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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錦衣夜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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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3 20:08:33 |只看該作者
第433章 一家人

  夏潯聽了女兒的話,不禁有些想笑,不過……女兒似乎沒有說錯呀,自己不但拐了她們的娘親,這一次來,正是要把她們也一起拐走的,夏潯得意而開心地笑笑。

  思楊訓完了妹妹,又上下打量一下夏潯,說道:「你穿得怎麼這麼奇怪,我從來沒見過這種衣服,你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麼?」

  夏潯微笑,很努力地做出慈祥的模樣,女兒長大了,記事了,第一印像很重要嘛。

  夏潯道:「是啊,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那個地方你們從來也沒有去過,那裡有許多許玩好玩的東西,比這海島強一萬倍,你們喜歡麼,我可以帶你們去那裡玩啊。」

  「好呀好呀。」

  小思潯拍手大樂,思楊馬上又訓起了妹妹:「你別傻兮兮的好不好?一聽好玩就要跟人家走。娘都說了,外面有好多壞人的,到咱們島上來做生意的人也有好多壞人,你要是給人騙走了,就再也回不來,再也見不到娘親了。」

  「我才不怕呢!我看他不像壞人!」

  思潯不服氣地反駁姐姐:「再說,娘親游得比魚還快呢,如果他真是大壞蛋,就算他的船逃到天邊,娘也能追得上。喔……對了!我還有祺祺姨呀,祺祺姨最疼我了,我喊一聲,祺祺姨就會提著大刀出來,把大壞蛋切切切、切成片兒!」

  「我汗!這才三歲的小女娃兒,用不用這麼暴力啊。穎兒和梓祺就是這麼教育小孩子的麼?女孩子太彪悍了可不好,會嫁不出去的,還是謝謝乖巧文靜,以後,這孩子得讓她帶著才行。」

  夏潯一邊想著女兒今後的教育問題,一邊從懷裡掏出一把糖來。這可是他離開金陵的時候特意給女兒捎來的禮物:「呵呵,小丫頭,我可不是大壞蛋喔,你們看,我這裡有糖果呢,很甜的,要不要吃……」

  小思潯的眼睛馬上就亮了,她盯一眼夏潯手中的糖,便去看姐姐,看來小傢伙雖然淘氣,還是很聽姐姐話的,思楊在糖衣炮彈面前似乎也動搖了:「這糖……真的給我們吃嗎?」

  「當然!」

  「唔……不要錢嗎?」

  「呵呵,不要,白送給你的。」

  「嗯……,思潯!」

  「姐姐!」

  「去,回屋洗洗手去,洗乾淨了姐姐才分你糖吃。」

  「哦!」

  思潯非常乖巧,馬上爬起來往院子裡跑,夏潯很開心:「瞧我的寶貝女兒,還挺講衛生的呢,是個好孩子。」

  思楊在衣襟上擦了擦手,衝著夏潯甜甜地笑:「謝謝叔叔!」

  「嗯嗯,小丫頭真乖!」

  夏潯誇讚著女兒,心裡美滋滋的,小丫頭笑的很親、很甜,他心裡也有種暖洋洋的感覺,倒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這大概就是父女血脈相連的感覺吧!

  夏潯微笑著伸出手去,思楊雙手閃電般向下一插,抓起兩把沙土,便向夏潯臉上揚來。

  「哇!」

  夏潯哪裡想得到他的寶貝女兒居然會跟他來這一手,兩隻眼睛登時迷了,夏潯閉著眼睛,就覺著胸前被一隻小腳丫狠狠踹了一腳,然後便傳來高分貝的一聲尖叫:「祺祺姨,有拐賣小孩兒的大壞蛋啊~~~~~」

  夏潯的表現,和謝雨霏講給她們聽的那些拐賣兒童的江湖騙子的伎倆太像了,無故的搭訕、無故的慇勤,無故的禮物,還說要帶她們去很遠很好玩的地方,這不是人販子是什麼?思楊很關心妹妹,先動腦筋把妹妹支回了屋,這才突然發難,一邊逃跑一邊喊起來。

  「嘖!這麼高的聲音……,最後一聲啊居然還帶點海豚音,這是跟小荻學的吧。」

  夏潯眼淚長流:「這個臭丫頭,才五歲就會騙人了,莫非是跟謝謝學的?唉,穎兒教她們粗魯、梓祺教她們暴力,謝謝……也不是善類啊,不成不成,我這孩子,將來一定得送進宮裡讓宮廷女官好好教育教育,得像茗兒小郡主那麼斯文知禮才好。」

  這等關頭,夏潯還不忘關心女兒的教育大計,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眨著眼睛讓淚水把沙子帶出來,這時就聽一個更加高亢的聲音驟然響起:「在這雙嶼島上,誰敢誘拐我家小寶貝兒,死來!」

  夏潯淚眼迷離地看去,閃閃的淚光中,就見一位女英雄提一口魚叉,張牙舞爪地從院子裡跑出來。

  「咦!小荻長大了呢,已經出落成這麼漂亮的一個大姑娘了!」

  夏潯眼淚汪汪,委曲地叫:「小荻!」

  「啊!」

  夏潯只覺耳膜一癢,小荻丟了魚叉,從門口消失了……

  隨後,一群人從院子裡跑出來,梓祺、謝謝、蘇穎,肖管事夫婦,以及追隨他來到海島的那些家人,一群人擠在門口,驚喜地看著他。

  梓祺和謝謝癡癡地望了他一陣兒,忽然同時發出喜悅的一聲歡呼:「相公!」便淚流滿面地撲過來,小荻跟在她們後面,開心地笑,卻破天荒地沒有撲上來與她們爭奪夏潯的懷抱,小荻……真的長大了。

  夏潯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將兩位愛妻擁在懷裡,兩邊的肩頭迅速地被喜悅的眼淚濡濕了,夏潯抱著她們,看著對面的蘇穎,蘇穎站在門口,嘴唇顫抖著,似乎也想撲過來,可是卻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把一雙淚光盈盈的眼睛,癡癡地投注在他的臉上,一剎也不離開,溫柔中透著喜悅。

  小思潯和思楊晃動著腦袋從人堆裡擠出來,兩顆小腦瓜從大人腿間鑽出來,好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太奇怪了,祺祺姨沒有拿刀把那個準備用糖把她們哄走賣掉的大壞蛋切切切切成片,謝謝姨也沒有把那個大壞蛋哄去給賣掉,還被他給欺負哭了,事情似乎和她們預料的不太一樣啊。

  思潯奇怪地歪著頭,問姐姐:「姐姐,祺祺姨和謝謝姨為什麼哭了呀?」

  妹妹不懂,姐姐當然應該懂,所以,儘管她也不懂,思楊還是很嚴肅地回答道:「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

  「你現在是國公?」

  梓祺和謝謝一齊瞪大了美麗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夏潯。

  夏潯和雙嶼島一直保持著聯繫,但是他受封國公只是這幾天的事,朱棣在金陵稱帝的時候,地方官府仍舊奉著建文朝的旗號,完全平定下來也是這兩天的事,所以信息傳遞比較緩慢。

  再加上最近倭寇和雙嶼島的摩擦越來越頻繁,也牽扯了島上的注意力,所以夏潯受封國公這樣的喜訊她們還不知道,在此之前她們唯一確定的是,燕王已經坐了江山,派去金陵打聽具體消息的人還沒回來的。

  驟然聽得夏潯一說,她們都驚奇不已。左看右看,不管怎麼看,似乎也無法把自己的男人跟國公那種希罕少見的生物劃上等號。

  「少爺……是國公?」

  站在邊上的小荻神色顯得有些古怪,有歡喜、有驚訝,似乎……又有些失落。

  這一剎那,她忽然發現……自己和少爺的距離越來越遠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只能仰望,遙不可及,似乎連做他的小丫環,自己都嫌不夠格兒了。

  她忽然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的娘,看到娘親滿臉的歡喜和眼中的熾熱,她的心情更沉重了,以致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了,也許……在她心裡,更希望她的少爺永遠只是她的少爺,僅僅是個少爺吧。

  「你……,恭喜,國公爺。」

  夏潯說出他現在的身份之後,唯一鎮靜自若的,大概只剩下蘇穎了。她是個女海盜,或許眼界並非如何的開闊,但是在她眼裡,就算皇上老子也不算什麼,她在海上,只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化外之民,敬天敬地敬祖宗,至於其它的,皇帝也好、國公也罷,與逍遙自在的海的女兒毫不相干。

  可是不知怎地,她的心中也有一些莫名的傷感。她知道只要她點頭,夏潯一定會帶她走,可她清楚,夏潯不會只屬於她,即便他沒有其他女人,還有他的事業,過日子並不像不諳世呈的少男少女想像的那樣簡單,似乎兩個人只要天天膩在一起就行了。

  他總要有他的事業去做,而她,這輩子永遠做不好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在深宅大院裡相夫教子直到老死的女人,她愛夏潯,卻無法為了他放棄自己的生活方式,如果離開了她所喜歡的無拘無束的自由,規規矩矩地去做一個貴婦,很快,她就不再是她了。

  泯然眾人的她,將不會再有吸引他的特質,就連她自己,都會厭惡那樣的自己。可是,她雖然一直有意識地與夏潯保持著距離,心中卻也不無一種幻想,哪怕僅僅是一個幻想,也能慰藉自己的相思。而現在,這種巨大的差距,讓她連幻想似乎都成為不可能了。

  「少爺當上國公了,國公爺,那可是國公爺啊!」

  儘管屋裡每個人都聽到了夏潯說的這句話,肖管事還是逮著誰跟誰說,不斷地重複這句話,他恨不得馬上跑進供奉老爺、夫人牌位的房間,叩上一個響頭,把少爺光宗耀祖的好消息告訴他們,可他現在又捨不得離開少爺身邊。

  夏潯來了,而且做了大官,這些好消息,讓整個小院都沸騰起來了……

  思潯和思楊好奇地看著大家,不斷地拉她娘親的衣襟:「娘,娘,國公是什麼東西呀,比南海王還厲害嗎?比倭寇還厲害嗎?比大當家還厲害嗎?娘、娘,你理我好不好……」

  她們的娘現在顧不上理她們了,於是她們又找上梓祺、謝謝,乃至小荻,奇怪,在家裡,一直以來她們兩個才是大家的中心吶,她們是寶寶,可是現在所有的人都圍著那個胸前繡了一隻小怪獸的傢伙,根本沒人理她們。

  思楊生氣了,嘟起小嘴,不悅地牽起妹妹的手:「妹妹,咱們出去玩,不理他們了!」

  思潯不肯走,她正眼巴巴地看著夏潯:「即然這個傢伙不是謝謝姨說的那種用糖果誘拐小孩子的大壞蛋,那麼他的糖……就可以吃了吧?」

  思潯盯著夏潯胸前的麒麟,糖果就是從那隻小怪獸裡面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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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4 19:49:47 |只看該作者
第434章 招安

  人很多,每個人想問的問題都不一樣,夏潯目不暇接,也不知道該答誰的問題,反正聽到一句答一句,聽到的人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問的,聽得一樣開心。

  屋裡還有一個小鼻涕孩,是何天陽的寶貝兒子。小傢伙長得很可愛,不過因為拖著兩管大鼻涕的緣故,雖然他姐姐姐姐叫的很甜,一直粘在思潯和思楊後面,兩個小姑娘卻都不願意理他,小跟屁蟲也不生氣,他靠過去人家就跑,他就跟在人家後面追,還以為兩個小姐姐是在跟他捉迷藏,嘎嘎笑得歡實。

  半天了,夏潯其實還沒有說過一段完整的話。而何天陽被擠在最外面,團團亂轉,不斷地摻和,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國公,咱們是不是先去跟大當家談談?」

  這句話很惹眾怒,不過何天陽顯然沒有察覺滿屋子的人都不太爽他,萍女又好氣又好笑,再三向丈夫暗暗示意,粗枝大葉的何天陽也沒覺察出來,最後萍女忍無可忍了,拎起他的耳朵把他拉了出去,萬人嫌才算從眾人眼中消失。

