不斷襲擾,咱們腹背受敵,不得不答應下來。可我雙嶼幫一直以來的規矩,打家劫舍,是不做的。我們走私販貨,財源滾滾,為什麼要跟著他陳祖義冒偌大風險?

  我們如今雖然不在雙嶼島,卻也還是雙嶼幫,規矩就是規矩,更改不得!如今是天賜良機,趁著他們對付官兵的時候,我們抄了他們的後路,斷了他們的給養,這東海之上,就是我們一家獨大,天賜良機,何不利用?」

  雷曉曦臉色極為難看地道:「大當家的,這麼大的事,我事先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許滸溫和地笑笑,抱歉道:「二當家的,茲事體大,你手下的人又多又雜,二當家的性情豪爽,沒有心機,我擔心你一旦不小心露了口風,落在有心人耳中,那對咱雙嶼幫來說,可是滅頂之災啊。所以,這一次,是我獨斷專行,不曾與你商量。」

  「這樣不行!」

  雷曉曦憤怒地道:「我們要麼不答應入伙,答應入伙又出爾反爾,那就是不仁不義,我雷曉曦是頂天立地的漢子,不做不仁不義的孬種!」

  許滸沉下臉色道:「二當家的,咱雙嶼規矩,一向執行的是誠王軍法,令出必行,不得違抗!我許滸是雙嶼幫大當家,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

  雷曉曦暴厲地道:「去他娘的軍法、去他娘的規矩,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咱們就是一群賊,一群不受官府待見的賊,還講什麼軍法、講什麼規矩!」

  許滸臉色一沉,拍案道:「來人,把二當家的關起來,我親自帶船出海,此間事了,我再發落你抗命之罪!」

  「誰敢?」

  雷曉曦的親信何天陽「鏗」地一聲拔出鋒利的長刀,乖戾地吼道:「大當家的,我覺得二當家的說的有道理。咱們是海盜,哪有和官兵聯手,對付海盜的道理!」

  許滸雙手扶案,慢慢站起,冷厲地喝道:「你們這是要作反不成?」

  賈頭領沒有說話,只是嗆地一聲拔出狹鋒單刀,也往雷曉曦身旁一站,用行動回答了他。

  廳中的頭目們都慌亂起來,許滸的親信自然沒有動,蘇穎的親信冷眼旁觀,雷曉曦的親信卻紛紛向他身邊靠攏,有些中間派的頭目不免左右為難起來。

  雷曉曦哈哈大笑,推開護在他身前的何天陽和賈頭領,傲然走前兩步,得意洋洋地對許滸道:「大當家的,你倒行逆施,所作所為,不得人心吶。你看看,是服你的人多,還是不服你的人多,依我看,你還是讓出大當家的位子,由我雷曉曦領著大夥兒干吧!」

  許滸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冷冷問道:「陳祖義許了你什麼好處?」

  雷曉曦臉色微微一紅,好在他臉黑,也看不出什麼,他大聲道:「沒人許我什麼,我這是對大家好,雙嶼幫在我手裡,比在你手裡,更能讓大家過上好日子!」

  許滸冷斥道:「打家劫舍的好日子?這個位子,我不貪戀,可是蘇老當家的,當初把這個擔子交給了我,我要為全島父老負責,二哥,回頭是岸,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我許滸仍然認你這個二哥,絕不會太過為難了你。」

  雷曉曦忍俊不禁,捧腹笑道:「許滸,你在說夢話嗎?你看看這廳上有多少人服你?」

  他猛地一挺身子,喝道:「願意跟我雷老二干的,站過來!」

  一些中立派首領,見雷曉曦身邊人數眾多,不由也遲疑著向他靠近過去。

  許滸瞇起眼睛道:「雷曉曦,你這是要反了?依我雙嶼軍規,你這可是不從軍令,篡權犯上!」

  雷曉曦笑得喘不上氣兒來:「許秀才,我看你真是讀書讀傻了,你還看不清咱們誰的拳頭大?你和阿妹一樣的蠢,死抱著規矩不放,咱們是匪,是匪啊!」

  許滸厲喝:「依我雙嶼軍規,雷曉曦,當斬!誰與我取他性命?」

  雷曉曦還未嘲笑出口,就聽身後一聲大喝:「屬下遵命!」

  雷曉曦大怒,剛想扭頭看看是誰如此大膽,忽然覺得自己騰空而起,向許滸猛撲過去!

  雷曉曦十分驚訝,若論武功,許滸可不在他之下,他人多勢眾,沒想過和許滸單挑啊,怎麼就衝著他衝過去了?而且這一躍……,好高啊,幾乎髮簪都要觸到洞頂了,他從來也不知道自己的彈跳力居然這麼好。

  這些只是一剎那的功夫,一剎那是多快?佛家說,一剎那即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二十彈指為一羅預。二十羅預為一須臾,一日一晝為三十須臾。照此計算:一眨眼就是二十四剎那,一剎那就是零點零一八秒。

  雷曉曦便發現自己已經撲到了許滸面前,好機會!許滸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要此時出刀,一刀就可砍下許滸的頭顱,雷曉曦大喜,伸手拔刀,卻忽然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他的手似乎不聽他的使喚了?

  雷曉曦的頭顱「砰」地一聲砸在許滸面前的桌案上,鮮血四濺,還沒等他人頭彈起,許滸的手便已按在他的頭上,反向一扭,那顆被一刀斬斷的頭顱便成了面朝眾盜寇。

  雷曉曦還沒死,他兩眼睜得大大的,驚愕地轉動了幾下,最後落在弓步矮身,長刀前指,雪亮的刀刃上猶自落下最後一滴鮮血的何天陽身上,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明白,那雙眼睛就此定格,永遠不動了。

  許滸按著雷曉曦的頭,對著雷曉曦的部下,滿臉殺氣地道:「雷曉曦犯上作亂,現已伏誅,爾等何去何從?」

  許滸的親信部下紛紛掣出兵刃,指向他們,蘇穎的部下也紛紛拔刀出鞘,那些踟躕著正想靠到雷曉曦那堆人群中的中立派首領立即像躲避瘟疫似的跳開,雷曉曦的親信部下遲疑片刻,「噹啷」一聲,有人第一個棄了兵刃,緊接著噹啷聲不絕,眾頭領紛紛仆倒在地,大聲道:「願從大當家差遣!」

  許滸伸手一挽雷曉曦頭上髮髻,將他的人頭提在手中,淡淡地道:「兵發南麓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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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山陵崩 第219章 仗義每多屠狗輩

