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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錦衣夜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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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25 23:05:16 |只看該作者
第393章 南征北戰

  南朝四百八十寺。

  雖然朝廷抑佛,收繳了大量的佛田和寺產,可當了和尚幾乎就是一輩子的職業了,總不成因為香客凋零就關門大吉吧。再說江南本來又是好佛之風最盛的地方,民間的小寺應受到的抑佛影響並不大。

  比如這間菩提禪寺,就是設在鄉間的,本來就沒多少佛田寺產,也沒有什麼士紳官宦的大護法,自然也就無所謂抑不抑佛了。

  寺廟門前的空場地是一處集市,四鄉八里的百姓定期在這裡趕集,出售農產品,購買家用。出家人和入世人在這裡相安無事,兩相得宜。

  此刻,在集市的人群裡,也有幾個詭異的身影,他們穿著普通的衣服,也像趕集的百姓,卻不像別人一樣問問菜價、買件家用的小器物,只是用冷冷的目光審慎的掃視著每一個匯入集中的百姓。

  夏潯牽著茗兒的手,剛剛走進集市不遠,就發現了這些行為異常的人,比起那些專業的乞丐所扮的乞丐密探,這些專業的密探扮的百姓顯然太業餘了。

  夏潯攸然一驚,想要退回去,可是這時離開無疑更加明顯。他一扭頭,就看見了菩提寺,未等那獵犬般四處掃視的密探盯住他,便轉身向寺廟裡走去。

  徐茗兒察覺了他的緊張,瞄了他一眼,卻未說話,而是默契地加快了腳步。一個密探就像警覺的獵犬,他盯住了匆匆閃進寺院的那個身影,心中微微產生了一絲疑惑。他頓住了腳步,向同伴耳語一聲,兩人便故作悠閒地向寺院裡追來。

  寺院裡香客很多,說是香客也不正確,因為這些人大多是趕集,順道兒到廟裡來看看,所以人雖挺多,香火卻不旺盛。寺院兩側的廊下擺著些攤位,有幾個小沙彌在那兒賣些香燭以及開光的小飾物,卻也乏人問津。

  夏潯進了寺院片刻不停,又閃身進了左偏殿,殿裡供奉的是四大金剛,門楣下懸著一張條幅,上書四個大字:「免費解經」。

  夏潯一見有個老婆婆正要坐到座位上去,急忙一個閃身,一屁股先把座位佔了,茗兒便乖乖往他旁邊一站,那挎著菜籃的老婆婆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悻悻地站到了後邊,堪堪將他擋住,從外邊看過來,倒像是一個老婆婆帶著她的小孫女,在這兒等和尚解經。

  書桌後邊,一個四旬上下、方面大耳、紅光滿面、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上下打量他幾眼,安詳地一笑,雙手合什,溫和地道:「施主不是本地人吧?」

  夏潯忙也雙手合什道:「是,信男從和州、烏江那一帶來,往揚州去走親訪友的。」

  大和尚啟齒一笑,緩緩頷首道:「嗯,千里迢迢,施主偶然經過這裡,這也是一場緣分吶!」

  「從烏江到這兒,有千里之遙麼?」

  夏潯想笑,忙又忍住,虔誠地應了一聲:「是,是緣分,信男與佛門一向有緣。」

  這時那兩個人已經追進了寺院,四下一掃院中的遊客,便往大雄寶殿裡追去。

  大和尚雙眼閃爍著慈祥、睿智的光輝,向身後一指,和藹地道:「緣份既然到了,不清一柱香,敬奉與佛祖麼?」

  夏潯往他身後一看,只見壁前窄窄一道木板橫在那兒,上邊擺著許多捆最粗陋的草香,大和尚道:「一枝香九父錢,一柱香九十九父錢。卻也不貴,只是對佛祖的一番心意。」

  夏潯向正院裡掃了一眼,笑笑道:「大師,信男一路趕來,囊中羞澀,今日入寺,只是想聽大師解解經父而已。」

  大和尚聽了,臉上仍然掛著恬靜淡然的有道高僧般的微笑,眼皮卻向下一耷拉,嘴角也微微地一撇,他張一隻肥大的手掌,輕輕地如戲水般地向外一擺,十分的優雅。

  夏潯詫異地道:「大師?」

  大和尚的雙眼合上了,嘴角向下撇的幅度更大了一些,他沒有說話,只是再次白外擺擺手。

  「哦!」

  夏潯趕緊點點頭,抬起屁股就走。

  「這出家人怎麼……」

  茗兒憤憤不平起來,夏潯捏捏她的手掌,不言不語地走到寺院門口,夏潯買了一個菜墩子豎著扛在肩上,擋住了他的半邊臉,又拉著茗兒的手,隨著人群一步步向前挪動……

  夏潯看到秦淮河上游的嚴密戒備,就已醒悟到自己小看了羅克敵,他絕不走出了城就安全了,這場貓鼠遊戲才剛剛開始而已。

  他認真分析了一番,認為這時再往南去非常危險,行蹤已然洩露,如果強行南下與自己安排的接應人員聯繫,必然是自投羅網。所以他果斷地放棄了往南與接應人員聯絡的想法,轉而往北走。不出所料,這一路下來,戒備並不算是十分嚴密。

  顯然,那輛馬車已經吸引了錦衣衛的注意,他們的主要力量已經撲向南面,在那裡張開了一張巨網,刮地三尺地正要把他搜出來,他這時往回走,反而有驚無險。夏潯往回走,當然不是回南京城,進城就是聽天由命了,他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給老天來擺佈。

  他相信經過一年多的歷練,他的部下已經具有了起碼的鬥爭智慧,他們一定會順水推舟,把聲勢造得更大,吸取官府更多的注意,北行走他最可能的去向,可是隨著南路發現他們蹤蹤的消息傳開,羅合事必然抽調大量的人力往南搜索,這樣北面的明哨暗探必將大為減少。

  果然,一路上關卡、佈防的人員已經大大減少,夏潯抄著小道,安全地逃到了長江岸邊。再往前去,卻不容易了,前邊是一個小碼頭,不是很大,這個地方停泊不了吃水線很深的大貨船,也不是擺渡客人的專用碼頭,而是沿江打漁的漁民砌建出來方便漁舟靠岸的一個小碼頭,可就是這麼一個小碼頭,也有人守著。

  夏潯悄悄觀察了一番,那些人應該是地方上的巡檢和他們的幫閒打手,四個帶刀的人顯然是衙門裡的巡檢官,此外還有十多個拿水火棍的,就是經制正役以外的幫閒打手。夏潯盯著這些人分佈的位置、攜帶的武器,盤算著如何動手奪船。

  等他心中有了些眉目,便對徐茗兒悄聲道:「茗兒,帶著你去搶船太危險了,你沿江往下走,走遠些,至少要到幾里地外,就在下游江邊等我,我奪了船之後會去找你。」

  夏潯說完了沒有聽到徐茗兒的回答,他扭過頭,有些詫異地看向茗兒,茗兒趴在旁邊,睜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正瞬也不瞬地看著他,好像要從他臉上看出一朵花兒來,夏潛挑了挑眉,疑惑地道:「怎麼了?」

  茗兒搖搖頭,抿著嘴兒沒有說話。

  夏潯道:「四個巡檢,十幾個幫閒,不太好對付。而且,一旦暴露了咱們是兩個人,是一男一女,那目標就更明顯了。你到下游去等我,等我奪了船,如果……,我一直沒有出現的話,你瓏…先回中山王府吧,我知道你不願回去,不過…」

  「我知道!」

  徐茗兒繃著臉,很嚴肅地說了一句,她把下唇咬得發白,一句話說完,便貓著腰向長江下游跑去。夏潯對她的神情變化有些許疑惑,不過這時他也沒有多想,他又轉向碼頭,把注意力放到那些巡檢和幫閒身上,琢磨著如人奪船的計劃。

  又有一艘漁舟靠岸了,船上兩個竹筐都已裝滿了大半鮮魚,一個巡檢迎上去,彎腰看看,見那筐中銀光閃閃的都是鮮魚,上邊幾條還在不斷地蹦踞,不禁樂出聲來:「喲呵,任老實,運氣不錯呀,居然滿載而歸。」

  嘴裡說著,他就從沙灘上拗斷一根長長的野草,捋去了葉子,只留下草莖兒,然後老實不客氣地彎下腰去,在筐裡拾拾揀揀一番,專挑又肥又大、肉味鮮美的大魚,用草莖串起來,旁邊一個巡檢,翹著二郎腿懶洋洋地坐在一艘小船的船幫上,對他說道:「給我也挑幾條大的出來,晚上回家下酒吃。

  這人聽了,便又挑出幾條大魚來,這才擺手道:「行了,去吧!」

  「天殺的,這些狗雜碎,怎麼就不遭個報應!」

  任老實暗暗咒罵,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不悅,連忙點頭哈腰地答應一聲,把筐提上岸,又拿出條扁擔,剛把筐挑到肩上,走出去還沒有十步路,一個穿著灰布短褐的青年漢子便迎面走來,與他擦肩而過。

  「站住,你幹什麼的?」

  那提魚的巡檢疑心大起,看這人穿著不像是個漁夫,這兒又不是渡口,他到這兒來幹什麼?

  夏潯沒容他再多問,那個巡檢的手還沒摸到刀柄,夏潯就已出手,他的五指一屈,拳形如鈍鏟,「噗」地一聲鏟中了那個巡檢的咽喉,這個巡檢一聲沒吭,仰面便倒,喉間呵呵直響,夏潯這一拳,怕是連他的喉骨都擊碎了。

  大魚散落了一地,幾條還沒死的大魚一落到沙地上,便拚命地扑打著尾巴,其中一尾魚跳躍著,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臉上,大尾巴啪啪地不斷扇著他的臉,他也一動不動,

  任老實看見這一幕,驚得扁擔從肩膀上一下子滑下來:「我的老天,真這麼靈?」

  幾個巡檢和幫閒見狀立即怒吼著撲過來,其中反應最慢的就是坐在船幫上的那個巡檢,夏潯一個箭步衝上去,一隻大腳帶著腳下一片沙土飛踹過去,鞋底和他的臉來了一個最大面積的親密接觸,那個巡檢臉上登時五彩繽紛,鼻血長流,他只悶哼一聲,便出溜到船舷下去了,身子浸在江水裡昏了過去,好在此處水淺,只能沒過腳面,要不然就得溺死過去。

  夏潯悍然動手,他不能不動手,他身上的路引沒有金陵府的官防,人卻出現在這兒,一查就漏馬腳,只能先下子為強。踹暈了這個巡檢,夏潯一彎腰便拔出了他的佩刀。剩下的兩個巡檢揮舞著鋼刀在後面狂吼催促,十幾個幫閒掄著水火棍,仗著人多勢眾,向夏潯亡命般撲來。

  「殺!」

  夏潯一刀在手,突然變成了一頭噬人的猛虎,他猛地一踏鬆軟的沙灘,飛身向前躍去,縱身撲起的時候,腳下用力略偏,原本正面樸出去的身形,迎上當頭一棍的時候,已經微微側移了一分,哨棍貼著他的肩榜呼嘯著落下,夏潯手中的狹鋒單刀筆直的捅進了那人的小腹,手腕一翻,再一挑,那人便嘶吼著倒下,鮮血飛濺。

  夏潯單刀一收,右肩向下一沉,整個人重重地摔在沙灘上,一個滾翻避過了五六桿一旦挨著身子,足以把人打得骨斷筋折的哨棒,手中刀就勢一滑,好像刈草一般橫掃過去,又是三個幫閒狂叫著摔出去,棄了手中棍,抱著鮮血淋漓的小腿狂吼。

  可是一個幫閒也趁此機會,以棍為槍,改劈為刺,狠狠地一下搠在他那田嚇,要不是因為那人要避他的刀,臨時向後跳了一下卸了些力道,這一棍就能頂斷夏潯的一根肋骨,饒是如此,那痛澈入腑的感覺還是讓夏潯幾乎喘不上氣來。

  能給巡檢們做幫閒打手的,都是潑皮裡最凶悍的一幫亡命之徒,一見了血,反而激起了他們的凶悍之氣,一狠狠風火棍被他們舞得呼呼生風,夏潯存心要在這裡把事情鬧大,舞動手中一口刀並不逃避,一開始,因為他肋下挨了一棍,手上的速度和力道都嫌不足,片尊之後他的速度和力道就恢復了常態。

  他一刀削斷了兩條哨棒,順勢一抹,又一個幫閒轉著轉轉兒飛出去,那人肋下被他的刀切開了一道口子,內臟都擠了出來。

  可是夏潯在這剎那間,也被一個經驗老道的巡檢抓住機會,在他後背上刺了一刀。

  好漢難敵四手,動手之際想要毫髮無傷難如登天,但是有的人一身是傷照樣生龍活虎,有的人挨上一刀就一命歸西,這其中的差別就在於,要懂得避讓要害、懂得卸勁。夏潯的戰鬥經驗在這個時候就充分體現出來了,那巡檢的刀剛一挨著他的身子,他就全力向前縱去,拚著肚子上狠狠挨了一棍,這一刀的傷勢卻並不嚴重。

  後背挨了一刀,火辣辣的,手上的動作便是一慢,前方一個巡檢見有機可趁,揮刀加入戰團,當頭向他劈來,夏潯匆忙中腳下一頓,身子硬生生側開,手中刀向上一撩,隨著震天階一聲大吼,一條握刀的手臂飛上了半空,噴出的鮮血濺了他一頭一臉。

  夏潯瘋虎一般,狂舞幾刀迫開眾人,縱身跳到江邊,揚手一刀剁開拴住一條小船的纜繩,匆匆跳上船去,迅速擺槳脫離岸岸,藉著江水的流速,同時拚命滑槳向下游逸去。

  弓是軍隊和民壯弓手才配備的武器,而且平素還不准動用,非戰爭狀態或奉命剿匪時都要鎖在武庠裡,這些公門巡檢是沒有弓箭的,他們只能揮舞著刀棍,眼睜睜看著夏潯的小船順著江水飄下去,沿著江岸朝車追。

  可這江岸並非一馬平…處處易行的,那小船順江而下,再加上夏潯滑槳助力,一時間快如馳馬,他們之中可沒有一個長跑健將,很快這些大呼小叫的公門中人就被甩在了後面。

  夏潯在岸邊等了很久,估摸著茗兒已經走出了相當遠的距離才現身奪船的,一俟脫離了那些公門中人,他立即盡力往岸邊靠近些,沿江尋找茗兒的身影。

  小舟如風中的一片落葉,被浩蕩的江水沖擊著,向下游猛衝。岸邊,陡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兒,一看見那熟悉的身影,夏潯立即站起來,揮刀向艙底劈去,一刀、兩刀、三刀,木屑紛飛……

  夏潯一身是水的洇上了岸,身後那艘小船還在往下游飄,可是江水已經從船底噴泉船湧上來,船已半沉,很快就要完全沉入江心了。

  茗兒挎著小籃子站在江邊,籃子裡有他換洗的衣物,夏潯一身是水池淌上岸,向她咧嘴一笑,茗兒突然把籃子一丟,縱身撲到他的懷裡,緊緊箍住了他的腰,把頭埋到了他的懷裡,那雙纖細的手臂用力是如此之力,箍得背部有刀傷的夏潯疼得直抽涼氣。

  夏潯扎撒著雙手,有些不知所措地道:「茗兒,怎麼了?」

  懷來出來茗兒悶悶的、帶著鼻音兒的聲音:「我還以為……,你不管我了!」

  茗兒從他懷裡仰起臉來,眼淚汪汪的:「我以為……,你要丟下我,一個人去逃命呃…」

  「這個小丫頭,心思也太敏感了吧!」

  夏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未想過金枝玉葉般的茗兒,此時的心靈是多麼脆弱。三哥死了,死在大哥手裡,這件事對她心靈的衝擊是何等強烈,原本無憂無慮,從不知世事艱險的她,突然看到至親骨肉尚且如此,她還能相信誰呢?

