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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錦衣夜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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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撥雲見日

  茹常近來比較清閒。此人或許油滑了些,但論才幹,確實首屈一指,否則當初朱元璋也不會對他那般器重,贊之為國之鼎柱了。率領群臣首倡朱棣繼位的是他,這份功勞,就足以讓他在新朝站穩腳跟了。新朝甫立,接收、整編各地軍隊的是朱棣的親信丘福、朱能等人,他身為兵部尚書,只要配合得好就成了,手中的事務並不繁瑣,所以日子過得相當滋潤。

  此刻,他正擁著愛妾似荷在吃火鍋,秋冬之際,正宜進補,羊肉是滋陰壯回陽的,老茹對養生是很有一套的。室內溫暖如春,似荷只著春衣,姣好身段畢露,十八歲的她嬌體婀娜,容顏嫵媚,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最得老茹的寵愛,兩個人邊涮肉邊吃酒,美人兒溫情款款的不時在他耳邊再說些綿綿情況。當真是快活似神仙。

  忽然,管家出現,站在門口躬了身子。

  茹常有些不悅,他在府中自得其樂的時候,是不許人打擾的。不過明知如此,管家還是出現了,料來是有要事的,茹常便從似荷酥滑如脂、粉膩玉球般的雙回峰間抽回大手,蹙眉道:「什麼事?」

  「回老爺,通政司右通政使張安泰求見。」

  「哦?」

  茹常色回瞇回瞇的老眼登時清冽起來:「通政司張安和。」

  「是,老爺,他是……攜帶了厚禮!」

  管家笑了笑,聲音放低了些:「他是乘輕車、著便服叫的邊門,是不風…?」

  茹常沉沉一笑,擺手道:「不見!就說老夫偶感風寒身體不適,概不見客。」

  管家一怔,忙應道:「是!」

  「慢著!」

  茹常喚住了他略一沉吟,又道:「記著,再有任何人來,統統都是這般回答,一個不見!」

  「是!」

  管家轉身去了,似荷柔若無骨的腰回肢一扭,蛇一般偎進他的懷裡,柔荑輕輕撫回弄著他的鬍鬚,嬌回聲道:「老爺,人家這般知道規矩怎麼還不肯見呢,老爺不是一向與人為善的麼?」

  茹常嘿然一笑,說道:「有些時候,還是獨善其身的好!」

  此時,吏部考功司郎中周文澤攜帶了一份厚禮,也來到了寧國駙馬梅殷府上。

  朱元璋有十六個女婿最喜歡的就是這位次女寧國公主的駙馬。建文帝當初派他統兵四十萬駐軍淮上,阻擋燕軍南下,可以說是把朝廷最大的一支武裝力量交到了他的手上。可這位仁兄也是個徒具其表、只會誇誇其談的廢物,以四十萬對十餘子,根本不敢出戰,只好裝聾作啞。

  燕王繞過淮安,涉泗水、取道揚州南下,他「不知道」;燕王過長江、奪取金陵,他「不知道」到最後燕王得了天下,登基稱帝,他還「不知道。」這位帶著四十萬兵,專為阻擋朱棣而去的大將軍彷彿到了世外桃源,什麼都不知道,最後朱棣連道聖旨都不給他,只憑寧國公主一封家書,這位仁兄就臊眉搭眼地回來了。

  以上,就是文人所修史書中的記載不過按照他們的說法,這位梅駙馬乃是忠義之士他堅守淮安,寸步不讓還害去朱棣勸降的使者耳朵和鼻子,朱棣無奈,才繞道泗水,進攻江南,等朱棣得了天下,逼著寧國公主寫了封血回書去勸他回京,梅駙馬問起建文帝下落,得知建文帝已死,這才大哭祭奠一番,交出兵權回到金陵,在永樂皇帝面前,面對他的慰問,還不卑不亢地說了句:「勞而無功!」

  聽起來當真是錚錚鐵骨,義薄雲天。可這位仁兄帶著建文帝最大的一支主力部隊,是去阻擋燕王朱棣的,不是遊山玩水去的。燕王兵臨城下勸降不得,轉而繞道泗水,那就不關他的事了?朱棣都過了長江了,他還守在淮安想擋誰呢?他擁兵四十萬駐紮淮安,外邊連個探馬都不派麼,等到公主來了家書,他還假惺惺地問起建文帝下落,莫非他守在淮安,兩耳不聞城外事的?

  這麼龐大的一支軍隊,和朝廷完全不通音訊的麼?至少他是要請餉請糧的吧,怎麼也該跟戶部打打交道的。燕軍兵臨長江北岸,建文帝火燒屁回股一般到處募兵回援,居然把他派去阻擋燕王,如今反落在朱棣背後的四十萬大軍給忘了,都不派個人去要他回師救援?

  如此種種,根本經不起椎敲,經一支春秋妙筆矯非飾過一般,偽君子就變成忠義之士了。所以朱棣很看不起他,不過卻也正因為他的行為叫人看不起,朱棣才能順利打過長江,順利佔領金陵,如果他當時揮軍在燕王背後作戰,朱棣也是很頭疼的,這也算是他為靖難立下的一樁大功勞,所以他回京後,也成了靖難功臣,朱棣不吝封賞,加封他為榮國公。

  榮國公比駙馬還要高一等,因此這寧國駙馬府的匾額就移到二進院落去了,大門上懸掛的是榮國公府四個大字。

  門房進去稟報一番,榮國公就叫人把他迎進去了,暗暗輟在後面的潛龍探子,立即把這個消息送回了輔國公府。

  輔國公府,夏潯一家人也在吃火鍋。

  遺憾的是現在還沒有辣椒,只以蔥姜蒜和芥末代替,這些佐料雖也是辣的,與辣椒卻是不同的味道,對吃過辣椒的夏潯來說,總覺得差了些味道。夏潯一邊吃著火鍋,一邊暗暗琢磨:「聽說永樂皇帝的艦隊,是到過美洲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真的去過,弄回來點辣椒才好要不這輩子我是吃不上了。」

  同桌坐著梓棋、謝謝和蘇穎,思楊和思潯正玩著幾件小孩子的玩具,比她們還高的不倒翁、木馬等等這些玩具都是茗兒送的,有的就是茗兒小時候用過的玩具,這兩個小傢伙在海島上沒玩過這樣的玩具所以一直樂此不疲。

  小荻和幾個丫環侍立在一旁,其實夏潯是想叫她也入座的,可小荻不肯,丫環就是丫環,再受主人寵愛也是丫環,與主人一家同席,算是哪門子說法?勸得急了,謝謝在旁邊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老爺非要讓小荻入席呢,那就認子她做義妹吧,要不然也真是難為了她。」

  這句話一出口,夏潯就蔫了,揉揉鼻子,悶頭對著羊肉用勁兒。現在已經明白小荻的心意,叫他認小荻做義妹,他怎麼肯?收小荻入房的事他還沒對人說過心意既定,也就不急在一時了,總得找個妥善的時機,再對肖管事講。不如」他覺得機警如狐的謝謝好像察覺了什麼,那雙慧黠的眸子,好像有直入人心的力量。

  小荻站在蘇穎背後侍候著,正好面對著夏潯,那雙含情脈脈的眸子,便常常望著夏潯出神偶爾與夏潯的目光一碰,頰上便透出淡淡的紅暈,悄悄閃過了目光去。她已經知道什麼叫「暖床」了,現在她滿腦子都是「暖床。」對於「曖床」的細節,其實她只是一知半解,很多東西她確實是似懂非懂的,她只知道要脫回光了衣服,光著屁屁,然後……,然後……,然後她就不知道了。

  可是越是這樣,想像的空間越大她離著炭火還遠,卻想得眼餳耳熱比正在吃酒的蘇穎臉蛋兒還紅。

  她很想知道「曖床」的全部細節,她已經很期待從此以後專門為少爺暖床的工作啦,似乎……,這比給少爺梳理頭髮更有趣?

  一枝小桃花,到了該攀折的時候了……。

  忽然,左丹出現在門口。

  輔國公府的人現在都認識他了,都知道他是公爺的手下人,卻不知道他具體負責幹什麼,反正這人神出鬼沒的,國公該帶著人出現的時候,總是看不見他,不該手下人出現的時候,他總是莫名其妙的出現。

  夏潯看見了他,摸出手帕擦擦嘴角,向梓棋她們說道:「你們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夏潯帶著左丹到了旁邊的小書房,左丹便把監視得到的消息對他敘說了一遍,夏潯聽了沉吟起來:「茹常……」梅風…,一個比一個出入意料啊…」

  左丹道:「是,現在的情形,撲朔迷離,難以辯認。榮國公接見了周文澤,卻未必不是看他實權在握,又有厚禮。茹常避而不見,可張安泰在門房待了那麼久,如果想通報什麼消息,雖然沒見著茹常本人,也未必就不能通報消息。這兩個人…,一個兵部尚書、太子少保、忠誠伯;一個駙馬都尉、榮國公,沒有把握,實不宜貿然應對,屬下還須進一步查證。」

  夏潯問道:「你打算什麼查證?」

  左丹答道:「繼續盯著他們!」

  夏潯搖搖頭道:「繼續盯著是沒錯,不過這樣做太笨了,等咱們確認了誰才是咱們要找的人,那就失了先機。我告訴你一個法子,絕對管用。

  左丹精神一振,連忙道:「請國公指點。」

  夏潯笑吟吟地道:「他們同時求助兩人,可能這兩個人都是他們的幕後主回使,也有可能其中一個只是用來散佈煙霧,要確認,很容易,查查張安泰、周文澤跟這兩位中的哪一位走動較近就成了!」

  左丹道:「大人,張安泰和周文澤與這兩位公、伯,素無來往。」

  夏潯搖搖手指,說道:「記住我對你們說過的話,排查嫌疑人,有一條重要線索,那就是時間線。現在他們之間沒有往來,那是因為他們不得不化明為暗,可是曾經的時候……他們卻不會想到會有需要他們藏在陰溝裡活動的這一天。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確定了懷疑人選就好,查查這位駙馬還有那位尚書,建文朝的時候,誰和周文澤、張安泰走動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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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借刀、借勢

  「大人,卑職查到了,梅殷任山東學政的時候,吏部考功郎中周文澤正在濟南擔任布政司督糧道,兩人那時就交情深厚,周文澤這個吏部考功郎中的肥差,還是梅殷幫他活動到的。」

  「唔,茹常那邊呢?」

  「茹常原任吏部尚書,同周文澤、張安泰都認識,不過跟吏部尚書打交道的官兒多了,這兩個人與他的交往並不算突出。」

  「嗯,繼續盯著他,直到確認他與此事沒有關係。」

  「是!」

  「梅殷那邊,從現在起,全面關注,我要他的把柄!」

  「是!」

  見夏潯再無其他吩咐,左丹欠了欠身,悄悄退了出去。

  門關上,夏潯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宴席上梅殷臉上總是若有若無的笑意,此刻回想起來,似乎就像籠在一層霧裡。這個梅殷怕是脫不了干係了,新朝已經建立,武力對抗,建文朝完敗,想要和平演變是不可能的,建文舊臣以前可以是為了朱允炆,而現在則是為了他自己。

  他們維護朱允炆的目的,可以說裡邊有他們的信仰和理念的成份,但是也不必把他們想得如何崇高偉大,這裡邊同樣有他們自己的利益所在,朱允炆就是他們的利益代表。而今,建文朝已經成為過去,皇帝他們是推翻不了的,他們唯一要做的,只能是把新皇帝變成他們的代理人,變成他們的利益代表。

  要做到這一點,他們就只能對北平系功臣發起反撲,取而代之,從而左右夭子。合作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們甘心附庸於北平系功臣,從他們指縫裡露出來的利益裡分一杯羹。如果是個想得開的官員,或者在建文朝也不甚得意的官員,他們是會欣然接受的,可是對建文朝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些大人物要他們俯首低眉,向這些原來只是區區北平一府之地的低級官吏們邀寵買好,他們接受不了。

  所以他們的這種反應也就正常了,以梅殷來說同樣是駙馬都尉,有的駙馬是吃閒飯的,有的駙馬就大權在握。太祖朱元璋生前,他是唯一的顧命大臣,在洪武朝就是寵臣;到了建文朝,危急關頭朱允炆能把手中最強大的一支武裝交到他手裡,可見他也是極受重視的,現在卻受到羞辱和冷落也許在旁人看來他如今的待遇已經算是恩寵可對他這種被朱元璋、朱允惦兩代皇帝寵慣了的人來說,他受不了!