  傍晚,蘇穎的院落前生著幾堆篝火,烤魚炙蝦,還有此番從陸上返回時帶來的肥雞肥鵝,驢肉豬腿,都架到火上去烤,順手灑些鹽巴,烤得滋滋冒油,肉香四溢。

  蘇穎所住的院落山坡在雙嶼島東面,晚上風是從大陸方向向海洋方向刮的,饒是如此,肉香味兒還是能傳到沙灘上巡弋的楚米幫盜寇鼻中,饞得他們直咽口涎。酒香、肉香、肆無忌憚地談笑,這些雙嶼海盜一副根本不擔心外海明軍水師雲集的模樣,玩得十分開心。

  一隊巡弋的海盜挾著刀槍從不遠處經過,看著他們開心快樂的樣子,很是不忿地啐了幾口。

  夏潯和蘇穎伏在暗處,觀察著沙灘上的海盜情形,蘇穎扭過頭去,低聲道:「每支巡邏隊經過的間隔是一柱香,一共三支巡邏隊,每隊十五人,記住了?樂呵的動靜再大點兒,把他們引過來。」

  「好嘞!」

  蘇穎手下的海盜答應一聲,談笑聲更大了,還唱起了俚曲山歌。

  一個大鬍子拿刀子敲著木製臉盆咣咣地打著拍子唱起來:「紅綾被,象牙床,懷中摟抱可意郎。情人睡,脫衣裳,口吐舌尖賽沙糖。叫聲哥哥慢慢耍,休要驚醒我的娘。可意郎,俊俏郎,妹子留情你身上,起半夜摸一把,好比糍粑蘸白糖。」

  馬上就有個海盜捏著嗓子伴女人對唱起來:「爹媽置奴一塊田,自從放荒十八年。誰個哥兒來耕種,犁頭耙子要置全。」

  夏潯有點窘,扭頭看了蘇穎一眼,蘇穎正伏低了身子,盯著沙灘上看,對此一點反應也沒有,看樣子早聽慣了這些海盜的淫詞浪曲兒。

  「田田荷葉貼方池,姐共情郎春興迷。郎探花蕊,姐弄玉枝。兩情迷戀,顛之倒之。情哥郎伸子尺二舌頭要餂砂糖甏,小阿姐好像短笛無腔信口吹……」

  這還都是好的,其些歌詞不但露骨,而且把一些實在不堪入耳的詞兒都赤裸裸地說了出來,蘇穎仍然恍若未聞。其實倒也不只海盜唱些淫詞俚曲,元末以來,軍隊中最初也是與此一般無二的風氣,軍人不唱辭氣鏗鏘的戰歌而哼曲調柔糜內容淫叢蕩的「黃色小調」,豈不要弄到士氣瓦解卒無鬥志的地步?所以洪武二十二年春天,朱元璋口授天憲:「但有軍官軍人學唱的割了舌頭!」這才風氣稍斂。

  那些巡邏的楚米幫海盜餐風飲露,雙嶼幫的海盜好酒好肉,他們本來看著就不爽,現在雙嶼幫的人又扯起破鑼嗓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吼起來,他們的氣兒就更不順了,又巡邏了兩圈兒過來,這邊一個「醉酒的」漢子站在那兒,搖搖晃晃的吼著:「渾身上下脫了個淨,兩手摟的沒點縫;腿壓腿來手摟脖,就有力氣也沒處掙。摟一摟來叫一聲,不覺連我也動興;麻抖擻的沒了魂,幾乎錯失就答應……」

  可憐一首歌,他唱的愣是沒有一句在點子上,那調兒都跑到南天門去了,巡弋的海盜頭目忍不住叫罵起來:「答你媽個應,嚎什麼喪啊!」

  雙嶼幫的人本來就存心生事,立即還以顏色,兩下裡先是對罵,繼而那群海盜便氣勢洶洶地撲過來,想要教訓教訓他們。本來醉得東倒西否的雙嶼幫海盜突然龍精虎猛地跳起來,一場戰鬥只持續了半柱香時間,以有備算無備,又兼人多勢眾,十五個海盜全被制住了。

  這些雙嶼幫海盜也都是心狠手辣之輩,已經撕破臉面要大幹一場了,哪裡還留他們活命,十五個海盜全部摁倒放了血,好在這裡又能是酒味又是肉味,方才宰豬宰鵝也曬了不少血,倒沒看出什麼來。

  一會兒,第二支巡邏隊過來,雙嶼幫的人依法泡製,縱然楚米幫的人不找事,他們也主動惹事,這片沙灘上的三支巡邏隊全被放倒了。隨即,三支替補的巡邏隊立即換防,裝模作樣的跑到沙灘上去,又有人從山坡上抬了幾條小船出來,一直抬到海邊。

  夏潯囑咐道:「水師兵船已經收到消息,見到你們的船時是不會放箭攻擊的,你們及時報上暗號,帶他們潛進來發動偷襲。」

  他回頭看看,蘇穎正目光炯炯地盯著他,不禁咧嘴一笑:「三姐放心,楊某留在這兒陪著你,不會溜出去的。」

  正要上船的海盜伙們哄堂大笑,有人便調侃起來:「哈哈,楊大官,你瞧俺三姐這個俊兒,莫不如就留在雙嶼島得了,大碗吃酒,大口吃肉,豈不比做官兒快活?」

  另一個就笑嘻嘻地道:「我們三當家的可從來沒有盯漢子盯得這麼緊,你還別抱怨,這是你的福氣呀。」

  「滾你娘的蛋!」

  蘇穎杏眼圓睜,臉蛋居然有點發燙,她抬起腿來毫不客氣地給了他們一人一腳,低斥道:「滾去做正事,這可是掉腦袋的大事,還在這裡耍貧嘴。」

  那人便就勢滾上船去,笑道:「是了是了,我們這便滾蛋,不打擾三當家的好事。」

  三艘小船藉著夜色悄悄駛出了礁叢群,蘇穎看著他們去遠,扭頭瞅瞅夏潯,有些不太自在地掠了掠鬢邊髮絲,低聲道:「你莫看他們口無遮攔,盡耍葷腔兒,其實個個都是仗義熱血的漢子,他們在島上都有老人,有些還是已經成了家的,出海時也嚴守幫規,從不敢犯了