  無情的大哥是中山王府的主人,悲痛欲絕的茗兒已經不再把那個地方當成她的家了。最親的親人沒了,家也沒了,陡然間變得一無所有,無所依恃,她怎能不彷徨忐忑,患得患失。

  醒覺到自己還緊緊抱著他,茗兒害羞地鬆開手,擦擦眼淚,破啼為笑道:「算你有良心,還記得我……」

  夏潯後腰的傷口被江水一浸,本來有點麻木了,被她一抱,又覺痛不可當,她一鬆手,夏潯也鬆了口氣,趕緊道:「快走,找個地方先換衣裳。」

  茗兒忽地想起一件大事,奇怪地問道:「對了,你怎麼把船鑿沉了,咱們怎麼過江?」

  夏潯道:「誰說咱們要過江?」

  茗兒驚訝地道:「不過江麼?」

  「過不得,江那邊也是他們的地盤,知道咱們奪船過江了,那邊還不撒下天網地網?咱們的路引走到溧水的,一旦有人盤查,馬上露餡。」

  「那咱們……」

  「還是往溧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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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25 23:06:03 |只看該作者
第394章 欲脫牢寵

  「啊!」

  隨著一聲慘叫,又一個巡檢官倒在地上,他的右膝被夏潯重重地一跺,整條腿都怪異地向外撇出出,分明是腿骨已經被跺斷了。一路下來,夏潯下手越來越狠,簡潔明瞭,專挑要害。

  那個巡檢滿頭大汗,吃力地盯著他飛奔而去的背影,衝著幾個猶疑不知所措的幫閒咬牙吼道:「給我追!」

  「怎麼……不殺了他們?」

  茗兒牽著夏潯的大手,一面隨著他飛奔,一面大口地喘息,努力把新鮮的空氣納進她的肺腑。

  「殺之何益!」

  夏潯臉上帶著一抹怪異的笑容,那是身臨絕境的亡命之徒慣有的笑容:「留之不殺,再有追兵的話,就得分一部分去照顧他們,便削弱了他們的力量。如果追兵要帶著他們,就會拖慢他們的速度;追兵看到他們半死不活永遠殘廢,還有怯敵之效。」

  說話間,兩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密林深處。這幾天,兩個人在南京附近左衝古突,忽前忽後,追兵沒頭蒼蠅似的被他們牽看到處奔跑,一個個疲憊不堪。

  夏潯和茗兒已經順利地趕到了溧水,但是這裡的接應點已經被官府剿滅了,估計是有人落到了朝廷手中,受刑不過供出了這個所在。夏潯無奈,只好帶著茗兒往西走,直奔和州方向,半途被人發覺,夏潯殺傷幾人後,重施故技,再度北上繞過金陵城,直奔燕子磯。

  錦衣衛怎麼也沒有想到,他聲東擊西,樣南實北之後,居然會故技重施,再走一遍。於是,等他們在西、南、東三個方向又是設卡又是埋伏,折騰得雞飛狗跳之後,消息傳來,長江岸邊再度發現目標。於是大隊人馬重新殺向長江結果等他們把長江封鎖得風雨不透的時候,夏潯已然出現在馬鞍山,結果氣極敗壞的錦衣衛、巡檢捕快們又抓狂地衝向馬鞍山……

  錦衣衛衙門,羅克敵踱著步子聽著部下不斷傳來的消息在他的感覺中,夏潯彷彿根本沒有一個準確的目標,他只是在垂死掙扎能逃到哪兒就算哪兒,最叫人頭痛的就是這種逃犯,他根本沒有目的,而是四處流竄,很難集中力量實施抓捕。

  尤其是,朝廷的懸賞和連坐的懲罰發揮了作用,有點什麼風吹草動,百姓們就會巴巴地跑到衙門裡來稟報一會兒這裡說發現了朝廷欽犯,一會兒那裡說發現了江洋大盜,害得他們東奔西跑,卻無一例外的全是假消息。要說假消息也不全假其中確有不少作奸犯科的官府逃犯。

  錦衣衛們閒著也是閒著,乾脆把他們都摟進了大獄,這一下可把應天府尹王大人給樂壞了在他治下,破案率那是直殘上升啊。

  蕭千月對羅克敵冷靜地稟報道:「大人從咱們現在掌握的情況看,他們的接應點被破壞之後,揚旭已經沒有了預定的去向,他只是在擺脫我們的追捕,根本沒有既定目標。我們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離金陵越來越遠,活動範圍越來越大,我們的力量已經無法封鎖所有道路了。」

  蕭千月剛從山東回來,有了這個得力臂助,羅克敵總算緩了口氣,不需要親自應付那些真真假假、千奇百怪的消息。

  「不,他一直有個目標!」

  能從瑣事中脫離出來,羅克敵的頭腦清醒了許多:「他的目標就是北方,他要去找燕王,他原來往南去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我們也很清楚他的目的,所以他才反其道而行之。」

  羅克敵剛剛說到這兒,廳外「蹬蹬蹬」地跑進一個人來,急急稟報道:「啟稟僉事大人,廬山腳下發現揚旭蹤跡!」

  一直默默地坐在旁邊的劉玨玨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步衝到他的面前,追問道:「抓住了?」

  那人稟報道:「發現他的只是兩個巡檢,帶著一隊幫閒打手,不是他的對手,被他打傷打殘多人,等附近搜索的小隊聞譏趕去,他已逃走了。」

  劉玨玨暗暗鬆了口氣,扭頭看向羅克敵,羅克敵問道:「他們往哪裡逃了?」

  那人道:「受傷的那個巡檢說,他們看到揚旭向東走了,看樣子,他是要繞過廬山,奔茅山地境。」

  羅克敵瞿然道:「他要走海路!陸路北行走不通,他這是要走海路了,上一回燕王世子脫困,也是走的海路,他有辦法搞到海船!傳令!」

  羅克敵只說子兩個字,聲音便戛然而止,蕭千月和劉玨玨詫異地看向他,羅克敵默然片刻,突然詭譎地一笑,緩緩搖頭道:「不,不不不,不對、不對……」

  他咬著牙根,沉沉地笑道:「這幾天,他聲東擊西、指南打北,可把我們耍得不輕,重重包圍之下,他能處變不驚,有勇有謀,眼下越逃越遠了,他反而慌亂起來,叫咱們的人看清他的去向?哼!」

  蕭千月遲疑著道:「大人是說……」

  羅克敵問道:「欲往北行,哪一條是捷徑,哪條路最難走?」

  蕭千月遲疑著道:「自然是直接過長江往北走最快,不過這條路咱們也想到了,一路下去,關卡重重,他不容易過去。第二條路就是往東走,出海了,對沒有門路的人來說,這是一條死路,但是對揚旭來說,一旦逃到海邊,他就等於逃出生天了。

  第三條路也走過長江,不過是往西走,經太平府過長江,進入湖廣、河南,沿途所經關卡更多,不過那邊的盤查可未必有多嚴。就算他往南走,最終仍不免要走這三條路,或北、或東、或西,北既不可行,往東走……的確應該是他最欲適擇的道路了。」

  羅克敵笑呤吟地道:「不錯你也這麼想,那就對了。揚旭有很充份的理由往東走,他又故意叫咱們的人看見他往東走,我們自然該往東追,是麼?」

  「故意?」蕭千月猶豫起來。

  羅克敵眉尖一挑,夷然笑道:「北面所有關卡仍舊嚴密戒備,徵調大部分流哨,全部移防太平府,守住出入湖廣的所有交通要道。」

  蕭千月道:「是,卑職請命去那裡……」

  「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羅克敵截口道:「往東,恐怕是他故佈疑陣,卻也不能不防他確實往東,你帶人往東追本官親自趕去太平府主持大局!」

  ※※※※※※※※※※※※※※※※※※※※※※

  「咱們在這歇歇歇到傍晚再上路。」

  茅山腳下,一個山窩子裡,夏潯疲憊地癱在一棵樹下。

  他不是鐵打的這幾天拖著官府的人東奔西走,官府的人快被折磨瘋了,他也快要累垮了。茗兒雖然只是一路跟著跑,不用喊打喊殺的,那雙嬌嫩的小腳丫也磨出了水泡,一走路就痛得直冒淚花兒。幾天下來,夏潯身上雖無致命的傷處,卻也傷痕纍纍,有些傷口是利器刺割的,有些鳥青淤腫的地方則是被鈍器打的。

  夏潯長長地舒了口氣,就那麼攤著兩條腿綺著樹坐著,說道:「咱們現在離金陵越來越遠了,離得越遠,他們就越沒有足夠的人手來支配,咱們也就越安全。等天一黑,咱們就翻過茅山。進了鎮江府,咱們的路引就能發揮作用了,到時候逃走的機會就更大。」

  他的眼神飄忽了一下,微微笑道:「如果是個蠢人,可能還會追下來吧,不過,「……羅僉事可是個聰明人,而且是個很聰明的人,我連著這麼多天6聲東擊西,現在抽冷子來一記『聲東擊東』……嘿,他未必會向東追。」

  「你的傷……要不要緊?」徐茗兒看著夏潯身上的血跡,擔心地問。

  夏潯咧嘴一笑:「沒事兒,我撐得住。」

  「我……我給你包紮一下好了。」

  夏潯看看自己身上叫花子一般骯髒、破爛的衣服,苦笑道:「用什麼包紮呀,包袱裡就剩一套衣服了,過了茅山之後還要用呢。」

  「那不成,身上髒兮兮的,要是傷口腐爛化膿那就壞了,至少……也得清冼一下。」

  夏潯當然知道傷口感染的常識,尤其是這年代,一旦傷口感染,可沒有什麼消灸藥、抗生素使用,哪怕一個大拇指砸個傷口,感染之後都有死亡的危險,聽了這話他只好乖乖爬起身來,走向旁邊小溪,在漠邊一塊光滑的石頭上坐下來。

  徐茗兒蹲在他身邊,輕輕捲起他的褲腿兒,他的小腿上有些流淌下來的已經乾涸的血跡,再往上,褲子和傷口粘住了,輕輕一撕,夏潯就疼得直吸冷氣,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傷。和旁邊淤青浮腫的一大塊,徐茗兒小嘴一扁,便要掉下淚來,她忙扭過頭去,先撲了兩把河水在臉上,這才用小手掬著清水給他清冼傷口。

  大腿、胳膊、腰、背……青的、紫的、血肉模糊的……全身上下已經找不出幾處好肉來了,徐茗兒鼻子一酸,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都是我不好!」

  徐茗兒噙著淚花兒道:「我是一個累贅,如果沒有我的拖累,說不定你早就逃掉了。」

  「別說傻話,我知道,你不願意回那個沒有人情味兒的家。從當初的北平府開始,我幫過你,你也幫過我,你我的緣份,可不是結在今日,我會護著你,一起逃出去,放心吧,只要有我在,絕不讓人傷了你一根汗毛!」

  夏潯一扭頭見她眩然欲滴的樣子,忙柔聲安慰道。茗兒聽了他的話,眼睛變得亮晶晶的,眸子裡有一種難以言輸的光輝,在悄悄地蕩漾。

  夏潯重新趴下,把下巴擱在雙臂上,笑著說:「好啦,別哭鼻子了,我給你講個笑話聽吧。」

  「喔!」

  「話說,有位姑娘姓祝,因為家就住在長城邊上,所以取個名字就叫祝長城…,…」

  「哪有女孩兒家叫這種名字的?」

  「嗨,尋常百姓人家嘛,叫什麼阿花阿草阿貓阿狗的沒有啊,講故事嘛,你別打岔。」

  「喔……」

  「這位叫祝長城的姑娘呢,漸漸地長大了,有一回,她爹帶她去趕集,恰好碰見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發,老朋發也早已成家立業了,有個和那姑娘差不多大的兒子。姑娘她爹就介紹兩個人認識,說到自己女兒叫長城時,那個小伙子忽然想起一句俗語,就開玩笑說:,不上長城非好漢,哈哈,哈哈,哈哈哈……呃……」

  徐茗兒睜著一雙無邪的大眼睛,像一隻可愛的小鳥兒,歪著頭凝睇著他,夏潯的開懷大笑終於變成了訕笑,的確,這個笑話是不怎麼合適說給人家姑娘聽,這可是公侯世家的千金小姐……

  夏潯正後悔著,徐茗兒眨眨眼睛,好奇地問道:「後來呢?」

  「後來?」

  夏潯有些茫然:「沒有後來了呀。」

  「噢!」

  徐茗兒想了想,又疑惑地道:「你不是說要講笑話,哪裡好笑了?」

  夏潯:「……」

  善解人意的茗兒見他一臉糗樣,連忙安慰道:「其實……其實挺好笑的,我現在開始覺得好笑了,呵呵,呵呵……」

  夏潯嘴角抽動了幾下,忙乾咳一聲道:「好了,看你那小臉弄得髒兮兮的,你也清冼一下吧,我到附近轉轉,弄點野果子回來,如果能逮只山雞兔子什麼的更好,吃了東西,咱們有了力氣,才好上路。」說著爬起身來,訕訕地走開了。

  徐茗兒瞟著他的背影,無辜地低語道:「你講的笑話確實不好笑,你叫人家怎麼笑嘛……」

  天黑了,夏潯沒獵到什麼山雞野兔,只摘來幾十枚山果兒,還掏了七八個鳥蛋,兩人隨意地將就了一頓,便悄悄踏上了征程。

  這山並不難走,山上也沒有什麼野獸。江寧府附近是帝都所在,人口眾多、城市處處,而茅山自古就是道教聖地,遊客四季不斷,使得野獸絕跡,還踏出了許多條道路。夏潯這幾天一直晝伏夜行,夜間雖然道路昏暗,但是隱約也能看清行人踏出的道路,所以並不難行。

  兩人歇息的時間尚短,體力還未恢復,不過一想到翻過茅山就要進入鎮江府,逃脫的希望更大了幾分,夏潯就興奮起來,走起山路也不覺疲憊了。

  他正走著,身旁徐茗兒忽然「呀,地一聲輕叫,夏潯就像中了箭的兔子,攸地向下一伏,扭頭一看,徐茗兒還站在那兒,夏潯趕緊一把把她拉倒,摁在自己身邊,警覺地四下掃視著,低低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徐茗兒茫然道:「我沒發現什麼呀,你發現了什麼?」

  「我?我也沒……」

  夏潯忽地瞪起眼睛道:「沒發現什麼,你叫什麼?」

  徐茗兒那雙慧黠的大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哼!我想明白了!」

  「嗯?」

  「你無恥!」

  「啊?」

  「你講這麼下流的笑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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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要命還是要癢

  茅山鎮有一個巡檢官,名叫熊珌。原本是縣裡的三班捕快頭兒,只是為人耿直,不善上下維護,執法也不知權宜變通,不為知縣大老爺所喜,尋個由頭把他打發到了茅山鎮做個巡檢。

  接到朝廷緝捕欽犯的消息之後,熊珌立刻行動起來,組織民壯四處設防,沿茅山腳下大道小徑,蹲坑守候。夏潯終於知道地頭蛇的厲害了,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巡檢官,帶著一群扛篙槍、撓鉤的泥腿子,居然把一座茅山鎮打造得風雨不透,夏潯根本沒有機會進入鎮內。

  夏潯帶著茗兒在鎮外野地裡伺伏了一陣之後,蕭千月帶著人趕到了,人馬就駐在茅山上,把他們的退路也絕了,幸好他們根本沒有發現兩人的蹤跡,否則發動民壯對這一片不過十來畝地大小的野草荒灘地毯式掃索一番,兩人必然落網無疑。

  半人高的野草叢中,茗兒鼙著秀氣的眉毛,眼睛淚汪汪的。

  她在奔跑之際,腳崴了,足踝腫起來,一動就鑽心地痛。

  夏潯鼴鼠般探頭探腦,四下觀察了一陣,放心地坐下,對她說:「來,我給你揉揉,雖然沒有藥酒,揉開淤腫,也容易恢復。」

  「不要!哎喲!」

  茗兒立即拒絕,腳丫急忙往回一縮,觸動痛處,忍不住又是一聲輕叫。

  夏潯瞪起眼睛:「怎麼不用,一旦有了機會,咱們怎麼逃脫,一瘸一拐的還不叫人起疑?我倒是可以背你,可那不是更容易叫人注意了麼?」

  茗兒怯怯地道:「歇歇……,就會好了吧……」

  夏潯嗔怪地瞪她,加重了語氣:「茗兒,我知道女兒家的身子不該讓男人碰觸,可是事急從權,眼下只是為了治傷,咱們千辛萬苦,死裡逃生,眼看只差一步就能逃出生天了,難道要在這裡失手被擒?」

  茗兒紅著臉,囁嚅地道:「我才沒那麼愚腐,我其實……我……」

  「嗯?」

  茗兒羞怩地低下頭:「人家……人家的腳丫兒,別人碰不得。男人不成,女人……也不成……」

  「啊?」

  夏潯發現自己越來越呆,根本聽不懂她的話,這就是代溝麼?夏潯心下一陣唏噓:「我老了……」

  茗兒鼓足勇氣,紅著臉道:「我……我的腳一碰就癢,從心裡往外癢,會……會癢得要命。從小兒,人家穿鞋子都一定要自己動手,就是貼身的丫環巧雲,都不可以碰我的腳……」

  夏潯發呆道:「怎麼會這樣?」

  茗兒送了個白眼兒給他:「我怎麼知道?」

  夏潯撓撓頭:「你……足踝都腫起來了,一碰就痛,哪還能癢,我揉揉沒事……」

  「不成不成!」

  茗兒楚楚可憐地看著他,央求地道:「我……我只要一想要被人摸我的腳,就……就已癢得要命了……」

  「……」

  夏潯忍了半晌,正氣凜然地道:「你是要命,還是要癢?」

  茗兒孩子氣的回答差點沒把夏潯氣暈過去:「我……寧可不要命……」

  「還得連累我一命!」夏潯加重了砝碼。

  茗兒咬起嘴唇不說話了,她偷偷的瞟夏潯一眼,低著頭想一想,再偷偷瞄他一眼,再咬著嘴唇想一想,過了好久,茗兒才像上刑場似的,把腿往他面前一遞,咬緊牙關,扭過了頭去,決然地道:「你揉吧!」

  ※※※※※※※※※※※※※※※※※※※※※※※※

  把她的小腿架在自己大腿上,輕輕地脫去她的靴子,再輕輕把布襪一點點地從足踝上部褪下來,脫掉的時候遇到了一點麻煩,她的足弓彎著,腳趾緊緊地蜷縮著,連襪子都夾住了,夏潯扯了一下,才把布襪扯下來。

  一隻漂亮的天足,白皙細嫩,晶瑩剔透,青青的脈絡也看得清楚,腳形非常纖美。愛潔的茗兒,昨夜在山中還用山泉濯了足,所以非常乾淨。夏潯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小腳丫,茗兒身子一震,小腿迅速向後一縮,但是早有所料的夏潯已緊緊握住了她的腳,根本掙之不動。

  茗兒滿臉紅暈,細白的一排牙齒緊緊地咬著下唇,雙手撐著草地,扭過了頭,酥胸迅速地起伏起來,呼吸急促得似乎跑了四十里山路,夏潯隔得好遠,似乎都能聽到她咚咚的心跳聲。

  她的腳丫光滑細潤,就連足跟都是細嫩的肉紅色,沒有一點硬皮,只是腳丫上部有兩個水泡,其中一個已經挑破了,夏潯小心地避開,沒有握住哪裡:「好了,不要亂動,我先給你活動活動足踝,一點點再按摩淤腫處,要不然你受不了的。」

  茗兒沒有回答,她都不敢看被夏潯握住的小腳丫,只是偏著腦袋,使勁地點點頭,她的小腿肌肉因為緊張,已經繃得硬梆梆的彷彿一塊鐵,夏潯真擔心她用這麼大力會抽筋。

  把腳緊緊握在手裡的時候,其實是不太癢的,最難受的是那種輕柔的碰觸。夏潯見她不再掙扎了,便放鬆了力道,只是握住她腳丫側面的力道比較大,掌心、虎口位置放鬆了,他的手輕輕動了一下,茗兒便嬌軀巨震了一下,似乎整個身子都要從地上彈起來。

  夏潯擔心地問:「疼麼?」

  茗兒使勁搖頭,急促的呼吸著,低聲道:「不用管我,沒事兒……」

  怕癢的女孩兒家倒是有的,可夏潯還從未見過一個女孩兒怕癢怕到這種地步,她的腳也太敏感了吧?