  兩個可愛的小丫頭總算引起別人的注意了,其實夏潯一直想逗她們說話。可是大家有太多話要說,好不容易應付過來,他才得個空隙,對思潯和思楊說話。

  「寶貝女兒,過來,叫爹爹!」

  夏潯一句話,蘇穎便紅了臉,可這屋裡已沒了外人,對於夏潯突然的強勢表現,蘇穎連抗議的機會也沒有,兩個孩子眼巴巴地看她,猶豫半晌,她也只好紅著臉,向兩個孩子點點頭,用很小很小的聲音道:「嗯,他……就是你們的爹爹,叫爹爹呀。」

  兩個女孩兒不吭氣,夏潯故技重施,又掏出了糖:「爹爹這裡有好多糖果哦,有香糖果子、有獅子糖、有花花糖、有膠牙糖,哎呀呀,咬一口又香又甜,快叫爹,誰叫了就給誰糖吃。」

  兩個小丫頭看著他手中的糖,悄悄地嚥唾沫,卻不肯張口。對一個陌生的男人開口叫爹,雖說糖果的誘惑力很大,她們還是開不了口。

  夏潯轉而開始威脅:「叫不叫?不叫的話,我就把糖給別人家的孩子吃嘍!」

  別人家的孩子馬上湊了上來,何家那個小小子雖然才一歲多,可是腦袋瓜很好使,馬上配合地站出來,眼巴巴地盯著他手中的糖果。

  兩個小丫頭互相看看,忽然一起跑出了屋去,看得出,因為夏潯的威脅,她們生氣了。

  弄巧成拙的夏潯直起腰,把糖交到小荻手上,小荻笑道:「少爺別急,她們還不認得你呢,過幾天熟了就好了。來,咱們出去分糖。」她牽起何家小子的手,把他也領了出去。

  夏潯有些失落,可這怪不得孩子。沒有關係,以後,他會把欠孩子的親情補回來的,他吁一口氣,回轉身來,就看到三雙溫柔款款的眸子正凝注在他的身上,那眸中滿是柔柔的愛意。

  夏潯心中一暖,些許失落一掃而空。當初,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孑然一身,余此一身一無所有。而今天,該擁有的一切他都擁有了,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呢。

  「好啦,都別站著啦,咱們坐下,好好聊聊。」

  夏潯微笑著走過去,先在上首坐了,一家之主坐了,大家也就自覺地各找地方,在椅子上、炕頭上坐下,眾人剛剛坐好,夏潯笑吟吟地正要張口,門口便又傳來一個聲音:「恭喜恭喜呀,恭喜國公爺位極人臣,光宗耀祖,福蔭子孫,哈哈哈哈……」

  話音未落,許滸興沖沖地一頭闖了進來。

  ※※※※※※※※※※※※※※※※※※※※※※※※

  「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

  看到蘇小妹那想殺人的目光,以及滿屋人明顯不太歡迎的表情,雙嶼島主許大當家馬上有了覺悟,他很客氣地向大家點點頭道:「國公才剛來,哈哈哈……,許某過來打聲招呼,哈哈哈……,那個……國公一家團聚嘛,明兒在下再為國公接風洗塵,哈哈哈哈……」

  許滸一面說著言不由衷的話,一面就想溜之大吉,夏潯連忙起身道:「大當家,不好意思,本來想到家裡站站就過去的,你看,這一說就忘了大事,咱們還是先談正事去吧。」

  「不不不,不急不急!」

  一見彭梓祺和謝雨霏的臉色也難看起來,許滸連忙拒絕。這幾頭漂亮的雌虎,他可招惹不起。不過要說不急那就假了,朝廷有什麼條件,不僅關係著他許滸一家人的未來,也關係著整個雙嶼極其附屬島嶼數萬人的未來,他能不急麼?

  夏潯正色道:「噯,國事要緊,一家人已經見了面,還愁沒時間相聚嗎?走走走,咱們兩個先聊聊。」

  夏潯說完,轉頭向自己的女人一笑,說道:「做點好吃的,等我回來喝酒。」

  夏潯握著梓祺的手,眼睛看著謝謝,朝蘇穎點點頭,於是……三個繃著戰鬥臉的美人兒冰霜解凍,很溫柔地向他點頭。

  夏潯走出房間的時候,看到院中正站著一個少年,與小荻說著話。

  這個少年看起來比小荻歲數還大一些,十八九歲年紀,壯得像只小牛犢,他裸著上身,曬得黑黝黝發亮的皮膚,一身的疙瘩肉。在他腳邊放著一隻大筐,筐裡有幾條肥魚,正奮力地向上跳躍著,搖得筐子不住地顛來顛去。而在肥魚下面,還露出一對大螯,一隻大龍蝦奮力地想要爬上來,卻總是跳躍的肥魚又砸回去。

  看到夏潯出來,小荻便住了口,向他甜甜地笑:「少爺。」

  那少年的目光仍然投注在小荻身上,因為小荻忽然露出的燦爛的笑容,他的眼神有些癡迷,那是年輕男孩子看到心儀女性時的目光。

  許滸對夏潯笑道:「這是許某的兒子。逸瀾,還不過來拜見國公。」

  那少年雖見夏潯比他似乎大不了許多,可是既與父親平輩論交的人物,他也不敢怠慢,連忙上前抱拳施禮道:「晚輩許逸瀾,見過國公爺。」

  夏潯道:「免禮免禮,呵呵,虎父無犬子,大當家,你的兒子一看就是位英雄少年吶。」說著看了小荻一眼,小荻總是一臉燦爛的笑容,好像一顆心裡全是陽光,看不出什麼來。

  「哈哈,不敢當,不敢當。」許滸看了兒子一眼,說道:「這小子頑劣的很,也就在我面前才會裝裝樣子,不成器,不成器呀。國公,請。」

  思楊和思潯還有何家的小毛頭已經從小荻手裡拿到糖了,思楊和思潯站在院角,小跟屁蟲吃起糖果來是連鼻涕一起吃的,兩個小丫頭看著噁心,把他給轟走了。兩個人站在那兒,思潯眼巴巴地看著思楊,不斷地嚥唾沫,思楊剛把糖紙剝開,思潯就迫不及待地撲上去,一口把糖咬在嘴裡。

  「哎呀哎呀!你個小饞鬼,咬著姐姐的手指頭啦!」

  思楊狠狠瞪了妹妹一眼,思潯嘴裡含著一塊糖,腮幫子都鼓起來,笑得眼睛都彎了,哪還在乎她說什麼。思楊一見,忙也剝開一塊糖,剛想往嘴裡填,看見夏潯正笑瞇瞇地看著她,便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去,偷偷的把糖塞進嘴裡。

  思潯可不像姐姐那麼靦腆,吃人家嘴短,一見夏潯向她望來,思潯馬上毫不吝嗇地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臉,只是因為她嘴巴裡含著糖,不能張開,所以努力地抿起嘴巴,再加上臉上髒兮兮的蹭得左一道右一道的,笑得像只小花貓兒。

  看著她們可愛的樣子,夏潯滿心歡喜,要不是許滸正在身邊,他就忍不住上去再逗逗她們了。

  「小荻,我先走啦,下回抓了大龍蝦還給你送來。」

  許逸瀾向小荻小聲交待了一句,便跟在父親後邊跑了出去,跑到院門口的時候,還回頭招了招手。夏潯聽在耳中,著意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小荻的目光與他一碰,有些不自然地錯開。

  「小荻真的長大了!」

  夏潯一時不能讀懂她眸中蘊含的意思,不過……她的眼神很複雜,那是一個漸趨成年少女的目光,與他當初第一眼看到小荻時,那個消滅了半盆水果,正在拚命減肥的小丫頭單純、稚嫩的目光截然不同……

  ※※※※※※※※※※※※※※※※※※※※※※※※※※

  山洞中那座雙嶼群盜的議事大廳,空空蕩蕩的只做了兩個。

  等人送了茶上來,許滸歉然笑道:「國公今日剛剛一家團聚,在下太急切了些,實在有些冒昧……」

  夏潯擺手道:「大當家是一島之主,招安的事情事關全島人性命前程,大當家心中迫切,也是應該的。這次來,我已奉了聖旨,專為招安一事。」

  許滸神色一肅,身子便向前傾了傾,夏潯道:「皇上對你們當初義助世子脫險,心中一直心存感激。你們在雙嶼島牽制東瀛倭寇,使得沿海居民少受了許多滋擾,這件事皇上也知道。

  所以,我一提起招安,皇上就同意了,皇上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你們願意接受招安,那麼你的人手不會被打散,仍舊歸你指揮,同時,朝廷會給你一個衛的編制,由你任衛指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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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4 19:51:44 |只看該作者
第435章 條件

  許滸攸地挺直了腰桿兒,他非常意外,非常震感。

  在他自己的估計中,如果他接受朝廷招安,他的部下大部分都會被改為民籍,削得只剩下百十號人,給他一個百戶的職位,就算是比較合理的安排了,如果念在他曾經派船搭救過世子,那麼給他一個副千戶,也是大有可能的。

  可是他的人馬不打散仍舊歸他指揮,而且給他整整一個衛的編制,這……,一個衛,衛指揮可是四品武職啊。只要他答應,就能立即成為朝廷四品大員,饒是許滸縱橫東海,經多見慣,甚至同一些番邦小國的國王都有聯繫,還是有些發懵。別看他總是一副不把朝廷放在眼裡的模樣,可大明這個龐然大物,在他心中同那些番邦小國是沒有可比性的。

  「怎麼,許兄?」

  「啊!哦!」

  許滸定了定神,為自己的失態赧然一笑,坦然道:「慚愧,朝廷如此厚待,的確遠遠出乎許某……,出乎在下的預料,一時有些失神,讓國公見笑了。」

  夏詩笑道:「這麼說,這個安排,大當家是滿意的了?」

  許滸略微有些猶豫,其實他心中還有一件難以解決的大事,可是朝廷給了他這麼好的條件,如果再提要求那就有些不知好歹了,所以許滸心中掙扎不已,不知該不該向夏詩提出來。

  夏詩道:「怎麼,還有什麼為難的事麼,說出來吧,既然是招安,凡事自然有得談,若等接受朝廷招安,就不能擅作主張了。」

  許滸咬了咬牙說道:「是,國公,當初李景隆對我們也有招攬之意,當時我們並不知這廝不懷好意,可是我們也沒有答應,不太信任朝廷,只是一個方面,另外就是……這些年來,我們在雙嶼島紮下根來,家室妻小都在這裡,還有許多人靠我們生活,而朝廷時這麼多人要如何安置呢?」

  許滸吁了口氣繼續道:「沿海田少,這些人一旦歸順朝廷之後,每戶恐怕連兩畝簿田都分不上,難以維持一家人生計。如果出海打渣,有些人家的壯丁要當兵、有些人家已經沒有壯勞力,還有些人家的男子已經在同其他海盜與僂寇的戰鬥中死掉或者殘廢,也難以……」這些人,都曾為我雙嶼島出生入死,在下不能棄而不管吶!」

  其實許滸還有一件事沒有說,他們做走私生意、做海盜風險雖大,利潤也高,如果接受招安之後無法解決好這些部下家庭上的問題。恐悄許多家庭連溫飽都混不上,生活質量反差這麼大的話,恐怕會有很多人反對招安。

  不過,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被雙嶼目前困境困擾多時的許滸是真心想要接受招安的,尤其是聽到朝廷開出了這麼優厚的條件。

  許滸當初答應救助燕王蘭子時,主要原因還是想利用燕王之亂給大明朝廷製造些麻煩,大明越亂,對沿海控制的越松,他的日子就越好過,另一方面他也是為了從燕王那兒獲得一些特質上的回報,那時,他並沒有接受招安的意思。

  不過,今非昔比,從一年前開始,他就透過何天陽,向夏詩透露了如果燕王得了江山,他願意接受招安的打算。

  發生這種改變的原因很多,不過歸根究底一句話,他們現在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

  楚米幫被消滅以後,陳祖義逃回了南海,因為他在南海也遇到了一些麻煩,暫時沒有發動大批海盜北上與雙嶼幫決戰,但是東海與南海兩大盜寇團伙的小規模的衝突卻從此不斷了。由於雙方交惡,雙嶼幫南下走私的生意也受到了很大影響,南洋走私收入大幅減少減。

  而建文朝開始從朝鮮大量進口戰馬後,朝廷用了大量的綾羅綢段等高級消費品作為抵價,朝鮮哪有那麼多的王公貴族來消化這些奢侈品,於是就拿來與日本人做生意,這一來日本方面能從朝鮮進口大量本就屬於大明的奢侈品,通過雙嶼走私渠道購買的貨物也隨之減少。

  一南一北兩道口子都掐緊了,雙嶼幫的日子就難過了

  尤其是,趁著大明內亂,日本僂寇侵犯大明沿海,明軍抽調不出足夠的力量抵擋,僂寇們每次都能滿載而歸,嘗到了甜頭的僂寇回去一宣傳,鼓舞了更多的日本浪人加入到海盜的行列中列,他們頻繁出入東海,便與東海霸主雙嶼島產生了大量摩擦。

  雙嶼島的盜寇是張士誠的部下,而張士誠昔年甚受江淅一帶百姓的擁護,所以張士誠兵敗,他們逃到海島上以後,也不肯做些禍害江淅百姓的事,再以後他們成了東海最大的走私頭子,沿海百姓就是他們走私販運的基礎和堅強後盾,他們就更不能自毀長城了。

  如此一來,他們就成了僂寇的眼中釘,一方面是走私收入大量減少,一方面是不斷發生衝突,不斷有人死亡、殘疾,這些事下面的人體會並不深,可是種種壓力積壓到他身上,做為大當來,許滸可難過的很。堞懈

  南海陳祖義,那是徹底撕破臉了,日本僂寇幹的是無本買賣,禍害的是大明百姓,就算他不怕背棄祖宗做個漢奸,手下的人也不會全跟他走,勢必先要鬧一場最大規模的分裂,要想生存,投靠大明已是唯一的選擇。

  可是如果眾海盜的家室得不到妥善的安置接受招安也絕不會一帆風順,少不得先要有一番刀光劍影,血腥的內部清洗,用武力強迫不肯接受招安的人馴服下來,如非得已,他又豈能使用這樣的手段?