  夏潯笑道:「仗義每多屠狗輩,俠女從來出風塵。你說他們仗義忠心的漢子,這我信。可他們不犯淫戒,卻一定是貴島以軍規治幫的原因了。」

  蘇穎不服氣地道:「不管怎麼說,他們和你們那些官兵一樣的規矩,若真拉出去,只須衣裝一換,這就是一支軍隊!」

  ※※※※※※※※※※※※※※※※※※※※※※※※※※※

  南麓島,楚米幫留守的人馬並不多,小楚原本是想把這島上的人都挪到雙嶼去的,更沒想到雙嶼幫入了伙,東海之上還有誰敢打他的主意,所以留守在島上的人根本不堪一擊,全島婦人孩子,糧草輜重、楚米幫多年來積累的金珠銀玉,全都落到了許滸的手中,就連小楚的老娘和瞎了眼的二叔也沒跑掉。

  「全搬到陳錢島上去。」

  許滸下令,一旁閃過何天陽,低聲道:「大當家的,這麼多人,陳錢島怕是擱不下呀。」

  許滸笑道:「只是臨時寄住,等雙嶼奪回來,咱們就搬回去,那時不就能擱下了?咱們在這兒來不及設置防務,得以防意外,還是都轉移到陳錢島去安全。」

  何天陽陪笑道:「是是是,大當家的,小的是說,這些人都沒什麼用啊,小孩子養幾年還能做事,那些老人婦人有什麼用?」

  許滸瞪眼道:「那怎麼辦?由著他們自生自滅?這一戰之後,楚米幫是完了,活下來怕是沒有幾個,這些婦人,就配給咱們的兄弟做夫妻吧,她們的老人自然也要奉養,守著大海,還怕餓死了他們?」

  何天陽一聽唯唯退下,一雙眼珠便在俘虜群裡劃拉起來,準備瞧見一個姿色出眾些的女人,立即先行宣佈歸屬權,免得旁人跟他搶。

  許滸懶得理會他心思,待見島上人口、財物、糧草裝得七七八八,已經返向陳錢島,抬頭看看天色,便立即拔錨啟程,接著衝向第二站:小蛟島,陳祖義的暫住之地。

  李景隆早得了夏潯的通知,大艦堵住雙嶼南北兩個出口,便拋錨等候,又遣小船游弋於外,一則防範海盜偷襲,二來迎候那些雙嶼幫的內應嚮導,這雙嶼一帶水情複雜,暗礁處處,如果沒有嚮導引著,他們一個月怕也摸不透水下地形,讓大船平安駛入島去。

  到了三更時分,雙嶼幫的三艘小船繞了個大遠駛了過來,與李景隆佈置在外的哨船取得了聯繫,這些海盜嚮導立即被分發到各艘戰艦上,大批的官兵多帶箭矢、火槍,登上多櫓艇,也就是蜈蚣船,豎起了大櫓盾,藉著夜色,在海盜嚮導的引領下悄然劃向黑沉沉的雙嶼本島。

  夏潯和蘇穎也沒閒著,二人計議了一下,為了給水師偷襲創造有利條件,在海邊留下一部分人準備接應水師,由蘇穎、夏潯再率一部分人馬,利用島上的熟悉地形,潛到雙嶼幫尚未接管或控制的幾個地區,製造些火情,製造更大的混亂。

  此時,由海盜引領的水師蜈蚣快艇,已經由南嶼、北嶼兩個入島口,悄悄靠向了雙嶼主島,而另外一批水師將士,則乘了更小的船,由海盜引著,從礁從密佈,根本無法容得大船經過的那處礁石群趕向蘇穎院前那片沙灘,裡應外合,一舉拿下雙嶼島。

  夏潯和蘇穎帶著七八個身手高明的海盜,藉著熟悉地形的掩護,避過楚米幫海盜的警哨,漸漸靠向了他們的腹地。楚米幫的人注意力都放在島外,根本沒有想到內部出了岔子,一行人悄悄潛到一處較大的洞窟,這裡原來是雙嶼幫儲放糧食油鹽的所在,洞中乾燥陰涼,此刻則變成了楚米幫的給養儲放地。

  守在洞口的只有兩個昏昏欲睡的海盜,很快被他們結果掉,他們鑽進洞窟,扛了幾桶油出來,剛到洞口,就聽南嶼方向傳出一陣警鑼警號聲,偷偷潛進港灣的水師快艇被發現了。

  夏潯一見,當機立斷道:「馬上製造混亂,接應他們進來!」

  說著抽出刀來,在桶上狠狠刺了幾刀,引燃汩汩流出的食油,抬腳一踢,一桶油便順著山坡向下滾去,沿途燃起一片火焰,將海盜們晾曬的衣服、漁網等物都引燃了,最後轟地一聲砸在停泊在山下的一艘小船上,爆燃成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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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2 19:23: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山陵崩 第220章 背信棄義

  雙嶼島上的戰鬥從四更天起打響,一直持續到次日中午還沒有結束。

  最初是從南嶼偷襲的水師官兵被海盜發現,緊接著警訊傳開,北嶼也發現了水師船隻,但是守衛北嶼的海盜發現的晚些,當他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有一半的蜈蚣船駛過了最險要的地段,擂石起不了作用,而海盜們因為居住在潮濕的海島上,武器的配備中弓箭本來就少,蜈蚣艇上又豎起了牆一般的櫓盾,殺傷力十分有限。

  過了險要地段的水師官兵迅速登岸,搶在赴援海盜之前對守在高處的海盜發起了進攻,海盜們首尾難以兼顧,後續的蜈蚣船在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之後,終於全部搶灘登陸,這時候島上的海盜援兵也到了,立即與他們交戰起來。

  南嶼水師官兵傷亡較大,因為被發現的早,海盜們守在高處,巨大的擂石隨時可以從天而降,在付出三艘蜈蚣艇和滿船官兵的代價之後,官兵只能打消強攻的念頭。但是這時夏潯和蘇穎等人在雙嶼島腹心處製造的騷亂發生了作用。

  小楚赤條條地從山洞裡出來,手裡提兩把刀,正打算殺奔灘頭指揮戰鬥,忽見儲放給養的所在發生大火,不由大驚失色,如果島上的糧草被燒了,官兵也不用打,只消把島一圍,這上萬的海盜都要餓死了,小楚立即帶著人直奔儲放給養的山洞,希望能搶出些糧食。

  小米匆匆穿好衣裳出來,見給養山洞處起火,想法與乃夫相同,也立即趕往此處,少了這兩個大盜,楚米幫群寇群龍無首,缺乏統一有效的指揮,杭州衛的水師官兵所承受的阻力就小多了。