  夏潯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垂下目光專心地給她按揉起來。

  接下來的場景,如果只給小妮子一個臉部特寫的話,那將是非常暖昧的一副場面。

  俏麗的小臉爬滿紅暈,雙手撐著地,秀髮凌亂,頭部竭力地仰起,咬緊了牙關左右搖晃著,她那小巧的鼻翼急促地翕動著,不知不覺白皙平潤的額頭便沁滿了細密的汗珠……

  如果鏡頭再往下移動一些,你會發現那已微微賁起嬌美弧形的酥胸正像風箱一樣地劇烈起伏著,那纖細不堪一握的小蠻腰忽爾左擰、忽爾右擰、忽爾緊緊挺起,忽爾又軟軟塌下……

  「好了!」

  夏潯一語方了,手剛離開她的腳丫,茗兒便雙手一軟,彷彿受刑結束,虛脫地倒在柔軟的草地上,擱在他膝上的那隻腳也迅速地縮了回去,用另一條把它藏起。

  她長長地吸了口氣,很悠長很悠長,然後又長長地舒了口氣,嬌軀軟綿綿地癱在芳草地上,一雙眼睛迷迷濛濛的,焦距都找不著了。

  夏潯看看她燦若石榴花,而且是凝著顆顆晨露的石榴花似的俏臉,抻起袖子,擦了一把自己額頭的汗水,夏潯累得……一點也不比她輕鬆。

  「這丫頭要是去做足療,還不得次次高龘潮?」

  夏潯暗暗牢騷了一句。

  ※※※※※※※※※※※※※※※※※※※※※※※

  山上,蕭千月對喚到面前的熊珌道:「這樣不成,熊巡檢,把你的人都撤了,這樣嚴陣以待的,就算他真走了這條路,又安敢現身?」

  熊珌自信地道:「大人,下官經營茅山鎮多年,對這裡瞭如指掌,下官可以斷定,以此部署,他根本無法逾此雷霆一步!」

  「可我要的不是阻止他經過這兒,而是抓住他!」

  蕭千月頤指氣使地道:「馬上把你的人撤掉,那些鄉丁民壯頂個屁用,對付小蟊賊還成,對付得了他?」

  「大人……」

  「這兒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要不要請你們縣尊大人親自給你一道命令你才肯聽我吩咐?」

  「這……,卑職不敢!」

  「不敢那就把人撤了!都是廢物,楊旭說不定早就離開這兒了,正在別處逍遙,兩天了,有消息麼?他會傻傻地等在這兒?把那些沒用的鄉丁民壯都撤了,帶上你最精幹的部下,隨本總旗走,踏遍鎮江府,我就不信抓不到他!」

  「大人,下官可以聽從大人吩咐,聽從大人調遣,不過……這樣大張旗鼓地緝兇,豈不打草驚蛇,有點什麼風吹草動他就藏起來了,下官吃了半輩子公門飯,還沒聽說過……」

  「你這是在教訓我啦?你當了半輩子差?你抓的都是什麼阿貓阿狗,你比本官還有本事?」

  蕭千月聲音越來越大,大概天氣熱了,他的火氣也大,唾沫星子都噴到了熊珌熊巡檢的臉上。

  熊珌敢怒而不敢言地拱手道:「下官不敢!」

  「諒你也不敢!立即按我吩咐去做,今晚便撤了那些沒用的明暗警哨,挑出精幹人手,聽我安排!」

  「是……」

  熊珌低著頭,咬著牙退了下去。

  蕭千月緩緩走到山坡一側,負手看著茅山景致,嘴角忽然詭異地動了一下……

  天光微曦,茗兒貓兒似的蜷縮在地上,睡夢之中眼皮輕輕地顫動著,似乎夢到了什麼痛苦的事情,那秀氣的眉毛微微地鼙著,眼角還有隱隱的淚痕。

  夏潯已經醒了,是餓醒的,他們兩個已經在這裡困了兩天,也餓了兩天,已經是飢腸轆轆,要不是旁邊的草叢中漫過的淺溪河水,恐怕都堅持不到這一刻。夏潯靜靜地看著睡夢中的茗兒,把搭在她肩膀上的衣服又給她掩實了些,她睡覺倒乖巧,這一個姿勢,幾乎一宿就沒變過。

  夏潯坐起來,憂鬱地看向遠方:「官府的人守得風雨不透,還沒有撤防的意思,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拼一下了,硬闖也罷,潛逃也罷,再這麼堅持下去,就要活活餓死在這裡……」

  茅山,道家洞天福地,號稱句曲之金陵,養真之福境,成神之靈墟。他們現在就快要成神了。

  夏潯苦苦一歎,低下頭,就迎上了茗兒黑黑亮亮的一雙眸子:「你醒了?」

  茗兒坐起來,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大叔,我餓了……」

  肚子咕嚕嚕地響起來,好像在響應她的話,茗兒舔舔嘴唇道:「我現在吃得下一頭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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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情難自禁

  「我想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茗兒的意識似乎有些模糊不清了,她像囈語一般地訴說的,如夢如幻:「叔叔,當時聽你吟這樣的詩時,非駢非儷、無諧無韻,我還覺得很好笑,可現在……我似乎品出一些味道來了……」

  「我不要很多,真的不需要,我只要能有一處房子住,不用露天席地,不用擔驚受怕,到處奔波。我只要有一碗飯吃,不需要大魚大肉,只要能填飽我的肚子……」,

  茗兒越說越餓,可是人一旦餓極了,對食物的渴望也就越強烈,越是克制著不去想便越想,她嚥了。唾沫,抬頭看著夏潯,好像看著一隻滋滋流油的蹄膀。

  被她一說,夏潯也是越來越餓了。

  他吞了。唾沫,對茗兒道:「你先等著,我再去鎮口看看,試試能否找一條出路,咱們摸出去。」

  「如果還是不行呢?」茗兒幽幽地問道。

  她的語氣幽幽,神情卻很平靜,這種異樣讓夏潯察覺有些不對,他深深地看了茗兒一眼,這樣平靜的神情本不該出現在這樣年輕的一個女孩兒身上,夏潯忽然覺得,她似乎已經萌生了死志。

  夏潯警覺起來,沉聲道:「你別胡思亂想,就算真的走投無路,那個人也是我,而不是你。你可以………

  「我寧可死,也不回那個家!」

  茗兒餓得聲音很微弱,但語氣之堅決卻不容質疑。

  夏潯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好,那你至少,要等我回來!」

  「嗯!我會等你!」

  夏潯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確定她不會趁自己離開做傻事,這才閃身撲進了草叢。

  沒有人!

  原來設有明哨暗哨的地方都沒有人,夏潯的心一下子急跳起來。

  「他們終於認為自己已經逃脫,或者根本沒走這條路麼?」這樣堵截的辦法雖然笨,卻也是最有效的,沒有流動的搜索,便露不出一絲破綻夏潯本以為要被活活困死在這兒了,現在他終於看到了希望。夏潯心中一陣激動,幾乎歡喜的要流下淚來:「終於把他們耗走了。

  狂喜過後,夏潯迅速冷靜下來,他拚命地告誡著自己:「別著急,不能衝動,越是這時候越要謹慎,再忍忍再觀察一下,萬萬不能功虧一簣。」

  夏潯伏在草叢裡,耐心地觀察著遠處的路口,慢慢的,有村民經過了,夏潯沒有動。不知過了多久,又有有遊人經過了,還是沒有人現身盤問。夏潯開始蛇行著靠近繼續觀察。當確認無疑後他又從野草叢中轉移到了鎮子的另一個方向……

  從清晨一直捱到日上三竿,飢腸轆轆的夏潯終於確認,那些無處不在,卡死了所有通道的巡檢捕快、弓兵民壯們真的統統撤走了。夏潯強捺著心中的狂喜,悄悄地潛了回去。

  茗兒盤膝坐在地上,面前插著一截從筐上拆下來的籐條極有韌性的籐條已經掰直了,前端是制筐時被刀子斜削的斷口,很鋒利。這鋒利的刀一樣的籐條像日冕一樣插在鬆軟的泥土裡,太陽一點點爬起來籐條的影子漸漸移動著,縮短著快要看不見了。

  茗兒仍舊盤膝坐著,不言不動,靜靜地神情,好像一個悟透了生死的高僧,直到夏潯撥開草叢,鑽到她面前來。這世上,的確有太多的痛苦是比死亡更叫人畏懼和難以承受的,她不怕死,卻受不了那種連野草都恨不得塞進嘴裡去的飢餓感。

  「他們撤走了,我們有救了!」

  「真的?你沒騙我?」

  夏潯只一句話,得道高僧就還俗了,小薦兒從地上爬起來,兩眼放光,向他顫聲問道。

  她這時已經承受不了希望破滅的打擊了。

  「真的!」夏潯重重地點頭。

  茗兒一聲歡呼,猛地向他撲去,把猝不及防的夏潯一跤撲倒在草叢裡:「我們得救了,得救了……」

  茗兒歡喜地叫、忘情地叫,全然忘記了自己壓在他身上的姿勢有多暖昧。

  能有什麼曖昧呢,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食物,烹調得香噴噴的食物,她現在恨不得把身下的夏潯當成一頭煮爛了的牛,生吞活錄地嚥下去。

  夏潯也是一樣,懷裡抱著一個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兒,可他此刻寧願抱著的是一隻外形飽滿、體肥皮白、肉質細嫩、食之酥香的金陵板鴨。

  有時錢,人的慾望是很容易滿足的……

  傍晚,湖溪鎮上飄起了裊裊的炊煙。

  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挎著個皮囊,手裡提著個布口袋,興沖沖地走到院落前。

  三間的茅草土坯房,用籬笆在房前紮著一個小院兒,有幾隻雞正在地上奮力地刨著食物。

  「娘子,娘子……」

  還沒進院門兒,漢子就興沖沖地叫起來。

  「嚷什麼嚷,一回來就大呼小叫的。」

  一個繫著青花碎布圍初,打扮得十分俐落的小婦人從屋裡走出來,看模樣還挺俏麗的,她沒好氣地瞪了那男人一眼「斥道。

  那漢子把手中的布口袋一舉,得意洋洋地道:「娘子,你猜猜,這裡是什麼?」

  小婦人撇撇嘴道:「你能拿回什麼好東西?

  那漢子道:「這回你可猜錯了,娘子啊,為夫幫王秀才家做了兩套袍子,他沒那麼多現錢給咱,喏,就拿這條火腿抵帳了。快著些,去切盤肉,再弄點羅漢豆,炒一盤香噴噴的火腿炒豆,為夫去村東頭打一角酒來。」

  「什麼?拿火腿抵帳!你不過日子啦!寧可叫他欠著,那也是錢吶,你收火腿做什麼!」

  婦人大怒,用手指頭狠狠地在他額頭戳了一下。

  「這不是……」要論這火腿的價錢,咱還佔了便宜呢。

  」漢子不服氣地嘟囔著。

  「佔個屁的便宜,你就知道饞肉吃,你個沒出息的!」

  婦人說歸說,還是接過了丈夫做工的皮囊和那只盛著火腿的布口袋。那漢子這才美不游兒地道:「好娘子,炒香一點呀,為夫最愛吃你做的火腿炒豆了。」說著搓搓手,便興沖沖地向村頭兒去打酒了。

  「就知道吃,餓死鬼托生的!」

  婦人笑罵一聲,轉身回屋了。

  今天的晚飯多了一道火腿炒豆,就顯得豐富多了。兩口子放下飯桌,擺上酒菜,剛要動箸,院門口兒就有人喚道:「請問,家裡有人麼?」

  當然有人,農家吃飯,大門是暢開著的,兩口子就坐在堂屋裡,一眼就看見了,還能沒人?

  兩口子向門口一看,見是一個很俊俏的後生,帶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小姑娘眉目如畫,俊俏可人,再一看髮式,分明是個婦人髻,想來是已經成親了。

  那漢子提著筷子就走出來,上下打量著他們,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那男人歎了。氣,向他拱拱手,可憐巴巴地道:「這位大哥,小弟和娘子從和州來,到常州府走親訪友的,不幸路遇剪徑的歹人,我夫婦二人僥倖逃脫,卻錯過了宿頭,現在才趕到這處鎮子,鎮中既無客棧又無飯館兒,我夫婦二人飢腸轆轆、無處安歇,想求大哥行個方悔…」

  「這個……」

  漢子聽了猶豫起來,那俊俏後生一見,連忙道:「哦,大哥請放心,飯錢、住宿錢,我們都要給的,不瞞大哥,小弟把錢藏鞋殼子裡了,沒讓那歹徒發現。」

  漢子撓撓頭,有些為難地道:「這個……」官府有令,不許接待陌生路人,你們兩夫起…」

  「哦,我夫妻倆兒是有路引的,大哥請看,這裡寫著,從和州府到常州府,夫王小雙,妻趙靈兒……

  「快進來快進來,哎喲,瞧瞧你媳婦兒長得這叫一個俊,跟畫裡的人物似的。」

  後邊,那少婦迎了出來,慇勤地讓客,她又瞪了自己男人一眼,吼道:「你還杵在那兒幹什麼,夯貨!瞧瞧這對小夫妻,男才女貌,像是歹人嗎?出門在外多不容易,咋還能不給人家行個方便。」

  玉斥完了丈夫,那婦人又轉向這對小夫妻,笑臉盈盈地道:「家裡正好剛做好飯,不嫌棄就一塊兒吃。拙夫叫馬橋,嫂子我姓崔,我們兩口子都是匠戶,經常出門在外,知道出門在外的苦。前年吶,我們夫妻也遭過劫道兒的,不過那兩個賊笨得很,劫了我們做工的傢伙什兒去,卻不小心掉了一卷寶鈔,哈哈哈,我們因禍得福,發了個小財,只是我們的路引當時也被一塊兒搶走了,害得我們兩口子好幾天上不了路!」

  「嗯?」

  夏潯扭頭瞅瞅她的「拙夫。」再瞧瞧這位巧妻,依稀……似乎……好像有點眼熟。

  不會吧…,當初被自己和蘇穎劫走了路引的,就是他們兩口子?