  許滸感激地道:「皇帝能給我這麼高的官職,想必國公從中為在下說了不少好話。許滸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過雙嶼有數萬人,其中大半是老弱婦孺,都是雙嶼弟兄們的家眷。我們的兄弟受了招安,吃著皇餉自然不會餓肚子,可妻兒老小光靠那點餉銀可吃不飽啊!

  國公也知道,沿海地少,朝廷是拿不出足夠的土地來分給我們的,常言說靠水吃水,可家中的壯丁當了兵讓他們家中的老弱婦孺以打渣為生,也不妥當。在下是願意接受招安的,只是這麼多人如何安置,很是撓頭。

  不給他們找好了出路在下雖是雙嗚島的大當家,也很難獨斷專行,怕就怕如今答應了朝廷,回頭家計無著鬧出亂子,那時不只在下左右為難,國公怕也要受到牽連,所以,還請國公給在下一點時間我得先說服手下幾個大頭領………

  夏詩微微一笑說道:「大當家無需擔心這個問題,我已經想到了。

  許滸精神一振,急忙問道:「國公有什麼辦法麼?」

  夏詩緩緩說道:「大當家以為,皇上給你一個衛,這個衛……,要設在哪裡呢?」

  許滸本也是機精明的人,馬上意識到夏詩話中有話,他又驚又喜,有些不敢相信的遲疑道:「國公是說……,莫非……,莫非還是雙嶼?」

  「不錯!」

  許滸聽了整個人都呆在那裡,半晌說不出話來。

  夏詩微笑道:「永樂皇帝與太祖皇帝不同,永樂皇帝對海洋……,很有興趣。我向皇上提出招安的時候就說過雙嶼的歷史以前,雙嶼本就是我大明治內的領土,只是因為它獨僻於海外,管理實在不方便,當年太祖皇帝才把雙嶼居民盡數內遷,將它棄而不用。

  可是,朝廷棄而不用,便為海盜所用。雙嶼是一個天然良港,杭州附近,沒有吃水線這麼深的港口,並不方便遠洋大船往來,而這裡北接朝鮮與日本,南接呂宋與琉球,正對面又是我大明腹心,這樣一個地方,如果運作好了,將是一個極好的港口,可這港口重地,總要設官兵保護吧?

  呵呵,皇上答應在此設衛,這是其中一個理由;另一個原因是:雙嶼島上人口全部算下來,我估計至少也有七八萬之眾吧,這多麼多的人口,你讓哪個府縣來安置,也安置不起呀。北平倒是正缺人,可是要你們的家小或者把你們這些從小在海邊長大根本不會侍弄莊稼的人全弄去北平,那也不現實,所以,把你們留在這兒,就是最好的選擇。」

  許滸喜出望外,連忙站起身來,向夏詩長長一揖,感激涕零地道:「既然如此,那就沒有任何問題了,在下有把握說服各島全部頭領,一齊接受朝廷招安。國公,在下……,不不,卑職,卑職這就召集各島頭領,畢集於此,聽候國公宣旨。」「不急!」

  夏潯神情一肅,說道:「皇上肯答應這樣優厚的條件,還有一個原因,你坐下,聽我慢慢說!」

  許滸笑容一收,有些緊張地坐下來,道:「國公請講!」

  夏詩道:「僂寇近來也太猖狂了些,咱們這位皇上,你是不瞭解他的性子,他的人,是絕對不肯叫外人欺負的,皇上現在初登大寶,還抽不出手來等他騰出空來,是絕對不會放過這些僂寇的。

  那現在怎麼辦?雙嶼如果有一支人馬,與像山衛、杭州衛等遙相呼應,僂寇勢必不能肆無忌憚地騷擾沿海。其實,你們一直都在這麼做,只不過,與此同時,你們還得防著官兵,彼此不但沒有配合,反而互相戒備,這才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力量。

  雙嶼島設立衛所之後,朝廷會為你們提供真正的戰艦,並為你們配發火器。以雙嶼的特殊地形僂寇是打不進來的,等你們配備了戰艦和火器,以你們縱橫海上多年的本事,還怕不能狠狠教訓教訓他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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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4 19:52:58 |只看該作者
第436章 最討厭的……

  「好!」

  許滸以拳擊掌,興奮地道:「這些東瀛矮子,近來欺負的我們也狠了,這一來,我就可以報仇血恨了。」

  夏潯嚴肅地道:「仇是要報的,但是你要記著,從此以後,你是大明武官,守土衛民,軍人之責。對倭寇,你有仇,要狠狠地打!沒有仇,也要狠狠地打!」

  「卑職明白!」許滸會意地笑了起來。

  其實,除了以上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夏潯沒有說,這個原因就不足為外人道了,就算對朱棣,他也沒說,那就是走私。如果真的把雙嶼這個走私跳板撤掉,並不能消滅走私行為,各國往來於大明的走私團體自然會另尋門路。

  倭寇的橫行,很大程度上也是由於他們根本沒有其它的貿易途徑,否則,搶劫總要以生命為代價的,如果允許自回由貿易,雖不能徹底杜絕走私和海盜,卻一定可以嚴重縮減他們的規模,不會形成那麼大的危害。

  歷史上,明朝後來是徹底堵塞了雙嶼海道,把這個天然良給港毀了的,結果呢?外國走私團體就選擇了澳門做為基地,並培養了新的海盜團伙來給他們提供便利。

  這件事夏潯是知道的。雖然比較嚴肅的史料文章他接觸的不多,不過這段資料他恰好在月關的成名小說裡看到過,那個作者寫東西還是比較靠譜的,窩教於樂的東西夏潯也樂於接受,所以記得比較牢固。

  既然堵不如疏,雙嶼島上數萬百姓也需要有個生計,那麼在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之前,暫時就不妨保持現狀。這個想法他當然不能說,他現在還摸不清朱棣對海洋貿易、尤其是對民間海洋貿易持何種態度。

  而在此期間,他把羊角島整個兒變成了他的潛龍基地,錢從哪來?謝謝是一個千術高手,實際上她更是一個極具經商天份的奇才,經過這幾年的運作,他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一條秘密的海洋貿易線,如果突然取締雙嶼島的走私貿易,那麼最慘的就是他了,無錢寸步難行呀。

  許滸心中最大的難處得到了解決,高興得他合不攏嘴,夏潯卻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對了,說起那些倭寇,我看他們的旗幟五花八門,似乎並非屬於同一股海盜?」

  許滸道:「不錯,他奶奶的,這群小銼子,搶出甜頭來了,像一群狼似的,越來越多,在他們日本,混不下去的那些浪人、武士,都紛紛做了海盜,這還不算,看他們每回都滿載而歸,許多還過得下去的人也跟著眼熱,紛紛出海做了強盜。我聽說,還有一些大名、小名、守護,也派了家臣冒充海盜,到咱們大明來撈外快。」

  夏潯點了點頭,他用手指蘸了點茶水,靠著記憶在桌上畫了一個圖案,問道:「這個圖案,應該是某個日本家族的家紋,前些日子,我在像山曾經見到一股倭寇侵襲,其中一個倭寇首領,使得一把好刀,刀柄上就有這個圖案。今日,我在來雙嶼的路上,正看到天陽率船與一批倭寇作戰,倭寇中最大的一艘船上,懸掛的旗幟好像也是這個圖案,你認得麼?」

  許滸看了看,搖頭道:「國公,卑職與倭人一見了面,就是大打出手,至於他們的頭領是誰,卑職卻沒打聽過,再說他們的人非常混亂,今兒這些人徂成一夥,明大那些人徂成一夥,頭領也經常換。所吼…」

  夏潯提醒道:「如果再遇到倭寇,盡量瞭解的詳細些。倭人一直想與我大明恢復朝貢貿易,我們早晚還是要打交道的。那些倭寇來了,我們可以消滅他,可是那些安坐日本島內,指使倭寇為其所用的大名、守護們,我們也不能放過!」

  許滸肅然道:「卑職道命!」

  夏潯笑道:「好了,你現在可以安心了,可以先召集手下的頭領們,向他們通通氣,等人都到齊了,咱們再宣佈聖旨,進行改編。杭州水師的洛指揮使現在還在海上,你派人去把他們接進來吧。他是衛指揮,用不了多久,你也是衛指揮,以後是要並肩作戰的,現在先親近親近,有好處。」

  許滸起身道:「是!那卑職一會兒親自去接洛大人,等明天,再擺宴為國公接風冼塵。

  夏潯擺擺手,笑道:「好,那你準備吧,我先回去了。」

  這議事大廳設在山洞裡,入口狹長,許滸把他送到洞口,夏潯便拒絕了他一直送回家去的好意,許滸向他長長一揖,返身便也回去,走了幾步,忽然想到總該要夏潯派個人陪他一起出海,要不然冒冒失失的跑出去,那位洛指揮信不信他還是一回事。

  許滸便掉轉頭,快步走到洞口,揚手喚道:「啊,國公……」

  許滸的聲音戛然而止,夏潯提著袍裾,正向蘇小妹的住處飛奔而去,只見他時而飛簷走壁、時而登萍渡水、時而八步趕蟬、時而縮地千里,如履平地一般,這片刻功夫已經跑出老遠了。

  許滸抬了抬手,張了張嘴,最後只化為訕訕的一聲稱讚:「國公……好輕功!」

  這頓晚飯,是夏潯幾年來吃的最香的一頓飯。

  家裡的飯,同家人一起吃的飯,是最香的,雖然沒有他與那些王公大臣們在金陵城裡最高檔的,也是全大明、全世界最華麗、最尊榮的飯店裡那般豐盛、精美,可這樣的飯菜吃下去的似乎不僅僅是食物,還有溫馨、踏實。

  尤其是小丫頭思濤在媽媽回的默許、幾位姨姨的慫恿下,終於背叛了姐妹聯盟,羞羞答答地喚了他一聲爹爹,然後思楊也只好拱手投降,跟著喚了他一聲爹,夏潯聽在耳中,真的醉了。

  無論多麼凶險、無論多麼辛苦,這一切榮耀與尊榮,不就是為了與親人分享的麼,如果沒有親人,沒有兒女,哪怕做了皇帝,那又怎麼快活得起來。這一刻,夏潯真的覺得心滿意足了。

  吃完了飯,沏上一杯釅茶,一家人坐在一起開始擺龍門陣,把他的輝煌與榮耀與家人一起分享,時間一點點流逝。拍打著海岸的波濤一聲聲的似乎在催人入睡,倦意已起,這時,夏潯忽然發現一個未曾考慮過的嚴重問題:今晚,他睡哪兒?