  此時,第三支水師官兵從那片大船難以逾越的礁石灘中涉水登岸了,由於岸上警衛已經被蘇穎的人除掉,他們整頓好了隊伍,從容向縱深發起了進攻。

  先是給養儲放之處發生大火,緊接著島上出現明軍,而兩個首領卻聯繫不上,雖然凶悍卻缺乏紀律性的楚米幫群寇頓時大嘩,只道雙嶼已破,朝廷水師已佔領全島,立即放棄堅守,紛紛登船意圖突圍,這一來南嶼的水師官兵也趁勢登岸,終於變成了官兵和海盜的陸地戰……

  李景隆的主力水師沒有參戰,因為他在等一個更可怕的敵人,凶名赫赫、威震南洋的海王陳祖義。

  陳祖義來了,十艘海盜船對李景隆的十五艘戰艦。杭州衛共有船艦五十艘,已攻進島去的是蜈蚣快艇,北嶼外還列有大艦十艘,其餘十五艘主力戰艦都在南嶼,向外排開,面對陳祖義的戰艦。

  雙方壁壘森明,從船帆上就能一目瞭然的分清朝廷水師和海盜船。海盜船的船帆五顏六色,骯髒不堪,上邊破破爛爛縫縫補補很多的補丁,而衛所戰艦卻是清一色潔白如雲的整帆,雙方打個照面,就開始調動船艦,搶佔上風,準備作戰。

  陳祖義自然是親自指揮,水師主艦上,李景隆、鐵鉉都是全副披掛,一身戎裝,但是具體指揮作戰的卻是水師都指揮使洛宇。李景隆對水戰畢竟不算內行,他是督戰而非主戰,站在大艦的露台上,眼看對面十艘海盜船不斷變幻調整著隊形、角度、速度,洛指揮使這個水戰行家感覺到了對方的厲害,不覺有些緊張起來,不過想到己方艦隻多於對方,武器裝備優於對方,且是以逸待勞,他又稍覺心安。

  受旗號指揮率先迎出去的三艘戰艦筆直地刺向陳祖義的戰艦隊列,古時戰艦調動不易,而軍令傳達也不便捷,直取核心並不用怕被敵人包圍,反而容易打亂對方的陣形。雙方還未接近,大炮轟鳴,水師船上的炮火便開始怒吼起來。

  當時大明水師已經裝備了火器,每艘船上日常配備手銃十六支,碗口銃四門,火槍二十條,火攻箭在弦、火叉、神機箭各二十枝,火蒺藜炮十個。日常作戰規則是先發火器,次弓叢弩,近舟則跳幫做戰,冷熱兵器結合。

  火炮的轟鳴打死打傷了一些海盜,緊接著火攻箭、火叉和神機箭對海盜造成了第二波殺傷,並把海盜船的船帆打得篩子一般,海盜船的速度立即降慢下來,水師戰艦立即切向它的側翼,發射箭矢壓制海盜,同時炮手開始準備發射火蒺藜炮。

  這火蒺藜炮其實並不是炮,更恰當的稱呼是手榴彈,外有倒刺、尖釘和掛鉤,內裝有火叢藥包的球形炸叢彈,上邊有一條繩索,因為過於沉重,需要揪著繩索在空中飛舞輪轉,再脫手擲出,以求擲得更遠,海盜船上自然是沒有這些先進的火器裝備的,而如此迅速的交接戰,他們的拋石機和有限的弩箭也發揮不了效果,他們的長處是跳幫近戰。

  幸好此時的火器殺傷面大,但殺傷力小,傷人容易,取人性命卻難,他們冒著明軍的火炮火箭強行靠近,兩艘船的船體猛地碰撞了一下,然後猛烈地摩擦起來,兩艘大艦都發生了劇烈的傾斜,水師官兵站立不穩,都踉蹌著跌向一側,而遠比官兵經歷過更多風浪和顛簸的海盜們赤著雙腳,卻站得穩穩的,兩艘船還沒恢復平衡,他們就像一頭頭受傷的猛虎般撲過來,帶著一身的血跡和硝煙,同水師官兵戰在一起……

  ※※※※※※※※※※※※※※※※※※※※※※

  許滸抄了南麓島,又成功地抄了小蛟島,把陳祖義留守在島上的人殺光,搶光了他的全部給養,統統運回了自己的陳錢島。

  這時候,手下問起下一步的行動,照理說已經同陳祖義、楚米幫撕破了臉,他應該立即趕赴雙嶼,自陳祖義背後殺他個措手不及,會同官兵共同剷除這個禍害,可是多年來同官兵玩官兵捉匪的遊戲形成的慣性思維,令他很是擔心官府會兔死狗烹,一旦自己與陳祖義交戰,慘勝之後馬上就會被背信棄義的官兵順手吃掉,做為他們的又一樁功勞。

  這種可能不但有,而且大大地有,所以許滸稍作猶豫之後,發出了緩緩而行,勿靠近,觀其情況,隨機應變的命令,於是他的戰艦隻升一帆,緩緩地朝著雙嶼島駛去。萬萬沒有想到,離著雙嶼島還遠,就見十艘海盜船鼓足了風帆疾駛而來,許滸大吃一驚,急急升帆準備做戰。

  雖說陳祖義現在未必知道他已經反了,可他已經無法虛與委蛇了,他的船從這個方向出現,本身就是無法解釋的漏洞,何況陳祖義只要一回小蛟島,立刻就能真相大白,還不如殺他個出其不意。

  陳祖義果然老奸巨滑,看見此刻本該在雙嶼島北嶼與官兵鏖戰的許滸戰艦突然出現在這兒,馬上提起了小心,又見他看見自己戰艦駛來,居然升起所有船帆,加快速度迎上來,立即發覺不妙,馬上下令避其鋒芒,繞到側翼。

  但是此刻是白天,風向大陸方向吹,許滸的戰船是順風船,速度比他快了許多,船隊急急駛了一個弧形,八艘戰艦駛出了許滸的攻擊圈,最後兩艘卻被劫住,一番苦戰,陳祖義揮師回援,救出兩艘船來,根本無心戀戰,急急脫出戰圈向南駛去。

  機會難得,陳祖義空有實力,此番北上卻沒有帶來太多的戰艦,而且他的給養都被自己搶走了,戰艦上的食物飲水絕不會很多,追下去是有可能永除後患的,許滸不想消耗自己的實力也不成了,只能全力追在後面,兩隻船隊一前一行,便在浩翰無垠的汪洋大海上追逐起來。