  「來來來,快責下!」

  崔小嫣熱情地招呼他們,又對自己丈夫沒好氣地吼道:「你傻站著幹什麼,快打盆水去,請小哥兒和他的小娘子洗洗手啊!」

  一間斗室,一盞油燈,一床鋪蓋。

  吃了一頓飽飯的夏潯和徐茗兒坐在屋裡。這已經不是兩人離開茅山鎮後吃的第一頓飯了,所以倒也不致窮形惡相地嚇著了主人。

  雖然房屋簡陋,可靜謐中兩人卻覺得無比滿足。他們越往外走越是安全,雖然朝廷已經行文各州府,可是這兒緝捕的力度絕對不及京師腳下,那命令向外擴散,層層下達,離京師越遠,地方上越不重視,兩個人脫逃的希望越來越大了。

  兩個人都已洗去了裝扮,江南地方處處山水,山中無人處也盡可放心沐浴,一身清清爽爽,尤其是徐茗兒,恢復了本來容顏,更是明艷照人,哪怕是在多出美人兒的江南地方那也是出類拔萃的。靠著這副好面相,兩人這一路下來,還真沒遇到什麼刁難,借宿的農家對他們大多都是熱情招待。

  至於同處一室,兩人卻也不致再有什麼拘束感了,在山野間時,兩人就是相傍相依而眠的,這一路上以夫妻名義同行,更是雙宿雙棲,習慣成自然了。只不過,兩人一路都是提著小心,連睡覺都是睜著一隻眼,一直趕到這兒,到了湖溪鎮,一路再未遇到過抓捕,心裡這才算踏實下來。

  「睡吧!」

  夏潯依著老規矩,把被褥給她挪到一頭。茗兒上了床,卻沒有馬上睡,她趴在床上,見夏潯走去要吹熄了燈,便小聲道:「別吹燈,咱們說說話兒。

  夏潯扭頭看她興致勃勃地樣子不禁一笑,便依言走回來,在炕這頭躺下,長長地舒了。氣側著身對她道:「心裡踏實了吧?」

  「嗯!」

  茗兒托著香腮,甜甜地笑。她眨著眼睛想想,悠然歎道:「你說的濟南府的情形我真是不敢想像,那得餓成什麼樣子呀。人家才餓了兩天,就恨不得抓把野草來吃了。」

  「是啊!」

  夏潯又想起了那人間地獄般的三個月,神色凝重起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啊。那時候我雖然沒餓著,可是眼見著城中如同煉獄一般的恐怖景像,也常常做惡夢。你不知道,那街頭,活的、死的,就那麼挨著躺在那裡……」,

  茗兒變了顏色,忙把手掩著耳朵,連聲道:「別說,別說,我不敢聽,會做惡夢的。」

  夏潯一笑,悠然住口。

  茗兒放開耳朵,又托起下巴,出神地想了一會兒,說道:「那天早上,我真的餓得受不了啦,我就想著,如果真的還是走不掉,我才不要繼續受罪,我一定自盡,那也痛快一些。」

  「我知道,我走時就覺得你神情有異了,回來時又看見……」你這傻丫頭,怎麼可以那麼想,但有一線希望,都不該放棄的。就為了憎惡那個家,便寧可死了?我才是只要落到他們手裡,就生不如死的人,可是只要還有一點機會,我就絕不肯放棄。」

  茗兒撇撇小嘴,不信地道:「你也就是說說吧,那時候有多艱難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比我壯些,當然比我能忍,可要是當時再餓上你三天,你怎麼辦?恐怕你也要尋死了。」

  夏潯笑道:「我才不會,真把我餓極了,我就吃人!」

  「吃人?」

  茗兒嚇了一跳,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睜得更大了。

  夏潯道:「嗯,吃人!你讀過那麼多書,難道沒見裡邊說過,赤地千里的大荒之年,人們易子而食?」

  「當然看過,不過那時候看在眼裡,真的無法想家…也感受不到……」

  茗兒默然半晌,忽然把眼盯住了他。

  夏潯疑惑地道:「怎麼了?」

  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慢慢地瞇了起來:「吃人,嗯……」當時身邊可沒有旁人,你打算吃誰呀?」

  夏潯的目光下意識地在她身上逡巡了一下,老天爺,小姑娘躺在哪兒,衣裳齊整,可是竟然有種山水跌宕起伏的味道了。

  夏潯又想起了她擔在自己腿上為她揉搓淤腫處時感覺到的大腿的結實和彈性,隨口笑道:「吃你呀,要是真餓極了,我就切你一條大腿下來,吃掉!」

  「吃我……」一條腿,夠吃麼?」

  幾乎是下意識的,茗兒便說出了一句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會說出來的話,一句話出口,她的雙腿便攸地一下絞緊了,只覺週身發燙,臉上好像要起了火。

  夏潯的心弦也是怦然一跳,他的目光定在茗兒的臉上,茗兒滿面紅暈,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

  地……她什麼意思,這是她的情話麼?

  夏潯的心好像停跳了一剎,然後急促地跳起來。

  天下間最動人的話是什麼話?

  是情話!

  天下間最最動人的話是什麼話?

  是小淑女講情話。

  夏潯突然發現,眼前的女孩兒青澀中透著嬌艷,她生命中的那輪明月已經漸漸圓了,高懸在夜空中,晶瑩絢亮,褪去了稚純的她,更加透明純淨,已然開始綻放了一地清輝。

  當初北國冰天雪之中,所見到的那個童稚可愛,穿著一身毛茸茸的白,好像一隻可愛的兔寶寶似的黃毛小丫頭,長大了……

  夏潯沒敢接話,他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夏潯的沉默和無措,似乎給了說出這句話後,便一下子嚇得有些想要找條地縫鑽進去的小茗兒勇氣倍增起來,她突然翻身起來,移動著雙手雙膝,輕輕地向夏潯爬過來,就像一隻覓食的小貓兒,動作優雅輕盈,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誘惑。

  夏潯傻了,眼睜睜地看著她紅著臉、壯著膽、兩眼亮晶晶地向自己逼近,就像一隻逃生經驗本來很豐富的老鼠,卻被一隻頭一次學會自己覓食的小貓兒逼在死角。

  逼近過來的小貓兒蛑中滿是興奮、期待,以及饒有興味的意味,還有一絲欲退還進的膽怯。

  而他,卻被這只躡著雙足輕盈地向他逼近的小貓兒給嚇傻了,這隻小貓兒也許沒有捕獵的經驗,可她的好奇和興趣,明顯比一隻經驗老道的老貓更加危險。

  茗兒爬到了他的面前,跪坐下來,濕潤的雙瞳凝視著不知所措的他,輕輕伸出了雙手,就像她在茅山腳下掬起泉水給他濯洗傷口般輕柔,嫻靜地掬起他的臉頰,用柔柔的嗓音夢幻般暱喃道:「叔叔,你知道麼?」

  「哦?」

  「我喜歡你,好喜歡你,好好喜歡你!」

  夏潯呆了,呆了很久很久,才深情地回答了一句:「別扯了,睡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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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如果要總結一下錦衣衛總旗官蕭千月蕭大人這幾天來緝捕朝廷欽犯楊旭及其餘黨的種種作為,茅山鎮巡檢官熊珌大人只有五個字奉上:「盲人騎瞎馬!」

  蕭大人很威風,搞得聲勢很浩大。在京城裡,朝廷已允許他們支配應天府和五城兵馬的人力,在地方上,也允許他們支配地方官府的執法力量,所以他楫拿朝廷欽犯力度很大,一路所過之處彷彿刮過了一陣龍捲風,搞得到處都是雞飛狗跳。

  熊巡檢欲哭無淚,他很想告訴這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賊,不是這麼抓滴!」

  可他不敢,跟著蕭千月疲於奔命地忙活了幾天,熊巡檢的心思也死了,跟著扯淡吧!反正人是你們要抓的,關我們鳥事!

  而蕭千月迄今沒有抓到楊旭,大人那邊也沒有傳來抓到楊旭的消息,這讓他他很開心,是的,很開心。

  他也不知道楊旭現在在哪能兒,他只希望,楊旭真的逃到東邊來了,而自己的作為能為他爭得一線生機,希望他楊旭楊大人大難不死,不要辜負自己的期望,一定要逃出去!

  很難理解麼?

  其實一點也不難理解,如果我們用「她」來代替「他。」蕭千月的心思便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她,不希望楊旭死!

  楊旭是朝廷欽犯,是羅大人最希望抓到的人,可那又怎麼樣。楊旭死了會影響朝廷大局麼?會左右戰場勝負麼?顯然不能,能起到這個作用的,當今世上只有皇帝陛下和燕王殿下。

  可是楊旭活著會怎麼樣?那用處就大了。

  她的心思很細膩,很敏感,劉玉玨對楊旭的特殊感情,她很早就發覺了。

  當初楊旭還在錦衣衛衙門的時候,劉玉玨就對楊旭很傾慕、很依賴,劉玉玨的雙眸經常不由自主地追隨著楊旭的身影,她能從劉玉玨眼中讀懂那種味道,她知道那種目光意味著什麼。

  可是,劉玉玨最終卻成了大人的人,成了大人最心愛的人。

  很久以前,她才是大人最心愛的人,當大人喜歡了她,為此冷落了張十三的時候,她很開心,可她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她也落得了同樣的下場。

  楊旭來了,大人很欣賞他,一開始她的心裡也不大舒服,她只希望大人的心思全放在她的身上,但她很快發現,大人欣賞的只是楊旭的能力,所以她不在乎了,而且她很高興能有一個真正有才能的人來幫助她的男人,她的男人志向遠大,卻壯志難伸,獨自支撐著這麼大的一個攤子,真的很累。

  可是沒想到,楊旭去了一趟,竟然又帶來一個人,劉玉玨!

  那個該死的**!

  大人對劉玉玨的寵愛顯然是異乎尋常的,哪怕明知劉玉玨真正喜歡的人是楊旭,依然寵著、慣著,甚至為了劉玉玨把她趕走。

  幸好,她注意到,劉玉玨真心喜歡的人依舊是楊旭,而大人對此也並非全無芥蒂。

  如果楊旭死了,會怎麼樣?

  她知道劉玉玨是個性格很軟弱的人,知道了楊旭的死訊後,劉玉玨,也許會很傷心,可是時間久了呢,焉知劉玉玨不會死了心,徹底投入羅大人的懷抱?如果那樣,她哪裡還有一絲機會。

  既然楊旭死掉與國無益,楊旭活著卻與己有利,那麼,楊旭必須活著。唯有楊旭活著,劉玉玨的心才不可能完全放在大人心上,她才有機會重新獲得大人的愛,全部的愛!

  所以,她楫捕欽犯的手段變得「簡單粗暴」起來,她帶著一大幫人招搖過市,這樣的舉動與其說是抓賊,還不如說是給楊旭送信兒,她真心的希望楊旭能逃出去。

  夏潯絕不會想到,在他使盡了渾身解數,終要功虧一簣之際,救他的不是本事、不是天意、不是運氣,而是…愛情的力量。

  有個男人吃醋了……。

  很有責任感的熊珌快被這個「笨蛋」折磨瘋掉的時候了,錦衣衛衙門突然傳來了一道指令,蕭千月看到那道指令以後,立即扔下楫匪大業,馬不停蹄地趕回金陵去了。

  熊珌鬆了。氣,他又重新回到了茅山鎮。

  以前,他對上頭的人,對那些以他的職位來說,遙不可及無緣觸摸的京城的高官,總是懷著一種敬畏的心情,現在不會了,因為他忽然發現,蠢人無處不在,並不是身居上位者,就一定精明能幹的。

  夏潯帶著茗兒又上路了。

  夏潯並不知道錦衣衛緊急回京的消息,在他看來,還是逃得越遠越好,他最終的目的當然是返回燕王陣營,如今已經走到這一步,他唯一的選擇只有海路,所以一路向東而行。

  路上,茗兒小丫頭嘟著小嘴不說話,那小嘴上撅得都能掛上一個油瓶兒了,無論夏潯怎麼故意逗她、哄她,她就是不說話。

  於是,夏潯又開始給她講笑話,結果小丫頭很認真地告訴他:「你再逗我笑,我就哭給你看!」

  話很孩子氣,態度卻很認真,如果講笑話真的講到讓人家淚流滿面,那還不如買塊豆腐一頭碰死算了,所以夏潯馬上閉緊了嘴巴,兩個人就這麼悶著頭兒趕路。

  茗兒很委曲,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男人,情竇初開的她,這還是第一次

  她頭一次喜歡了一個男人,從來不知愛情滋味的她,頭一回體味到心裡被一種暖暖的、甜甜的東西填滿了的感覺,太奇妙了,只要想到他,就有一種難言的甜蜜感充溢心頭,只要偷偷看他一眼,就會耳熱心跳、滿心歡喜,這就是愛情麼?

  這感覺來得是那麼快,完全沒有預兆,忽然就讓她開了心竅。

  沒有人知道她認真地對夏潯表白時,心裡頭是多麼害羞多麼害怕,可是……」那個臭傢伙,就用那麼一句淡淡的話把她打發掉了。

  「別扯了,睡覺去!」

  這也太打擊人了!那個臭傢伙的口吻,分明就是聽見小孩子異想天開時,一種好笑的敷衍。小郡主隆而重之的示愛之舉,就這麼被夏潯揮一揮手,輕描淡寫的結束了。

  茗兒憤憤難平:「憑什麼呀,充什麼大輩兒呀!」

  夏潯除了一絲點小感動,完全是抱著一種好笑的心態,看這小丫頭生悶氣的。

  不可諱言,當她貓兒似的爬過來時,用那麼認真的語氣,用一雙星光般璀璨的眸子深情地凝視著他時,他的心也為之悸動了一下。這個女孩兒別透的像水晶,高貴的像鳳凰,這樣一個純潔嬌俏的高貴少女,靜室之中,跪坐在你的面前,深情款款地向你吐露愛意,那滋味兒…

  不過他很快就清醒過來。

  當茗兒眼裡噙著委曲的淚水,氣鼓鼓地問他「為什麼時。」他的回答是:「我明白,你驟逢大變,心中淒苦,很想找個人依賴,這就像溺水的人,總想抓住點什麼憑依。而且,這一路逃亡,眼見我浴血廝殺,非常辛苦,你覺得拖累了我,你這是因為感激和歉疚,不是真的喜歡了一個人,只是一時意氣,終身大事可輕率不得。」

  夏潯就這麼把茗兒打發了回去。

  茗兒的愛,未必沒有感激和歉疚的成份,但是任何一種感情,總有一種誘因,有誘因未必就不能發展成真感情,誰規定愛情必須是一見鍾情,打第一眼瞅見,想親近想接觸的目的就必須是為了配偶。不過,茗兒的身份實在是讓夏潯退避三這。。。。。。郡主不是公主,如果她的男人罩得住,當然也可以納妾,不過家裡還擺著兩房平妻那就有點過了。眼前這位郡主更遠非一般的郡主可比,不久的將來,她會有一位皇后姐姐、兩位王妃姐姐、一個國公哥哥、一個國公侄兒,那是比金枝玉葉的公主還要高貴的存在。

  打人家小郡主主意?他惹得起嘛!

  炕那頭,小丫頭翻來覆去的半宿沒睡覺。

  夏潯這邊呢?

  「唉,好好的不睡覺,你撩扯我幹嗎?你害得我心猿意馬的……,叔叔睡不著啊…」

  一路東去,茗兒怒氣漸去,再問起他時,夏潯總是用同樣的一句話來回答她:「你還小,不知情為何物。這種想法不過是一時糊塗罷了,等到風平浪靜了,你仍然是你的郡主,高高在上的郡主,到那時,你自然就會忘了我的。」

  如是者幾日,小姑娘不再問了,她也不再生氣了,一開始,她只是露出一點微笑的模樣來,漸漸的,她又像往常一樣活潑開朗起來,好像渾忘了那晚對夏潯的表白。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小孩兒沒常性,我沒答應就對了,要不就算不掉腦袋,這臉也丟大了!」

  夏潛酸溜溜的想著,怎麼覺得挺失落呢?

  男人嘛,有時候也是口是心非的。

  夏潯一路向東的時候,南京城裡已亂作一團。

  原來,燕王所部多是北軍,不擅水戰,且無戰船,他又擔心長驅直入會被南軍截斷去路,所以已打算再度回師北平了,可他的兵馬還未調動,紀綱便風塵僕僕地衝進了他的中軍大帳,甚至來不及向他行禮拜見,便說出了那個天大的秘密:南軍外實而內虛,金陵城守軍最多不過十萬人馬了。

  燕王聞言大喜,當機立斷拔營南進。

  既然外實而內虛,這硬仗自然就體現在要打破南軍堅硬的外殼,淮河、長江各處的守軍不算在內,淮河沿岸上,僅盛庸手中就有十餘萬兵馬,淮安城裡更有駙馬梅殷的四十萬大軍,那其中有二十萬是禁軍的精銳部隊,前番徐輝祖就憑這二十萬禁軍精銳中的十萬人馬,便在靈壁與他對峙僵持了許久,險些逼得他回返北平」

  朱棣手中此刻僅有十五萬兵馬,而且是在連番作戰之後,兵士疲乏已極,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機會千載難逢,極為珍惜有限兵力的朱棣是不會考慮這樣硬碰硬的。他預料到接下來的幾仗必定艱辛之極,想要突破南京外圍防線必有一番苦戰、惡戰、血戰,所以出發之前對全軍做了一次全面的動員,為將士們鼓勁。

  結果打一路下來,朱棣發現,他是白擔心了。

  朱允炆繼位四年來一連串不切實際的政策、一邊串抑武揚文的措旗,在此時惡果盡現。

  朱棣在淮上擊敗了盛庸的兵馬之後,隨即兵發盱眙。朱棣的軍隊從來沒有打得離南京這麼近,兵過淮河,這是一道心理防線,本就不願死保建父帝的守軍原本只是在態度上同情燕王、傾向燕王,這道心理防線一被擊破,發酵已久的心理天平便徹底倒向朱棣了。

  盱眙守軍開城投降了,朱棣大喜,都來不及收編人馬,直接讓盱眙守軍打著原來的旗號就跟著他繼續南下了,朱棣兵至泗州,泗州守軍也是不落人後,一箭未發,獻城投降。

  朱棣馬不停蹄再奔揚州,揚州監軍監察御使王彬本來還想抵抗一下,結果揚州守將包括他的兄弟王禮在內,一齊動手把他捆了,獻與朱棣面前。

  一連串的投降起了示範作用,朱棣就像從厄爾巴島上逃回來的拿破侖,一路行去不發一箭一矢,高郵、通州、泰州、江州紛紛易幟歸降,其中甚至還有朱棣兵馬未到,便自己搶先趕來聯繫投降事宜的。

  一直打到儀真,這裡的守軍才像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奈何將有戰意,兵無戰心,也是小戰即克,朱棣戰前做了最艱苦的戰鬥準備,結果卻是幾乎兵不血刃,便殺到了長江北岸。

  朱允炆在南京城裡聞訊大驚,立即頒詔,命黃子澄、齊泰、御史練子寧、侍郎黃觀、修撰王叔英等各路在外徵兵的人馬立即回保南京,尤其是駐紮淮安的駙馬梅殷,他手上有四十萬大軍,如果能及時返回,南京之圍立解,就算梅殷不善戰,只要率軍橫在前面,各地勤王兵馬也會陸續趕到,所以特意對梅殷下了急詔中的急詔。

  這時候就可以看出朱棣和朱允炆用人的不同之處了,朱棣領兵打仗,用的皆是武人,父臣們盡都留守北平、保定等地治理政務。而朱允炆連派赴各地募兵練兵的將領全都是父臣,以上這些人中除了一個齊泰是文臣出身的兵鄣尚書,其他人毫無例外,統統都是父官。

  士為知己者死,朱允坡如此重用文官,文官們自然要為之效忠,以上這些出去募兵的文臣一時還來不及趕回,不曾接到詔書卻已知道燕軍兵臨長江的蘇州知府姚善、寧波知府王碘、徽州知府陳彥回、樂平知縣張彥方等各路文官們,便已不約而同,紛紛帶領本府轄下的衛所官兵與民壯們趕赴南京來勤王了。