  「梓棋!」

  三個美人兒都不好傷了她們的心,可又不好厚著臉皮提出過份的要求,正猶豫間,還是謝謝知道疼人,早就看出他的為難,酒席散時,一個眼神兒丟過來,夏潯便心領神會兒,涎著臉皮跟到了梓棋的屁回股後面。

  謝謝瞧著他的背影,表情有些頑皮,似笑非笑的,一般謝謝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就是要捉弄人了。只不過,夏濟情急之下,只是匆匆一瞥,雖然看在眼裡,卻沒往深裡想。

  「梓琪!娘子!」

  彭梓棋好像不知道後邊有人跟著似的,進了房間便要掩門,夏潯急忙跳進去,一把環住了她的小蠻腰,嘖嘖嘖,還是那般柔軟、那般苗條,夏潯用腳把門勾上,臉貼著她的後頸親暱地蹭著,欲回火已膨回脹起來,緊緊地抵在她豐回隆挺翹的臀回部上,呼吸也急促了。

  「去!幹嘛?」

  彭梓棋打掉胸前作怪的夫手,臉紅紅的,煞是可愛。

  「你說呢?」

  夏潯毫不氣餒地再度攀上她豐挺的酥回胸,這個時候,除了膠體語言,什麼語言都是多餘的,溫香暖玉在懷,夏潯的欲回望一下子被勾了起來,如火山一般爆發了,如果再不渲洩回出去,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爆炸了。

  「哎呀,說說話不好麼。」

  梓棋紅著臉婆,被氣吼吼的夏潯推到床邊,伸手便去扯她衣帶,不由嗔道:「要麼把人家扔在這兒不管不問,要麼就只想著……」壞人,一邊去!」

  「我哪有啊!我在外面拚死拚活,還不是為了你們麼。」

  夏潯一邊解釋,一邊手忙腳亂地脫衣裳:「我的好娘子,可想死我了,乖,咱們先親熱親熱,一會兒咱們再好好說話!」

  梓棋被他不由分說地推倒在榻上,匆匆扯去了外裳,露出貼身小衣,梓棋的腰背曲線滑回潤如水,依舊充滿少女的彈回性。那下裳微掀,露出一截渾回圓結實的小蠻腰,更是誘人。

  白色的絲綢褻褲緊緊裹在結實渾回圓的美回臀上,順勢滑入臀回縫,渾回圓的美回臀翹挺動人,兩瓣緊致圓回翹的臀回肉間那一抹溝壑勾回魂攝魄,誘回惑得夏潯身子渾身燥熱。可梓棋偏偏併攏著一雙筆直修長、渾回圓傲人的美回腿,嬌回喘吁吁地提議:「壞人,陪人家說說話兒嘛。」

  看她媚眼如絲的樣子,分明也已動情了嘛,女人呀,真是口是心非,夏潯不理她,男人嘛,該做主的時候怎麼能聽女人擺佈呢?

  一隻大手撫上了那嬌回軟而富有彈回性的臀回部,順著那溝壑向那銷回魂處摸去,與此同時,夏潯整個人都撲了上去,以一個侵略性的姿勢俯壓在愛妻的身上,柔情蜜回意地啜吻著她的耳回垂,然後……

  夏潯的身子僵住了,他又詫異地確認了一下,就像一隻洩氣的皮球似的翻到梓棋身邊,鬱悶地道:「嗯……」咱們聊聊天、說說話兒……」

  梓棋趴在那兒,雙臂交叉墊著額頭,吃吃地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於是那豐盈如滿月的翹回臀便蕩起一層層令人心旌搖動的波浪,看得,吃不得!

  夏潯見了愈加悲憤:「我最討厭大姨媽來串門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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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5 19:54:11 |只看該作者
第437章 一個鍋裡一個碗裡

  夏潯總算明白謝謝看向他的眼神兒為什麼那般古怪了,分明就是捉弄他嘛,謝謝一定知道梓琪這幾天正不方便,卻故意……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夏潯在心裡歎氣,還是溫柔地攬住梓棋,同她聊起天來。也不知溫存著聊了多久,梓棋似乎滿足了,又摟住他,甜甜地親了一口,才道:「好啦,我的大老爺這麼乖,還真是難得呢,放你走啦,這時候謝謝也該洗漱停當候著你了吧。」

  夏潯口是心非地笑:「哪有啊,這樣聊天……很溫馨,再陪我的小梓棋聊一會兒。」

  「得了吧!」彭梓禧向他扮個鬼臉:「再裝模作樣,小心人家真要你陪一晚上。」

  夏潯哈哈一笑,又在她頰上親了她一口,這才返身走向門邊,後邊梓棋忽然又叫:「相公!」

  夏潯一回頭,彭梓棋已整個兒撲過來,撲到他懷裡,把他抱得緊緊的,柔聲道「好想你……等我……的時候,你要好好陪我,只有我!」

  「嗯!」夏潯在她柔軟的嘴唇上吻了一記!

  浴後的謝謝,就像一朵嬌滴滴的水蓮花。這朵水蓮花,換上了最性回感的薄紗褻衣,坐在梳妝台前,那月白色的一襲睡裙仿徘月光一般輕柔,柔順的絲綢勾勒出優雅的身段。柔白的玉、頸彎成一個動人的圓弧,她正微微俯首看著鏡中的美人兒,鏡中那張優雅精緻的面孔,美得驚人。

  門忽然開了,謝謝臉上頓時綻開了笑顏,她攸地轉身,就見夏潯板著臉走進來。

  夏潯板著臉進來,在椅子上坐定,沉聲道:「過來!」

  謝謝眼神動了動,便露出一副怯怯的模樣,輕輕地飄到他身邊,垂下頭。

  「咳!茶呢?」

  謝謝趕緊一彎腰把一杯晾到溫度正好的茶送到夏潯手上,然後不待他吩咐,便跑到他背後,慇勤地給他捶著肩膀。

  「你好大膽子家裡一點規矩都沒有了是吧,竟敢戲弄本國公!」

  「人家知道錯啦,國公爺恕罪!」聲音又甜又脆,萌萌的像個小蘿莉。

  夏潯更加威風起來,把二郎腿一翹:「知道就好,跪下請罪吧!老爺我什麼開心了,你什麼時候起來!哎喲!」

  肩膀上挨了狠狠一巴掌,謝謝翹回起下巴像只驕傲的孔雀似的走向床邊:「不陪你玩了我困子要睡覺,你睡不睡呀!」

  夏潯苦笑,還真嚇不住這丫頭呢,不過……,她說睡我就睡,是不是很沒面子呀?

  謝雨霏走到床邊,眸波盈盈,向他一橫,先抻了一個嬌慵的懶腰。這一舉動完美的勾勒出了她那動人的體態,飽滿豐挺的胸,纖細不堪一握的腰、還有那誇張地向後上方翹回起不帶一絲下墜的臀。

  燈影適度的配合,讓體態曼妙的她,彷彿一隻細回腰肥回臀的蜂后,夏潯的呼吸忍不住急促起來。

  謝雨霏巾釁地向他挑挑蛾眉,很是妖回艷。然後,她便優雅地扯開了繫著睡袍的帶子,香回肩微微一動,那柔回滑的絲袍便沿著她身體的優美曲線滑落下來,滑到臀回部時,被臀回丘輕輕勾住,這樣欲落未落的風情,襯得只穿貼身小衣的謝謝更是誘回惑力驚人……。

  叔可忍,嬸不可忍,夏潯再也無法裝樣兒了,春宵一刻值干金,再揮霍時間,那是要遭天譴的呀,夏潯一躍而起,如猛虎撲食一般撲到謝謝身邊,一把攬住了她那纖美盈盈的腰回肢。

  謝謝回過眸來,得意地白了他一眼,能對自己心愛的男人有這般吸引力,哪個女孩兒心中不喜?不過一抹淡淡的紅暈隨即便浮上了她那吹回彈得破的臉頰,因為她忽然感覺到臀回下一根茁壯的突起正緊緊抵在那裡,雖然早有過魚回水歡情,還是禁不住羞澀起來。

  燈影下,兩個人合成一個,親密地互吻。雖然,那男人強壯如山,伏在他胸口的女人與他一比,卻像一隻嬌小的雲雀,卻是那般的鍥合。夏潯的動作開始熱烈起來,近乎粗暴。

  懷中的美人兒柔若無骨、豐回腴秀潤,彷彿一塊絕佳的美玉,經由最高明的匠人雕就,無一處不美到極致、妙到毫巔,只隔著一層輕羅綺緞,那柔嫩溫潤、渾回圓飽滿的香回臀便把一種只可意會的感覺傳遞到他的心裡,妙不可言,夏潯不由得摟緊了這惹人憐愛的美人心…

  「相公……」

  謝雨霏也情動起來,誘人的紅唇主動吻上了他的嘴,呢喃嬌華著。

  面對這含蓄的邀請,夏潯非常伸士地把她打橫兒抱起,輕輕放到床上,貼身的小衣左右分開,露出凝脂般的肌膚,她的肌膚極其細膩,看不到一個毛孔,就一匹銀亮的絲綢,妖回艷奪目

  衣帶解,綺羅褪,玉回體橫陳。

  修長的脖項,精緻的鎖骨,圓回潤的肚啊」嬌美的身材凹凸有致,渾若天成。飽滿如同一對羊脂玉梨似的酥回胸,輕輕撫上去,滿掌脂肉,柔柔綿綿,那美妙的觸感,少了幾分少女時候的青澀,卻更加的迷人。

  一雙男女都是久曠之身,沒有太多的愛回撫,便是用力的貫入,彷彿要把那嬌回軀貫穿,謝謝一聲呻回吟,明媚的雙眸便蒙上一層濕漉漉的薄霧,她艱難地喘著氣,細白的手指緊緊抓緊了被單,似乎在痙回攣似地掙扎,偏偏那身子卻柔軟得彷彿沒了頭。

  也不知纏回綿了多久,謝謝嬌回喘吁吁,酥爛如泥地癱在那兒:「相公,你」你有完沒了啦,人家」人家累死了,動都動不得了,小手指頭都麻了。壞蛋,好像三年不知肉味兒似的。」

  「有麼?

  夏潯躺在她身邊,仔細想想,忽然悲憤起來:「你還說,雖說沒有三年,可也有兩年啦,相公我都兩年沒沾女回色了,要不是你說,我都想不起來,居然這麼久了!」

  「真的?」

  謝謝忽然勉強支起身子,睜大一雙嫵媚的眼睛,不太相信地娣著他:「你……」身在金陵,花花世界,兩年多都沒碰過女人的身子?我才不信!」

  「天地良心,我騙你做什麼?」

  「真沒有?」

  「真沒有!」

  謝謝感動了,她忽地縱體入懷,緊緊摟住夏潯,在他臉上結結實實地親了一下,動情地道:「好相公,謝謝給你,都給你……」。

  一雙勻稱秀美的小回腿,在半空中不停地搖曳著,好似荷塘裡那隨風款擺舟蓮花回苞,搖曳著、顫抖著,直到它們帶著戰慄停止下來,如尖尖小荷一般筆直地豎起…

  謝謝滿面潮回紅、香汗淋漓,一雙眼睛都快找不到焦距了,有氣無力地叫:「我不成了,真的不成了,相鬼…放過我吧,謝謝要死了,要死了……。」

  兩年的積累一朝爆發,夏潯意猶未盡,不可看那樣子,再要親熱的話,謝謝真要虛脫了,夏潯只好放棄伐撻,抱著她躺下。

  「去,洗風。」

  謝謝用一條大回腿懶洋洋地踹了他一下,便再也動彈不得了。

  夏潯一笑,起身下去洗潔乾淨,重新來到榻邊,只具謝謝睡眼朦朧,已經快睡著了。

  「寶貝兒,要不要相公抱你去沐浴一下。」

  「不用了……」好困……,好累……」真的……,沒力氣服邯」你了……。」

  謝謝披頭散髮地斜趴在床上,好像被人強回暴了一百多遍似的,有氣無力地揮手:「我要咖」覺,歇……歇氣兒,你別煩我……。」

  夏潯看著她大字型趴在床上的樣子,無奈地道:「至少,也該給我留個地兒睡覺鬼…」

  謝謝睡眼朦朧地道:「不要,怕了你了,你去……,穎姐那吧,人家都給你生了倆閨女,還能……,當外人?你不去看她,小心穎姐傷心,再不理你,我可……,不管……。」說到這兒,她已像只小貓兒似的,發出了微微的呼嚕,竟然真的睡著了。