  憑心而論,陳祖義雖然縱橫七海,可是要他和朝廷水師正面做戰,同等艦船和兵員的情況下,他其實佔不了太大的便宜,以前他與官兵偶有交鋒,都是利用他對海洋的熟悉和海洋的浩翰,可以輕易地擺脫甚至捉弄水師戰艦而闖下的名聲。

  如今杭州水師比他多了五艘戰艦,武器齊備,兵員充足,正面作戰,他僅有十條船,雖然倚仗對船隻的熟練操控和近戰的凶悍,也只能勉強保持平手,這時候北嶼官兵聽說南嶼開戰,立即分兵五艘戰艦,氣勢洶洶地撲來,陳祖義見敵艦將一倍於己,便果斷地脫離戰團,逃離了戰場,結果又與許滸發生了遭遇戰。

  李景隆的艦隊呢?

  追丟了!

  水師雖也經常訓練,水戰上面不算含糊,問題是他們的船隻很少出外海,對雙嶼島附近並不熟悉,這裡屬於六橫群島,除了雙嶼主島,附近還有不能住人的小島、暗礁,星羅棋布,至少也有數百處,陳祖義的海盜船曾經來過東海,比他們熟悉地形,帶著他們七拐八拐,重施故技,再次把他們甩開了。

  洛宇向李景隆請示進退,這時候雙嶼島傳來消息,已基本控制全島,匪首小米被殺,小楚負傷,率領一群海盜被堵在一處山洞裡,失敗已不可避免。一聽雙嶼島上勝負已定,李景隆立即做出決定:島上繼續作戰,對小楚、小米、凌破天幾個勢在必得的大盜一俟擒獲立即押往陸地,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而主力水師則繼續追趕陳祖義。

  他也知道陳祖義船上不會有太多的給養,而且陳祖義如果是逃回南洋,漳、泉、福州等水師官兵業已奉命出海,沿途攔截,自己如果不捨不棄地追下去,很可能把他生擒活捉,這可比僅僅抓獲一個凌破天、剿滅一個楚米幫榮耀百倍。

  可惜,雙嶼島怎麼辦?

  鐵鉉向李景隆道:「國公,除惡務盡,這雙嶼島是海盜的聚居這地,此島既在,雙嶼幫既在,等官兵一去,這裡勢必重新變成海盜的家園。」

  李景隆因為上次的爭吵對他還有嫌隙,沒好氣地道:「你當本國公不知道麼?可如今追捕大盜陳祖義為第一要務,本國公哪有餘力留守雙嶼,就憑島上那些人,那些小船,對付得了對這裡一草一木都熟悉無比的雙嶼幫麼?如果不令他們戰鬥結束即行離開,等雙嶼幫一回來,恐怕連他們都要折在這裡了。」

  鐵鉉一是一,二是二,倒不是個因私廢公的人,仍然耐心地解釋自己的主張:「國公,下官的意思,並不是要現在留在島上的士卒,憑幾十艘蜈蚣快艇便與雙嶼幫以逸待勞的精銳一戰,下官看這雙嶼,確實險要,水下暗礁叢叢,兩岸崖峭如壁,如非熟知此地水情的人,能準確選擇礁叢間的深水區,勢難令大船通過。

  可有一樣,我們的戰艦固然巨大,南來北往的海盜商船吃水比我們的戰艦還深,如果沒有這些礁叢間的深水區,他們也是一樣無法出入的。」

  李景隆急於追趕陳祖義,不耐煩地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鐵鉉道:「國公,如果我們堵塞水道,這一天然良港必然報廢,海盜不能倚之集散貨物,還會竊據這一處距陸地最近的島嶼,時時受我水師威脅麼?海盜若遠離大陸,我沿海官民,也可少受騷擾。」

  李景隆先是雙眼一亮,隨即想起想要填海,還不知需要多麼龐大的工程,他現在哪有足夠的人力物力,便假意遲疑道:「這個……,本國公借助了雙嶼幫的協助,答應他們只要不為大惡,便放他們一條生路,這樣做……不是食言而肥麼?」

  鐵鉉正色道:「國公此言差矣!我們是官兵,與無惡不作的海盜講什麼信義?正所謂繁禮君子,不厭忠信;戰陣之間,不厭詐偽。我們為了剿滅海盜,只是與雙嶼幫虛與委蛇罷了,如今毀棄此島,乃是為國為民,大義所在,何謂食言而肥?」

  李景隆展顏道:「可是,填海豈是易事?」

  鐵鉉胸有成竹地道:「卻也不難,下官雖不習海戰,卻忽然想到一個辦法。楚米幫的海盜於雙嶼港中遺落許多大船,只要我們把這些大船裝上大石,待我官兵撤離雙嶼島的時候,將這些裝滿巨石的大船沉於水下,便可阻塞水路,塞了大石的沉船久而自成礁石,雙嶼從此廢棄,永無復有的可能了!」

  李景隆聞言大喜:「妙計,果然妙計!」

  他立即吩咐,令島上官兵一俟結束戰鬥,立即攜俘虜退回杭州灣候命,同時將海盜船集中起來,裝滿巨石沉於雙嶼島南北水域要害處,吩咐完畢,便催促水師指揮使洛宇集中全部戰艦,循著陳祖義逃逸的方向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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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山陵崩 第221章 銷魂的大腿

  「這個洞穴還有一個出口,在那片山巖後面,風是從這個洞口灌入的,我們就在這兒放火生煙,同時堵住那個洞口,只留一線通風處把煙引入,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他們不戰而擒!」

  見官兵要強行闖進山洞尋小楚決戰,蘇穎立即上前阻攔,並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杭州水師的戴宗校戴千戶欣然笑道:「好,就按你說的辦,若能生擒小楚,本官會為你記上一功。」

  蘇穎抱一抱拳,立即領著她的部下和一部分官兵趕去放火了。

  「報,千戶大人,國公爺的手令!」

  一個小校急匆匆跑來,向戴千戶遞上密信,戴宗校打開一看,眉尖便是一挑,他不動聲色地折起密信,揣到懷中,緩緩踱開幾步,見有一個百戶正領著些人在打掃戰場,搜羅殘敵,便向他喊道:「李舟,過來。」