  可是,為什麼要選擇我?

  在靖難功臣裡面,我應該是最無害的一個呀。

  難道,柿子先挑軟的捏?

  夏潯微微地冷笑起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家既然弄始打他主意,他也不會手軟的。但是暗殺行刺一類的手段雖然最為簡捷,卻不能使用。打打殺殺,甚至搞暗殺那是官場大忌,一旦被人抓到把柄,那就前程無亮了。你這麼幹,還把大老闆放在眼裡缸就連大老闆,也得擔心終有一天你會跟他來這一手。

  在官場上鬥,就要按官場的規矩來。

  只要在大老闆的可控範圍之內,按照官場的遊戲規則來,你怎麼玩都沒關係。

  夏潯現在要做的,就是抓梅殷的把柄,如果此人滴水不漏、無懈可擊,那就幫他製造把柄,至於反擊。」那是以後的事了,如果可能,他還是要盡量避免自己出手。他這麼陽光、健康、與人無害的形像,怎麼可以變成陳瑛、紀綱那種人人側目的酷吏?

  借刀殺人,才是上上之選!

  梅殷自從那日周文澤登門拜訪之後,就深居簡出,閉不見客了。

  他並不是一個庸人,朱元璋十六個女婿,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官宦子弟,他能在這麼多人中雀躍而出,受到朱元璋的欣賞和寵愛,又豈能是個毫無心機的笨蛋。

  也許,他臨危受命,卻缺少力挽狂瀾的勇氣和決心,所以幹出那種駝鳥姿態,惹人發笑,可是一個人,一生中有多少機會遇到需要以生死為賭注的抉擇時刻?以駙馬的身份擔任山東學政,他要幹出點政績來當然不難;以受到皇帝最寵信的駙馬的身份,他要做什麼事當然可圈可點,所以,一直以來,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很完美的。

  除了守淮安那一次。

  那一次,他不敢賭命,所以不敢拚;他惜名,所以不想降;於是,他空擁四十萬大軍,掩耳盜鈴地守在淮安,成為人們恥笑的對像。

  這一次,不是生死抉擇,可他也不是最受皇帝器重寵愛的寧國駙馬了,所以面對楊旭發起的試探性進攻,他束手無策。周文澤已經求到他頭上,可他完全想不出該用什麼手段去解決。如果是以前,他只需要說句話,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可現在,他的話能左右得了楊旭麼?在楊旭的宴席上,他寧國駙馬,也不過就是個陪客而已。

  梅殷愁眉不展,正在發呆,駙馬府管事梅二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梅殷精神一振,急忙問道:「有回信了?」

  「是,老爺,這是老奴丙丙收到的條子!」

  梅殷從梅二手裡一把搶過紙條,急急展開看了兩遍,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

  梅二躬身候著,他從小就是梅氏家奴,當初梅殷尚寧國公主,做了駙馬,他就被汝南侯梅思祖撥來侍候梅殷,後來梅思祖因受胡惟庸案株連,滿門抄斬,他的家人也都被梅殷接過來安置了,從此對梅殷就更加忠心耿耿。他不知道駙馬在做什麼事,也不想問,他只要盡到一個忠僕本份就成了。

  梅殷沉思片刻,忽地說道:「估摸著,三天後,皇后娘娘就到京城了。」

  梅二沒有答話,只是欠身聽著。

  梅殷又道:「去聚賢樓訂桌酒席,再給皇二子高煦小王爺送份請柬,明日末時,我要請小王爺赴宴,飲酒。」

  「是!」梅二應了一聲,退出了房門。

  陳瑛回京了,帶了考城縣令詩曉寒、拘了歸德知府孫廣和,還有各種人證、物證,連人帶東西拉了滿滿三大車。以陳瑛都察御使的權力,六品以平官員可以立即拿問,這就是戲台上常說的八府巡按了。但五品以上官員卻需皇帝定奪。

  陳瑛查閱了手下一百多個御使的全部履歷資料,找到了一個巡漕御使,老家正是考城,於是他明修棧道,派了一個尋訪使吸引孫知府的注意,捎帶著把他不甚放心的河南道御使也給拖住,自己則迅速與這名正在漕河執行公務的年輕御使取得聯繫,封官許願一番,帶著他回了考城,去見他爹當地士伸王老夫子。

  陳瑛從王老夫子那兒,已經瞭解子足夠多的資料,不過這些畢竟只是民情,要想鐵案如山,就得考城知縣倒弋,獲得官方提供的第一手資料,於是就有了王老夫子當街攔駕,把詩縣令誑進家門的情形。等陳瑛掌握了確實的證據,他就不擔心孫知府會反咬一口了,當下毫不客氣地把他拘拿進京聽參了。

  一到京師,陳瑛即刻召見吳有道、黃真,集合他們掌握的罪證,連夜寫好彈劾奏章,第二夭一早,熬得兩眼通紅的陳瑛就意氣飛揚地上殿去了,儼然一個反腐鬥士。

  都察院辦案子與錦衣衛可不同,錦衣衛只要有駕貼,就算莫須有也可以拿人,拿了人沒有證據他們也能拷問出證據,一隻小白兔他們能逼得你自己承認是大笨熊。而陳瑛畢竟還得講究真憑實據,朝堂上,陳瑛把人證、物證一一呈上。

  永樂皇帝聞言大怒,他登基三大詔,特意提到廉政愛民,還有人敢頂風作案,這且不說,通政司竟敢為虎作倀,閉塞聖聽,這還得了?

  皇帝高高在上,耳目就是百官,官員們若是欺上瞞下,皇帝豈不成了傀儡?他當即下旨鎖拿周文澤、張安泰、孫廣和,關進刑部大牢,命令都察院會同刑部、大理寺共同審理此案。又罷考城縣令詩曉寒官職,留任聽用,戴罪立功,立即趕回考城,開歸德府倉賑濟災民,減免稅賦,招回流民,妥善安置。

  一時間京畿震動,官員們都惶惶不安起來。這件事可大可小,問題是陳瑛是那種生怕事不大的人,而且朱元璋最恨貪污,朱棣頗有乃父之風,天知道這事會不會演變成一場浩浩蕩蕩的整風運動。當初那空印案,最初也不過是洪武皇帝考校錢谷書冊時,意外發現有外省計吏持空白帳冊到戶部來呈報收支隨時填用,隨後便開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整頓,百餘名官員被殺,數百名官員貶官流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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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3 22:10:05 |只看該作者
第455章 拈花為劍

  刑部大牢,官監。

  官監裡空空蕩蕩的,朱棣登基後,這裡曾滿滿噹噹的,全是犯官及其家春,如今該殺的殺、該放的放、該流配的流配。家眷們的命運也大體相同,要麼重新成為官太太、官小姐、公子少爺,要麼淪為官奴習匠,雜差繃上,或者教坊司裡唱小曲兒的。

  當然,還有些分配到功臣家為奴的,因為功臣府邸還沒建好,仍然滯留在監獄裡,比如分給夏潯家裡的兩百多人,不過他們已經由官監挪到普通監去了。

  唯一不同的,只是牢牆上的塗鴉又多了些,無聊的犯人可以看看解悶。那些詩詞和繪畫雖然雜亂不堪,卻是從洪武初年到現在,不同時間段不同犯人的傑作,其中有些人早已作古,有些人現在還高官得做,有些人已告老還鄉含貽弄孫…

  可是當他們關在這裡的時候,沒有人知道自己明天的命運,所以那些詩作哪怕是一首打油詩,也包含回著他們回首一生的感悟和生死關頭的體會,每一首詩,都是一個人一生的寫照,而這些人的人生,莫不精彩紛呈,足以讓你花上許多時間去逐一品味、感覺。

  吏部考功司郎中周澤文、通政司右通政張安泰、歸德知府別廣和,就在那兒端詳著牆壁上凌回亂的詩詞歌賦在消磨時光,因為他們沒有別的事可做,他們不是政治犯,而是貪污犯,為了防止他們串供,影響案情的偵破,三個人的牢房隔得足遠,遠到他們看不見彼此,根本無法交談。

  可是不久之後,張安泰牢房前多了一個人,獄回卒的打扮,可那神情氣質,卻不像個獄回卒,他和張安泰隔著柵欄,你一言我一語,悄悄地說著什麼。

  張安泰臉色煞白,雙手緊緊抓著柵欄,掌背上的青筋都繃了起來,也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站在對面的人,面孔掩在昏暗的光線下,聲音幽幽,好像催眠的歌曲一般:「張大人,你想清楚,何去何從,全在你一念之間!」

  張安泰嘶啞著嗓子道:「難辦…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沒有!駙馬現在也只能自保。你知道,我們對付的不只是一個陳瑛,他背後還站著楊旭,站著輔國公。」

  「可是…」

  「張大人!你也做了一輩子官,怎麼還不明白?要麼,你甘於平庸,不要選擇。既然你選擇了依附,得到了榮華富貴,就必然得承擔可能的後果。成王敗寇,事已至此,何必再說一些無益的話?」

  張安泰慢慢垂下頭,不語。

  牢房外面的人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冷冷一笑,道:「張大人,不要心存僥倖,太祖遺制,貪墨六十貫,剝皮揎草;你得了多少好處?你豈止是貪墨,那份奏章一壓就是兩個月,這是任何一個皇帝也不能容忍的,放任你這等作為,皇上豈不都成了聾子瞎子,任由臣子擺回弄的傀儡?」

  張安泰嘶聲道:「我為駙馬出生入死,叫我向東不敢向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駙馬就不能伸手搭救於我麼?」

  牢房外面的人沉聲道:「你們這次出的事,可與駙馬沒有絲毫關係!張大人,這是你自己貪得無厭,自招災回禍!

  張安泰啞然,他很想辯解,如果不是因為聽從駙馬的吩咐,對付輔國公楊旭,他這件事也不會被人揭發,可他已萬念俱灰,連辯解的力氣都沒有了。

  牢房外面的人道:「張大人,人生匆匆,不過百年,早死晚死,終須一死。如果你肯痛痛快快地去死,你的家人可以保全,而且會受到駙馬的照料,駙馬會保證他們衣食無憂,過上十年八年,這件事已經被人遺忘了,還會想辦法安排你的子嗣作官。

  你不肯死,最後還是一死,而且將死得苦不堪言,可是你拖駙馬爺下水」亨哼!駙馬可未必死得了,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當今皇帝的姐夫,可是到那時候,誰還管你的家人?張大人,你這條性命,已經不保了,就不考慮考慮身後之事麼?」

  張安泰面孔扭曲,頰肉不時抽搞一下,過了許久,他才慢慢抬起眼睛,一雙發紅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外面那個人,啞聲道:「我……,可以死!駙馬他……」

  外邊那人欣然道:「你放心!駙馬不但會保證照料你的家小,而且……,時機合適的時候,還會搞死夏潯,為你復仇!」

  張安泰慘然笑道:「好!請駙馬爺,記得他的承諾!」

  「你放心,人無信不立!你為駙馬而死,駙馬豈能不予你的家人妥善照料?就算不在乎九泉之下的你是否瞑目,駙馬爺也不能讓活著人的寒心不是?」

  張安泰點點頭,緩緩回到囚床前坐下,呆呆望著牆壁發呆。

  站在柵欄外的人還沒走,過了半晌,張安泰冷冷地道:「你一定要親眼看著我自盡,才肯放心麼?」

  外邊那人乾笑一聲,向他抱了抱拳,轉身離去。腳步很輕,靴底輕輕擦著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音,就像一條蛇游過,他的下一個遊說的目標,是吏部考功司郎中周澤文。

  陳瑛又熬了一個通宵,這一點連他手下那些人也都佩服得很,都御使大人那瘦削的身子,彷彿就是鐵打的,一旦手頭有了案子,他就能廢寢忘食、通宵達旦地工作,一早上依舊精神奕奕,這一點,很多人可辦不到。

  只是陳瑛這麼能幹,他手下的人就跟著遭了罪,也得陪著忙忙碌碌,徹夜不眠。

  一大清早,陳瑛喝了杯釅茶,吃了兩塊點心,正打算去刑部提審犯人,一個穿著刑部公服的差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見了他便打躬施禮道:「都御使老爺,小人奉刑部正堂雒大人之命有請老爺,馬上去一趟刑堂。」

  陳瑛笑道:「哈哈雒尚書比本官還要性急…」

  那差人苦笑道:「都御使老爺,雒老爺不急不成啊。昨兒晚上,張安泰、周澤文在獄豐雙雙自盡了!」

  「你說什麼?」

  陳瑛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惡狠狠站起身來,盯著那差人,好像一匹餓狼,把那差人嚇得倒退兩步。