  「似乎……,很有道理啊…」

  夏潯捏捏下巴,好像一隻沒吃飽的貓兒,他又看看趴在床上沉沉睡去的謝謝,拉過一床被子給她蓋好,便拾起自己的衣服,悄悄走了出去。

  對面屋,一推門,門沒關,「嘿嘿,有戲!」夏潯鬼祟地左右一看,一閃身便鑽了進去。

  不一會兒,蘇穎黑漆漆的房回中便傳出一段對話。

  「你跑來做什麼,快出去!」

  「嘿嘿,我若出去,你捨得?」

  「有什麼不捨得,這麼久了,人家還不是一個人過麼?兩三年的時間,你都不聞不問,也不來看看我,希罕你!」

  「真不希罕?我怎麼聽說,思潯和思楊平時都是跟你睡的呢,今兒晚上為什麼打發她們跟著嬸子大娘們去睡了啊?」

  「你要死是不是!」

  心思被人揭破,蘇穎惱羞成怒,房回中便傳出扭打的聲音,然後……,忽然就靜下來。

  過了許久,好像又傳出扭打的聲音,這一回廝打得更厲害了,急促的呼吸聲呻回吟聲、皮肉的碰撞聲啪啪聲、床腿的吱呀呀慘叫聲……。

  兩個人打了很久很久,打打停停,停停再打,也不知最後誰是贏家、誰是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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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5 19:56:26 |只看該作者
第438章 好輕功

  大清早,許滸和洛宇便領著住得本來就近,已經聞訊趕到的幾個海盜頭領興沖沖地趕往夏潯所住的小院兒。其實也不算早了,雖說還未日上三竿,太陽也早已升起。更何況,雙嶼島上也有漁船,打漁船走的很早,因此島上大部分人都起得早。

  天氣晴朗,所以人也顯得神情氣爽。許滸和洛宇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來,老遠就看見彭梓祺和小荻正陪著思楊和思潯兩個小丫頭在海灘上拾海,兩個小丫頭你追我跑的,時不時撿個海潮捲上來的海螺、海星一類的東西,又笑又跳。

  許滸遙遙地向海灘上的彭梓祺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又向洛指揮做了個請的手勢,便並肩走進了院子。

  「國公,國公爺,起了麼?」

  本來以為楊旭早就起了,可院子裡沒見著人,彭梓祺既然在海灘上,那楊旭定然就是在謝雨霏房中了,許滸便向謝謝的房間招呼道:「國公,許滸和洛指揮、還有幾位頭領來看望國公了,國公?」

  房間裡,昨夜筋疲力盡,至今神志不清的謝謝抓過一個枕頭,扣在腦袋上,繼續呼呼大睡。另一邊蘇穎的房中,卻已亂作一團。蘇穎唬得臉都白了,使勁地推呼呼大睡的夏潯:「快起來,快起來,大當家來了。」

  「哦,這個傢伙,就這麼迫不及待麼,大清早的就來騷擾!」

  夏潯發著牢騷,慢騰騰地穿著衣服。昨晚神勇過勁兒了,以他的身體之強壯,現在也有些酸軟的感覺。穿好衣服提上靴子,夏潯抬腿就往門口走,被蘇穎一把拉住,急聲道:「你幹什麼?」

  夏潯莫名其妙地道:「出去見他呀。」

  蘇穎面紅耳赤地道:「不成,你這麼出去,我還要不要活了,你……你從後窗出去。」

  夏潯不以為然地道:「怕什麼,你就是我的女人,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你也是我的女人!」

  「不行不行,快點,從後邊出去!」

  蘇穎難為情的不得了,雖說她和夏潯的事整個島上現在已無人不知,可是表面上還都裝著不知道,這層窗戶紙沒捅破,她一個婦道人家,讓一個大男人從自己房間裡出去,還不活活地臊死?

  夏潯真搞不懂她怎麼想的,無奈之下,只得從她打開的後窗跳了出去,夏潯一出去窗子就緊緊關上了。夏潯站在窗外傻了眼,這房子是依著山勢建造的,後面是一片崖石,十分陡峭,估摸著怎麼也有四丈多高,而左右則是與山崖一體的,封死了。容他站腳的地方也不過就一人寬的距離,且不說這山崖能不能爬上去,就算能,許滸站在院子裡也能看到呀。

  「國公……」

  許滸還在叫,洛宇好像明白了點什麼,輕輕一扯許滸,吃吃地笑道:「國公與夫人久別重逢,這般年少,少不得一夜顛狂,或許……現在還沒起吧,咱們去海邊走走,過一會兒再來吧。」

  「啊!有理!」

  許滸一拍額頭道:「哎呀,有理,有理有理,是我糊塗了,走走走,我先帶洛大人去海邊散散心。」

  一群人轉身往回走,剛剛走到院門口,夏潯堪堪爬上屋頂,因為擔心他們等的著急,便先答應了一聲:「我在這裡!」

  許滸等人聞聲止步,回頭一看:「咦?人呢?」

  正屋的門敞著,沒有人,左右兩邊的屋子仍是房門緊閉,幾人正遲疑間,夏潯突然從房頂上冒了出來,洛宇眼尖,第一個看到,連忙一拱手,仰著頭……向房頂上拱手:「末將洛宇,見過輔國公。」

  雖是武將,畢竟也是混官場的,看人家那架勢,處變不驚,從容自若,別說他是從房頂上冒出來,估計就是從地底下剛鑽出來,他也是這般神氣。許滸暗暗驚訝,臉上卻不敢露出驚容,忙也上前拜見,只不過拜人應該低頭,這時卻只能仰頭。

  他後面幾個大頭領莫名其妙,卻又不敢問,便也跟著許滸向房頂上拱手,夏潯稍顯尷尬地咳嗽兩聲,向遠處指點道:「啊,本國公……看這海邊風景甚美,居高遠眺,別有一番滋味,所以……咳咳……」

  他也有點難以自圓其說了,一提袍裾,便縱身跳了下來。

  平時從這個高度跳下來對他來說並不難,不過昨晚耕田實在是太賣力了些,體力有些透支,雙腿一著地竟然有點發軟,夏潯一個趔趄,許滸和洛宇趕緊搶上一步,一左一右將他扶住,許滸乾笑著恭維道:「國公……好輕功!」

  ※※※※※※※※※※※※※※※※※※※※※※※※※※※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纘承洪緒,統理兆人,海澨山陬,皆我赤子,苟非元惡,普欲包荒。咨爾東海遺民,雖為化外之盜,尚知尊崇中國。叩請天闕,懇求內附。情既堅於恭順,恩可靳於柔懷。茲特賜爾等大明雙嶼衛軍號,固藩衛於天朝。自封以後,爾等須潔自愛民,奉公體國,附近夷眾,務加禁戢,毋令滋事。欽此!」

  雙嶼島上,四天之後,夏潯與雙嶼群盜首領反覆交談,不斷解答他們的困惑之處,終於消除了他們的疑慮,雙嶼麾下大小數十座島嶼,盡數歸復,從此,這片自洪武初年百姓內遷棄而不用的國土,重新回歸了明國,各島上重新掛起了大明的旗幟。

  宣讀完了聖旨,緊接著就是內閣簽發的正式文書,聖旨只是表明皇帝的態度,和對東海群盜的宣撫,真正具有法律效力的是內閣簽發的招安公文,對許滸等東海盜寇們如何封賜,也在公文裡才能體現。自許滸以下,各個大頭領人人有官做,依著權力大小,分別封為指揮僉事、千戶、百戶等職,而許滸自然是衛指揮。

  這一連串的聖旨、公文,都需要夏潯來宣讀,山坡上風大,他得提足了力氣,不但要讓跪在下面聽旨的雙嶼盜寇首領們聽清楚,還要盡力讓更遠處的普通盜眾聽清楚,說起來也真是一個力氣活呀。夏潯沒當過播音員,平時也不吊嗓子,這時聖旨、公文、委任狀逐一念來,到後面真是聲嘶力竭。

  等最後念完,夏潯只覺一陣心促氣短。

  「念幾份詔書、公文而已,怎麼累成這樣兒?一定是這幾天不知道節制,夜夜笙歌造成的,看來今兒晚上我得歇息一下了,明天早上要像往常一樣爬起來練功!」

  夏潯把最後一份委任狀發出去之後,咳嗽兩聲,暗暗警醒著自己。

  眾海盜頭目捧著委任狀,一個個都笑得合不攏嘴,如果能有個正大光明的出身,誰願意做海盜呀。雖說他們是張士誠舊部,可是時代已經隔的太遠了,不管是朱元璋也好、張士誠也好,都已經不在了。如今雙嶼的主力在張士誠與朱元璋爭霸的年代大部分還沒出生,已經出生的也都是不懂事的娃娃,誰還記著那些東西。

  至於那些老人,早就不做打打殺殺的事了,現在他們的晚輩當了兵,他們依舊留在島上,以後主要從事貨物販運上的事就行了。

  「許都司!」

  雙手捧著委任狀和官袍的許滸身形一拔,肅然道:「卑職在!」

  衛指揮領都司銜,稱都司更敬重一些。

  夏潯笑笑,拍拍他肩膀道:「你,和兩個指揮僉事回頭是要和我一起赴京的,正四品、從四品的朝廷大員,上任了總要見見天子的。」

  「是!」

  許滸心中一陣激動,大明天子!那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至高存在,而現在自己竟然有機會看到他。不過仔細想想,當初燕王世子他是見過的,現在這世子該是皇太子了吧,還不是那個樣兒,同樣是兩個肩膀頂個腦袋,也沒什麼希罕,當時看到他毫無感覺,現在要看到他爹怎麼就這副樣子了?

  說到底,還是關己則亂啊,那時候並未想過要去朝廷手下做事,無慾則剛,而今拿著人家的飯碗,那就不同了。想通了這個道理,許滸暗自一笑,那種緊張感倒是減輕了許多。

  今日宣旨授官,有資格直接受朝廷指任的官員都是現場領的官服和委任狀,他們的家人和親信部下都跟來了,宣旨已畢,家裡人都呼啦啦地圍上來,新奇地看著他們手中的官服,摸摸衣服、碰碰帽子,希罕個沒夠,那些做了官的人雖然竭力做出一副莊嚴的模樣,卻也忍不住眉開眼笑。

  夏潯向他們擺擺手,大聲道:「好啦,大家都散了吧,今天晚上,許都司給大家設宴,盡情暢飲,記住嘍,這是你們做為海盜,喝的最後一頓酒,從明天起,就都是朝廷的人了,須得恪盡職守,守土衛民!」

  眾盜魁轟然應喏,許滸便道:「好了,都散了吧,酉時整,全都回來,咱們兄弟能有今日,全賴國公爺栽培,今兒晚上,都打足了精神,好好敬國公一杯!」

  眾盜魁聽了答應一聲,立即各自散了,有的人等不及,現場就穿好官衣、戴好官帽,佩好腰刀,站在那兒任由家人欣賞。與其他盜魁彼此見了面,也學著他們知道的官兒們的模樣,拱手作揖,道一聲大人。

  他們做海盜做慣了,站沒站樣,坐沒坐樣,尤其是腳還沒洗,不捨得穿官靴,光著一對腳丫子穿官袍,怎麼看都有點沐猴而冠的樣子。只不過,人人都這樣,也就不以為怪了,大哥別說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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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警鐘

  夏潯看著這番熱鬧景像,只是微微一笑,向許滸使個眼色,許滸會意,忙把官袍交給兒子,跟著夏潯走開。

  海岸上,波濤一陣陣地翻湧上來,不斷地沖刷著海岸,夏潯和許滸就沿著長長的海岸線,緩緩地走開。

  「許都司,有幾件事,我還得囑咐你一下。雖然以後還是有機會說,不過我覺得還是先提醒你一下比較好。」

  「國公請講!」

  現在正式成了朝廷的人,許滸對夏潯的態度比起以前也更顯尊敬。許滸比起他那些個性粗獷的部下,可是精細的多,眼前這個年青人,不僅僅是國公,他們是夏潯招安的,而且彼此間本來就有相當深厚的淵源,從此以後,夏潯就是他們在朝中的一個大靠山,這雙重的身份,許滸豈能不對他恭恭敬敬。

  夏潯長長地吸了口帶些腥氣的海風,說道:「這第一個,就是你們販運走私的事。雙嶼只設衛所,沒有民政官員,這是一件好事,你們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自由,不過,你要記住,不可以太囂張,走私是為了謀生,是不得已,卻不要以為以後自己就是官,就可以為所欲為。」