  那個百戶趕緊跑到面前,抱拳道:「千戶大人。」

  戴宗校招招手,讓他近前來,附耳低聲道:「馬上集中士卒,盯緊了雙嶼幫的人,一會兒候我一聲令下,立即把他們全部拿下,敢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李舟先是一呆,隨即心領神會,立即點點頭,轉身做事去了。

  小楚和凌破天藏身的這處山洞不小,裡邊曲曲折折又多岔路,有些地形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是個極好的隱藏場所,他們本來還想負隅頑抗,期盼著陳祖義能來解圍,誰知道一會兒功夫,不見官兵攻進來,卻見濃煙滾滾而入,不由大驚失色。

  順著濃煙飄向逃去,好不容易逃到另一個洞口,又見這洞口已被堵死,只留一小小洞口,只為引風,濃煙卻很難鑽得出去,小楚不由頓足大罵:「雙嶼幫!我小楚但有命在,絕不與你們罷……咳咳……咳咳……」

  聽到洞中咳嗽聲不斷,蘇穎得意嬌笑道:「看著吧,他們要麼出來,要麼自殺,要不然麼,也要被煙熏倒。」

  夏潯見大局已定,也不禁欣然笑道:「三姐好手段!」

  蘇穎瞪他一眼道:「口是心非,少拍馬屁,你心裡說不定在想,我只是熟悉這山上洞窟罷了。」

  夏潯正是這麼想的,不禁摸摸鼻子,訕訕地道:「哪有,三姐能兵不血刃,智擒小楚,這個……的確是好手段!」

  戴千戶在後邊笑道:「是啊,兵不血刃,智擒楚米幫盜首小米,著實難得。能兵不血刃,智擒雙嶼幫蘇三當家,也是很不容易。」

  二人聽著不甚對勁,剛一扭頭,就見戴宗校臉色一變,厲聲道:「把雙嶼群寇給我拿下!」

  戴千戶話音剛落,早已有備的官兵便把鋼刀長槍制住了雙嶼幫眾人的身體,蘇穎登時臉白如紙,看看戴宗校,又看看夏潯,又驚又怒地道:「你們,竟然背信棄義?」

  夏潯大驚,跑到戴千戶面前,怒道:「千戶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雙嶼幫助我官兵剿匪,若非他們,我們豈能攻進此島,縱然攻進來,還不知要死傷多少兄弟,他們對朝廷是有大功的,你怎麼可以將他們抓起來?」

  戴千戶慢條斯理地笑道:「楊總旗,本官也是奉命行事,你要是不樂意,可以向國公大人去說。」

  「國公?曹國公!這是曹國公的命令!」

  戴千戶笑吟吟地道:「正是,楊總旗,你我都是奉命行事,莫讓本官為難。來啊,把他們全抓起來,暫且看管起來!」

  眾兵士立即一擁而上,有人取出早已備好的繩子,把蘇穎等人捆了一個結實,旁人也罷了,蘇穎身材本極曼妙,被繩子一捆,****,煞是迷人,惹得幾個大兵都是眼饞地多瞅了幾眼。

  「你好,你好!蘇穎若有命在,絕不饒你!」

  蘇穎被推搡著走過夏潯身邊時,猛地站住,目欲噴火,向他咬牙切齒地道。

  「快走!」

  李百戶趁機搡了她一把,收回手來,心猿意馬地想:「奶奶的,果然是個風騷美人兒,只這一摸,那手感也是叫人蝕骨銷魂,這要是壓上去……」只是一想,那褲襠裡便支起了帳蓬。

  夏潯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從他身邊走過的每一個雙嶼幫海盜,看著他都是滿眼恨意,有人經過他時還狠狠啐上一口,夏潯嗒然垂手,默然無語。

  等雙嶼幫的人都被解送走了,夏潯才突然醒悟過來,急忙問道:「千戶大人,曹國公現在何處?」

  戴千戶道:「國公已率軍艦追趕陳祖義去了。」說完便扭頭吩咐道:「撤了火,撤了火,入洞擒賊,小米和凌破天,一定要抓活的!」

  ※※※※※※※※※※※※※※※※※※※※※※

  天快黑了,官兵還沒有走,看這樣子,他們得等明天一早再返航,因為搜羅四處逃散的海盜,就已持續到接近黃昏的時間,他們還得把能用的海盜船集中起來,放上石塊,準備出海時沉船之用,今晚是來不及離開了。

  碼頭上,燈籠火把亮如白晝,許多普通的楚米幫嘍囉正在官兵的看管下,向一艘艘船上搬著石頭。

  蘇穎等人都被綁在一艘大船的艙底,這些人押回去,每一顆人頭都是一份戰功、一份賞銀,所以既已就擒,倒也沒受什麼虐待。

  蘇穎被綁在一根艙柱上,眼見自己那麼多好兄弟都被綁在這兒,全因她聽信了夏潯的話,不由得心如刀絞。

  艙門兒一開,一個人影兒忽地閃了進來,手中的燭火搖曳了幾下重新平穩下來,映清了他的面孔,正是那位李舟李百戶。

  他看了看艙中情形,目光落在蘇穎身上,眼中頓時露出淫邪的目光,走近來蹲下身子,裝模作樣地道:「三當家的,千戶大人要審問你。」

  蘇穎譏誚地道:「勞駕你一個百戶提人,我蘇三姐真是好大的面子。」

  李舟稍顯尷尬,咳嗽一聲道:「像你這樣的重犯,不能不小心吶。」說著手便撫上了她的大腿,那大腿結實、渾圓,手指一觸,溫軟中帶著無窮的彈力,指尖好像帶了電,李舟的身子立即酥了半邊。

  「狗官,你做什麼?」

  蘇穎手下的人立即憤怒起來,李舟喝道:「一群賊死囚,嚷嚷什麼!」

  說著嘿嘿一笑,道:「總要搜個清楚,免得身上藏有利刃,傷了我們大人。」

  蘇穎若有所悟,說道:「千戶大人忙著搜羅全島,準備返航,急匆匆的審我做什麼,莫不是……這位大人想要審我?」

  「唔,正是……,啊,不是!」

  意亂神迷中的李舟突然清醒過來,連忙否認,把臉色一板道:「胡說,有千戶大人做主,我審你做什麼?」

  蘇穎目光微微一閃,幽幽地說道:「我現在只是一個階下囚,大人要審我,那也由得大人。可這一遭,我們可是幫了你們官府的大忙,你們恩將仇報,背信棄義,實在不應當。我看大人也是個不小的官兒,只不知能否在官府裡替我們說上幾句好話,若能將功贖罪,放我們活命,那大人的恩德,我們一定銘記於心。」