  陳瑛安一定神,立即揮手道:「備轎、備轎,立即去刑部!」

  刑部大堂,地上趴了一排獄回卒,已被鞭笞的遍體鱗傷,刑部尚書雒僉怒不可遏地喝問著:「兩個人怎麼會同時自盡?本官叫你們好生照料,為何無人巡視直到天亮才發覺有異!有沒有人擅入牢房,有沒有人接觸他們,招!給我招!」

  大堂外,陳瑛和匆匆趕到的大理寺卿江林傑撞個對面,兩人互相拱了拱手,顯然江林傑也知道周澤文、張安泰自盡的事了,神色十分凝重,兩人沒有多說,立即並肩走進大堂。

  「陳大人、江大人!」

  一見二人進來,雒尚書便急忙離開公案迎上前來:「昨夜,周澤文、張安泰自盡了。」

  「自盡?」

  陳瑛的目光從那些遍體鱗傷的獄回卒身上冷冷瞟過,雒尚書道:「是,從目前勘察的情況來看,當是自盡無疑。牢房的鑰匙由兩個獄吏共同持有,一個守在牢中,一個在牢外,沒有他們共同開啟,沒人進得去,周澤文兩人是用衣帶在牢中自盡的……。」

  雒尚書將兩人讓到堂中,著人看座,又道:「本官正在拷問,獄回卒們到了後半夜,都偷懶歇息去了故而不曾發現。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歸德知府孫廣和還活著……」。

  陳瑛表情僵硬地歎了。氣失望地道:「一條小魚,活著又有什麼用……。」

  消息迅速傳開了很多官員聽到周澤文、張安泰自盡的消息,第一個反應就是鬆了。氣。他們未必參與了這兩個人針對輔國公楊旭的什麼陰謀,甚至可能對此一無所知,但是他們與周澤文、張安泰卻曾有過其他方方面面的合作,或者互相幫忙的事情,那些未必就是能拿到檯面上來說的光彩事。

  這兩個人自盡了,也就斬斷了一切後患,忐忑不安的心情放鬆下來,他們的感激便油然而生。眼下風聲正緊,他們是不便祭奠或者到這兩個人家中慰問的,不過可以預料的是,等風聲平息下來,這兩位官員的家人只要找到他們頭上,他們一定會盡最大可能予以幫助的,投桃報李,並不是正人君子的專利,基本的道義,他們還是要講的。

  「周澤文、張安泰自盡了?」

  夏潯聞訊後淡淡一笑,不以為然地道:「他們的利用價值已經消失了,死不死與我無關,頭痛的是陳瑛才對。現在我們要做的,只是盯著梅殷,梅殷在幹什麼?」

  左丹答道:「小人剛剛得到消息,梅殷今日在聚賢樓,宴請皇次子煦王爺。」

  夏潯聽了一怔,臉色慢慢變得凝重起來:「宴請典王爺?」

  「是,國公覺得,有什麼不妥麼?」

  夏潯沉默片刻,突然問道:「慈恩寺舊赴清理得差不多了吧?」

  左丹一怔,不知他怎麼突然問起了這件事情,他還真沒太關注這個,思索了一下,才道:「應該差不多了,集從金陵附近徵調了萬餘名勞役,總計需十多萬人,現在正從各地陸續調來,清理的話,應該很快的。」

  夏潯點點頭,道:「你繼續派人盯著他,不過不用隨時匯報他的行蹤動作了,需要的時候,我會找你。」

  「是!」左丹慢慢退了出去。

  夏潯摸挲著下巴,輕輕笑道:「借勢用勢,拈花為劍,這個駙馬爺,不簡單啊。好!那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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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徐圖後計

  聚賢樓上,酒是美酒,菜是好菜,好歌好曲,人嘛,自然都是貴人。

  除了朱高煦和宴客的主人駙馬梅殷,受邀的客人還有李景隆和他的兄弟李增枝,南康駙馬胡觀、順昌伯王佐。

  朱高煦很開心,十八歲的朱高煦長得魁梧彪悍,已經不下於成年壯漢,四年的戎馬生涯,血與火的洗煉,讓他在彪悍之餘,也多了幾分肅殺的威嚴。

  在座的都是他的長輩,不過揖讓一番之後,卻讓他坐了主位,這讓朱高煦心中更是歡喜。不過他很快就敏銳地發覺,今日這些人宴請他,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再過兩天,母后和皇兄、皇弟就要到金陵了,冊後大典正在熱熱鬧鬧的籌備當中,靖難四年,朱高煦一直隨父皇在外征戰,和母親、兄弟聚少離多,眼看就要一家人團聚,他也非常歡喜,不過這種歡樂的心情很快就被眼前這幾個面目可憎的皇親國戚給打消了。

  他們旁敲側擊的,都在詢問他的皇兄朱高熾性情脾氣如何,有什麼喜好,顯見是在為交接皇兄,饋贈禮物做準備。

  「原來,他們不是請我吃酒,只是想要討好我的皇兄,向我這個知情人打聽皇兄的情況!」

  一俟弄明白了眾人的心意,朱高煦便怏怏不快起來。原本滔滔不絕的他,很快沉默下來,只是悶頭喝酒。

  「靖難四年,與父皇一同出生入死的,是我!數次率兵救父皇與險境的,也是我!可是這夭下,早晚卻是皇兄的……。」

  朱高煦越想越鬱悶,記得有一次,父皇兵臨絕境,是他率兵奮勇廝殺,救出了父皇,當時父皇曾輕拍他的後背,對他說:「高熾身子癡肥,體弱多病,你雖是次子,要替為父多多分擔!」

  言猶在耳啊,可是皇兄迄今依舊活的好好的,而且還有了兒子。原先,就算皇兄做了太子也不怕,父皇正當壯年,看皇兄虛胖多病的模樣,恐怕還要走在父皇前面。可是……,皇兄已經有了兒子,皇后既立,皇太子之位也不會久懸,一旦皇兄成為太子,就算早逝,皇位也是侄兒的,我朱高煦……。」

  「二殿下!」

  梅殷冷眼旁觀,看到朱高煦苦悶的表情,便舉起杯來,笑吟吟地道:「皇上靖難四年間,小王爺追隨皇上左右,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頗有今上勇武之風。我早聽靖難功臣們提起過殿下數度救駕的勇武事跡,皇上潛邸功臣之中,無論文武,對殿下莫不欽佩敬服。我梅殷也是帶過兵的人,最欽佩的就是殿下這樣萬人敵的勇將,殿下,臣敬你一杯。」

  「駙馬客氣了,小王只是一介武夫,算不得什麼。皇兄鎮守北平,武有抵擋朝廷數十萬大軍之功,文能在一團糜爛間把北平政事治理得井井有條,在最艱難的情況下,始終保障了父皇十餘萬大軍的輜重糧草,小王衝鋒陷陣的些許功勞,算得了什麼?」

  李景隆一聽有點不自然了,要知道當初兵困北平的正是他,梅殷和朱高煦一唱一和的,雖然不是在說他,總是有些慚愧,連忙也舉杯道:「噯!殿下此言差矣,北平乃元大都故地,城竊牆厚,堅不可摧,只要想守,自然守得。想那濟南遠不及北平城之堅險,以皇上之龍威,還不是困城三月,無功而返?

  真正難處,正在於戰場廝守,再說,殿下只是沒有機會治理政事罷了,如果可能,安知殿下不會比大殿下更勝一籌?呵呵,當然,這些事也就是說說罷了,總之,皇上靖難之初,殿下才十四歲,以十四歲的年齡,自領一軍,東征西殺,這樣的名將,除了十三為相的甘羅,我李景隆還想不出古往今來,誰能比得上。殿下與甘羅一文一武,足以輝耀千古了。」

  順昌伯王佐原是軍中一個都督,一聽這話頻頻點頭,說道:「曹國公這話說的對,老朽軍中許多袍澤,無人不知殿下英名。眼看著皇后娘娘和大殿下、三殿下就要到京了,你看,我等為了送些什麼禮物,還要詢問二殿下,還不是因為不熟悉麼。可要說起二殿下您,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啊。」

  梅殷道:「這話在理。大殿下接長文治,二殿下精於武功,一文一武,便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如今,皇后娘娘馬上就要正式冊立了,而皇太子之位依舊虛懸著,依我看,恐怕皇上也是左右為難,如果能大殿下的尖、二殿下的武合而為一,那才遂了皇上心意,呵啊…」

  朱高煦聽得心中一動,忽如撥雲見日,心中透了一絲亮。

  「對啊!皇兄馬上就要到京了,為什麼不同時冊立皇太子,莫非……,?我陪著父皇,四年出生入死,父皇一定是喜歡我多些的。武將們,肯定是更加信服於我,這些皇親國戚、勳卿功臣們也不例外,除了我比皇兄出生晚些,哪一樣我不比他強,難道……,我就沒有一爭之力麼?」

  想到這裡,朱高煦的心突然跳得急驟起來…

  還是那間光線昏暗的房子,似乎這裡終年不見天日似的,而那坐在桌後的人,也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彷彿他一直坐在那兒,就像一位苦行的僧人。

  他靜靜地聽著對面的人向他稟報著,刑部大牢裡,周澤文和張安泰自盡、聚賢樓上梅駙馬宴請二殿下,輔國公楊旭去工部研究起建大報恩寺……。

  等那人說完了,他輕輕地笑了笑,說道:「楊旭,倒是識時務。」

  那人道:「是,把二皇子綁在身上,那楊旭投鼠忌器,夠聰明的話,他就得及時收手,要不然一定惹火燒身。老侯爺說,老爺這一計實在高明,咱們的凶險總算是化解了,以後,他就算抓到了梅駙馬的什麼把柄,想要動什麼手腳,也得思量思量。」

  坐在桌後的人輕輕搖了搖頭,微微昂起頭來,一縷光線斜斜地照過來,照在他寬廣而稍帶些皺紋的額頭上:「這不夠,遠遠不夠,如果我們只是想自保,那當初又何必去招惹他楊旭?他不敢動,我們還是要動的。」

  對面那人吃驚道:「楊旭只是過張安泰和周澤文,就懷疑到了梅駙馬的身上,這人精明的很。咱們已經引起了他的警覺,眼下還宜有所動作麼?」

  「為什麼不能?整一個人,不一定要直接從他身上下手。

  楊旭不就巧妙地利用了歸德知府那個與咱們毫不相干的貪官,拔掉了咱們的周澤文和張安泰,還暴露了梅駙馬麼?」對面那人遲疑了一下,說道:「老侯爺的意思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眼下正是靖難功臣們氣焰熏天的時候,咱們應該多多隱忍,徐圖後計。他說,還請老爺顧全大局………

  「放屁!我正是為了大局,不然為的什麼?」

  桌後的人輕輕一拍桌子,對面的人馬上閉嘴,那人低下頭來,陽光照到了他頭頂束巾的髮髻上,他沉聲說道:「現在看來,似乎是對咱們不利,實則不然。楊旭已經開罪了五軍都督府,那朱能、丘福兩人都是功勳卓著、威望崇高的老將,豈能容忍楊旭欺上門去?等他們回京,這就是楊旭的對頭!

  朱高煦勇悍無賴,野心勃勃,決非甘居人下之人,何況,這四年中,他又立下赫赫戰功,如今把皇位拱手讓與大哥,他肯?只要他不肯,爭嫡就是必然的,咱們的力量就可以托庇於他的名義之下,逐漸壯大起來,此時偃旗息鼓,徐圖後計,豈非坐失大好良機?」

  「老爺說的是!」

  坐在桌後的人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我不是為了整楊旭,咱們想東山再起,必須得遏止靖難功臣們的氣焰,要想對付他們,只有通過皇帝下手」亨!狡兔走,走狗烹的事,自古雄才大略的帝王們幹的還少嗎?我就不信,他朱棣能例外。

  只要我們……,製造一種勢,讓他覺得,昔日的功臣們,已經成為來日的威脅,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動手!這個勢,本來是想利用靖難功臣們的驕橫跋扈,可惜,他在金殿上諄諄告誡靖難功臣的一番話,讓這些驕橫跋扈的功臣們都收斂了許多,哼!都是那些御使言官們誤事!