  這時候,夏潯和徐茗兒已經到了浙東像山,大海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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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口水戰

  長江南岸,一艘大艦鼓帳向北岸駛來,船頭站著一個銀綾玉襖宮裝打扮的婦人,這婦人五旬上下,一身的貴氣,只是神情間微微有些侷促緊張。

  她是慶城郡主,朱元璋堂兄的四女兒,年紀比朱棣大一些,朱棣在京的時候和四姐家關係一向不錯,眼見燕王大軍已到北岸,一旦籌措齊了船隻就要過江,而各路勤王之師還未趕到,朱允炆便依方孝孺所言,請他四姑出面議和,以緩敵軍。

  慶城郡主只是個婦道人家,朱元璋還未得天下時,她便已經是個成年的大姑娘了,所以沒有讀書識字的機會,雖然貴為郡主,其實不過是個質樸本份的農家女,這軍國大事……

  「不怕不怕,皇上說了,這事兒不過是親叔侄間的一點糾紛,讓我去找小四兒給他說和說和,一家人過日子嘛,哪有舌頭不碰牙的,到底是骨肉至親,小四兒再委曲,現然都帶兵打到這兒了,這口氣也該出了,我好好勸勸讓他回北平家,一家人還是和和樂樂的,那該多好。」

  慶城郡主想到這兒,腦筋便活絡起來,開始盤算看見了她的四弟該怎麼嘮嗑。

  京城裡,金鑾殿上朱允炆焦灼地道:「梅殷呢?他擁兵四十萬,與燕逆近在咫尺,是朕最大的依重,怎麼迄今不見動作?」

  方孝孺道:「梅駙馬想是還不知燕逆兵至長江,所以……」

  「胡說!」

  朱允恢勃然大怒:「朕叫他去淮上是看風景的嗎?朕給他四十萬大軍,不就是為了阻擋燕軍南下嗎?難道他擁兵四十萬之眾,整日就縮在軍營裡面,外事一概不知嗎?蘇州知府、寧波知府、徽州知府、樂平知縣等各路忠臣都紛紛率兵趕來勤王了,燕王南下時十餘萬大軍就從淮安城下經過,他會不知道?」

  情急之下,朱允恢也顧不得一向對方孝孺的禮遇了,斥罵了他一句胡說,還沒發覺自己的語氣與往常大相逕庭。

  方孝孺訥訥地道:「又或許,梅駙馬擔心為敵所趁,故而想據城堅守。」

  打了四年仗,白癡也會明白一點軍事上的道理,朱允炆再蠢也無法接受這樣幼稚的理由了,他怒不可遏地道:「他要固守什麼?朕若是沒了,朕的江山若是沒了,他固守淮安還有什麼用?燕逆已經越過淮安兵至長江了,他擁軍四十萬,難道一個探馬都沒有?這麼多軍隊的調動,無數的難民奔逃,連蘇州、寧波、徽州、樂平的勤王之師都聞訊趕到京城來了,他還在淮安什麼都不知道?他是個死人嗎!」

  朱允炆的臉頰突然抽搐了一下,緊張地抓住方孝孺的手,有些神經質地問道:「希直先生,是不起…是不是梅殷也投降了?」

  方孝孺趕緊道:「梅駙馬是顧命忠臣,豈會有負皇上呢,皇上勿須擔憂,或許……梅駙馬此時已然揮軍直取燕軍後路了,皇上不要著急。」方孝孺說著向朱允炆連使眼色。

  朱允炆先是一怔,隨即醒悟過來:「不錯,不管梅殷是因為什麼按兵不動,此時萬萬不可提起。父武百官已人心惶惶,梅殷的四十萬精兵是對抗燕王的關鍵,燕王越過誰安兵臨長江,如果梅殷揮軍四十萬傾城而出,自他身後猛攻,不但能解南京之圍,說不定這種硬碰硬的對抗,還能把背水一戰的燕軍全部殲滅,這可是南京城的希望所在,不能自亂軍心。」

  朱允恢默默地鬆開手,掃視了眾父武一眼,振聲道:「不錯,北軍多騎卒,來去如風,迅捷如電。梅駙馬想來還不知道北軍已兵至長江,朕再發聖旨,令梅駙馬接旨後立刻出兵,取敵後路,牽制北軍南下,山東鐵鉉等已發勤王之師去斷敵退路了,只要咱們以議和之法再拖延幾日,各路勤王之師一到,金陵之圍必解!」

  燕軍大營裡,慶城郡主見到了朱棣。自打從洪武十三年朱棣就藩北平之後,兩人就沒再見過面,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當初的英武少年郎已經變成了一個中年人,自己也從一個風韻猶存的少婦變成了一個發了福的老嫗,老了啊。

  尤其是朱棣,這幾年中風餐露宿,有時幾天身不解甲,幾年來大小戰陣無數,以致滿面風霜,正當壯年兩鬢卻已斑白,看著叫人難受。

  「小,四兒!」

  慶城郡主心軟,一聲小四兒喊出來,眼淚就下來了。朱棣見到幼年時常常牽著手領他上街玩的四姐,也不禁有些動情,連忙上前抓住慶城郡主的手,感傷地道:「四姐姐,你可老了啊。」

  「是啊是啊,當年的上四兒,如命…也生了白髮,我們……都老了啊。」姐弟執手相望,不勝唏噓。

  朱棣把慶城郡主讓進大帳,設宴款待,一番家長裡短之後,慶城郡主才把話題繞到正事上,她先用骨肉至親的一番話老生常談了一番,這才說道:「小四兒啊,這都是咱們朱家的家務事,用得著動刀動槍的麼?不管咋說,皇上是你的親侄兒,你這當叔叔的得讓著他點不是?」

  朱棣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一定打過長江去,長江不易過,朝廷還有水師,而他的北軍恰恰不擅水戰。在他身後,擁兵四十萬的駙馬梅殷也不知出於何種考慮,似乎不知道他已兵臨長江似的,一直按兵不動,可是如果梅殷突然出兵,以四十萬之眾逼迫而來,他的騎兵在這江南水鄉又無法縱情馳騁,迂迴空間有限,硬碰硬的打下來難保不吃虧。

  更後邊,被他甩脫的何福、以及濟南的鐵鉉也正在調兵遣將,一旦被他們切斷後路,斷了給養,後果更是不堪設想,所以他清楚,自己在此不能久留,如果不能速取金陵,最終的結果還是要盡快回返北平,他知道四姐此來必是受了朝廷所派,圖謀「議和。」實則緩兵,故而也早有了一番考慮。

  慶城郡主一說完,朱棣便正容道:「四姐姐,俺父皇陵土未干,俺兄弟們便頻遭殘滅,害人之狠心,還有甚於此的麼?不錯,這是咱朱家的家務事,可這家務事,卻是被外人一番蠱惑,搞得血淋淋啊!皇上聽信讒臣之言,對骨肉至親心如鐵石,弟弟今日到了這一步,難道是心甘情願的麼?」

  說到這裡,他的目中已溢出淚來,慶城郡主想起湘王朱柏一家自龘焚,代王、齊王、周王都威了囚犯,一時便說不出話來。說起來,她只是一個質樸厚道的村婦罷了,若是講理,哪裡是朱棣對手,只得囁嚅地道:「可是……他畢竟是皇上啊,皇上已經下了,罪己詔」你這做叔叔的還能把他怎麼樣?小四兒啊,姐姐來的時候,皇上說了,只要你肯退兵,不再打下去,皇上願與你劃江而治,半分江山……」

  朱棣馬上打斷了慶城郡主的話:「姐姐!這江山,是俺父皇一手打下的基業,做子孫的,豈能做敗家子兒,先把祖宗的家產分個精光?大明一分為二,何等荒唐!弟弟不要這半壁江山!只想取那朝中奸佞的首級!」

  慶城郡主為難地道:「小四兒…」

  朱棣緩了。氣,說道:「四姐啊,你想想,弟弟受皇考所封藩地,不過北平一城之地,尚且成為皇上眼中之釘,割地一半,皇上真有這般誠意嗎?弟弟起兵之日,曾告示天下,靖難起兵,只為清君側,誅奸佞,奠宗社、安天下,不在於寸土寸地。皇上要臣罷兵,只須誅殺奸佞,臣必謁孝陵、朝天子,祗奉藩輔,不復他望。奸臣不除,俺絕不還兵北平,這是皇上的緩兵之計,瞞得了姐姐你,可瞞不了朱棣俺!」

  慶城郡主被他一番話說的目瞪口呆,根本不知該如何應對,想了想只好說道:「那……四弟你想誅殺哪些奸佞?」

  朱棣往袖中一摸,取出一本札子來,往慶城郡主面前一推,凜然道:「臣弟這裡,列有當朝奸佞二十九人!」

  慶城郡主吃了一驚道:「這麼多?」

  朱棣道:「首惡三人,方孝孺、黃子澄、齊泰。我大明宗親自相殘殺、四年大戰無數死傷將士軍民,全因這三人調撥離間、是為罪魁禍首,這三人必須死!其餘二十六人,若肯俯首認罪,卻也不必一定殺了。」

  慶城郡主鬆了。氣,心道:「才殺三個,總比丟了半壁江山好。小四兒既然都公開這麼說了,皇上只要殺了那三個挑撥我一家人自相殘殺的混帳行子,小四兒總不好再不依不饒了。」

  朱允炆在朝中翹首期盼著,他開出劃江而治的條件,這是丟給朱棣一個難題,朱棣要是答應,便坐實了他的篡逆罪名,什麼靖難清君側,全都成了大笑話,諒他也不敢答應,可是如此優厚的條件,朱棣又不可能不動心,畢竟能否打下南京還在兩可之間,可這劃江治卻是唾手可得的,只要他猶豫那麼幾天,自己的援軍就到了。

  不想慶城郡主回來,卻給他帶回一份名單,上列大臣二十九人,除了方孝孺、黃子澄、齊泰,還有景清、練子寧、黃觀等人也赫然在內,個個都是主張削藩的大臣。朱棣沒答應他的條件,卻反將了他一軍,這份「戰犯」名單一公佈,立即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名列「奸臣榜」的官員個個激忿異常,未曾入榜的官員莫不鬆了。氣,而李景隆、茹常等主和派官員趁機鼓噪起來,要求皇上誅殺三奸,以謝燕王。

  中間派的許多大臣到了這一步,也不禁憤懣莫名,就在四年前,誰會想到燕王有今日,燕王今日威風,是誰給他的?以朝廷萬里江山、百萬雄兵,對付一個八百人起家的藩王,打來打去打到今天這種地步,那名列燕王戰犯榜首的三奸縱然不是奸佞,難道不是庸臣?

  一時間,他們也紛紛上書彈劾起來,他們倒沒有要求皇帝誅殺方孝孺、黃子澄和齊泰,卻也提出此三人庸碌誤國,應當削職為民,永不敘用,如此,或可息燕王之怒。

  方孝孺眼見群情洶洶,眾口一詞,不由惱羞成怒,立即厲聲叱喝起來,這位大儒難得發怒,偶一發怒鬚髮飛揚,唾沫飛場,情狀卻也駭人,眾大臣一時竟不敢再言語。

  不料眾文武剛剛靜下來,忽有一人挺身而出,憤然斥道:「朝堂之上,本來就是百官議政言事的所在,國家已到這般地步,還不能容納敢於直言的人嗎?」

  方孝孺怒目望去,一眼看清來人,不由愕然瞪大了眼睛。

  練子寧!竟是星夜兼程,剛剛回京的練子寧,同列奸佞榜,他居然也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面。練子寧是削藩少壯派,他也堅持削藩政策,但是對方黃之流的能力實在是深惡痛絕,眼見方孝孺還在擺他的大儒派頭,練子寧終於忍不住站了出來。

  方孝孺頓時如五雷轟頂,他的心理防線也被擊潰了,環顧四周,只覺看到的每一雙眼睛都充滿了仇視和輕蔑,李景隆彈了彈指甲,很無聊地道:「希直先生口口聲聲大義、天下、皇上!景帝削藩時,七王逼宮,天下岌岌可危,晁錯主動求死以安諸王,終於為景帝贏得了時間,希直先生既以天下為己任,怎麼不以一死來堵燕王之口呢?燕王開出了這樣的條件,只要你們死了,燕王沒了借口,又豈敢失信於天下!」

  方孝孺臉色脹紅如雞血,怒聲喝道:「方孝孺何惜此身,可為臣者,豈能陷皇上於不義!」

  「呸!」李景隆撇著嘴回了他一個宇。

  「好了好了,眾卿不要吵了。眼下,燕王拒絕了朕議和的條件,眾卿家以為,眼下該如何是好?」朱允炆眼見自己人先吵個不可開交,只好出來打圓場。

  李景隆立即道:「請誅三奸!」

  方孝孺道:「一道長江,可當十萬雄兵,江北船隻早已遣人盡數燒燬,北兵再如何勇武,還能飛渡天塹不成?況且天氣蒸熱,易染瘟疾,只要我們堅守長江,不出十日,燕逆必然退卻。若他敢以竹伐小舟悍然渡江,在我朝廷水師面前,徒然送死而已,有何可懼!」

  朱允恢遲疑道:「然則,可派何人為將,領水師拒敵於長江之上呢?」

  兵部侍郎廖平出班奏道:「陛下,都督陳暄,原領便是水師兵馬,京營水師俱是他的舊部,值此危急時刻,唯有陳暄領水師出戰,方可抵敵燕逆的氣焰!」

  方孝孺聽了不覺有些猶豫,陳暄是徐增壽舊部,原先就因為擔心他轉彎抹腳地與燕王有關係才削了他的軍職,讓他領軍……。不過,這四年來,他施政也罷、薦人也罷,幾乎是次次出錯,那點自信心早就損失殆盡了。水師自有水師的打法,換個不習水戰的將領軍肯定是不行的,陳暄是兵部侍郎舉薦的,應該差不了,自己手中沒有合適的人選,如果再次舉薦失當,那可真的是眾怒難犯了。

  想到這裡,方孝孺沉默不語。

  朱允炆見方孝孺沒有反對,便頷首道:「好,馬上傳旨,讓陳暄領水師,列陣長江,北拒燕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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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趁火打劫

  「快走!」

  夏潯拉住茗兒的小手,拚命地奔跑著,可惜海灘上沙土鬆軟,後邊幾個倭人赤著雙腳,因為身子矮小,所以連縱帶竄的,彷彿青蛙一般,速度卻極快捷,兩人穿著靴子可就跑不快了,尤其是茗兒小丫頭,終究不擅長跑。

  一個倭人手舉長刀興沖沖地追上來,嘴裡嘰哩呱啦也不知喊些什麼,估計翻譯成漢語就是「花姑娘,大大滴漂亮,一類的話兒。

  夏潯眼見那倭人越追越急,突然一堆茗兒的後背,把她送出三尺,身子往下一伏,一個旋身,兩手沙土便揚了出去。

  那正饞涎欲滴地緊盯著茗兒的倭人見夏潯一身尋常百姓衣服,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這些百姓見了他們只有逃命的份兒,還沒見過幾個敢憤起反抗的,所以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花姑娘身上了,結果一蓬沙土劈面撒來,眼睛迷了,嘴巴裡也灌進了一把沙子。

  那倭人氣得哇哇大叫,手中一把日本刀舞得風車一般,還沒等他眨動雙眼恢復視線,後腰便被狠狠跺了一腳,雖然他底盤很穩,可這一腳力氣極大,還是被一腳跺倒,身子剛一挨沙地,還沒等他爬起來,脖子上又挨了一腳,這一腳跺得狠,「哢嚓,一聲竟把他的脖子踩斷了,整個人都陷進沙地。

  夏潯拾起那口日本刀,在手中拈了拈,質地當真不錯,看來這個倭人在倭國至少原本是有些地位的。一刀在手,他的膽子就大了,站起了身子,向海灘上望去。

  他也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背,好不容易到了海邊,鬼鬼祟祟的想要尋個船家送他出海,可是轉悠來轉悠去,發現海邊有大量的船隻,卻沒有一個人,夏潯正驚訝間,忽見一隊官兵飛快地奔來,士兵簇擁著一員將官,這將官騎著一匹駿馬,手中提著一口大刀,殺氣騰騰。

  夏潯見狀大吃一驚,只道自己的行蹤洩露,連忙帶著茗兒藏到一片野草叢中。這個地方的地形,是一個內凹的海灣,灣中停泊著許多船隻,因為岸邊延伸向一片小山,所以小樹野草、泥沼處處,也還易於隱身,這也是夏潯機警,有意挑這麼一片海灘尋找出海的船隻,一旦被公人發覺,易於脫身。

  夏潯和茗兒藏到草叢中,就見那隊官兵到了海邊二話不說,便去縱火焚燒船隻,不禁大為驚訝:「官兵不是為我而來?」

  那些官兵四散開來,分頭引燃大小船隻,正在忙碌著,便有一群海盜大呼小叫地從岸上撲過來,官兵見狀,便放棄燒船,上岸與他們廝殺起來,夏潯發覺這些海盜衣著、髮型、身高,極像是東瀛倭人,再聽他們大呼小叫的語言,果然判斷無誤,不禁更為驚愕。

  倭寇該從海上來才對,怎麼官兵先趕到海邊燒船,緊接著倭寇從他們背後出現,也是從陸地方向來,這是怎麼回事兒?緊接著,你追我殺的倭寇發現了藏在草叢中的夏潯和茗兒,一見這小姑娘嬌俏可愛,幾個發現他們的倭寇色心大動,便追了過來。夏潯已經殺了一個人,還不知道這兒倒底發生了什麼事。