  李舟秉著燭,燈下看美人,只見她微咬豐潤飽滿的下唇,眼波欲流,風情萬種,那傲人的雙峰微微地挺起,不禁一陣口乾舌燥,他原本摸進來只是想過過手癮,這時可有些按捺不住了,心中只想把她尤物拖進自己臥艙,用些好處誑騙著她,盡情受用一番。

  這些海盜都是要公開處死的,到時候她一個女兒家就算不要面皮,說出今夜之事,無憑無據也奈何不了自己,誰會為她一個拉上刑場的死囚說話?要找人證都找不到,守在外面的侍衛可都被他尋個由頭打發開了。

  想到這裡,李舟吞一口唾沫,正氣凜然地道:「朝廷法紀森嚴,你們做的惡,自然是要懲處的,可你們此番協助官兵擒拿楚米幫群盜,確也是立過大功的,這些事情,本官自然會向朝廷一一稟明,量刑治裁之時,自然會據功減刑。」

  蘇穎連忙道:「多謝大人為小女子主持公道。」

  李舟此時慾火焚心,有些按捺不得了,可艙中還綁著許多人,要他在眾目睽瞪之下施淫,卻也做不出來,便放下燈燭,去解蘇穎的繩索:「今晚,的確是千戶大人要審你,一會兒小心答話,看你們相助我們破賊的份上,本官會為你們說話的。」

  蘇穎連連道謝,李舟雖精蟲上腦,卻也不敢大意,只是他雖聽過蘇穎的名聲,卻不相信一個女人能有多麼了得的本事,只道蘇穎這樣風騷媚人的女人必是靠了姿色取媚大頭領,這才得了一個三頭領的位子。饒是如此,他仍不敢解開蘇穎雙手束縛,只解開她雙腿上的繩索,又去解綁在柱上的繩子,想把她拖回自己艙中盡情受用一晚。

  不料,腿上繩索剛剛一解,蘇穎就像跳上船的大魚一般,蠻腰一挺,整個身子都跳了起來,兩條結實修長、腴潤迷人的大腿便準確地夾住了李舟的脖子。

  若是在床上,這樣的姿勢本來香艷無比,可惜,此刻蘇穎的雙腿竟然如重千鈞,李舟只覺自己的頸骨都被夾得咯咯作響,猝不及防之下,再想吸氣也是一絲氣都吸不進去了,雙膝不由一軟,「嗵」地一聲跪倒在蘇穎面前,蘇穎蠻腰一扭,雙腿較力,「哢」地一聲響,李舟雙眼外突,好像一條死魚,整個頭顱都歪到了右肩上去。

  此時,夏潯蒙著面,鬼鬼祟祟地剛剛摸到船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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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山陵崩 第222章 跳進黃河洗不清

  夏潯摸到船上,發覺警衛異常的鬆懈,艙口一個守衛都看不到,心中不由一寬,便悄悄地摸進艙去。打亮火摺子,夏潯四下望去,昏暗的光線下,艙底靜悄悄的,只有摞得高高的箱子,卻看不到一個人,夏潯不由一怔,輕輕拉下了遮面巾:「奇怪,我上錯了船?」

  他無意識地走了幾步,正想轉身離去,斜刺裡突然自貨物堆後閃出一個人來,鋒利的腰刀緊緊架在他的頸間,刀是大明衛所的制式軍刀,夏潯立即僵硬了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只是說道:「不要動手,是自己人!」

  身後有人冷冷地道:「你身穿軍服,面蒙黑巾,行蹤詭異,想幹什麼?」

  夏潯行蹤敗露,殺心頓起,便虛與委蛇地道:「這位兄弟,船上有這麼風騷的娘們兒,直接押回去殺了,豈不暴殄天物?我只是想摸進來受用一番,不想……,這位兄弟,你對那位蘇三當家,難道不動心麼?嘿嘿……嘿!」

  夏潯故意扮出色狼樣兒,很猥褻地笑了兩聲,然後一張憤怒的漂亮面孔就出現在面前,夏潯的笑聲戛然而止,兩隻眼睛都要凸了出來,是蘇穎!蘇穎就站在他面前。

  夏潯呆了片刻,狼狽不堪地道:「你……你……你已經脫困了?」

  蘇穎咬牙切齒地道:「給我宰了這個王八蛋!」

  「慢來!慢來!我有話說!」

  夏潯趕緊舉手,頸下已被劃出一條血痕,驚出他一身冷汗。

  蘇穎鄙夷厭惡地看著他,冷冷地道:「你還有什麼遺言?」

  夏潯苦著臉道:「我是來救你們的,所以才蒙面而來,方才刀架在脖子上,我只當是被侍衛發現,只好胡言亂語一番,這……這……我冤吶!」

  蘇穎冷笑道:「我還可以相信你麼?」

  夏潯趕緊道:「為什麼不信?你也知道,你們被抓的時候,我也很驚訝,我還向千戶大人質詢來著,我分明是毫不知情呀,剛剛,我也真的是想救你。我……我不那麼說,如何向發現我的侍衛解釋我這副模樣所為何為?天地良心呀……」

  「三當家的,不要信他,如果不是他,咱們會被官兵抓住麼,他們還要毀了咱們的雙嶼島,這些當官的巧言令色,不可信任,殺了他!」

  「對對對,殺了他!」

  一群海盜紛紛說道,夏潯一見蘇穎嘴唇微動,似要說話,立即道:「我有辦法,保住雙嶼!」

  這句話一說,鼓噪聲立止,船艙裡靜了下來,蘇穎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夏潯道:「這辦法可不是我臨時想到的,我想救你們的時候,就想過了這個辦法。你聽了,也該知道,我今晚過來,確是為了救你。因為我答應過與你們合作,朝廷可以食言,我不可以食言!」

  蘇穎凝視著他,道:「我不知道你這個人還值不值得信任,本來,我想帶著人殺出去的。」

  夏潯道:「你們沒可能成功,就你們這點人,不過是去送死罷了!」

  蘇穎道:「是,可我蘇穎生於此,長於此,雙嶼就是我的家,有人要毀我的雙嶼,那就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是死,我也要與他們拚個痛快!你說有辦法保我雙嶼,什麼辦法?你說出來,不管你今晚潛來到底目的何在,我,放過你!」