  不過,只要挑起朱高煦對皇位的貪念,就不是他一番話便能打消的了。我們得想辦法把靖難功臣拖進來!胡惟庸案、李善長案、藍玉、案、空印案,每一樁大案都株連甚廣,這些大案都是當皇帝覺得某一種苗頭必須打消的時候,逮住一隻出頭鳥,以此為突破口,展開一場大清洗的。明白?」

  「明白!」

  「我們這一次造的勢,就是爭嫡!選擇的出頭鳥,就是楊旭!畢竟,我們已經在他身上投注了太多心血。當然,如果他夠乖覺,而又有人搶在他前頭跳出來,我們也不介意換一隻出頭鳥來抓,不過眼下,最容易下手的,依舊是他!」

  「是!那麼……,老爺打算從哪兒下手?」

  那人沉默片刻,低低地道:「卑彼之道,還施彼身!從東海下手!」

  對面站著的人失聲道:「雙嶼島?」

  那人沉沉一笑,說道:「不錯!雙嶼島!」

  夜晚。

  琉璃屏風、妝台梳鏡,桌上兩枝紅燭,把一層淡淡的暈黃灑了滿室,如夢似幻。

  錦榻垂著薄薄的紗帳,帳中,黃花梨木的精雕大床上,一雙男女正在恩愛纏綿。

  蘇穎俯在榻上,光滑的脊背、腴潤的腰肢,再到豐碩渾圓的臀部形成了一道曼妙起伏的曲線,淡淡的燭光映在她的肌膚上,在渾圓的臀丘上映出一弧誘人的光痕。

  她那修長健美的雙腿並得緊緊的,可是卻禁不住夏潯的愛撫,那大手在圓滾滾的美臀上撫摸了一陣,便沿著又深又緊的股縫強行探進去,不知觸到了什麼要害,她啊地一聲驚呼,那最後的武裝便告瓦解。夏潯便低笑著伏上去,兩隻手遊走著,貼著腴潤的小腰再滑到胸前,握住了被壓得變形的一雙飽滿玉峰,同時,一根火熱的魔杵便抵住了那團柔軟得像要化開的臀肉,好像燒紅的刀子刺進一團凝固的黃油……。

  蘇穎比起梓棋和謝謝,身子要成熟豐腴許多,大概正是因為她比較豐滿的體態,所以雖已生育兩個女兒,那身體依舊充滿無窮的魔力,尤其是這種從背後的進入,拋開那豐軟柔綿的觸感不談,裡邊也有種層巒疊嶂的感覺,每一探入,就似連破數關,入得艱難,出也不易,好像吸吮似的,緊緊地裹住他,尤其是蘇穎那長期滸泳變得極為有力的腰肢和雙腿擺動起來時,簡直就似把他拋到了天堂之上!

  今晚,夏潯是專屬於她的,因為明夭她就要回雙嶼島去了。

  本來夏潯不捨得她這麼早走,不過頭一次來,顯然不能待得太久,因為原本是謝謝、梓棋和她,一起幫助惜竹夫人維護羊角島的潛龍基地,以及專屬於夏潯的走私航線運營,幾個人一下子都離開了,她不放心、夏潯也不放心,她需要先回去。

  因為將要分別幾個月,夏潯不捨得,她同樣戀戀不捨,兩個人都傾盡全力,用盡手段,竭力取悅著彼此,也不知用了多少花樣,當那一刻來臨的時候,兩個人已變成了面對面的姿勢。俯在背上,那是征服的姿勢,這個時候,才是彼此的心貼得最近的時刻。

  「啊~~~啊~~~~~啊…」

  在蘇穎特別的嬌吟聲中,兩個人緊緊擁在一起,夏潯覺得自己就像一棵深深扎進沃土的大樹,被牢牢地固定在那兒,可是……,可是那根系卻是屬於大地的,牢牢地捆縛在他的身上,有力的雙臂雙腿牢牢地纏著他,過了許久,兩人還能感覺到彼此劇烈的心跳。

  彷彿回了魂的蘇穎睜開濕成一汪水的雙眼,看著夏潯汗涔涔的英俊臉龐,忽又害羞起來,於是她就把依舊發燙的臉蛋貼到了他的胸口,用豐滿的嘴唇啄吻著他的肌臏…

  夏潯撫摸著她頭頂滑順的長髮,柔聲道:「最遲…開春的時候,帶著咱們的寶貝女兒,再回來。」

  「嗯……。」這時候的蘇穎,是百依百順的。

  「潛龍基地經過三年多的發展,已經自成一個格局,又有惜竹夫人的照料,你不用太操心,運營航線這邊,才需要多費些心思。」

  「嗯!」

  夏潯的手微微停了一下,目光有些深邃起來,在蘇穎的耳邊,他又低聲囑咐道:「咱們在那裡的一切,依附於雙嶼島的存在。皮之不存,毛將安附,你多關注一下許滸那邊的情形,我雖替他出了。惡氣,可五軍都督府未必沒有後著,縣官究不如現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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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投石問路

  皇后娘娘與大皇子、三皇子、道衍大師、英國公張輔等留守北平的人員今日就要到京了。朱棣下旨,特意休朝一天,滿朝文武齊至燕子磯,恭迎皇后娘娘過江。

  其實朱棣六月份登基,如果徐妃等人即刻南下,原也不需要這麼久的時間才到,但是這四年裡,北平、永平等地一直是在燕王府的直接控制之下,現在北平王府人員全部南下,要對地方上做些安排,把各種權力從王府再移交給地方,一切安排妥當,這才延至今日。

  今日到燕子礬恭迎皇后的不只是在朝的文武百官,致仕官員、士林名宿、勳臣功卿、皇親國戚,還包括僧尼道士都要來,這些出家人不只是來迎接國母,同時也是為了迎接道衍,道衍和尚被任命為僧錄司左善世,主管天下出家人,在京的各寺院道觀自然要派人相迎,各路人馬正陸續從京城裡趕來,燕子礬已經擠得滿滿當當。

  好在,負責安全事務的紀綱雖是頭一回主持這麼大的盛事,各個方面安排的倒也井井有條,他事先就劃分好了不同的區域,前來迎接的各色人等按照身份分別等候在不同的地方,這樣一來雖然擁擠些,秩序也就井然有序了。

  碼頭上,禮部高搭綵棚三丈六,紅綾高掛,旌旗飄揚,歌舞聲樂均已到位。因為考慮到等候的時間長短難以確定,而迎接皇后娘娘的各路人馬中難免有些孱弱老病者,怕他們站不了太久,道路兩側還紮了許多棚子,容等候者坐下等候,棚中還有茶水伺候。

  二殿下朱高煦出現了,他平時都是一身箭袖,做武人打扮,今天穿著卻十分隆重,頭戴翼善冠,身穿盤領窄袖赤色袍腰繫一條犀角玉。帶,濃眉大眼仍舊是英姿颯烈,舉止間卻變得十分的沉穩。他不斷地行走於各個棚子,向認識的、不認識的王公大臣們含笑問好行走間,掛上玉帶上的兩方壓袍玉珮只是微微有些晃動,如此年紀,這般沉穩凝煉,許多老臣看在眼裡,都暗暗點頭。

  朱高煦尚武,除了能征慣戰武藝高強的老將能叫他欽佩信服,見了面會恭敬親切一些對其他人平素都不大理會的今日卻不知是因為他的母后就要從北京趕來還是什麼原因,變得彬彬有禮,對勳戚功臣、皇親國戚乃至文武百官都十分客氣,這樣謙和有禮的態度,自然也博得了許多初次見到二皇子的人的好感。

  「殿下,您在這兒呢,錦衣衛紀指揮使正在找您呢。」

  朱高煦剛從一個帳蓬裡慰問了些老臣出來,迎面就撞上一個錦衣衛軍官看服色,該是個千戶。

  「哦?」朱高煦也知道今天是由錦衣衛全權負責安排整個接迎儀式的安全,不知紀綱找他作甚問了問紀綱的所在,便舉步走去,那個錦衣千戶立即向人群中打個手勢,典後若無其事地繼續檢查安全防務去了。

  碼頭一角,紮著一頂帳蓬,這是紀綱的臨時指揮場所,幾千名禁衛軍、錦衣衛的安排調度,都從這裡一條條發出命令,各個地方有什麼風吹草動,也都是直接報到這裡,確保整個接迎儀式不出絲毫差錯。

  不過此時皇后的儀仗還未到對岸,一時並不急切,紀綱也出帳親自巡視現場去了,帳中只留了兩個人值守。

  這兩個人一個叫朱圖,一個叫紀悠南,都是紀綱接掌錦衣衛後,親手提拔起來的心腹。目前紀綱仍在不斷擴大錦衣衛隊伍,由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共有八人,除朱圖、紀悠南之外,還有方才尋找朱高煦的王謙,以及袁江、莊敬、李昆春、鍾滄海、高翔,八個千戶,號稱北鎮八大金剛。

  至於劉玉玨那邊,就遠不如紀綱這邊威風了,劉玉玨只是南鎮撫,比紀綱低了一級,又是主要負責錦衣衛內部的軍紀司法,對外職權不及北鎮撫大,故而只有兩個千戶,就是陳東、葉安,這兩人也被錦衣校尉們送了個綽號,叫做南鎮哼哈二將。

  二人半搭著帳簾兒,懶洋洋地坐在帳中吃著茶。上一次永樂皇帝登基的時候,他們沒有那個運氣看見那盛大的場面,這也是頭一回看見整個金陵城所有頭面人物一齊出動的場面,二個人自也免不了對這盛事議論一番。

  「朱圖啊,方纔我出去巡視了一圈兒,聽見有幾位大臣正在議論,說皇上迎娘娘回宮,立即冊封為後,可是皇長子已經做了二十多年的燕王世子,如今皇上坐了天下,順理成章的,就該由王世子晉陞為皇太子,偏偏皇上這一次壓根就沒提這事兒,你說…皇上是不是有了易儲的心思?

  朱圖撇撇嘴,對紀悠南道:「我說老紀啊,你就是閒的,皇上易不易儲,關你屁事!把你的差當好了,比啥都強,這種閒磨牙的事兒,別議論。」

  紀悠南道:「我說你這人怎麼就不動腦子呢?聽說咱們這位皇長子性情仁厚,喜歡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一類的雅物,你說這樣一位皇子要是當了皇帝,看咱們錦衣衛能順眼麼?頭幾年咱錦衣衛混得跟孫子似的,逮誰跟誰點頭哈腰,衙門裡頭荒涼得能養家雀兒,不就是因為建文帝看不上咱錦衣衛們麼?」

  此時,朱高煦已經走到帳邊,本來正要掀簾進去,聽見二人對話,就悄悄地站在了那裡,可是帳中二人似乎聊的入神,竟未察覺。

  朱圖道:「那又如何,皇上想讓誰當太子,咱們管得差麼?眼下咱們錦衣衛正得寵,跟在紀大人後面悶聲發大財就走了,理會那麼多幹什麼?」

  紀悠南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紀大人也向人打聽皇上這方面的心意來著,大人心裡也犯核計啊,只是不知二殿下他有沒有爭嫡的雄心,二殿下在軍中威望極高,如果他肯亮出旗號,武將勳戚們必定群起投效,咱們大人估計也……。」

  朱圖斷然道:「不可能,立長立嫡,幾干年傳下來都是這個規矩,誰能亂了?皇上也不能啊。皇上覺著哪個好就立哪個?那還不亂了套了,從此以後,皇室還有一天清靜日子過麼,每一代的皇子還不個個拉幫結派,拚個你死我活?就算某一代的嫡長子資質平庸了些,可也不至於代代嫡長子資質都平庸啊,這總比每一代皇子拚命地內訌強吧,所以啊,立長立嫡,縱然不是最好的法子,也成了最好的法子,皇上也得這麼幹!」

  紀悠南搖頭道:「我看……,不見得。咱們皇上,就不是嫡長子。再往上說,元人蠻夷,就不用提了,宋朝第二代皇帝,是嫡長子麼?唐朝第二代皇帝,是嫡長子麼?隋朝第二代皇帝,是嫡長子麼?咱們皇上,就等於重建夭下的開國之君,這江山……,嘿嘿……。」

  朱高煦聽得怦然心動,這時就聽遠處傳來紀綱的聲音:「二殿下,您在這兒呢?」

  門口,朱高煦轉過身去,就見紀綱遠遠跑過來,便從容地一笑:「哦,聽說你正在找本王,本來怕有要事,來問問消息,剛到帳口,想不到你卻從外邊回來。」

  帳中紀悠南和朱圖急忙趕出來參見,朱高煦用眼角餘光捎著他們,見他們一臉的慶幸,似乎以為自己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紀綱安排這個局,就是在他試探他心意,見他對方纔所聞佯作不知,並不出言呵斥,心中已經有數,便展顏笑道:「臣得了對岸送過來的消息,皇后娘娘的車駕最快還得一個多時辰才到,本想告知殿下,叫殿下勿急,沒什麼急事兒,殿下既然到了,就請進帳喝杯茶、歇歇腳吧。」