  夏潯神情嚴肅起來:「來此之前,這些事,我也對皇上提過,當然,說的比較含糊,在皇上想來,你們也不過是小打小鬧,給一家人掙口飯吃,不會想到你們有這麼大的規模,所以皇上沒往心裡去,也沒提過嚴禁。」

  他又盯了許滸一眼,說道:「我知道,朝廷禁海,沿海百姓都是不願意的,從廣東到遼東,從南海到東海、黃海,都有走私存在,你們不做,別人也會去做,禁是禁不住的。所以我才想用疏的辦法,能夠進行管理和控制,總比自由發展的好。這是我為你爭取機會的緣由。」

  許滸感激地道:「是,國公是瞭解這裡情形的,老老少少全算上,七八萬人口,如果光靠吃軍餉,我們養活不起這麼多人,這島上,也種不得地。」

  夏潯「嗯」了一聲,又道:「我知道,不只是沿海百姓暗中走私,沿海的官員為了政績、為了民生、為了繳得起朝廷徵收的稅賦,其實一直也是默許、縱容你們走私的。換個角度看,也沒什麼,靠海哪能不讓吃海,放著這麼一個聚寶盆、一棵搖錢樹棄而不用,那也不是道理。

  不過,這畢竟是朝廷不允許的,雖然你們從此以後就是駐守雙嶼的官兵,沿海地方官府的人其實也非常照拂,可你是盜的時候走私沒關係,是兵的時候走私,一旦被人捉住痛腳,舉報彈劾上去,那就……」

  許滸也嚴肅起來:「卑職明白。」

  夏潯笑笑:「你是個明白人,一點就透,我也不用說太多了。這件事,你自己把握,如果真被人捅上去,掌握了真憑實據,我也救不了你。」

  「是!」

  「第二個,是倭寇。」

  夏潯的神情也嚴肅起來:「當海盜,是以打打殺殺為業,當兵,也是以打打殺殺為業。兩者最大的區別,就是為了什麼而打!海盜只需要為他自己,而當兵,就必須得負起責任,從今以後,你在這裡是為了守護,守護的不再只是你以及你的家人,你是大明的軍人,就要守護大明的百姓。

  我知道,你們不怕與倭人作戰,我擔心的是,你或者你的部下,雖然穿上了官袍,這屁股卻坐不准位置,你要知道,軍法無情,如果外敵入侵而守軍龜縮不出、袖手不理,坐視百姓遭殃,那後果和你們做海盜是不同的。做海盜的,如果哪位島主這麼幹了,你可能要罵他貪生怕死、不講義氣,和他劃地絕交,而當了兵,誰這麼幹,那就得拿人頭祭旗!」

  「卑職明白!」

  「第三個……」

  夏潯站住腳步,沉吟了片刻,說道:「你們以前,畢竟是海盜,如今又是獨立成軍,軍中也好、官場也罷,總是有些山頭派系的,對你們這外來戶,其他衛所乃至你們的上司,都要有個認識、接納的過程。你不能指望馬上就得到他們的認可。

  或許,這其中會有人刁難你,甚至排擠、打壓你們,我希望你能忍耐一下,因為這也是人之常情,剛剛你們還是他們在抓的人,突然就變成了自己人,換了誰都要有個過程。對輕蔑,用戰功來證實!對敵意,用誠意來接納!」

  「國公放心,許滸既然答應接受招安,對這一點,也是考慮過的。」

  「嗯,你,我當然是放心的,可是你手下的那些頭領,現在卻只想到了風光,是不會意識到這一點的,我怕真的遇上了事情,你被他們從中慫恿,一旦叛出朝廷,想再回頭,那就難了。」

  「是!」

  夏潯笑道:「呵呵,當然,我並不是要你一味的忍。我從來不贊成什麼百忍成金那種狗屁道理,人要是活得沒有一點血性,那還活個什麼勁兒?但是也不能炮仗脾氣,一點就著。如果真有解決不了的麻煩,派人到京裡來找我。」

  這回,許滸真的感動了,夏潯先為他爭取到那麼高的官位,又處心積慮地為他解決後顧之憂,現在又能為他考慮的這麼周詳,以夏潯今時今日的地位,需要這麼籠絡他麼?

  如果許滸最初對夏潯有些親近是因為老幫主的女兒與他關係匪淺,後來對他心生敬意著意地巴結是因為想攀上這座靠山,現在因為這一番話,卻是死心踏地的願意追隨他了。

  許滸鄭重地道:「國公請放心,有您今天這番推心置腹的話,許滸絕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如果真的出現什麼不可料的事,許滸也一定會聽國公給句話兒,斷不會做出什麼決絕的事情來!我們江湖上的漢子,吐口唾沫就是釘兒,絕不食言!」

  夏潯欣然點了點頭,他看得出,許滸說的是心理話。朱棣及時給功臣們敲了一記警鐘,他現在及時給許滸敲敲警鐘,確也是出於愛護之意。

  夏潯道:「好了,這兒,你是地主,今晚的盛宴,還要你來張羅,我就不拉著你不放了,你去忙活吧,今晚,咱們好好喝上兩杯。」

  兩個人相視一笑,許滸向他抱了抱拳,轉身離去。

  ※※※※※※※※※※※※※※※※※※※※※※※※

  看看時間尚早,夏潯便回了自己住處,一進院子,就見思潯和思楊正在院裡玩耍,在夏潯層出不窮的禮物攻勢和蘇穎、謝謝、梓祺、小荻幾人的輪番轟炸下,兩個小丫頭已經認了爹,尤其是思潯,畢竟年紀小,易於接受,思楊見了夏潯還是有些靦腆害羞,思潯見了他卻已親熱的很了。

  一見夏潯進來,思潯立刻張開雙臂跑過來,甜甜地叫:「爹爹抱!」

  「噯,我的心肝寶貝兒!」

  夏潯把她抱起來,在紅蘋果似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又一把攬過眼巴巴地看著他,想親近又害羞的大閨女,一手抱著一個高高興興往屋裡走。

  「相公!」

  謝謝迎上來,把小的從他懷裡接過去,一起進了屋,哄了一會兒孩子,讓她們一邊玩耍去了,謝謝便道:「相公,咱們明日便要回金陵了,一會兒,我得先去一趟羊角島,大哥還在那邊,我事先徵詢過他的意思,他不想回去了,有些事我得跟大哥好好安排安排,今晚上怕回不來。」

  夏潯的潛龍秘諜培訓基地就設在羊角島,夏潯自然明白她所謂的安排是指什麼,便笑道:「好,你去吧,相公今晚正要歇歇。」

  謝謝聽了俏臉不由一紅,白了他一眼,嬌嗔道:「還以為你是鐵打的呢,逮著人家就沒夠,哼,你也有不行的時候呀?」

  夏潯抻個懶腰,乜著她道:「耶?竟敢渺視你家相公,時間還早,來,你看本大人行是不行,別跑!」

  夏潯一伸手沒抓著,謝謝纖腰一扭便閃了出去,咭咭地笑著,回頭向他扮著鬼臉道:「不好意思,本姑娘這就要出發了,去找你的穎夫人吧,我的國公大人。」

  帶著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謝謝纖腰款擺,那風情……禍國殃民地就去了。

  連著幾天夜夜春宵,其實夏潯也有些累了,方才只是與愛妻開個玩笑,見她走了,夏潯哈哈一笑,也站起身來,剛剛邁步出了房間,正想跟閨女再膩一會兒,就見彭梓祺站在她的房間裡,正向自己悄悄招手。嗯,

  夏潯看她鬼鬼祟祟的樣子,不曉得有什麼機密事兒,看看左右沒人,一個箭步便躥進了她的房中,小聲問道:「什麼事?」

  「相公……」

  尾音裊裊的,有種異樣的感覺,有古怪!堂堂彭女俠怎麼用這種腔調說話,夏潯登時戒心大起:「嗯?」

  「人家……結束了……」

  「喔?」

  「哦什麼哦!」彭梓祺俏眼一瞪,欲喜又嗔:「聽懂了沒有呀?」

  「懂了,懂了……」夏潯忙不迭點頭,點到一半忽然驚呼一聲:「啊!懂了……」

  彭梓祺輕輕咬咬嘴唇,火辣辣的目光瞟著他,波光蕩漾:「今天晚上,你可是我的!」

  「……」

  「幹嘛,不情願啊?」彭梓祺繃起了俏臉。

  夏潯趕緊道:「沒有!沒有沒有!為了我的祺祺小娘子,為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還差不多。」

  彭梓祺「咭」地一聲笑,搡他一把道:「好啦,先不纏著你了,快去看看穎姐吧,她好像不願意跟咱們一起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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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本心不移

  「不是都說好了麼?怎麼又不肯走了?」

  夏潯走近房間的時續,蘇穎正坐在嫵邊疊著一件衣服,窗子開著,海風吹進來,撩動著她的髮絲,她比夏濤還要大上幾歲,已是一個風韻很成熟的一個婦人了,成熟的女人,自有一種成熟的味道,那種特別的感覺,是謝謝和樟謀所不具備的。

  夏濤輕輕走到她身邊,挨著她坐下,這才柔聲問道。

  蘇穎沒有回答,手上的動作停了,目光卻仍望著窗外,夏詩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海邊浪huā朵朵,思楊和思潯正在浪huā裡追逐著小荻,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夏濤輕輕攬住了她的腰,把下巴枕到了她柔軟的肩頭,低聲道:「到了金陵,我們還是可以過這樣的日子,一家人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蘇穎輕輕地搖叉。

  夏濤道:「穎兒,到底擔心什麼?擔心我對你不好,還是擔心你曾經的海盜身份,亦或是曾經嫁過人?這都不是問起。」

  蘇穎眉尖兒微微地一挑,說道:「當然不是問題,你要喜歡我,那便喜歡我,不能計較這些有的沒有,不要說你現在是國公,就算你是皇帝,你要是嫌棄,我也不攀著你「我蘇小妹從來沒覺得自己比別人低賤,我才不會尋死覓活的。」

  夏濤低低地笑,在她光滑的頰上吻了一下,說道:「嗯,那還有什麼問題?」

  蘇穎輕輕歎了口氣,幽幽地道:「相公。」

  這是蘇穎第一次叫他相公哪怕兩個人最親熱的時候,情到濃處,蘇穎也只會撫弄著他的頭髮,甜蜜地叫他:「我的男人!」相公這個詞,絕對是頭一回從她嘴裡說出來,夏濤一時又是歡喜,又是驚訝。

  蘇穎輕輕扭轉身來,凝視著他輕聲道:「我很認真地想過了。我願意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很清楚,你總要有你的事去做。人常說「長相廝守,可這長相廝守,總也要有事情做的,不管是下地種田、出海打渣,回來的時候,一起說說發生的事情。若非如此,有多少話都會說光有多少情都會耗光,只剩下平淡的生活。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相夫教子,等你回來,那樣的我,不是我!我生在海島,從小就野慣了,我有我的事情做,現在我還時常帶船出海,打渣或者運輸貨物,我還會帶著島上的女人們,潛到海底去打撈珍教。」

  蘇穎輕輕掬起夏清的臉龐柔柔地道:「相公,你能想像我穿得珠光寶氣的,整天養在深宅大院裡的樣子麼?那樣的我還是不是我?那樣的我,你喜不喜歡?」

  夏清沉默了,他無法想像,也想像不出來。蘇穎,就是野性、不羈、奔放的代名詞。一旦想起蘇穎,夏詩想起的是她那曬成小麥色的,包裹在鯊魚皮緊身軟靠裡的那性感嬌軀,充滿了野性、姣好動人。

  一旦想起蘇穎夏濤就會想起她的長髮像生命力旺盛的水草一般在海底飄楊,她那婀娜動人的嬌軀款款地擺動著,像一隻海精靈般從神秘的海洋神處游向他的景像;會想起她手提長刀,站在海盜船上,指揮著無數粗野的男人那種意氣風發的模樣。

  這是蘇穎不同於其他任何女人的獨特魅力,這才是蘇穎,獨一無二的蘇穎,讓她做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婦,穿得珠光寶氣,和一些公卿大臣的夫人們坐在一起,聽著戲文兒,張家長李家短的聊人」

  夏濤不禁打了個冷戰,那樣的蘇穎,或許很快就會消失了她的特質和靈氣,蘇穎是海的女兒,從來沒有當過籠中雀,也做不了籠中雀。對於本就生活在那個環境中的女人來說,或許那是一片很廣闊的天地,可是對蘇穎來說,那就是禁錮。

  夏濤沉默了許久,蘇穎就凝視了他許久,似乎要把他牢牢地鐫刻地在心裡。她不知道夏清會如何決定,可她已經想的很透澈了,哪怕夏濤不答應,非得把她的女兒們帶走,她也不能跟他走。如果跟他走,不但會「…殺死」自己,也會「殺死」他心中的自己。

  當他不再愛,而僅僅剩下了責任,那時她該何去何從?為此,她寧願分離,分離尚有思念,如果跟他走的結局,就是當他看到自己的時候,眸中再也沒有心動,那才是真正的分離。

  忽然,夏詩笑了,蘇穎卻緊張起來,緊張地看著他,等著他的宣判。

  夏潯睨了她一眼,微笑道:「我明白了,你先跟我走」

  「鬼。」

  「兩個丫頭當然也跟著,到金陵去住上三月兩月的,就當是外出散心了,這總沒問題吧?女兒是你的,也是我的,我這當爹的總不能一直和她們分開吧。其實從這兒到金陵,走水路也不遠每年,你到我這邊住E兩蘭個月,最少兩三個月,成了吧?