  夏潯遲疑道:「我……」

  蘇穎以為他不相信自己,冷笑道:「你放心,楊大官,我們這些做賊的,比你們做的講信義的多,我蘇穎一言九鼎,絕不食言。」

  夏潯實未料到今晚救人會弄到這般無法解釋的地步,他無奈地一笑,說道:「是這樣,官兵要毀了雙嶼,手段是集中海船,堆石沉海,堵塞航道,除此之外,他們也沒別的辦法。」

  蘇穎道:「不錯,那又怎麼樣?」

  夏潯道:「現在除了一部分仍在島上搜索殘敵的官兵,大部分官兵都集中在那些海盜船除近,看管海盜搬運石頭,為了加快進度,他們自己也在島上搜羅著石頭,後面這些水師艦隻,大部分根本沒有人,就像這艘船,關押著像你這樣身份重要的人的艦上,也沒幾個守衛。」

  蘇穎冷冷地道:「那又怎麼樣?」

  夏潯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怎麼做?」

  夏潯道:「他們要沉船,我們先燒船。」

  蘇穎一怔,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眼睛亮起來:「說下去!」

  夏潯道:「李景隆率大艦追趕陳祖義去了,這裡是你雙嶼幫根基,你不捨得放棄,我想許大當家也絕不想放棄,他之所以還沒有來,想必是因為陳祖義逃逸在外,許大當家擔心自己的陳錢島被走投無路的陳祖義實施報復。此刻,想必他已返回陳錢,集中所有船隻,裝載所有人、物,最遲明日一早,就會趕回來,留在島上的官兵,他們時間不多,明日一早,必然返航。」

  一個海盜忍不住罵道:「你婆婆媽媽的,想要拖延時間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蘇穎舉手制止了他,對夏潯道:「繼續說下去!」

  夏潯道:「這樣的話,我們趁著他們後方空虛,把這些船隻一把火燒了,他們要怎麼出海?」

  蘇穎眼睛更亮了:「自然是利用楚米幫的海船。」

  夏潯反問道:「那麼,他們還拿什麼來沉海堵塞航道?」

  蘇穎眼中露出一抹笑意:「釜底抽薪,果然好計!」

  海盜們這時也聽明白了夏潯的主意,有人一拍大腿,驚喜道:「對啊,方才咱們還想衝出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算賺的,他奶奶的,和他的主意一比,咱們的主意屁都不是啊。」

  蘇穎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地道:「你罵我?」

  那海盜趕緊陪笑道:「沒有,沒有,我說錯了話!」說著啪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蘇穎瞅了夏潯兩眼,把手一伸,說道:「刀,交出來!」

  夏潯頸上還架著刀,他只能伸出兩指,慢慢抽出自己的佩刀,刀尖衝著自己,緩緩遞向蘇穎。

  蘇穎握刀在手,忽地嫣然一笑:「算你懂得規矩,帶上他。」說罷轉身便向外走。

  幾個海盜瞠目道:「三當家的,帶上他這麼個累贅幹什麼?就算不殺,綁在這兒也就是了。」

  蘇穎道:「他官兒不小,咱們想脫身,說不定還用得上他,要是官兵逼迫過緊,就砍他的狗頭!」

  夏潯叫道:「三姐,你答應我的!」

  蘇穎走到艙口,止頭回頭,理直氣壯地道:「跟你……學的!」

  那眉眼一挑,頗為飛揚。

  ※※※※※※※※※※※※※※※※※※※※※※※※※※

  戴宗校指揮著人馬不停地往海盜船上搬運著石頭,水師官兵打著火把,持著刀槍,嚴密地監視著海盜們的一舉一動,防止他們突然嘩變。

  海島上風很大,吹得火把上的火焰獵獵翻滾,戴宗校站在碼頭上,志得意滿,非常高興。

  這一遭回去,論功行賞,他這千戶,就得升一升了,而且此次圍剿海島,他也收繳了大批的金銀財寶,到時候曹國公那裡送一些,洛指揮使那裡送一些,手下得力的將領們一人賞賜一些,剩下來的錢,照樣是一筆驚人的財富。

  戴千戶心裡琢磨著:等銀錢到手,就把大部分送回老家去,讓婆娘在老家那邊再多買幾百上千畝的好地,在杭州城裡,我也可以置一處外宅,娶個當地的良家女子做外室,模樣得水靈俊俏,性情得溫柔賢淑,再雇幾個男僕女傭,到時候得運作一下,升了官兒也不走,蘇杭之地,人間天堂啊,老子就在這兒長住了……」

  他正核計著,忽聽有人驚叫道:「起火了,起火了。」

  戴宗校一驚,連忙循聲望去,就見遠遠一艘船上火光四起,被海風一吹,迅速變得烈焰沖天。

  士兵、海盜們都騷動起來,戴宗校厲聲叫道:「不要亂,看緊了他們,有敢趁機作亂者,格殺勿論!」

  「殺!」

  早已嚴陣以待的官兵立即張弓舉槍、揚起長刀,將剛剛有些騷亂跡象的海盜們控制住。

  戴宗校喝道:「李舟,李舟,混帳東西,跑去哪裡了。樂忘然,樂忘然,帶上你本部人馬,立即撲火,其他各部,看緊了盜俘,勿生亂像。」

  一想到放火,蘇穎的主意可比夏潯多了些,她沒有胡亂放火,而是帶著人潛出船去,先向上風頭去,點燃了最後面的一艘艦船,船上潑了油,搜羅出了各種引火之物,一點之下頃刻間就烈焰焚天,再被海風一吹,蔓延開去,鄰近船隻先後引燃,火勢一發而不可收拾。

  莫說戴宗校還要控制著許多的被俘海盜,就算他集中所有人趕來,想在帆檣如林,舷幫相接、密如亂麻的船艦叢中救火,也是難如登天。火勢蔓延的速度驚人的快,戴千戶見此情形,連忙又下命令:「快快快,快把沒引燃的海船駛開,莫要被引著了。」

  當即有些官兵又倉惶跳上海盜船,急著把它們駛開,可那海盜船上已裝了大量的石頭,等他們匆匆升起船帆,把前邊幾艘既沉重又笨拙的海船駛到安全距離之外,後邊整片港口碼頭已陷入滔天烈焰之中,把岸上官兵和海盜烘烤得退到離岸二十多丈距離以外,猶覺熱浪撲面。

  戴千戶已經變成了一個卷髮黑面的非洲人,他氣極敗壞地揮舞著佩刀,怒吼道:「有人縱火!這是有人縱火!是誰!是誰!給我揪他出來!我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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