  「也好!」

  朱高煦微笑道:「好,昔日你我,同在軍中為父皇效命,出生共死,甘苦與共,自到京師,耳有好久不曾相聚了。」

  紀綱也微笑起來:「是啊,臣一直仰慕殿下的勇武呢,可惜在軍中時戎馬倥傯的,一直無暇與殿下親近,如今天下已定,只是殿下已成為親王,臣倒不辦……,

  朱高煦佯瞪他一眼道:「如今又如何?你知道,本王對那些繁文縟節一向不大在乎,以後有空,只管到我府上來,咱們騎馬射箭,吃酒作樂。」

  紀綱笑的更開心了:「那臣就要多多叨擾了,呵呵,殿下請!」

  「紀大人請!」

  二人一前一後,便進了軍帳。

  這時候,京裡仍有各路大員往燕子礬趕去。夏潯是騎馬去的,這麼短的距離須臾便至,所以沒有起得那麼早太匆忙,他一早起來照常練拳練刀,吃罷早飯,洗漱停當,這才帶了八個侍衛,騎了駿馬出了府門,優哉游哉地上路了。

  夏潯住的地方是王駙馬的一處私宅,不在主幹道附近,所以從府裡出來以後,直接抄了小巷。夏潯帶著八名侍衛堪堪走出小巷的時候,忽有一乘小轎飛也似地奔來,左右還跟著兩個青衣小帽的家丁。巷中本就狹窄,那轎子這麼一奔,便擋了夏潯的路,夏潯的侍衛立即喝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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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路見不平

  夏潯自己倒是沒什麼譜兒,連忙制止部下,叫他們讓開道路,不過夏潯看著那轎子十分好奇,忍不住也多盯了幾眼。因為那時候轎子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別看現在的影視片裡,不管秦漢唐宋,七品縣令出門也坐轎子,其實那是不可能的。

  唐朝的時候,就連宰相出門也是騎馬,宋朝時候也是一樣,士大夫們認為以人代畜有傷風化,都不肯坐人抬的轎子,宋哲宗的時候,因為司馬光四朝元老,年邁體衰,特意下旨准他坐轎,司馬光都不敢接受。到了南宋時候,因為趙構南渡,而江南多雨,其它交通工具不太方便,才特許上朝時可以乘轎,其他時候依舊不許」

  明初稍稍放鬆了一些,可也只有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員才許乘轎,直到明朝中後期,轎子才流行起來,如今在這巷中突然看見一頂小轎,走得又是這般匆忙,難怪他要好奇了。

  那轎子衝過來,被夏潯的侍衛一喝,兩個家丁不禁怒容滿面,可他們一抬頭,就見馬上跨著一頭麒膦,登時嚇了一跳,雖說夭子腳下官兒多如牛毛,可是穿麒膦公服的卻不多見,他們家老爺穿的也是麒麟公服,真要比起來,還指不定跟眼前這頭麒麟誰官兒大呢,所以兩個家丁立刻閉了嘴,從夏潯身邊匆匆地趕過去了。

  等那轎子過去,夏潯提馬上前剛要出巷,不提防路口一聲喝叱:「不要走!」話音未落,又拐進一匹馬來,速度奇快,猝不及防之下,與夏潯的馬撞在一起,兩匹馬受了驚,希幸幸一聲長嘶,便人立而起。

  夏潯雙腿一挾,如同鐵箍一般牢牢地嵌在了馬上,可那從大街上拐進來的這匹馬上的騎士卻沒有他這麼強的腿力,「唉呀」一聲叫,便向馬屁股上一滑,隨即便向側方栽下。

  夏潯被這冒冒失失的騎士一撞,心中也有些惱火,倉促間,他只來得及看清這人雙鬟垂髫、銀綾小襖,身姿婀娜,竟是個少女,眼見她落下馬去,也顧不得生氣,連忙彎腰一抄,握住她香肩把她又撈了起來,哈哈笑道:「一個姑娘家騎馬,怎麼這般莽撞!」

  兩人四目一對,夏潯不由一愣,這人竟是小郡主茗兒,夏潯的手好像被燙了似的,刷地一下又縮了回來,茗兒還未坐穩,腳都沒有扣進馬鐙,夏潯這一鬆手,她哎呀一聲又向馬下滑去,夏潯趕緊再次伸手一撈。

  手抄到茗兒肋下,人是扶上去了,不迅…不過他感覺,手插進茗兒腋窩的時候,好鬼」好像是觸到了胸前軟綿綿的一團東西。

  只是一剎那的感覺,妄該……,是錯覺吧,一定是錯覺!

  不過…當他看到茗兒坐回馬上,面紅耳赤,一雙小手抓著馬鞍,好像坐都坐不穩的樣子,就知道方才絕對不是錯覺了。

  唔……」那感覺和成**子的感覺真是不一樣,成熟的女子,那裡的感覺就像一隻漿水充足的果實,有種沉甸甸的質感,而她……那裡就像一隻灌滿了濃稠酥滑乳液的水袋,雖然也是飽滿的,卻異常柔軟。那剎那的觸感,傳進心裡的,彷彿是一種甜絲絲的感覺。

  夏潯清咳一聲,裝模作樣地道:「咳,郡主是去迎接皇后娘娘的麼,怎麼……,到了這裡?」

  好吧,佔人便宜的,明顯是要裝傻了;電子光石之間,旁人又沒注意到,被人佔了便宜的,顯然……,也只好萊傻,茗兒暈著臉,吃吃地應了一聲:「是,我……,我……」哎呀!快追那頂轎子!」

  「嗯?」

  夏潯有些詫異,扭頭一看,那頂轎子眼看就要奔出小巷,他立即一揮手,喝道:「把那頂轎子攔下!」

  四個侍衛撥馬便追,四匹駿馬在小巷中狂奔起來,釘了鐵掌的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如同一陣密集的鼓聲。

  夏潯這才問道:「郡主追那轎子做什麼?」

  茗兒氣憤地道:「光天化日,夭子腳下,竟有人強搶民女,你信麼?」

  「強搶民女?」

  夏潯訝然道:「竟有此事!郡主請,咱們去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這時候,又有幾匹馬衝到,這都是茗兒的侍衛,一見郡主無恙,且與輔國公在一起,這才鬆了口氣。

  那頂轎子已被攔下,夏潯與茗兒並轡趕去,茗兒的臉色已經恢復正常,可是依然有些害羞,她有些不自在的擺弄著垂在胸口的秀髮,偷偷瞟了夏潯一眼,胸口貼著掌緣的地方……,還是有些麻酥酥的,不對,是火辣辣的,也不對,是癢癢的……」哎呀,反正好煩!

  茗兒把秀髮一甩,嗔怪地瞪了夏潯一眼,這一眼,當真風情萬種,小美女生氣的樣子也是蠻好看的。

  可啊…夏潯沒看見,他正盯著前方攔下的那頂轎子!

  強搶民女!

  哥都到大明七年了,終於遇見強搶民女這出傳統劇目了!開心啊!

  「你們好大膽子,竟敢攔我們的轎子,知道我們是誰府上的人麼?」

  一見正主兒出現,兩個青衣小帽的家人立即色厲內茬的吼道,他們的眼神飄忽不定,更多地投注在夏潯身上,這兩個人有眼不識金鑲玉,自動忽略了伴在夏潯身旁的徐茗兒,只覺得這個穿麒麟公服的人有點棘手。不過…看他年紀,頂多二十七八,應該是承蔭父祖之功做了高官的人,如果是那樣,就應該是個一二品的都督,那麼和自家老爺相比,應該……,井水不犯河水吧。

  兩人這樣想著,心中稍稍安定下來。

  徐茗兒冷笑道:「我們好大膽子?你們的膽子更大嘛,你們知不知道…」

  夏潯一伸手,徐茗兒便乖乖閉了嘴。沒辦法,家教太好的女孩子,就是這樣了,在外人面前,要「男人」說了算。茗兒眼裡,眼前這些人,除了外人和下人,就只夏潯……,是「男人!」

  夏潯阻止茗兒說出他們兩個身份,是怕把那兩個青衣小帽的家丁嚇壞了,強搶民女這種遊戲,太早顯示自己的強勢那就沒趣了,趕往燕子礬時間還來得及,他挺喜歡這個遊戲的,先讓那土豪惡伸的家奴狐假虎威一番,然後亮出自己的身份,再從轎中救出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清秀小佳風…

  不得不說,有時候夏潯是挺惡趣味的。

  夏潯笑吟吟地道:「我們還真不知道你們是誰府上的人,很了不起麼?」

  虧得這是巷口,四下不至圍了太多的人,可是這麼待下去,一會幾還是難免要有許多人圍觀,今日皇后娘娘還朝,大街遍佈兵丁,小巷裡巡檢捕快多如餓犬,等他們也聞訊趕來,把事兒張揚開,於自家主人面上也不好看,兩個家奴互視一眼,便踏前兩步,傲然道:「我家老爺是東川侯、駙馬都尉胡大老爺!曉得了嗎?不要自找沒趣,閃開了!」

  兩個人亮出自家主人名號,便揮一揮手,讓轎夫立即趕路,可惜,夏潯那四個侍衛騎在馬上堵在轎前好像鐵鑄的一般紋絲不動,轎子動了一步又停下了。

  兩個家奴又驚又怒,轉向夏潯喝道:「你待怎樣,識相的快快讓開!」

  「東昌侯?」夏潯詢問地轉向茗兒。

  茗兒一雙秀眉微微鎖起,對夏潯解釋道:「是安康公主駙馬胡觀,襲了其父胡海爵位。」

  「那麼……。」

  茗兒柳眉一挑:「你怕他麼?」

  夏潯道:「我當然不怕,不過…」

  茗兒嫣然一笑道:「那就成了!」

  她雙腿一磕馬腹,向前兩步,嬌斥道:「東昌侯了不起麼,你們知不知道站在你們眼前的人是誰?」

  那家奴冷笑道:「左右不過是哪個承蔭襲位的都督罷子,我們老爺不只是侯爺,還是駙馬!」

  茗兒慢條斯理地道:「你們面前這位,是奉夭靖難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右柱國、子孫世襲一等公爵輔國公楊旭楊大人,管不管得了你們胡駙馬的事?」

  夏潯滿臉苦笑,心中暗道:「小郡主,你不用這麼給我得罪人吧,你報你自己身份不就好了……。」

  「赫國公」

  那兩個家奴臉色一變,看了看夏潯,勉強施禮道:「小人見過輔國公爺,公爺何故攔住我家轎子,這轎子裡抬的是我家老爺的女眷,不宜見外客。」

  夏潯能答什麼,他是被硬拖來的,他看著茗兒,茗兒面寒如水,冷笑道:「你家老爺的女眷?本姑娘親眼看見,你們從那民宅強行拖出一位姑娘,五花大綁,拖進轎去,她那父母跟在後面哭哭啼啼,說你們強搶民女!若是你家女眷,今日說不得要請出來一見了,本姑娘也是女人,她怕見什麼外客?只要她說一聲確是你胡家的女眷,我們掉頭就走,絕不阻攔!」

  說到這兒,她又瞟了夏潯一眼,說道:「輔國公還會向你家老爺親自賠禾咐罪!」

  夏潯端坐馬上,無語問蒼天。

  他忽然覺得,強搶民女的遊戲其實一點也不好玩,真的不好玩。

  那兩個家奴臉色變了變,看看夏潯,勉強笑道:「公爺,這是我胡府家事,國公爺似乎不宜插手吧?」

  夏潯端坐馬上,如泥胎木塑一般,一臉無辜。

  茗兒道:「國公!」

  「啊?」

  茗兒乖乖巧巧地向他請示:「人家不肯請那女子出來相見呢,國公以為,該怎麼辦?」

  夏潯摸著頜下並不存在的鬍鬚,沉吟道:「啊…這個啊…我以為……,嗯……。」

  茗兒一聲嬌叱:「國公有令,請那轎中女子出來靖見!」

  夏潯立即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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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5 19:13:06 |只看該作者
第459章 開竅