  蘇穎驚喜的有些不敢置信,遲疑道:「你是說「」你不會因為我不跟你走,說「…就搶走孩子,就不要我了?」

  夏濤微笑:「想什麼呢?我哪兒捨得。其實「…」很多京官的家眷都在外地,他們也只有省親的時候才能回去,說起來咱們相聚的時光比他們還要久嘛。」

  夏濤向她促狹地眨眼:「小別勝新婚嘛,那樣的我們,相處的一定更好,是不是?等到什麼時候,你沒有力氣出海、沒有力氣潛水了,想要踏實下來的時候,你再過來,我們長相廝守,白頭攜老!」

  蘇穎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她壓根沒有想過這樣的解決辦法,她沒想到夏潯會這樣的遷就她、放任她。男人是天,是女人的天,尤其是「他位高權重,當朝國公,還肯這麼縱容自己」

  蘇穎突然哭了,眼淚劈瀝啪啦地掉下來,夏詩微笑著續她拭去淚水,柔聲道:「好啦,怎麼還哭上了,這可不像我的穎兒。」

  「我沒哭,我是開心。」

  蘇穎帶著鼻音兒,喜極地撲到了他的懷裡。

  人常說,不管多大歲數的男人,在他的女人面前,都是一個大男孩,其實,女人何嘗不是如此,有時候,她對自己的男人,縱容得如同一個母親,有時候,她也希望被寵溺、被人來」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娘親哭了,爹爹為什麼要欺負娘親?」

  「嗯?」

  夏濤和蘇穎閃電般分開,一齊扭叉望去,就見小思詩也不知什麼時候跑了進來,懷裡抱著一隻布老虎,皺著眉毛、撅著嘴巴,眼淚汪汪,好不委曲」

  ※※※※※※※※※※※※※※※※※※※※※※※※

  招安的儀式已經結束,具體的整編和安置當然不會這麼快結束,後續還有許多繁瑣的事情,但這已不是夏濤份內的事了,雙嶼海盜降的是朝廷,畢竟不是他的私兵。當晚盛宴之後,第二天夏詩便要帶著家人返回金陵。

  這裡邊最開心的就是思楊和思詩了,她們長這麼大,基本上就是在幾座海島間轉悠轉悠,偶爾風聲不那麼緊的時候,會讓她們的娘親陪看到鹽官鎮上走走,那就是她們見過的最大的世界。

  金陵,在她們小小的心靈裡面,已經是像天邊那麼遠的地方,而且從別人的言談中,她們隱約地感覺到,那是一個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地方,比她們的雙嶼島要好上許多,大上許多,有許多好玩的東西。

  所以她們非常興奮,一晚都跑來跑去,很晚了還不肯睡覺,夏詩只好陪著這對淘氣寶一齊折騰,無意中,他發現小荻悄悄地離開了院子,兩個小傢伙又去纏著她們的娘問東問西的時候,夏濤走到小院前面,發現海邊有兩個人影,面對面地站著。

  雖然離得遠,看不清容顏,他還是很快辨認出來,其中一個是小荻,而一個壯壯的小伙子……夏詩忽然想起了許滸那個兒子許逸瀾。

  「小荻「有了喜歡的男人了?」一個疑問,不由浮上了他的心頭。自從離開青州,他一直奔波在外,和小荻分開的太久了,當初的黃毛丫頭,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她在雙嶼,和許家大小子朝夕相處,如此彼此生了情愫,那也不無可能。

  夏清遠遠地凝視著他們,他們真的成了戀人麼?夏詩一直無法在心中給小荻一個明確的定位,似乎是喜歡小荻的,朦朦朧朧的,他也說不清,他疼這個丫頭,願意照顧她一輩子,可兩人特殊的關係,又讓他從一定程度上,繼承了真正的楊旭對小荻的感情,把她當親妹子一樣地看待。

  不管怎樣,他尊重小荻自己的選擇。

  許逸瀾好說歹說,小荻只是搖頭,許逸瀾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她的雙手:「小荻,答應我吧!如果說,原來我只是一個海盜頭子的兒子,可現在不同了呀,我爹是雙嶼衛指揮使,是都司,四品武將呢,等我們打僂寇立了戰功,改為世襲的武官,我將來就是都司,只要你點頭,我就娶你!你就可以做官太太,難道不好過做人家的丫環?」

  小荻抽回手,輕輕而娶決地搖頭:「小荻沒有做官太太的命,也做不好官太太,小荻只是一個小丫環,永遠只是我家少爺的一個小丫環,逸瀾哥,謝謝你!

  小荻退了兩步,一轉身向院落處奔去,許逸瀾追了兩步,呆呆地站在那兒,許久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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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6 21:49:40 |只看該作者
第441 蛛絲蟲跡

  夏潯回程與來時大不相同,儀仗偃旗息鼓,毫不生張也不知會地方官回府,有時還要繞上一段路,原因很簡單,為了讓兩個寶貝女兒玩得痛快。

  兩個從未離開過海島的心肝寶貝,瞧著哪兒都覺新鮮,這一路上有什麼風光景致,自然是要看看的。再說夏潯本來就是個比較散漫的人,迎來送往的擺國公譜,他自己都嫌麻煩。

  不過走得再慢總有到京城的時候,到了京城附近就不能再隱藏行蹤了,距京城還有百八十里,夏潯就停下來,令人重新擺起了儀仗,同時使人先回京去報信。聽說夏潯回來了,能抽得出身的官員們自然還要相迎的。

  夏潯趁此機會,把大家都帶到了王駙馬借予的那幢宅子。大家都知道這宅子是跟王駙馬借的,就不怕有人散佈謠言,告他的黑狀。

  王駙馬家這幢宅子其實相當的雅致,只是夏潯借住之後,所用不過斗室,其它地方他都沒去逛過。宅子再好再大,冷冷清清的就一個人,有什麼好逛的呢,這一遭卻不同,一大家子親人都回來了,分別安置下來,夏潯這才有機會一窺這所雅院的全貌。

  這幢宅子不是王駙馬的正宅,因此也沒有比較嚴肅正規的前院,而是完全的江南園林風光,一進院兒,就是小亭池水,假山籐蘿,各種景觀佈置的錯落有致,房屋建築也都別具情趣。

  整個宅院仍是撲分成前後兩部分的,每個部分又依照不同建築的功用,利用修竹、曲廊、池水,把它們撲分成一個個更小的空間,既有私回密性,又因隔壁十分自然,而不會有一種院落之間壁壘分明的感覺。

  全家人對這所新宅子顯然是很滿意的,具體的房屋安排夏潯也給不了意見,因為他也是頭一回整個宅院走一遍,這些只好等安頓下來再說。匆匆放下行李,洗漱一下換好衣賞,還得款待客人。

  這一大家子剛剛入住,家裡沒那麼多廚子,酒菜都是臨時從酒樓裡叫來的,在前院、後院各舁了幾席。

  這些官員大多是攜了女眷同來的,今日迎接的是輔國公及其家眷,攜女眷來,官員們攜家眷同來顯得彼此關係更加親密。不過說他們是官員也不太準確,因為夏潯進城的時候,朝會正進行到一半,官員們抽不出身,趕來相迎的大多不是在職的官員,而是公侯勳戚。

  比如王寧帶了懷慶公主、梅殷帶了寧國公主、李景隆帶了夫人王氏。李景隆最寵愛的無疑是愛妾一濁,這廝大概對想要而得不到的謝雨霏一直還有那麼點情節吧,不過方才見到謝謝的時候,一臉的正兒八經,卻也看不出他昔日那副好色嘴臉。

  不過這種場合,他肯定不能帶個妾來的,那是對夏潯家眷的極大不尊重,所以要麼不帶家眷,帶家眷必然得正室夫人出面。定國公徐景昌也來了,不但帶了夫人同來,而且他的小姑姑徐茗兒也來了。

  徐茗兒也帶了禮物,卻不像其他官員的家眷,送的都是女人用的首飾、絲綢、胭脂水粉一類的東西,她自己還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呢,連她都很少場合可以用這些東西,這些東西由徐景昌的夫人相贈最合適,她帶的是玩具,送給小孩子的玩具。

  確實如她所說,小動物、小孩子都喜歡親近她,她還沒有拿出這些最招小孩子喜歡的禮物時,思潯和思楊就對她明顯地表現出了與對其他人不同的態度來。那些貴婦們一身珠光寶氣,見了夏潯的兩個寶貝女兒也是滿面帶笑,免不了誇獎幾句、捏捏臉蛋什麼的,兩個小丫頭對這種讚賞和親近都有些抗拒,可是一見到徐茗兒,她們就自然而然地喜歡接近,等到徐茗兒的禮物一拿出來,她們就更親熱了。

  「姐姐姐姐,茗兒姐姐……。」

  「茗姨茗枷…」

  思楊叫姐姐,思潯卻叫姨,兩個小丫頭成了徐茗兒的跟屁蟲,一直纏著她不放。

  見識到茗兒驚人的親和力後,夏潯做出了一個結論:「嘖嘖,還真不是吹的,這要擱現代,茗兒郡主一定是很稱職的幼兒院阿姨或者寵物醫院小護士!」

  歡宴至晚方休,將一位位大人及其女眷送出府門後,宅院中的喧囂就一下子變成了清靜。謝謝、梓禧和蘇穎帶著全家人,這才重新觀賞整個院落,分配大家的住處,夏潯卻沒有回後宅,而是直接繞向了書房。

  書房回中佈置的清靜典雅,古色古香,臨牆一面書架,一面是名人字畫。盡頭是一張卷耳八仙桌,桌上除了文房四寶、玉鎮尺、擱宣紙的瓷筒兒,還有一隻熏香的爐子,淡淡的書香墨香和隱隱的檀香味兒,交織成一股迷人的味道。

  書房裡正有一個人靜靜地等候在那裡,屋裡沒有點燈,那人就坐在黑暗裡,雙手平放在膝上,靜靜的,一動不動,一俟夏潯進來,他才攸然起身,喚道:「大人!」

  夏潯點點頭,走過去點燃了燈,柔和的光線頓時灑滿了房間。夏潯在書案中坐下,看著對面站著的男人。這人穿著一件尋常的圓領右衽窄袖袍子,頭束紫巾,身材頎長,二十出頭,相貌英俊。

  他是左丹,潛龍的人,潛龍的人在金陵同樣都有一個公開的身份,做為掩護,這是必要的。不過公開身份有許多種,左丹的公開身份同樣屬於地下世界,因為他是開賭場的。任何一個城市總有一個地下世界,就像光明與黑暗總是相輔相承一樣。

  「查明白了?」夏潯靜靜地問。

  「是!給段冪家人出主意,叫他們來求國公的,是通政司右通政張安泰。」

  「張安泰?我不認識這個人。」

  左丹的準備非常充份,他還帶了此人的畫像,可是展開來一看,夏潯還是毫無印像。不過通政司這個衙門他倒走瞭解的。

  通政司是收受、檢查內外奏章和臣民申訴文書的機構。掌出納帝命,通達下情,勘合關防公文,奏報四方臣民實封回建言、陳情申訴及軍情、災異等事,其職能是開天下言路。

  通政司設通政使一人,掌受理內外章疏、敷奏封駁之事,正三品的官:左右通政各一人,正四品,受理內外章疏和臣民密封中訴之件。如果說內閣大學士是皇帝的助理,那通政司就是皇帝的秘書。

  夏潯想了想,道:「有關這人的詳細情形,說與我知道。」

  左丹從容地應了一聲,答道:「張安泰,今年四十六歲,洪武十八年進士及第,授翰林院編修,後升修撰,再回來便做了通政歷經歷、參議,累官陞遷至右通政。屬下仔細調查過,他和段御使是同年,關係比較親近。

  夏潯沉吟起來,從這個人的從政經歷來看,一直就是做京官,而且和自己沒有任何交,或許是茗兒和自己太過敏感了?這個人只是無意中知道了自己的住處,於是指點故人家眷向自己求助?