  另幾個追上來的倭寇一見這個漢人百姓殺了他們的人,登時凶性大發,暫且放棄了那個花姑娘,齊齊向夏潯合圍過來,夏潯既然動了手,本也沒打算就此一走了之,他把手中長刀一揮,重量也還適手,便大喝一聲,一招「力劈華山」向靠得最近的一個倭寇劈去。

  那倭寇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這人腰、臂、刀配合得如此協調,這一刀下來虎虎生威,比起他們那裡第一流的劍客也不遑稍讓,急忙使刀去迎,夏潯身隨刀轉,刀光一閃,已變劈為掃,「噗,地一聲,便把面前這只「青蛙,攔腰砍成了兩半,腸子內臟灑了一地,鮮血飛濺,慘不忍睹。

  茗兒見了一聲驚呼,俏臉發白,幾乎吐出來。

  一個倭寇怔了怔,沒有馬上衝上來動手,而是用日本話對他說了幾句什麼,夏潯怔道:「你說什麼?」

  他這才注意到,眼前這個倭寇衣著穿戴不像普通的倭人,腳上也難得地穿了鞋子。夏潯與日本國使節打過交道,看他的髮型、打扮,尤其是那漆黑的牙齒,似乎是個貴族,不由得心中一動。

  他再一掃視周圍幾個倭寇,因為這人一問話,便立即停止了進攻,雖然因為同伴的死,他們個個氣憤莫名,態度卻異常恭謹,舉止進退之間,也有些紀律,心中不由得一動:「他們真的只是普通的倭寇麼?還是……易軍為匪?」

  夏潯可沒忘記,日本國使節歸程中,曾被雙嶼島海盜戲辱過,最後剝得赤條條的,又把他們的船搶個精光,才趕他們走。

  那倭寇也有些奇怪,又改用漢話道:「你的,明國人?日本人?」

  「老子當然是明國人!」

  夏潯這才明白他問什麼,長笑一聲,手中長刀再度揚起。

  夏潯的刀法是跟胡九六學的,胡九六的刀法就是極具實戰威力的古刀法,而且夏潯還曾經見識過馮西輝的雙手刀法,日本刀法大量借鑒了中堊國古刀法,其實就是雙手刀法的一種體現,現在夏潯用的刀是日本刀,自然而然地便融合了馮西輝和胡九六的刀法特點,以雙手使刀,運氣使力的法門與日本刀法極為相似。

  他用的本就是日本刀法的祖宗,結果被那日本人把他當成了日本人,在他看來,中原可不該有人把他們的日本刀運用得如此嫻熟。眼見夏潯自承是明國人,那個倭寇大怒,立即舉刀迎來,其他幾個倭寇也不怠慢,同伴的死亡沒有令他們畏懼,反而激起了他們的敵愾之心。

  夏潯雙手持刀,糊里糊塗的便跟幾個倭寇大戰起來……

  夏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幾個倭寇解決掉,那個疑似日本貴族的倭寇被他殺掉之後,周圍的幾個倭寇都像死了親爹似的嚎叫起來,一個個不要命地向他猛撲,大有以命換命的架勢,夏潯更加斷定,這個倭寇身份不簡單,尤其是奪了他的那柄刀後,此人的刀比方纔那柄刀還好,有兩個倭寇就是被他連人帶刀劈成兩截的,使得這樣好刀的,又豈能是一個窮困潦倒的海盜。

  夏潯心中暗暗存疑,如果有機會,他會查清這件事的。

  ※※※※※※※※※※※※※※※※※※※※※※※※※※※

  海灘上的明軍將士人數上較之這些倭寇要少了許多,由於分頭燒燬船隻,他們已經分散開來,無法發揮集體作戰的特長,而單兵較量武藝,又較這些倭寇稍遜,以致甫一交戰,便節節敗退。不過夏潯注意到那個騎馬的將官手舞一口長刀,卻是勇不可擋,在他解決了圍攻他的幾個倭寇後,那馬上將軍所過之處,已經倒斃倭寇數十人。

  「好一員猛將!」

  夏潯心知此人雖然佔了馬力和長刀的便宜,可是這一路衝殺下來,能這麼快解決許多敵人,其武功之高,怕也不比自己差上多少。就在這時,只見那馬上將軍身子一晃,急忙一提韁繩,馬卻沒有躥躍出去。原來沙灘鬆軟,還有泥沼,那馬奔躍之間,馬蹄陷進了一個泥坑,竟然拔不出來。

  「不好!」

  夏潯一見幾個倭寇趁機向那明將圍攏過去,不由臉色一變。這位馬上將軍穿著鎧甲,手中使得又是馬戰的長刀,一旦步戰,恐怕敵不過這些動作靈活、地老鼠一般竄來竄去的倭人。

  夏潯急忙掃視了一眼周圍,見倭寇們與明軍將士正在捉對兒廝殺,還未顧及他們這裡,便對茗兒急聲道:「快,伏到船下去藏身,不要胡亂走動!」說完拔足便向那馬陷泥綽的明將奔去。

  沙灘上,有一艘待修理的小船被拖上了岸,就在草叢之中,茗兒聽了他吩咐,連忙伏到那船側,藉以掩護,同時悄悄探出頭來,看著夏潯去向。

  夏潯晚了一步,那些倭寇反應極快,一見那殺了他們多人的明將馬陷泥沼,立即像見了血的蒼蠅一樣,群起而攻,欺那明將長刀鎧甲,轉動不靈,你一刀,我一刀,走馬燈般游戰,待夏潯趕到時,那明將已血染征袍。

  「殺!」

  夏潯厲喝一聲,一個倭寇剛剛一刀捅進那明將肚子,還未及拔刀,便被夏潯斜肩帶胯,削成了兩半。夏潯手中這口刀,倒真是一把好刀,夏潯估計以這口刀的鋒利,至少也是一柄三胴刀,就是可以一刀連斷三人軀體的那種快刀。

  夏潯一刀下去,刀尖在沙地上一點,泥沙帶著鮮血激濺,揚向對面一名倭寇,趁他雙眼一瞇的剎那,一口刀便攮進了那人肚子,直沒至柄,逼著那人一連退了七八步,趁機躲開了另外幾個倭寇的長刀,隨即拔刀,返身再戰。

  茗兒躲在船後,用小手掩著嘴巴,驚訝地看著夏潯,隨著夏潯一路逃來,她也不是第一回看見夏潯動手了,可是她還沒見過夏潯殺人時,殺得這麼快、這麼准、這麼狠!

  幾個倭寇見他刀法驚人,立即十分默契地形成一個半圓,將他逼住。

  夏潯背依大海,頭頂陽光,腳下是咆哮的浪花,雙手握刀,殺氣騰騰地逼視著眼前的幾個倭寇,威儀如天神,那種氣勢,不像是被人圍住,倒像是他一個人把幾個倭寇都包圍了一般。

  「好威風!好神氣!」

  茗兒一雙明眸看著他,目光忽然有些著迷,芳心可可,粉拳緊握,激動得她只想大聲吶呼助威:「叔叔……不是!哥哥好威風啊!這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才配做我徐妙錦的夫君!茗兒要定你了!你知不知道啊,楊旭哥哥!」

  那員明將拔出了刺在身上的刀,一手拄著自己的長刀,一手掩著小腹,想要從地上站起來,可是掙扎了幾下都無法起身,他無法幫助這個突如其來的義士,只好焦灼緊張地盯著他。

  夏潯與眼前幾個倭寇對峙著,忽然看到遠處塵土飛揚,又有一隊人馬奔來,看那飄揚的旗幟,分明是大明軍隊,他的心裡一鬆,嘴角便露出一絲冷冷的笑意。那幾個倭寇似乎也聽到了背後的聲息,開始有些不安起來同,眼神也有些飄忽,就是這時!

  夏潯手中的刀微微一側,一抹雪亮的寒光從面前幾個倭寇眼上攸然掃過,與此同時,夏潯如猛虎下山一般猛撲過去,手中刀潑出一片扇形的光輪,血光四濺……

  ※※※※※※※※※※※※※※※※※※※※※※※※※※

  「大人!大人!」

  明軍援兵趕到後,倭寇見明軍援兵甚眾,開始紛紛搶佔還未及燒燬的船隻準備出海,夏潯急忙搶上去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那員明將,急聲喚道。

  「好武藝,真是好武藝呀!」

  那員明將已氣息奄奄,他微笑著看著夏潯,問道:「你……不是軍戶出身吧?可惜了,若你是我軍中將士,那該多好!」

  原來,這員明將乃是像山縣錢倉衛所的千戶,叫易紹宗。從上個月開始,突然有大批的倭寇進逼沿海,一開始有雙嶼島的中堊國海盜牽制,他們對沿海百姓造成的欺擾還不嚴重,後來他們的力量卻突然增強了,雙嶼島群盜實力不濟,開始退縮防線,他們便像吸血的蚊蠅一般撲上岸來。

  往年,也有倭寇襲擾,時間也是這個時間段,但是今年似乎特別的多。今天,便有一股倭寇在此登岸,撲向像山縣城,易紹宗聞訊之後,立即點齊本部兵馬,令七百人隨副千戶胥凱洋救援縣城,自己則帶領三百人抄倭寇的後路,想把倭寇的船隻都燒了,徹底消滅他們這股,以絕後患。

  不料這些倭寇在沿海岸灘上有明人中的敗類做眼線,他們還沒趕到易山縣,驚聞消息後便又急忙趕了回來,易紹宗一番血戰,馬失前蹄,竟爾被圍攻,身中數刀,夏潯見他臉色慘白,傷勢如此之重,險見是無法活命了,不由有些黯然。

  易紹宗讓夏潯扶著坐起來,眼看著許多已經搶船出海的倭寇遙遙遠去,不禁遺憾地道:「海岸漫長,無法處處駐兵,防範再嚴也禁不絕倭人的襲擾……,可惜我沿海衛所,船艦只能在內湖中航行,經不得遠海風浪,否則,大可出海剿匪,搗其根基,豈容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夏潯脫口道:「將軍,我們大明早晚會有自己的遠洋艦隊,我們的艦隊,將是一支無敵艦隊,將龐大如一座移動的城堡。所到之處,莫不臣服!不恭者,擒其王!區區倭寇又算什麼!」

  「但願……但願真有那麼一天……」

  易紹宗微笑著吐出一口濁息,腦袋一歪,倒在夏潯懷裡,他的雙眼依舊望著遠處倭人消失的地方,眸中帶著不甘、仇恨和遺憾,只是那眼中神采,已一絲絲消散……

  士兵們打掃著戰場,副千戶胥凱洋和夏潯一起把易紹宗抬到山坡上,默默地放下。

  夏潯忍不住問道:「將軍,你們既然知道倭寇近來襲邊甚頻,且人數眾多,怎麼不向上邊多請些援軍呢?僅靠像山衛這一路兵馬,難免顧此失彼呀。」

  胥凱洋歎道:「援軍並非本地常駐人馬,他們能在這裡駐紮多久呢?何況,近來我是一兵一卒也請不來的。」

  「怎麼?」

  胥凱洋苦笑道:「你們小夫妻從和州來此投親,一路行來,想必還不知道,燕王大軍已到長江北岸,朝廷水師,盡被調去抵敵了。」

  夏潯吃了一驚,失聲道:「什麼?燕王已到長江北岸?」

  胥副千戶道:「不錯,燕王馬上就要過江了,各地官府都在抽丁抽役,赴金陵勤王,你說找不到要投奔的親戚,我猜他們大概也被征去金陵了吧,現在兵荒馬亂的,你們不要到處亂走,就在像山縣城住些時日,等大局安定再說吧。如果有什麼難處,就跟我說。」

  「多謝大人!」

  夏潯與茗兒對視了一眼,掩飾不住心中的驚喜:「燕王已到長江北岸,紀綱定是把消息送到了。」

  一念及此,出海的念頭早被他拋到九宵雲外,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飛到那兩軍對壘的長江戰場。

  看看凌亂的戰場,滿地的死屍,夏潯握緊了他手中的那口三胴刀。他已找到刀鞘,他想把這口刀當成他的戰利品。在那口刀的刀柄上有一個家徽,那是一個圓圈,中間是花瓣的模樣。

  他才不信今年驟增的倭寇是一種偶然,這些人和被剝得赤條條歸國的島津光夫等人一定有莫大干係。

  燕王要渡江了,天下即將易主,一個新的時代即將來臨,而他,他也將有機會指斥揮遒,開創一生事業。

  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持此利劍,駕駛著大明的遠洋巨艦,親自趕赴東瀛,把那指使倭寇侵我海疆的罪魁首級提回來,告慰易將軍在天之靈和沿海受難的百姓們。

  他相信,會有那麼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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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29 19:20:09 |只看該作者
第400章 天無二日

  夏潯和茗兒辭別胥千戶後,先回了像山縣城,然後便往後趕,他們也趕到一個渡口,從長江下游過了江,到了長江北岸,然後溯江而上,趕往燕王的大營。

  往回走的路可不容易,他們所遇到的所有車船都是因為戰亂順江而下逃避戰禍的,當地的人也已聽說了消息,誰也不肯租借車船載他們西返,儘管現在大明寶鈔因為戰亂貶值的厲害,幸好夏潯身上的錢還算充裕,所以他掏出了全部錢財,好說歹說之下,總算買下了一輛驢車,有了車子代步,速度這才快了些,夏潯便客串了一回車把式,載著茗兒往回走。

  這個時候,陳暄已接到聖旨,連夜趕到水師大營接掌軍務。

  此前,盛庸在浦子口與北軍又大戰了兩場,第一回合盛庸小勝,第二回合卻是大敗,無奈之下只得領著殘兵敗將過了江,在長江南岸紮下營賽設防,而阻止北軍南下的關鍵任務,就交給朝廷水師了,這時的確需要一位能夠探制水師上下的強力將領,這個人自然非陳暄莫屬,兵部從能力和資歷方面考慮,舉薦他還是非常合理的。

  可是此前,陳暄卻因為與徐增壽過從甚密受了牽連,如今重新啟用,皇帝居然沒有給他加個一官半爵或者有所賞賜以收買人心,看來這位皇帝中的腐毒不輕,這麼多將領不戰而降,還是不能讓他清醒過來,讓他知道,並不是無論他怎麼做,做臣子的都會無怨無艾地效忠於他。

  陳暄自靠邊站後,一直在家無所事事,唯一的去處只有徐增壽那裡,徐增壽莫名其妙地死掉之後,陳暄哪兒也不去了,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起來,整日只在家中悶坐飲酒,直到聖旨下了,這才又去徐增壽墳上祭掃一番,趕去水師。

  水師官兵儘是他的舊部,聽說陳都督官復原職,重返水師,他麾下的親信將領們都興奮異常,早早的就全副披掛等在轅門,一見陳暄趕到,眾將領紛紛趨前拜見,陳暄沉著臉色點點頭,親信副將姜明笑著道:「大都督,卑職等聽說大都督回來,非常開心,我們已經擺好了酒宴,為大都督……」

  「撤下去!」

  陳暄沉著臉道:「大敵當前,還豐閒心喝酒?立即升帳,討論軍機!」

  姜明一怔,見大都督臉色鬱鬱,不敢違拗,連忙答應一聲,吩咐人撤了酒席,敲起了聚將鼓。

  鼓聲隆隆,在水師大營上空迴盪,宣告著練暄都督的歸來。

  江北岸,朱棣焦灼萬分,他正在四處搜羅船隻,想要過江必須得有大船,可是朝廷已經一把火把江北的戰艦、民船都燒個精光,一時之間往哪兒去弄船,一旦拖延久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得放棄,他就得被迫回返北平了。

  朱棣正為船隻的事愁眉不展,紀們一個箭步竄進大帳,喜笑顏開地道:「殿下,楊旭回來了!」

  「什麼?」

  朱棣大喜起身,對夏潯這員愛將他可是看重已極,夏潯在江北遭遇追殺的事情他現在還不知道,他一直以為夏潯還潛藏在慈姥山下,眼下自己已經到了長江北岸,夏潯仍不來見,他還以為是沿江封鎖無法出入的原因,此時聽說夏潯趕到」自然欣喜已極。

  朱棣說了一句:「快請!」腳下已匆匆地迎了出去,紀綱連忙隨在後邊。

  軍中來來去去,人馬往復,有人操練、有人鞏固營防,還有人正在急忙打造大船,到處叮叮噹噹,一片忙碌。老遠看見夏潯走來的身影,朱棣臉上便露出了笑容,他站定腳步,笑望著夏潯,然後……他的笑容就一絲絲凝固在臉上……

  他看到夏潯身邊還走著一個少女,當他看清那少女的容顏,意識忽然有些恍惚,他彷彿脫離了這戰雲密佈的戰場,回到了他十七八歲少年郎的年代,是的,那一年,他十七歲,她十五歲,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被這個十五歲的嫵媚少女迷住了,從此兩人雙宿雙棲,直到今天。

  朱棣眨了眨眼,走在夏潯身邊的這個少女,與那時的徐妃,依稀竟有七分相似,真的……太像了!