  人被救出來了,五花大綁的。轎子裡邊還有一個半老徐娘,本來是緊緊抓著這位姑娘的,如今轎子被人攔下,兩個惡奴不敢反抗,她坐在轎中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被茗兒的侍衛一撥,也就乖乖鬆了手,任由那女子被救了出去。

  這女孩兒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年紀,生得眉清目秀、身材窈窕,常說柴屋出佳麗,確是不假,小姑娘雖然布衣釵裙,但是那種清純秀婉中透著質樸的靈氣,著實叫人喜歡。

  一問之下,強搶民女的事情屬實,不過胡駙馬也不是走在大街上看見個漂亮姑娘就敢往家搶的,他要是敢那麼做,就只能效仿山東蒲台縣的仇秋,絕不敢這麼招搖的。

  事實上,這個女子家裡是胡家的佃戶,種的是胡家的田地,原來因為她娘親生病,就向主家借過一筆錢,今年春上無錢買糧種,又向主家借了一筆,結果還沒到秋收,北軍兵臨城下,南軍倉惶回城,再加上無數的百姓被強遷入城,誰還都沿大道走?她家那塊地緊挨著路邊,愣給踩成路了。

  如此這般計算下來,這位姑娘家欠主家的錢可就不是一點半點了,而且眼看就要進入冬天了,不但今秋的租子要欠著,明春還得借錢。於是,無意中見過他家閨女一面,很是喜歡的胡觀就扮了一回黃世仁:「沒錢還債,拿喜兒抵債。。」

  人窮志短,這位姑娘家裡本來也未必就不肯把自己女兒與貴人為妾,以便解決全家人的生計,問題是胡觀是駙馬。而大明的駙馬是不准納妾的,做胡觀的妾要偷偷摸摸不能見人,公開身份只能是個貼身丫頭,這女孩父母就這一個閨女,愛逾掌上明珠」哪肯就這麼把她許人,本來是托媒人說給了一個家境殷實的富伸做續絃,由那富伸替他家還帳」結果胡觀一聽惱了,就來了這麼一出「強搶民女」。

  在胡觀想來,這佃戶家裡本就欠了他一大筆錢,把人搶來,生米煮成熟飯,她家裡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那時候斷然不會再生枝節去告舉他,那樣做肯定是雞飛蛋打人財兩空,可他卻沒想到這一幕恰被路見不平的中山王府小郡主看見」就鬧了這麼一出。

  茗兒聽了經過氣憤難平,依著她的心意,是要把胡家的惡奴送進應天府,再把胡觀也抓來嚴加懲治的,不過這時候夏詩可不能由著她胡鬧了,夏詩思索了一下,吩咐人把那姑娘送回家去,又對那胡府家奴道:「你們回去吧,這位姑娘家裡,不得再予騷擾。這件事,本國公一力擔待,等見了胡觀,我對他說!」

  胡府家人還真不敢衝撞他,只得忍氣吞聲」唯唯喏喏地抬了空轎回去了。

  「郡主,走吧,耽擱了這麼一會兒,咱們得快點趕路了!」

  茗兒愕然道:「就這樣?這就算了?」

  夏清俯身一拉茗兒的馬韁,讓她的馬跟著自己並轡輕馳起來,淡淡一笑道:「不然……你想怎樣?。」

  茗兒嘟起了小嘴。

  夏清說道:「胡觀強搶民女,既是事出有因,又不曾真個成事,就算告到應天府」是多大的罪過呢?胡駙馬受些懲罰,丟臉的還是皇家,真讓他去蹲幾天大獄的話,你以為南康公主就會喜歡?這女子家裡是胡家的佃戶,確實欠了人家的錢,咱們這一攪和,胡駙馬為了息事寧人,說不定就免了他家的債務。

  咱們如果非要揪住不放,我倒不怕他的,郡主你當然也不怕,可是那女子家裡怎麼辦?胡駙馬丟人現眼」又奈何不得你我,豈能不對那女子家裡大加刁難?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胡觀要是告進官府,能不能整治得了她家?郡主,如果鬧到那一步,那你……,到底是為了幫助這位姑娘,還是只為出自己一口惡氣呢?。」

  茗兒其實也不是不明事理,一旦冷靜下來,也知道他這種輕輕擱下的方法其實是最妥當的解決辦法」可女孩兒家的心思就是那麼奇怪。雖然理智上,她覺得夏詩這麼處置沒錯,卻寧願他一怒拔劍、血流五步,做個只會憑力氣解決問題的大俠客,少女情懷,總是有許多幻想的。

  她不悅地瞪了夏詩一眼,嗔道:「你才當了幾天國公,說話辦事都變得老氣橫秋的。想當初,被錦衣衛追殺,忽南忽北,五過金陵,你可都是用拳頭說話的。」

  夏清哈哈一笑:「那不同,那時候我是逃犯,是亡命。非常時行非常事,一怒拔劍、血流五步,你是傳奇話本兒看多了吧,哈哈,難道你希望我繼續做亡命麼?。」

  茗兒心道:「那又有什麼不好?至少……你會護著我,體貼我,好過如今這般客客氣氣,疏遠許多,只要……,只要你還帶著我,就隨你一起去亡命,有什麼了不起的。」

  夏清瞟了她一眼,有些奇怪於她的突然沉默:「怎麼啦?你不去……真的希望我做個江湖亡命吧?」

  茗兒被他說中心事,嫩臉一熱,忙掩飾道:「我是覺得……這個胡觀啊,當初成為駙馬人選後,謹守本份,品性毫無挑剔,及至尚了南康公主,更是謹身慎言,曾多次得到太祖皇帝讚譽呢。在太祖皇帝十六個駙馬裡邊,除了梅殷,他也算是極得太祖寵愛的,如呢」,…竟做出這等事來」,…」

  夏清聽了,卻是心有慼慼焉,對這些駙馬們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公主們成了親,都要住在十王府,和駙馬一年難得見上幾回,這種不人道的狗屁規矩」他也不知道是哪位理學大儒制定下來的,如果胡觀不是強搶民女,只是正常的買妾納婢,站在男人角度,其實他要同情駙馬多一些。

  夏清便道:「皇帝選駙馬,被選中的人,有得選擇麼?就算心中不情願,在皇上面前,誰又敢自曝自短?那麼做就算皇上不生氣,回到家裡,山等被他老子打斷雙腿。那種謹守本份、謹身慎言,是不能不裝的,倒不能說他就是故意欺騙,如果換做是我,你以為我敢不裝?我敢不娶?」

  「駙馬在外邊私蓄姬妾,公主們天之驕女,卻也沒有辦法。明事理的不想管,不明事理的沒機會管,難道,好不容易見丈夫一面,就只為吵架麼?真要把這事鬧開來,對她們又有什麼好處,除了丟臉,又能如何?難道她們寧願守寡?再說,這也不是死罪啊!。」

  茗兒橫了他一眼,道:「說的振振有辭的,那你也去強搶民女啊。

  夏蕁笑道:「強搶民女麼,確實是下作了。再說……」

  他把胸一挺,像只驕傲的孔雀似的顧盼左右:「本國公需要用搶的麼?」

  茗兒沒好氣地斥道:「臭美!」

  夏清哈哈笑道:「臭男人嘛,當然要臭美。」

  他稍一沉默,又歎了口氣,說道:「其實男人也不容易啊,在外邊拼得筋疲力盡,回了家誰不想有個溫情款款的女子相伴?都說皇帝女兒不愁嫁,這話不假,可是不愁嫁卻不代表嫁的好。而且」公主們就個個沒有毛病?那都是錦衣玉食,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兒,她們有幾個懂得體貼男人、照顧男人?能做到在駙馬面前不頤指氣使、驕橫跋扈就算好的了。」

  茗兒也了他一眼」亨道:「如果你是駙馬,也要金屋藏嬌了?」

  夏清揉揉鼻子,說道:「駙馬當中,王寧和懷慶公主算是最恩愛的一對了,不過……你以為王寧駙馬借給我的那幢宅子本來是要做什麼的?你知道王駙馬在外邊有幾憧宅子嗎?你知道那些駙馬們有幾個沒有外宅麼?我還告訴你,王駙馬置外宅……」懷慶公主是知道的」眼裡揉不得沙子,那就別過日子!」

  「臭男人!臭男人!男人都是臭男人!」

  茗兒憤憤不平,揮起鞭子,猛抽馬屁股,看起來,她是把那匹馬當成夏清了……

  她知道夏詩說的是實話,這些道理她懂,這些駙馬們的事,她也不是絲毫沒有耳聞,可就是不願聽夏詩說這些實話,她正是喜歡做夢的年齡,不願意被人打破心中的幻想,面對事實,她又無言以對。她知道,何止是做駙馬的人沒得選擇,那些公主們何嘗不是一樣?

  就算她的三個姐姐,生在公侯世家,婚姻又哪裡能由得自己選擇。大姐是幸運的,因為她和大姐夫非常恩愛,可是二姐、三姐的事,她隱約聽說過,確實……太打擊人了!

  夏清這一次沒有追上來,茗兒依舊對他有情,他看得出來,卻知道這是不可能有結果的,他故意說得這麼現實,就是想要打破她的幻想,有些東西是她必須要面對的。有得必有失」公卿世家的女子,一出生就可以享受到許多尋常人一輩子也享用不到的富貴榮華,可是有些尋常人很容易得到的東西,她們窮盡一生也無法得到。

  她……是該好好想想了。

  茗兒確實在想,想來想去,忽然想到了夏清的那句話:「皇帝選駙馬,被選中的人,有得選擇麼……如果換做是我,你以為我敢不裝?我敢不娶?」

  茗兒豁然開朗:「對呀!大姐最疼我了,我要是把心事說給大姐聽,讓大姐求大姐夫下道旨意……」

  茗兒的芳心忤忤亂跳,輕鼻咬著下唇,臉頰開始發起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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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07131002 於 2011-12-26 19:33 編輯

第460章 平靜下的潛流

  皇后的到來,標誌著新政權的最終完整,一切塵埃落定了。

  金陵城發生了許多變化。

  徐妃正式受金冊金印,封為皇后,詔告天下。

  一門一後、兩國公、兩王妃,中山王府赫然再度崛起,重新成為大明第一功臣世家。

  但是現在的徐家,僅僅是像征意義上的第一世家了,在地位和聲望上,無人能及,但是在朝堂上,已經沒有當初強大的影響力。

  這並不僅僅是因為當今皇帝是個很強勢的皇帝,朱元璋也是個強勢皇帝,但那並不影響許多朝臣派系的形成。

  唯一的原因是,徐家缺乏一個強有力的帶頭人。徐輝祖無論是治軍用兵的本領,還是朝堂上的手段,那都是多年打磨出來的老手,他是做為徐家的繼承人,被徐達大將軍從小培養起來的,是徐家當仁不讓的帶頭人,但他現在已經被勒令閉門思過,毫無作為。

  徐增壽或許是勉強可以做為他的接班人的人選,憑徐增壽的威望、資歷,能夠得到徐系勢力的信服並為其所用,可他已英年早逝。徐膺緒在各個方面的能力很一般,而且一直在地方土做官,沒有這個威望。而徐景昌還年輕,大伯雖不管事了,人還活著,二伯也在,做為徐家的晚輩,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建文舊臣正在重新組合,或依附於炙手可熱的靖難功臣,或依附被永樂重用的建文舊臣,武將方面,由於中山王徐家和曹國公李家相繼淡出軍界,而丘福、朱能等靖難武臣剛丙上位,武將們對他們也需要一個試探、接觸、瞭解、磨合的過程,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形成新的派系,軍中派系的形成要比朝中複雜的多。

  皇后娘娘近來頻頻設宴款待靖難功臣和建文舊臣的家眷,她知道丈夫雖已坐上皇位,但是對這個龐大的帝國還不能做到如臂使指,皇帝高高在上他的政令和決策,需要文武大臣們去執行,而誥命夫人們,則對這些文武大臣有著非常大的影響力走走夫人路線,有助於幫助丈夫招攬人心。

  朱高熾、朱高煦和朱高燧,現在也少不得要參加各種宴請,北平系舊臣是向自己熟捻的王子們表示友情,建文舊臣則是用這種禮敬表達對永樂皇帝的忠誠。三位皇子有時要一同赴宴,有時要分別赴宴,由於性格和身體原因,那位不大為眾人所熟悉的皇長子朱高熾露面的機會並不多。

  不過儘管並不大露面皇長子朱高熾還是給大家留下了很深的印像。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子癡肥到那種地步,而且不管是他的父皇還是他的兄弟,都是身材魁梧彪悍,有萬夫不當之勇的人,這樣一個異類的確是叫人一見難忘的。