  畢竟當時陳瑛和紀綱抓人抓的很邪乎,那種人人自危的當口兒,如果能找一個得力的人控制住事態,那麼不止幫了好友,自己的處境也會更加安全,只要他不是抱著更危險的目的,夏潯也不願為此不依不饒。

  夏潯問道:「就這些了?他是從哪兒知道王駙馬借宅院給我的?雖說這不是一件什麼機密,可我並沒講,王駙馬借宅子給我,是因為我們之間的交情,也沒有出去張揚炫耀的道理。」

  左丹道:「這件事,卑職就無法查證了,也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就算王駙馬,怕也不記得對誰無意中提過。不辦…國公不在京的時候,木恩曾經托戴頭兒告訴我們一件事情……」。

  「嗯?」

  左丹道:「木恩現在被皇上任命為內書房管事,掌管的就是通政司報進大內的奏章。通政司和內書房之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他們通常會把最想辦的奏章放在最上面,不管是進宮的還是出宮的,雙方一看,也就瞭然。因為通政司有求於內書房,內書房也有求於通政司,所以一般都會給對方行個方便。

  皇上批閱奏章時,越先看到的,自然就越容易引起注意。而皇上批過的奏章,需要辦理的,總也不會標上一二三四的序號,好麼通政司先辦哪個、後辦哪個,有時壓上幾天再發付出去也是可能的,這段時間,足以給一些人做些準備了。」

  夏潯笑了笑,輕輕嗯了一聲。這件事他聽得懂,其實這就是有些人特意巴結領導秘書的原因了,有些可辦可不辦、可先辦可後辦的事情,他們略施小計,就能讓領導注意到或者不注意到,你不把他們答對好了,那時就去感歎閻回王好見,小鬼難纏吧。

  左丹道:「前幾天,都察院許多御史彈劾靖難功臣們欺壓同僚、勒索受賄,類似的奏章很多,國公…您借住王駙馬宅院的事也被言官們彈劾了,說是收受賄賂。而彈劾國公的這封奏疏從通政司拿來的時候,就是放在最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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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6 21:52:22 |只看該作者
第442章 敲山震虎

  「哦?」夏潯眉頭一挑,不動聲色地道:「說下去!」

  「是!本來木恩是不大懂得這些規矩的,恰因他剛剛接手內書房,內書房的太監們正向他解說這些規矩,所以他就順手拈起最上面這封看了看,無意中注意到是彈劾國公的,他就順手把這封奏疏放到其它奏章後面去了。回頭他就讓戴頭兒捎信給國公,盡快把院子還了,或者使錢買了,免得皇上追究。」

  夏潯唔了一聲,沒問彈劾他的御使是誰。這個御使肯定是被人當槍使了,這件事縱然真是受賄,頂多讓皇上感覺不快,卻不可能扳倒他,如果有人要對付他,絕不會這麼早就圖窮匕現,暴露自己。

  至於那被人當槍使的御使,就犯不著追究了。人家言官就是吃這行飯的,風聞奏事,縱然不實也不怪罪,他們經常彈劾這個、舉報那個,王侯公卿,逮著誰告誰,沒必要耿耿於懷。就算那九千歲魏忠賢,權傾朝野的時候,多少一二品的大員都拜了他當乾爹,照樣有御使時不時地告他一本,也沒見魏忠賢不依不饒。

  因為都督察就是為了咬人而存在的,你不准人家告,那就是奪人家飯碗,整個都察院都要與你為敵了,除非你永遠別讓人家逮著把柄。再說彈劾奏章跟雪片兒似的報上去,未必就能傷了你,說不定聖寵還更加牢固了。做皇帝的,可不見得會喜歡一個連言官們都對你沒有一點意見、或者不敢對你有一點意見的官員。

  左丹見他沉思,特意停頓了一下,才道:「當時,送奏疏去內書房的,正是這位張通政。」

  夏濤的眼睛慢慢地瞇了起來。

  張通政和段御使是好友,給他家人出出主意,找條求情的門路,這是人之常情,或許他只是恰巧知道了自己如今的住處,單就這一件事的話,夏潯不會追究,也不宜追究。不過,這兩件事兒湊在一塊,就不免耐人尋味了。

  「只是一個偶然麼?」

  夏濤思索了一會兒,緩緩吩咐道:「給我盯緊了這個張通政,公事、私事,一件都不要放過!如何處置,等我吩咐!」

  「遵命!」

  ※※※※※※※※※※※※炭※※※※※※※※※※

  第二天早朝,按照流程,還是先處理陛辭與覷見的事情。

  其實這個步驟大多數時候只是個擺設,除非有外國使節、或者一二品的朝廷大員朝覷,否則皇上是不會接見的。

  陛辭的官員也是一樣,如果確實需要皇帝做些什麼指示,早就私下見過了,除了奉旨出兵這種大事,一般來說皇上也是不見的。

  不過今天不同,雖說許滸只是一個四品武將,但他是招安來的。現在朱林御極登登基,各國還不知道,除了在京的幾位王爺,就連其他各地的王爺們都還來不及派使節入京朝覷,這時候有化外之民、海外群盜歸降朝廷,對朝廷來說是相當有宣傳意義的。

  何況這股海盜實力不小啊,算上他們的親戚朋友、以及居住在各個海島上,只是托庇於他們羽翼之下的百姓,估摸著得有近十萬人,這已經相當於一個番幫小國的人口了,所以就如當初那名不見經傳的「山後國」來朝覷一般,永樂皇帝也是相當重視的。

  永樂皇帝立即下旨召見,已經換上朝服的許滸等三個海盜首領便進了金鑒殿,別看他們天不怕地不怕,如果朝廷水師真個去打,他們也不懼與之一戰,可是真的到了金鑒殿,還是油然生起一股敬畏。

  那巍峨的宮殿,筆直挺立的宮廷侍衛、盛大的派場,本身就會對人形成一種心理壓力,何況他們現在已經算是朝廷的臣子了呢。

  朱林傳見他們,並沒有一味地宣示皇恩、威嚴,當然,甫登大位,有人來降,這個必然是要大力宣傳的,不過這是禮部的事,朱林本人並不太在意,安撫讚揚了幾句忠心可嘉的話之後,朱橡話鋒一轉,便向許滸問起了東海情形。

  說起來,大明對海外諸國確實不大瞭解,要不然朱元璋的時候派使臣到日本,也不會錯把親王當國王了。而許滸對東海、南海乃至與他們有聯繫的海外諸國卻是非常熟悉的。本來許滸見了皇帝還有些心中忐忑,現在問起他最瞭解的情形,態度也就從容下來,開始侃侃而談。

  夏濤注意到,朱林傾聽的牟分認真,而且他問的東西也不僅僅是東海、南海盜寇、僂寇們的情形,恰恰相反,他最關心的就是海外諸國的情況,以及稱霸東海、南海的幾股實力最強大的武裝。

  朱元璋是個很強勢的皇帝,可他的起點太低,造成了他看世算的眼米還不夠遠放棄海洋、甚至放棄沿海的那些島嶼,把居民內遷,不是因為他懼怕什麼,朱元璋從來就不怕任何人、任何事,而是在他看來,他放棄的那些地方連雞肋都算不上,而朱橡的海權意識明顯比他老子強些。

  儘管,他的動機未必是純正的海權意識,可是做為一個剛剛登基的皇帝,江山還沒有完全納入治下,就能放眼海外,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胸襟了,如果能稍加引導,以這位帝王的魄力,未必不能開闢大海洋時代。

  朱橡問的很詳細,今天的早朝,僅是接見受招安的許滸等人,就佔用了近三分之一的時間,等到許滸三人退下,被鴻臚寺引導著在武臣班中站定的時候,只覺汗出如漿,後背都濕透了。

  「奶奶的,當官還真不容易,老子只上了一回朝,就累成這副模樣,真難為這些官兒們,天天上朝,都怎麼捱過來的。」

  許滸暗暗拭了把汗,欽佩地看看那些鎮定自若的官員「…」

  ※※※※※※※※※※※※※※※※※※※※※※※※※※※

  早朝散了,許滸等三人跟著出了大殿,磨磨蹭蹭的沒有馬上就走,他們想問問夏濤下一步他們該幹什麼他們做海盜那都是極精明強幹的,可官場上的事卻一竅不通,非常的茫然。一見夏潯走出來,許滸三人趕緊湊上去。

  不料三人還未站穩,後面呼啦圍上一幫,一下子就把他們擠到幫邊去了,別看他們一身武藝,往船頭一站就像立地生根一般,任你再大的風浪也休想槭動他分毫,此時被人一擠也是立即敗下陣來。

  擠人和打架那是兩碼事,輕易不擠公車的兄弟們想必深有體會,那些窈窕淑女們,一見公車靠站,便劈波斬浪,肩膀頂屁股拱,把你大小伙子也擠得東倒西歪。此刻擠人的這幾位不是姑娘,乃是文官,而且瞧他們那一把鬍子,歲數都不小了。

  擠過來的這幾個官兒是兵部尚書茹常、戶部尚書王鈍、工部尚書鄭賜、吏部尚書張沈、工部侍郎黃福、御史尹昌隆、吏部侍郎毛泰亨,這陣容,六部之中就佔了四部。

  這幾位仁兄昨天沒有得空去接夏潯,今天散了朝,怎麼也得過來跟輔國公說句話呀,所以不約而同,他們就擠到了夏潯身邊。

  huāhuā轎子眾人抬,這幾位不是尚書就是侍郎,那都是一二品的朝廷大員,夏潯也不能擺譜,急忙拱手還禮。

  幾個人正談笑著,忽然有位官員施施然地從大殿中出來,夏潯一眼看見,馬上喚道:「張通政!」

  那位官員正舉步往外走,聽見有人叫他,扭頭一瞧,不由攸然變色。

  夏潯微笑著,張安泰的神色變化已盡落他的眼中,要確定張安泰是否有敵意,這是最直接的試探了。至於打草驚蛇,他需要擔心這個麼?

  張安泰神色改變,勉強安靜下來,急忙趨前拜見:「下官見過輔國公,不知國公有何刮示!」

  夏潯笑吟吟地道:「皇上賜建的輔國公府還沒建好,本國公在王駙馬府叨擾許久,又蒙王駙馬借了處宅子給我,一直心存感激,打算擇日在「聚賢樓,設宴答謝駙馬。聽說張通政與王駙馬素有交情,到時候還請一同赴宴。」

  茹常等人聽了,都有些羨慕地看向張安泰,能蒙國公開口相邀,好有面子啊。可是……張安泰的臉色卻有些發白,他勉強笑了兩聲,答道:「下官與王駙馬僅有數面之緣,哪有什麼交情,想必是國公聽岔了。」

  夏濤聽子,笑得更愉快了:「這樣麼?呵呵,那是本國公冒昧了。」

  張安泰連忙拱手道:「不敢「不敢。」

  這時有人喚道:「輔國公,皇上召見!」

  夏潯扭頭一看,只見木恩不知什麼時候閃了出來,就在旁邊站定。

  夏濤便向茹常等人拱了拱手道:「各位大人,皇上召見,可耽擱不得,咱們改日再聊,請了!」

  「請了,請了!」

  眾人連忙拱手,夏潯又向許滸等人點點頭,轉身便隨木恩而去,自始至終,未見看張安泰一眼,彷彿已把他當了空氣一般。張安泰驚疑不定地看著夏潯的背影,直到夏潯消失在殿角,才把牙一咬,急惶惶地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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