  「殿下!殿下!」

  夏潯到了面前,一連喚了兩聲,朱棣兩眼發直地看著茗兒,還沒回過神來。這也不怪他,上回見到小姨子的時候,茗兒還是個九歲的小淘氣兒,女大十八變,這時再看見她,已經是個俊俏可人的大姑娘了,他哪敢冒冒失失的便上前認親。

  朱棣指著茗兒,有些遲疑地道:「楊旭,她……這位姑娘是……」

  「大姐夫,你不認得我了麼?」

  朱棣除了更顯老了些,容顏與幾年前區別並不大,再說夏潯都叫出口了,茗兒哪還不知他是哪個。茗兒歡歡喜喜地叫了一聲,便跑到他的身邊,下意識地就想去抱他手臂,可還沒挨著他的衣袖,茗兒便意識到自己已經長大了,她飛快地瞟了眼夏潯,又收回手來,向朱棣盈盈福了一禮。

  「啊!妙錦?茗兒麼,竟然是你,哈哈,竟然真的是你!」

  朱棣又驚又喜,上下打量著她,嘖嘖讚歎:「這才幾年啊,那個黃毛丫頭居然……,哎呀呀,那時候你還跟個小豆丁兒似,個頭兒也就到姐夫腰這麼高吧,一眨眼都長這麼大啦!」

  茗兒狠狠地送了他一個大白眼兒,嬌嗔道:「誰有那麼小呀,說我壞話,我告訴姐姐!」

  當著自己的心上人把自己說成小孩子,她當然不願意了。說完這句話,茗兒飛快地瞟了一眼夏潯,心道:「他那時候就是見過我的,難怪……難怪我那麼認真地和他說話,他卻把我當小孩子打發,他一直當我是小孩子麼?」

  茗兒下意識地挺了挺酥胸。

  ※※※※※※※※※※※※※※※※※※※※※※※※※※※

  「現在唯一堪慮者,便是戰艦。」

  朱棣與他們回到帳中,簡短敘說彼此離後情形,馬上便談到了當下最棘手的問題,朱棣緊鎖雙眉道:「梅殷駐營淮安,按兵不動,依俺看來,那梅殷也是舉棋不定,不知該不該在這個時候投靠本王,可俺若在長江北岸難以渡江,難保他不會改變心意,揮軍來戰。

  還有中都鳳陽,也有常駐守軍六萬,這支軍隊如今也是按兵不動、觀望著行色,一旦本王露出敗績或裹足不前,他們也會趁機出兵的,可這艦隻實在難找啊,一般的小船不要說無法把兵力盡快運送過江,也無法同朝廷水師抗衡,眼下朝廷水師近八萬大軍,都督陳暄又是水師老將,甚受水師將士擁戴,軍心嚴整,不容小覷。

  「陳暄?」

  夏潯神色一動,說道:「臣知道這個陳暄,因為他與徐大都督關係密切,也受了牽連,一直被錄奪軍職,閒適在家,朝廷又起復他了麼?」

  「不錯!」

  夏潯想了想道:「殿下,咱們有沒有招降陳暄的可能?」

  這一路上,降將不少,夏潯這一問,朱棣心中怦然一動,目不轉睛地盯著夏潯,緊張地問道:「有歸於能麼?」

  夏潯道:「臣以為,不防一試。陳都督受朝廷不公,且與徐大都督素有交情,朝廷現在誑言徐大都督死於咱們嘲手中,如今郡主就在咱們帳中」她是徐大都督的親妹子,是當事人。如果殿下寫一封招降陳都督的書信,再附上小郡主的親筆信,說明徐都督被殺真相,陳都督未必就肯再為朝廷賣命!」

  「好!值得一試,如能成功,本王不只可得一支水軍,更重要的是,這長江天塹便不再話下,渡江船隻,盡可有之了!」

  朱棣欣欣然拍案而起!

  ※※※※※※※※※※※※※※※※※※※※※※※

  南軍水師大營,正日夜整頓軍伍準備出戰的陳暄突然迎來了一位神秘的南人。經過親兵通報之後,這位客人被引進了他的中軍大帳,誰也不知這人是誰,更不知他對陳暄說了什麼,一個時辰之後,這位客人便離開了。陳暄獨自在帳中待了一個下午,誰也不見。

  當天晚上,陳都督的中軍大帳燈火通明,受命傳見的,都是陳暄多年的老部下。

  一連三天,參與會議的將領越來越多,都是各艘戰艦的主要將領。

  四年來武將們日受壓迫,權柄地位江河日下,眼下燕王又是氣焰熏天,眾將領早就有了兩可之意,他們多年的老上司一說出欲投燕王,眾將哪裡還有拚命死戰的決心?陳暄雖然存了小心,分批傳見,以摸探眾將心意,可是一路試探下來,幾乎沒有遇到一個堅決反對,誓死與戰的將領。

  陳暄暗暗一歎,心道:「非是武將畏戰怕死,觀此情形,實是朝廷人心已失啊!」

  這一來更堅定了陳暄的決心,他坐在帥案之後,沉聲說道:「朝廷無道,致有今日,燕王殿下亦是先帝骨血,我等投靠燕王,有何不可?況,本督能有今日,全靠徐大都督提攜,我這裡有中山王府小郡主的親筆書信,徐大都督慘死於皇帝劍下,以朝廷堂皇所在,竟爾使此下三濫手段,栽髒與燕王。這朝廷哪裡還有一點朝廷的樣子?

  於公於私,為我三軍將士性命,為我武將勳臣未來,為了替徐大都督報一劍之仇,本督決定,明日歸降燕王,各位袍澤與我相交多年,有不願往者,本督概不強求。人各有志嘛,不願意隨本督投燕王的,現在可以站出來,本督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明日本督起兵之時,爾等便可自行離去,有沒有?」

  孫暄掃視了一圈,帳下諸將一動不動。

  「好!」

  陳暄霍然站起,抽出一支令箭,雙手一折,「嚓」地一聲將那令箭一折兩半,厲聲道:「那你我兄弟,明日便一同易幟,本督今日把話說在頭裡,有臨陣違心、再生悔意者,有如此箭!」

  「末將遵命!」

  眾將轟然應喏,陳暄繃緊的臉色便緩和下來,微笑道:「大家都坐吧,燕王素來厚待功臣,我等順大義,降燕王,殿下定然不會虧待了大家的。」

  副將姜明想了想,遲疑道:「都督,咱們兄弟都是都督帶出來的兵,都督往左,咱兄弟自然不會往右。不過……小弟聽說,前番慶城郡主曾往北軍營中議和,皇上願劃江而治,割半壁江山與燕王,燕王不允,只要殺三奸。如今咱們投靠了燕王,一旦靖難事畢,燕王重回北平,咱們兄弟怎麼辦?咱們是水師,別的兵將可以跟著燕王殿下走,咱們若去了北平……沒有用武之地呀!」

  陳暄瞟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蠢貨!燕王已和皇上撕破了臉皮,待得兵臨城下,誅殺方黃,燕王會就此罷手,回返北平麼?就算燕王肯,那許多追隨燕王,披肝瀝膽、浴血沙場的將士們肯麼?時至今日,燕王一旦過江,取了金陵,做不做皇帝,就不是任何人可以決定的了,而是天意!

  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皇帝無道,自哼哼道者取而代之!天無二日」國無二主,這天下,該易主了!」

  「哦……呵呵,末將明白了!」姜明摸著後腦勺,憨笑地點點頭。

  他真的這麼蠢麼?這麼蠢的人又豈能為陳暄心腹副將!姜明裝傻充愣,不過是替一些沒有想清楚的人問出了他們想問的話。告訴這些人,他們要投的,不是北平的燕王,而是未來的天下共主,這是從龍之功,千萬不要再三心二意患得患失了!

  眾將果然都振奮起來:「是啊,天無二日,國無二主,燕王的光芒熾烈得已經完全把皇上的光輝遮掩住了,這天下,是該易主了!」

  翌日。

  「看吶,看吶!那是我大明的水師艦隊!」

  沿江佈防的盛庸軍隊忽然看到上游有大量的艦船順江而下,舳艫相銜,旌旗蔽空,金鼓大震,登時興奮起來,紛紛湧出軍營,站在江邊觀看。

  「嘿!看這大艦,這是我們的水師,有這樣的水師,燕軍再厲害,也過不了長江!」

  「那是,不要說十五萬兵馬,就算他有一百萬大軍,都是些北方的旱抱子,想過江?夠填江的麼?嘿嘿!」

  士兵們指手畫腳,議論紛紛,這是振奮軍心的事,所以上頭也無人管他們。

  無數的戰艦駛過來了,橫亙於整條江上,然後同時轉向北岸,南岸將士都屏息看著:「水師要進攻燕軍了麼?可燕軍還沒渡江啊,水師再厲害,總不可能上岸做戰吧?」

  就見那戰艦齊刷刷駛向北岸,中間最大的一艘戰艦上,陳暄身披戰甲,背繫猩紅的披紅,按劍站在艦橋上,一聲令下,各艘戰艦上的大明旗幟齊刷刷地落下來,緊接著,燕字大旗冉冉升起。

  南岸官兵看得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著那遮天蔽日,無數的船艦,就這麼一艘艘地駛向北岸,所有的人都傻了:「水師……投敵了?」

  那邊那輪紅日,剛剛升到一竿高處,紅彤彤的陽光,灑得江山金蛇亂舞,一片殷紅。

  南岸將士心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個念頭:「燕王要過江了,再也沒人能阻擋他的腳步!」

  ※※※※※※※※※※※※※※※※※※※※※※※※※※※※

  遙遠的西方。

  克拉維約站在山巔上,眺望著山下的營帳,營帳一座連著一座,從天邊到天邊,無沿無際,無數的戰馬群,在這連天的營帳前雲一般飄過,連天無際的營帳彷彿一座座鋼鐵的堡壘,一動不動。

  克拉維約爵士一手叉著腰,驚歎地按住了腰間的細劍,他是一個劍術高超的擊劍家,可是在這樣宏偉的景觀面前,他甚至不敢讓他的劍碰響他長靴上的銅環。

  撤馬爾罕,貼木兒大帝的王國,竟然是這般的壯觀,與之一比,自己君主的都城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這時,他看到幾個騎士從遠方奔來,直趨貼木爾大汗那座巨大的營帳,便連忙走下山坡,向那營帳走去。他是西班牙王國卡斯提爾陛下派來覲見貼木爾大帝的使節,久聞貼木爾大帝縱橫天下,所向無敵,擁有世界上最令人膽寒的軍隊,可是直到這裡,親眼看到這一切,他才相信傳言不虛。

  「也許這位大帝只要願意,他信手一指,他強大的軍隊就可以征服他們的戰馬可以跑到的一切地方。」克拉維約走進大帝的營帳時,驚歎地想著。

  帳中的佈置十分繁華,巨大的營帳中,到處都是珠光寶氣,似乎普天下的財寶盡已集中在這兒。

  貼木爾大帝,那個令人膽寒的跋子,正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很嚴肅地聽著他的臣子向他稟報消息,目光炯炯。克拉維約已經到這裡好幾天了,大家都熟悉他,他也不敢多說,連忙在一旁站下,觀察著那幾個人。

  那幾個人風塵僕僕,看他們的裝束,應該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過來的,可是他們精神奕奕,克拉維約很清楚,貼木爾大帝的戰士們,只要站到他們偉大的君主面前,哪怕是鮮血流盡即將死亡,也會這般精神奕奕,他們的大帝,無異是他所有戰士心目中不敗的戰神,是的,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正向貼木兒大帝稟報消息的人恭謹地以手撫胸,向大汗行過禮後,便馬上稟報道:「奉大汗之命,我們潛進明國,已經盡可能地搜集了他們的情報。東方那個大帝國,偉大的開國君主朱元璋皇帝已經過世了……」

  「朱元璋過世了麼?那個把大元帝國的皇帝及其臣民像狗一樣攆出中原的朱元璋,已經死了?」

  貼木爾大為震驚,稟報消息的人恭謹地道:「是的大汗,現在統治明國的,是他的孫子,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哦!太遺憾了,真是太遺憾了,這幾年,我忙著征服東察合台、西察哈台、金帳汗國、花刺子模、波斯伊兒、土耳其、德裡蘇丹(北印度),一直沒有騰出手來,我本來是想把這個開創東方帝國的皇帝,做為我最後的對手的……」

  老貼木兒惋惜地歎了口氣,又抬起頭來:「好啦,對我說說,這個帝國現在的情形。」

  「是,大汗,這個國家的疆域到底有多大,臣無法瞭解清楚,可是從臣經過的那些地方密集的人口來看,說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國家也不為過。他們的皇帝,大概擁有一百五十萬的常備軍隊,打仗的時候,他們大約會留下一百萬軍隊守衛他們寬廣的國土,調動做戰的軍隊大約有五十萬。他們那裡,每一座城市,都有堅固而高大的城牆,在城牆周圍會有河流環繞……」

  顯然,老貼木爾的探子曾經深入大明疆域,做過一番調查,說到最後,他又說道:「臣在回來的時候,在明帝國的北方,有一位藩王正在造反,不過相對於明帝國這個龐然大物,那個藩王弱小的可憐,他就像雄獅腳下的一隻兔子。我想,他現在應該已經被明帝國的鐵騎輾得粉身碎骨了。總得來說,這是一個統一的、政權非常強大的國家,大汗,恕臣說句不恭的話,臣以為,在大汗的所有對手裡面,明國將是您最難征服的敵人!」

  老貼木爾眼中射出了湛湛的光芒,就像一頭垂老的雄獅,在追求最後戰鬥的輝煌,激動的血色暈紅了他的臉,以致他臉上的老年斑顯得更形突出:「那好極了!我會去那兒的,我要征服那裡,我將證明,我才是世上最強的。記住我說的話,世界雖大,卻容不下兩位君主,能夠留下來的那位君主,只能是我!」

  老貼木爾揮舞著手臂激動地嚷著,他扶著瘸腿走開,在軟綿綿的波斯地毯上坐下,一個嬌媚動人、面蒙白紗、露出妖嬈的小蠻腰和性感肚臍的金髮波斯女郎立刻跪倒在他面前,輕輕為他捶著腿。

  老貼木爾喊道:「烏蘭巴日,烏蘭巴日!」

  帳外走進一個人來,以手撫胸,恭謹地道:「我的大汗!」

  這個烏蘭巴日正是當初在北平城想要用炸藥炸死燕王一家的希日巴日的二哥,萬里迢迢,他終於找到了他仰慕的英雄,並投到了這位君王的帳下。

  老貼木爾興沖沖地道:「聽著,你馬上去,給我探明一條通向大明最快的捷徑,再到大明去,給我弄到他們更詳細的信息,哦,最好有一張地圖,那兒太遠了,我可不想帶著我的軍隊走冤枉路。」

  他看到站在一旁的克拉維約,忽地靈機一動,興奮地道:「對了,我可以給你一個使節的身份,你以我的名義,去見見明國的皇帝,這樣,你就能瞭解到最詳細、最有用的信息。」

  老貼木兒歪著身子躺到了柔軟能絨的毯子上,嘟囔著:「等我解決了奧斯曼帝國,把拜牙那個白癡抓回來,我就去,我會去東方,征服我最後的對手!等著我,老貼木爾,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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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兵臨城下

  朱棣過江了。

  形勢陡然逆轉,現在變成了燕王有船而朝廷無船。

  盛庸沿江佈防的軍隊眼睜睜地看著北軍浩浩蕩蕩過了大江。

  其實,以盛庸沿江佈防的力量還可一戰,畢竟對一支搶灘登陸的軍隊來說,早在岸上修築了許多工事的另一支軍隊更佔先機,而北軍最厲害的騎兵也用不上,但是南軍的戰意已蕩然無存,不管盛庸馳馬三軍,如何的吶喊激勵,士兵們根本沒有戰鬥的勇氣。

  他們端矛持弓,躍躍欲試,只是在等,等著北軍庳營的剎那,那剎那,就是他們發一聲喊,脫離將官束縛,各自逃奔東西的機會。

  大廈將頃未頃,猢孫已先散了!

  北軍搶灘登陸,既不能騎戰馬也不能披重甲,第一支衝上岸來的隊伍迎上的正是盛庸安排在最前面的嫡系部隊,這也是他最忠心的部隊,如果他能打退一次北軍的進攻,或者還能挽回一此三軍士氣,奈何,好鋼用在刀刃上,朱棣安排的衝鋒隊只有八百人,卻是八百羅漢!