  不過,儘管他太胖了些,卻絕不是!個蠢人,在有限的幾次宴會中朱高熾所表現出來的風度和談吐,給金陵系官員留下了很深的印像,這是一位溫文爾雅的皇子還是一位性情孰厚的皇子,博得了文臣們的極大好感,已經有人讚譽朱高熾,說他和當初的懿文太子朱標一樣,性情脾氣、品格道德都十分相似。

  不過出於身體原因,朱高熾並不大拋頭露面,這樣一來,皇次子朱高煦就顯得異常活躍了。或許他是想替大哥分擔責任吧,畢竟,朱棣登基為帝后,為了減小施政的阻力,對頑固的建文忠臣一派進行了血腥清洗,皇后娘娘到京後為了給丈夫挽回形像,正在努力營造一個詳和安寧的氛圍,頻繁宴請命婦,做為皇子,多出席一些宴會,顯然也可以起到同樣的作用。

  今夭,三位皇子難得又一起露面了,因為今夭請客的人是輔國公楊旭。或許還有許多人不知道原本名不見經傳的楊旭何以在靖難功臣榜上排名第六,但是三位皇子卻是知情人,他們很清楚楊旭為他父皇的江山立下多大的功勞,而且他們本人至少也有兩次是依靠楊旭的幫助,才得以保全性命的。

  因此輔國公的請柬一到,他們立刻推掉了有衝突的所有宴請,準時出席了。今天宴請的人太多,而且主客是三位皇子,因此夏潯開的不是家宴,而是包下了整座聚賢樓,皇親國戚、功臣勳卿、朝中文武,雲集於此,有好幾位是駙馬都尉,其中就有梅殷駙馬。

  梅殷和夏潯只是做了次試探性的交手就偃旗息鼓了,外人對他們之間的鬥爭還完全沒有察覺,就算有所察覺,就算兩人私底下已經鬥得你死我活,無人不知,這種性質的宴會,還是會邀請對方,還是會談笑晏晏,如同多年好友,這就是官場,一個完全不同的戰場。

  可是,不適應這種官場規則的人還是有的。丘福、朱能已經回京,他們也接到了夏潯的請柬,朱能來了,徐景昌來了,丘福沒有來。五軍都督府一共三位國公,徐景昌毫無疑問是站在夏潯這邊多一些的,別看他是五軍都督府的人,可是在朱能、丘福兩個百戰沙場的北平系老將面前,他這個後生小子完全沒資格與他們平起平坐。

  而徐景昌酷肖乃父,情感重於理智,他也不在乎,懶得去巴結那兩位本衙的老資歷,他同夏潯比較談得來,而且夏潯曾經冒死救過他的父親,雖未成功,這份情,他得承。就只憑這,他就與夏潯親近的多。再說,通過他的小姑姑,他也知道夏潯對當今皇上一家有過多少次救命之恩,這個人物受到的皇帝的信任,絲毫不比丘福、朱能為少,他倒不了,更不可能砸在自己身上。

  而朱能赴宴,倒不是衝著夏潯的面子,朱能回京之後,已經知道了夏潯鞭死五軍都督府經歷鄭小布,貶謫都督僉事謝光勝的事。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明白了,可是夏潯絲毫不留餘地的手段,讓他心中很不舒服,昔日燕王身邊近臣之中,與夏潯交情最好的張玉,他和丘福都差一些,如今發生了這種事,昔日那集香火之情也就淡了。

  不過,今日赴宴的是三位皇子他和張玉當初可是燕王府的左右護衛長。三位皇子赴宴,他不能不來。這也是朱能為人老成持重之道,與夏潯縱然有了矛盾,他也沒有必要表現得這麼明顯,官場終究不是戰場,要消滅一個人,不需要劍拔弩張,何況,他的不悅,只是讓他對夏潯起了反感,倒不致因此就把夏潯當成對頭。

  而丘福則明顯屬於性如烈火的脾氣,眼裡根本不揉沙子。鄭小布死不死不關他的事,謝光勝是不是到蘭州餐風飲露也不關他的事,當初他到五軍都督府匆匆點了個卯,就到地方上接收、整編軍隊去了,現在他都想不起來那姓謝的和姓鄭的是個什麼模樣。

  可他既然已經成為五軍都督府的主事人,誰動他的人就是不給他面子,不給他面子,他也懶得給對方留面子,相比起朱能的老成,丘福選擇了針鋒相對,他就是要明確的告訴楊旭:你得罪我了!

  可惜,楊旭今天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點兒,不要說少了一個丘福,就算少了十個丘福,也沒人注意到他,何況,今日的焦點,是三位皇子呢。

  五軍都督府裡,丘福正召集本衙的幾位都督議事。

  都督陳暄本來也接到了夏潯的邀請,可惜還沒出門,就被丘福派來的人給截住了,無奈,他只好派了一個家人,趕去向夏潯說明情況,然後隨那五軍都督府的校尉趕回來參加議事。今天特意把他找來,是因為陳暄是水師都督,又曾親赴沿海防禦僂寇,而丘福此番召人議事,就是為了對付倭寇。

  丘福馬上就六十歲了,比朱能還大了二十多歲,夏潯那個毛頭小子當然更不可能放在他的眼裡,這也是他尤其不能原諒夏潯冒犯的原因:太不尊重老人家了。夏潯的宴會他沒放在心上,但是皇上說的話,他可是時時記在心頭。他和朱能回京後,皇上曾單獨召見,特意提到了水師的建設和打擊僂寇的想法。今天他把陳暄這個瞭解水師和僂寇情形的都督找來,就是想策劃一場針對僂寇的反擊。

  丘福高踞上座,對陳暄道:「皇上前日召見,曾提及沿海倭寇之猖獗。小小東瀛,彈丸之地,幾個流寇,怎麼會這般難對付?哼,我看都是建文當朝,重文抑武惹下的禍端!你對本都督說說你瞭解的情形,我打算對犯我海疆之倭寇,予以迎頭痛擊,消彌倭患,解聖上之憂。」

  陳暄道:「大都督,倭寇的武力,遠不及我大明水師,不過,我們要對付他們卻很難,殲滅不易,防守也不易。」

  「此話怎講?」

  「大都督,前次輔國公奉旨招安雙嶼海盜時,下官也曾對輔國公提及此事,輔國公對下官言及的難處也深以為然。集沿海諸衛……。」

  丘福撇撇嘴,不屑地道:「楊旭,哼,楊旭根本不知兵!一個毛頭小子,懂得什麼!老夫戎馬一生,身經百戰,不管是北元精騎還是數倍與己的朝廷大軍,老夫都打敗過,幾個東瀛蠻夷,又算得了什麼?」

  孫暄一見他如此驕敵,趕緊提醒道:「大都督,這海戰與陸戰可是兩碼事兒,當初元人入主中原時,正是武勇最盛之畔,鐵騎縱橫天下,所向披靡,可是兩渡東征日本,都是敗得落花流水,咱們……。」

  他話說到一半兒,看見丘福冷冷的目光,忍不住把後半截話嚥了回去。

  丘福淡淡地道:「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就不要說了。水戰,本國公的確不曾打過,倭人麼,也的確不曾打過交道。可是,打仗嘛,不就是那麼回事兒,水戰陸戰,有何區別?你只說說沿海情形就好!」

  陳暄道:「是,據下官瞭解,這些僂寇,多是日本內戰的潰兵、失意的武士、破產的商人、失去土地的農民,生計無著,便結伙侵掠我邊疆。下官說他們不是我水師正面之敵,是因為他們的船非常糟糕,他們的艦船最大的只能容納三百人,小一些的一百多人,更小些的只有幾十人。

  那船大部分是用大木鋸成方形聯結而成,聯結處不用鐵釘,只用鐵片,不用麻筋、桐油彌縫,而是用草來堵塞漏隙,費工費料,還不甚堅固,咱們水師的戰艦如果追上去,只要一撞,就會散了架。而且他們的船帆和舵都非常簡陋,只能駛順風、不能戧風,遇有戧風或無風時,只能下帆使櫓,所以大部分倭寇都是利用春汛和秋汛時進犯我沿海……,

  丘福不耐煩地道:「船隻是用來載人行駛,不用說的那麼詳細,他們有些什麼武器,慣於如何做戰,你且說說!」

  陳暄一聽心就涼了半截,丘大都督完全就是個水戰的外行啊!海上作戰,最重要的就是船,倭寇的船還未瞭解詳細,己方戰艦還完全未瞭解,這就研究對方用些什麼武器,有些什麼戰法了?可大都督問起,陳暄無奈,也只好換了話題,說道:「僂寇弓硬矢利,近人而發,其性凶殘,武技也很出色,較之我沿海官軍,要勝上一籌。他們有些人只有刺槍撓鉤,不過比較出色的武士都是用三把刀。」

  「三把刀?」

  「是,一把長刀,劈砍起來十分兇猛,又配一把小刀,以便雜用,此外還佩一把利刃,分為兩種,長約一尺的叫解手刀,長一尺有餘的叫急拔刀,專為近身肉搏之用。」

  丘福蹙眉道:「船隻一碰就散,武器上也無甚特色,怎會容他們禍害至今?」

  陳暄木然道:「因為,他們的船拚不過就逃,大海茫茫,很難追及。他們通常是登岸做戰的,以我浙東沿海為例,諸多海衛之中,僅有太倉、觀海兩個衛所有船,其他諸衛都是陸戰的軍士,只能據岸防守。可海岸漫長,防無可防,他們一旦登岸,那就是近身做戰了。

  僂人常以三五十人為一夥,每伙之間相距一兩里地,魚貫而行,形成綿延數十里的長蛇陣,不攻大城大阜,專挑沒有城牆的村鎮小縣劫掠,不容易包圍、不容易殲滅,我們兵力縱然佔優,卻不可能迅速集中到他們登岸的地方,他們一旦登岸,進入村鎮,那種巷戰的地方,我們的優勢就難以發揮出來。

  偶爾附近有我大股軍隊,對他們當真形成了威脅,他們還可以裹挾當地百姓,以老弱婦孺為肉盾,令我們進退兩難,從而殺出重圍,接著重新進行捉迷藏。而且,他們在當地有些內奸眼線,可以為他們帶路,所以對鄉間地形之熟悉,更甚於我們的衛所官辦…

  若以沿海諸省合力,統一部署運籌,在陸地上處處設防,調兵圍剿,同時多造大船,在海上圍追堵截,不予其停留之地,要予倭寇重挫,還是辦得到的。不過,下官以為,如此勞師動眾,仍舊難以觸及他們根本………

  陳暄苦笑道:「下官以為,在海上,根本不可能消滅他們,現在不能,以後多造海船,可以遠航萬里,同樣不能。而陸地上,我們也不可能把沿海處處駐兵,沿海地形複雜、村寨簡陋,又無法像西北一些地方,築堡寨納民眾於內,來個堅壁清野,他們出來一百人,哪怕只有一個帶著掠奪的財物活著回去,就能再吸引一千個人加入海寇的行列,野草一般,殺不勝殺!」

  丘福冷笑道:「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他們能有多少人?」

  丘福自幼投軍行伍,是個不讀書的武夫,可陳暄卻是一位儒將,聽了這話心中不覺有氣,便淡淡地答道:「隋煬帝三征高麗,以致亡國,不是敗於高麗之手,而是因為戰爭曠日持久,民間耕稼失時、連年興兵、徭役無盡,以致十八路反王滅了大隋。大都督,陳暄是武人,不怕打仗,倭人是窮叫化子,不怕折騰,可咱大明數萬萬百姓,折騰不起!」

  丘福怒道:「以你的說法,我們拿他們豈不是全無辦法了?」

  陳暄默然片刻,說道:「上一次輔國公招安雙嶼海盜時,曾與下官論及東海倭寇……。」

  他瞟了丘福一眼,見丘福沒有反對,便道:「輔國公以為,僂寇根出日本,要想徹底殲滅他們,必須建立一支強大的艦隊,以武力震懾、以日本對我夭朝謀求通商之需求,軟硬兼施,迫其配合行動讓僂寇無立足之地。這樣,縱有殘餘,也難成大患。

  不過,輔國公還說堵不如疏,即便以此手段,也只能消彌一時之患,久而久之,倭寇必然再度興起,蓋因利之所至。遠的不說,南海現在就有劇盜,武裝大船比我水師還要厲害他們可不是倭人而是我中國遺民可是同樣為禍一方,侵擾我沿海居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輔國公說,恩威並濟,只是迫使各方配合,讓海盜走投無路。要想真正消彌禍患,還須釜底抽薪我朝如能開海通商,惠澤萬具,而做海盜又時刻面臨覆亡之險那麼在一本萬利和無本萬利之間,大部分海盜還是肯放下刀槍,做個順民的,這樣於國於民也有益處。」

  丘福見他口口聲聲都是楊旭,好像對楊旭佩服的很,心中暗真恚怒。

  徐景昌那個小混球就不用提了,只知道跟在楊旭身邊搖旗吶喊,丟盡了乃祖乃父的臉;朱能那個老滑頭,人家都騎到自己頭上拉屎撒尿了,居然還要給他面子,趕去赴宴。如今這個陳暄,簡直搞不清他是五軍都督府的人還是楊旭的人了。

  丘福忍著氣問道:「陳都督,你是武人,還是文臣?楊旭從不曾帶過一天兵,他知兵麼?他懂得軍事麼?這些想法,不過都是文人的誇誇其談罷了。如果每逢犯邊之敵,都有這樣手段應付,那還要我們武將幹什麼?」

  丘福只是一個單純的武人,他想的只是如何取得勝利,卻不會去想戰爭是為什麼服務,因此視野就很難放在戰爭之外的解決辦法上。『斥了陳暄一番,丘福斷然道:「雙嶼島群盜不是已受了朝廷招安麼?食朝廷俸祿,就要為朝廷做事!