  船剛靠岸,從艦船上便躍下許多身穿灰色僧袍,頭頂光光兩排戒疤的和尚。

  這是朱棣打到河南的時候,持道衍大師親筆信,登嵩山少林寺,拜訪道衍大師的好友戒空方丈得來的一隊僧兵,僧兵只八百人,但是個個武藝精湛,關鍵時刻,堪能起到燕王的三千朵顏鐵騎衝鋒陷陣的效果。

  這是自十三棍僧救唐王以後,少林僧兵頭一回再次出現在兩軍戰場上。八百個龍精虎猛的大和尚揮舞著戒刀、哨棒、方便鏟,兩袖鼓足了勁風,好像一頭頭鷂子似的撲進了盛庸的中軍,燕王的大隊人馬緊隨其後,只一柱香的時間,盛庸牢不可破的中軍防線便崩潰了。

  隨即,就好像高塔上最重要的一塊基石被撤走,整道防線轟然例塌,南軍潰不成軍,來不及逃走的紛紛舉械投降,盛庸眼見勢不可為,只領著幾十名親兵落荒而逃。

  「殿下,咱們直撲金陵麼?」

  邱福、朱能等大將拱衛著朱棣登岸,興沖沖地問道。

  「不!鎮江乃帝京咽喉,如果直撲金陵,須防其自後掩殺,那裡還有數萬精兵,我們要先取鎮江,再圍金陵!」

  當他的雙腳重新踏上長江南岸,朱棣的信心也陡然暴增,他知道,最危險的時候過去了,既已過江,來自淮安梅殷、中都鳳陽兩路明軍的威脅便不復存在,成功也唾手可得,那語氣便異常沉穩、堅定起來。

  鎮江守將是童俊。眼見朱棣大軍氣勢洶洶而來,童俊不知無措,緊接著,燕軍停在城下,幾封書信射回進城來,這都是揚州、、高郵、通州、泰州、江州的守將以及水師都督陳暄的書信,這些將領要麼與童俊私交甚篤,要麼也是打過交道的,他們現身說法一通勸降,童俊從善如流,立即解甲歸降,朱棣兵不血刃便取了鎮江,兵馬一直打到龍潭,解除了後顧之憂,這才轉向金陵。

  聽說燕王過了那可當十萬兵的大江,朱允坡駭得魂不附體,求計於眾文武,根本無人獻策,朱允墳無奈,只得遣曹國公李景隆、兵部尚書茹常和都督王佐赴燕軍大營再度議和。這三人中,除了都督王佐,另兩位都是議和派領袖,燕軍兵臨城下,朱允蟻這一回是真想議和了,他寧可割讓江北半壁江山,只求這位被他惹毛了的四叔趕緊撤兵。

  朱棣一身戎裝,營帳未立,就在軍中接見了他們。季景隆神色從容,毫不慌張,他是早已降了朱棣的,眼下朱棣成功在即,他心裡只有歡喜,哪會驚慌失措,不過茹常雖是他的盟友,卻還未曾歸降,都督王佐更是主戰派,派來做副手,實際上是監視他們的,他也不敢當面表示什麼。

  只是看到站在朱棣身邊的夏潯時,李景隆向他深深地望了一眼,眸中滿是感激地意味,是的,他很感激夏潯,如果不是夏潯策反,他哪有今天,燕王一旦得了天下,他就是從龍之功,如此恩德,往日裡因為一個女人和夏潯產生的芥蒂早就一掃而空了。

  朱棣騎在馬上,看著跪在面前的三位朝廷使臣,冷笑道:「公等來此,有何貴幹?」

  茹常看了李景隆一眼,見他不說話,只得惶然俯首道:『臣等奉皇上之命』前來向殿下求和口皇上願依前議,盡害江北之地,與殿下分踞長江南北,共掌天下,只要殿下應允,皇上可以先行詔告天下,再請殿下退兵。」

  朱棣仰天大笑,笑聲未歇,便把虎目一瞪,凜然道:「俺朱棣以前毫無過錯,皇上卻無端加罪。皇考封俺北平藩國,皇上卻受奸回臣挑撥,不但欲奪俺封地,還要把俺變成階下之囚,朱棣奉天靖難,所求只為除奸,前次慶城郡主來,本王已將『奸佞榜』奉與陛下,只要陛下盡誅榜中奸佞,朱棣立即退兵,若是辦不到,那朱棣就依起乓靖難時告示天下之言,親自去金陵,剷除奸邪!」

  「殿下……」

  茹常還待再說,朱棣拂袖道:「去吧!」

  三人不敢再言,唯唯站起,李景隆站起身,有些不安地看了夏潯一眼,夏潯向他飛快地笑了一下,不引人注意地點了點頭,李景隆心中頓時安定下來,忙也做出一副惶然模樣,隨著茹常和王佐退了回去。

  看著三人走遠,夏潯撥馬到了朱棣面前,說道:,殿下此去恐怕是非入城不可了,殿下可曾想好,如何面對皇上?」

  要知道,燕王起兵靖難,是打著清君側的名義的,那麼等他到了南京殺了那幾個榜示天下的「奸佞」之後又該如何?取天子而代之口那不是打自己的臉麼,朱棣可以以靖難的名義與天軍一戰,理直氣壯,不怕人背後詬責,可是如果把侄兒踢下皇位,那可真就說不過去了。

  眼下朱棣最犯難的就是這件事,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除掉方孝孺等人後他真就回兵返北平?那是不可能的,白回癡都不會那麼幹,打蛇不死,後患無窮,難道等皇帝緩過氣來,再搞一次靖難麼?何況,時移勢變,到了今天,皇位唾手可得,昔日他是敢想而不敢做,現在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取而代之,對那皇位他又如何不動心?

  可是讓他頭痛的,恰恰是沒有名義,面對夏潯這樣的心腹,朱棣自然不必掩飾自己的野心,一聽這話,雙眸便是一亮,忙問道:「文軒欲待如何?」

  夏潯道:「臣想,搶在殿下大軍之前,先行潛回金陵,見機行回事。」

  朱棣是個聰明人,聞弦音而知雅意,有些話他也是不方便明說的,故而只是點了點頭,說道:「好,你自去安排,需要本王有何配合,只管一一言明。」

  夏潯笑笑,拱手道:「殿下這裡該怎麼打還怎麼打,無需有所顧忌,臣只要進了金陵城,便可調動飛龍力量,此非兩軍對壘,有他們,就足夠了。」

  李景隆、茹常、王佐三人回了南京城如此這般一說,朱允蟻面色慘白,曾幾何時,燕王朱棣步步退縮,交出兵權、交出燕山三護衛、交出三個兒子為人質、跑到北平街頭裝瘋賣傻,只求他能放棄追迫,誰會想到今時今日,他反過來欲害半壁江山亦不可得?

  眼見朱允墳神情慘淡,眾文武緘口不言,方孝孺只得硬著頭皮說道:「皇上,為示皇上求和誠意,不這……再請諸王去為陛下議和罷,各路勤王之師還在途中,大勢未必不可為,只要能拖延些時日,戰局說不定還會再起變化。」

  朱允坡現在是全無主意,形同木偶,一聽方孝孺的建議,管他有用沒用,立即照辦,隨即下詔,令谷王朱穩、安王朱楹等王爺再往燕軍大營求和,聽說兄弟們來了,朱棣開營帳相迎,請他們入帳,擺開酒席,盛情款待。

  谷王朱穗剛剛說明來意,朱棣便大笑道:「諸位皇弟,請你們好好想一想,陛下這話是真心話麼?」

  朱回德硬著頭皮道:「皇兄明鑒,以弟等看來陛下確有議和誠意。」

  朱棣夷然一笑,說道:「朱棣揮軍南來,只在擒拿朝中奸回臣,今奸回臣未獲,若就此退兵,朱棣如何向天下交待?如何向四年來百戰沙場血染征袍的無數忠貞將士們交待。」

  朱回德還要再說,朱棣睨著他道:「十九弟,咱們是兄弟手足,當初皇上受奸回臣蠱惑,逼得你十一哥全家自回焚,慘不忍睹口你五哥、七哥、十二哥迄今還關在牢裡,如果不是俺忍無可忍,舉兵靖難,你我兄弟今日還能在這裡吃酒麼?說不定你我早就關在鳳陽高牆之內,一牆之隔,亦不得見。」

  朱憾聽到這裡,住口不言,朱棣又掃了幾個弟弟一眼,說道:「眾位兄弟,你們好好想一想,皇上自登基以來,對咱們這此至親,可有一絲骨肉之情?今日皇帝要你們來向俺議和,昨日他待你們又如何?四年來,你們在京城裡,在他眼皮底下,夾著尾巴本本份份,尤懼陛下再下毒手。

  今日回你們欲為皇上解圍,俺這犬軍一撤,勤王之師赴京,誰來為俺解圍?待俺朱棣被朝廷剿滅,那時,皇上的屠刀架到你們的頭上,誰又會為你們解圍呢?你們今日要保的那班奸回臣?他們只恨俺朱明皇室一干宗親,不能死回光死回絕!」

  諸王聞言,沉默不語,朱棣舉杯道:「兄弟們,為兄這番話,你們好好想一想。好了,你我兄弟今日難得重逢,今日只論手足之情,不議軍國大事,軍中酒席簡陋,遷就一下吧,等來日金陵城裡,咱們兄弟再同席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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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再入金陵

  朱棣氣勢洶洶,直逼金陵而來,朱允炆想來想去,只有那一招既是緩兵之計、又可以坐實了燕王實乃篡逆的「分天下」的招數,可是面對朱允炆的出招,朱棣也是只有一招奉還:「不要天下,俺要奸臣!」

  議和派鎩羽而歸了,諸王議和又是鎩羽而歸,這一次不斷鎩羽而歸,而且諸王被朱棣的手足之情打動,仔細想想,這幾年來他們在京城裡夾著尾巴做人,如果不是皇帝忙於收拾燕王,難說他們不會早被安個莫須有的罪名投進了大獄,所以這一遭勸和,不但沒有打動朱值,反而讓他們悄悄地站到了朱棣一邊。

  朱允炆這幾年還真是對不住這些人,皇帝手下那麼多將領不戰即降,他們都是因為怕死麼?這才立國三十年,很多軍中將領都是百戰沙場累功陞遷上來的,哪有一個怕死的?仍在各地的藩王迄今不見一個來勤王,不管是燕王弱小的時候,還是如今氣焰熏天的時候,從始至終就沒有一位藩王站出來響應皇帝,這還不能說明問題麼?

  君視臣如手足,臣視君為父母;君視臣如犬馬,臣視君如國人;君視臣如土芥,臣視君如寇仇;勳戚、武將、皇室,這三支強大的力量都被朱允恢傷透了心,他唯一重視的就是父臣,可文臣們這時候能起的作用實在有限,聽了諸王的回報,朱允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懼,在金殿上便放聲慟哭起來。

  眾官員見皇帝如此失態,終於有些動容了。便有官員出班獻計,勸皇上逃到四…去,他的理由是憑借天府之國的險要地勢和糧米的充足,足以與燕王再戰;但是馬上就有人反對,提出應當逃到浙東去因為皇上繼位之初,便削減了浙東稅賦,甚得那裡地主豪強的擁戴那裡又是大多數文官的故鄉,根基牢固;浙江籍的官員剛說完,又有湖湘籍的官員為皇帝逃到湖湘荊楚一帶,那裡現在有位寧王,寧王也是一位善戰的王爺,只是……,自從寧王遵從聖旨被改封荊州之後,只給了他三百個衛兵,一直安份守己,在那兒栽花養草,如今情勢危急不如退往湖湘,把兵馬交予寧王,請寧王出馬,以藩王制藩王。

  朱允炆是個沒主意的人,這些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哪個聽著都有些道理,朱允恢彷徨無措,想找個自己最親信的臣子問個准主意,可是閃目望去,面前只杵著一個方孝孺,那齊泰、黃子澄早就派了人去召他們還京,居然到現在還未趕到,一股怨氣油然而生。

  朱允炆雙淚長流,瞪著方孝孺頓足恨聲道:「事出汝輩,而今皆要棄朕而去了嗎?」

  汝輩是何輩?首倡削藩的是黃子澄、齊泰,現在都不在京裡,另一個急先鋒是方孝孺,聽到皇上這句話,方孝孺可有些吃不住勁兒了,他站在父臣班首,往對面一看,正看見李景隆站在那兒,神情悠閒怡然自得,不禁怒由心生。

  方孝孺一指李景隆厲聲道:「壞陛下大事者,此賊也。

  如非是他我朝廷數十萬雄兵,怎會盡喪於北疆,朝廷怎麼會有今日窘境,皇上,當殺此賊,以謝天下!」

  說著怒不可遏地撲上去,揪住李景隆就打。李景隆終究是個武將出身,真要動手,一腳就能把方孝孺踹趴下,可他不敢,萬一激怒了皇帝,真個下令把他殺掉,現在燕王可救不了他。李景隆只好裝孫子。抱頭護住要害不理,其他文臣中有人想起李景隆兩番大敗,致有朝廷今日局面,也是怒不可遏地上前帶抓帶撓。

  「夠了!」

  練子寧氣得嘴都歪了,方大儒也太不著調了,這個時候,你把李景隆活活分了屍有個屁用?皇上的危局是燕軍兵臨城下,這事兒沒人想主意,推卸責任倒是奮勇爭先。

  練子寧一聲大吼制止了眾父官,李景隆抱著頭從地上慢慢站起來,撣撣袍服,看起來衣袍髮型有些亂,身上臉上卻沒什麼大事兒,打人的那幾個老朽大概平時運動太少,一個個倒是累得呼呼直喘。

  練子寧拱手道:「皇上,金陵城城高池深,糧食充足,守上一年也不成問題。燕王兵臨城下,仗得只是一個快字,待我朝廷各路勤王之師一到,金陵之圍必解,故而當前之計,應當立即調兵遣將,將城外各路兵馬盡數收攏入城,只要金陵城守上一個月,足矣!」

  這樣一說,方孝孺不由眼前一亮,連忙附和道:「不錯,練大人所言有理,皇上可以將城外兵馬與百姓盡皆調進城來,焚去周圍一切房舍、樹林,燕兵沒有攻城器械,我城中守軍背倚堅城,還怕守不住麼?鐵鉉守濟南都能堅守三個月,耗退了燕王,皇上親自坐鎮於此,士氣軍心哪是鐵鐳能比的。

  只消咱們守上一個月,中都鳳陽的六萬大軍,淮安梅駙馬的四十萬天軍,以及各路勤之師都會紛紛趕到,燕王縱不大敗,也得逃回北平去!」

  朱允炆聞言大喜,連聲道:「不錯,兩位愛卿所言有理,就依兩位愛卿所言,立即施行,立即施行!」

  從神策門、金…門、鍾阜門,穿過龍江驛,繞過獅子山,再到城西儀鳳門,金陵十三城門洞開,每座城門前蜿蜒數十里,人喊馬嘶,非兵即民,絡繹不絕地往金陵城中遷去。金陵帝都,籠罩在一片黑雲壓城城欲摧的緊張氣氛之中。

  正是炎炎夏季,無數的百姓扶老攜幼,在官兵的逼迫下,挎著一個小包袱流著淚遷往南京城,剛剛進城不久,這些人家的青壯勞力又被官兵挑出來,在官兵的監視下離開金陵城,拆毀所有的房屋,用小車推送磚石,用繩索肩負梁木,把這些東西運回城去以備守城之用。

  金陵是帝都,周圍的村鎮都是比較富裕的所在,可是須臾之間,就被拆得七零八落,變成了一片廢墟。百姓們在烈日下搬運勞作,許多人飢渴中暑,倒斃路旁,這時也無人顧及掩埋了,有那來不及拆毀的房屋和山林,盡都付之一炬,到處都是烈焰焚天,風一起,灰燼處處,把那因勞集過度倒斃路旁的民夫屍體都染得黑乎乎的。

  百姓們眼看著房舍燒燬拆掉,商賈們眼看著店舖被搶光砸爛,卻只能默默流淚,在官兵們的押送下,甚至不敢痛罵一句。當然,也有聞訊知機得早,提前收拾了金銀細軟逃之夭夭的。誰都知道燕王的目標是金陵城,如果能逃走,誰願意去金陵城陪死?鐵鉉守濟南,百姓餓死無數的事情,他們已經聽說了。

  江寧縣,雙橋小臨橋便是一家酒店,名叫「雙橋膾鮮館。」專門經營河鮮,尤其是河豚,這家的大師傅料理的特別地道,這家店在這兒經營幾十年了,還沒聽說豚魚收拾不乾淨,讓客人中毒的,所以雖然只是中檔酒館,有時為了嘗鮮,城中的豪商巨賈也會到這裡一嘗品味。

  因為這家店在金陵最外圍,皇帝聖旨一下,命令百姓們全部遷入城中,外圍建築能拆就拆,不能拆就燒,消息傳開後,這裡許多人家馬上就逃了,膾鮮館的掌櫃也收拾收拾金銀細軟,領著全家老少跑路了。

  官兵們一路搜羅至此,大多數人家已經逃掉。一個小校走進「雙橋膾鮮館。」迎面正撞上兩個背著包袱匆匆跑出來的年輕人,那小校立即拔刀道:「什麼人?」

  兩個青年漢子一見,連忙道:「軍爺饒命,我們……,我們是這店裡夥計。」

  小校一看二人打扮穿著確是小二的服飾,便收回了刀,問道:「你們急匆匆的,這是幹什麼?」

  前邊一個小二登時叫起了撞天屈:「軍爺啊,我們是這家店裡小二,掌櫃的沒良心啊,收拾收拾領著全家人跑掉了,工錢都沒結算。我們兄弟兩個實在不忿,所以……,所以……」

  「嗯?」

  那小校把眼一瞪,另一個漢子忙陪笑道:「我們……,我們只是搜羅了些家活什兒,抵作工錢的。」

  小校看了看兩人背得包袱,用刀背敲了敲,叮噹作響,竟是鍋子、菜刀一類的東西,他又看看二人體形,說道:「不錯,身強力壯的,你們別到處亂跑了,皇上有旨,金陵外圍百姓全部內遷,固守金陵城,你們兩個,跟我們走,回去守城。」

  「嘲」

  兩個小二一聽駭得魂不附體,連聲乞求,那小校哪裡由得他們哀求,厲喝道:「膽敢不遵聖旨,概以亂匪同黨論處,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們。」

  兩個小二聽了不敢再言語,囁囁嚅嚅的好不情願。

  那小校四下一看,也沒什麼搜羅的,搜羅到外圍,一共也沒抓到幾個壯丁,如果拆房子,這大梁少不得自己也要去扛,這麼熱的天、這麼遠的路,那可夠要命的,便用刀指揮著兩個店夥計道:「燒了燒了,馬上把這酒樓燒了,跟著我們回城!」

  兩個店伙兒在官兵的逼迫下,被迫引燃了酒樓,跟著他們向金陵城走去。這一路過來,官兵已經抓了些準備逃難的百姓,回去的路上,又截住了些跑得晚的人,此時十三城門洞開,只管往裡抓人,那兩個夥計混在這些百姓中順利地進了金陵城。

  一進城門,兩人便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目中都有微微的笑意,他們是夏潯和紀綱!

  城中到處是人,擁塞不堪一片混亂,趁著這陣子亂,兩個人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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