  我們在東海,如今已有三個衛所,擁有出海一戰的能力,三衛互成犄角,進可攻退可守,以倭人所擁有的那些破爛戰船,幾乎沒有的遠戰武器,一旦海上遭遇,還愁不能殲之麼?至於陸地方面,本督也會妥善佈置,除非他們不來,否則,我叫他們有來無回!」

  丘福在帥幸上狠狠一捶,銻著陳暄道:「你說,倭人常趁春汛秋汛侵我沿海,冬天,他們不會來吧?」

  陳暄道:「也不然,冬季,僂人也有一戰之力,只不過比起春秋兩季,僂寇要少了許多。不過,冬季仍能來我沿海滋擾的,就不是一般的烏合之眾了,他們的船隻比較精良,盜眾的武力也比較出色,所以,人數比起春秋兩季雖然少了,卻也不好對付。」

  丘福冷冷一笑,花白的眉毛向上一挑,說道:「好!老夫就先拿他們試試刀!」

  茗兒坐在錦墩上,肘支著桌子,手托香腮,眼睛半睜半闔的,睜闔之間,眼波欲流。

  如果你看見她此時的眸光,才會明白,什麼叫做媚眼如絲。

  皇后娘娘正在宮中宴請二品以上大員和公侯伯爵夫人以及住在十王府的各位公主,因為都是女兒家,這酒的品種就多了些,大多都是果酒,比如葡萄酒、梨酒、棗酒、椰漿酒乃至五加皮酒、蒲桃酒、柿酒等等。

  茗兒本來不會喝酒,不過看見別人喝的開心,又見那出自哈喇火的上品葡萄美酒醇紅鮮艷,色彩誘人,受不得那些夫人們和千金小姐們慫恿,便喝了一盅,結果……,一盅就醉了。輕輕撫著臉頰,臉頰都在發燒的感覺,頭也暈乎乎的。

  皇后見妹妹憨態可掬的樣子,忍不住好笑,忙聽人扶了她到自己宮中休息,茗兒本來頗有醉意,不知怎地,到了這裡反而不想睡了,她托著下巴,迷糊了一陣,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打算,這是個好機會呀,一會兒姐姐回來,我……,要她幫忙好不好?

  這樣一想,身上忽然更加燥熱起來,「小丫頭,想男人,不知羞!」茗兒咬了咬嘴唇,臉頰上浮起兩抹醉人的紅霞,似爭…更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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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求賜

  男人在一起喝酒,議論最多的話題是女人。

  同樣的,一個純粹由女人組成的酒宴,就算不是主要話題,也必然會談到男人。

  當然,宮廷宴會上的女人都是貴婦、干金,所以談論的也就含蓄的多,通常是由「我丈夫」、「我兒子」開始的,聽他們談起朝中文武時,哪怕有人稍有隻言片語對楊旭不恭,茗兒都會生氣,很生氣!雖然她不會表現出來,可是真的會氣鼓鼓的,相反,如果聽到誰讚揚楊旭一聲,她就會很開心。

  她的喜怒哀樂,不知不覺已經圍著那個人轉了,熱戀中的女孩,就是這樣。

  此刻,茗兒托著香腮,就在想楊旭。從她很小很小的時候想起,從那個絲毫不給她面子,從她面前取走了火狐皮裘的臭傢伙開始;從那個飄雪的冬夜,那個凶巴巴地抓住她為人質的膽大包天的男人開始:從地宮裡面,他彪悍地用燭台撲破肌膚,用血熄滅火藥捻子,想他們之間的一點一滴,想別人議論他的隻言片語……越想心裡越甜,好像吃了蜜。

  眼神兒迷離著,嘴角掛著甜甜的笑,她的心神早已不知飄到哪兒去了,以致徐皇后走進寢宮,喚了她一聲不見回答,又在她面前晃了兩圈還沒發現。徐皇后彎下腰,看著自己小妹臉上兩朵桃花似的嫣紅,驚奇地笑道:「我的小妹子……這是怎麼了?」

  「啊?」

  眼前的視線被擋住,茗兒才驚醒過來,下意識地仰了仰身子,看清面前是姐姐,茗兒才長吁了口氣,拍著酥胸道:「姐姐怎麼悄悄走進來了,嚇死人了。」

  徐皇后又好氣又好笑:「誰悄悄走進來了,我都在你面前走了兩圈了。」

  她拉過一條錦墩,在茗兒身邊坐下,打量著她可愛的樣子替她把鬢邊一縷秀髮掠到耳後,柔聲問道:「我的小妹子,在想什麼?」

  「啊!沒想什麼呀!」茗兒忽然有點心虛起來。

  徐皇后淺淺一笑,在她鼻頭上刮了一下嗔道:「你呀,別忘了,姐姐的兒子都比你大,還看不出你的心思?少裝了,快告訴姐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我……。」

  茗兒搖搖頭,想想不妥,又點點頭眼波一揚看見姐姐似笑非笑的樣子一陣羞窘難當,哎呀一聲,便撲到了她的懷裡。說起來,這位長姐,對她來說,還真是母親一般的存在。

  徐皇后笑著拍著她的後背,然後握住她的香肩,讓她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望著她粉綻桃花似的秀靨,輕輕撫摸著她果凍般粉嫩光滑的臉頰,柔聲道:「茗兒真的長大了呢這小模樣,我見猶憐,何況是男人呢。告訴姐姐,是誰家的兒郎這麼有福氣呀?」

  茗兒羞答答的,不好意思啟齒。

  徐皇后笑道:「前兩天,你姐夫還跟我說起,該幫你說門親呢,這幾天宴請命婦皇親,姐姐還真用心給你打聽著呢,沒想到你這小丫頭,居然自己相中了男人,呵呵,說吧,是誰,小丫頭,你不說,姐姐怎麼替你做主?」

  茗兒垂下了頭,害羞地道:「我……我說了,姐姐不許笑我。」

  徐皇后失笑道:「怎麼會呢,我們女兒家,一輩子,最重要的事,不就是終身相許的人麼,這麼重要的大事,姐姐怎麼會笑你,說吧,是誰家的兒郎呀?你這瘋丫頭在哪看見人家的,這就喜歡上了?」

  茗兒小聲道:「其實……姐姐也認得他的。」

  「姐姐也認得?」

  徐皇后有些鼻奇,想了幾個功臣世家的子弟,似乎沒有誰能對上號,忍不住道:「好啦,別給姐姐存啞謎啦,快說給姐姐聽!」

  「他…他就是楊旭啦!」

  茗兒說完,羞得無地自容,又撲進姐姐的懷抱。徐皇后一呆,訝然道:「楊旭?誰家的孩子?姓楊,哪位大臣啊?」

  茗兒急了,坐直了,嬌嗔道:「我就知道姐姐會取笑我,楊旭!楊旭嘛!輔國公楊旭!」

  「什麼?」

  徐皇后愕然,怔了半晌,才道:「不對吧……姐姐聽說,楊旭不是已經成親了麼?我怎麼記得他是有妻子的呢,已經病逝了?啊…堂堂中山王府的小郡主,要給人家做續絃?不成!不成不成!就算他是國公這也不成!」

  茗兒急得跺腳:「哎呀,我的糊塗姐姐,病什麼逝啊,人家……人家兩個夫人,都活蹦亂跳的呢!」

  徐皇后恍然大悟:「喔……原來是妾呀,那倒使得,我的妹子,嫁個國公,倒也般配。只風…他的歲數稍大了點,我想想……」好像他有二十七了吧?你才十五,嗯……勉強可以吧!」

  茗兒道:「沒有啊,楊旭兩個夫人,都是明媒正娶的,不是妾室!」

  「不是妾室?」

  徐皇后嗔道:「臭丫頭,那你跟我開什麼玩笑,自己的終身大事,也能拿來說笑的?」

  「我沒說笑啊!」

  「沒平?」

  徐皇后仔細看看妹妹的表情,神情凝重起來,扶住她肩膀道:「告訴姐姐,倒底怎麼回事?」

  茗兒忸怩地道:「他……他是兩個平妻嘛。我想……我想也沒啥……」

  徐皇后面沉似水,真的有些生氣了:「沒啥?別的女人就沒啥!可你是我的妹妹,咱中山王府的閨女,就算是嫁給皇帝、嫁給王爺的,可有一個還有與她平起平坐的妻子?更何況還是兩個!」

  「姐姐……」

  「你不要說了!」徐皇后站起來,怒氣沖沖地道:「這個楊旭,也太不像話了!家裡兩房妻子,還敢招惹我的妹子。欺負你年輕不懂事,花言巧語騙你芳心,真是豈有此理,我饒不了他!」

  「姐姐,你去哪兒?」

  「我去找你姐夫,把那楊旭召進宮來,不成體統,簡直膽大包大你放心,姐姐替你出氣,我不會輕饒了他!」

  茗兒大驚,趕緊撲過去一把抱住姐姐的胳膊,急得跺腳道:「哎呀,姐姐,你……你不要去啦!人家……人家都不答應娶我呢,我還想讓姐姐求姐夫賜婚呢。」

  茗兒說著,委曲得眼淚吧嗒的。

  「什麼什麼?」徐皇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仔細看看妹妹確實不像說笑這才拉著她走到桌前重新坐下說道:「來,你從頭到尾好好說與姐姐知道,倒底怎麼回事?」

  茗兒從頭到尾,把自己對夏潯的思念和歡喜一股腦兒地傾訴給姐姐知道,然後滑下錦墩,貼著姐姐的大腿,眼淚汪汪地道:「大姐,人家真的喜歡他就只喜歡他,你幫幫我,好不好?你說話他一定聽的。」

  徐皇后這才明白,敢情只是自己妹子的單相思,她拉起茗兒,憐惜地替她拭去頰上的淚水,輕歎道:「你這傻丫頭,好了,這事兒不要想了,你呀,就是一時糊塗,幸虧……你只說給姐姐知道,要不還不讓人家笑話?這事兒就這麼算了,以後不要再提了,過幾天,姐姐親自幫你選個稱心如意的好郎君。」

  「啊?」茗兒有些發呆:「姐姐不幫我麼?我是讓姐姐求姐夫下道旨意嘛,誰叫你幫我選夫君了?」

  徐皇后佯怒道:「你這臭丫頭,還在死腦筋!楊旭兩房妻子,你怎麼嫁?」

  茗兒囁嚅道:「那不是……那不是還可以有個正妻嘛,也不算辱沒了們徐私…」

  「還不算辱沒?」徐皇后在她腦門上點了一下,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又可氣又心疼:「這事兒,斷無可能!你不要胡思亂想了,過幾天,姐姐叫命婦們把家中未婚的適齡男子都帶進宮來,叫你三個外甥設宴款待,你呢,可以偷偷看看,不管喜歡了誰,姐姐都替你做主,那個楊旭,不要想了!」

  「我不!我就喜歡他一個!」徐茗兒也犯了強脾氣:「姐姐不幫我,還要拆散我,我不理你了!」

  徐皇后又好氣又好笑:「你這丫頭,姐姐哪有拆散你,人家不也沒說喜歡你麼?」

  徐茗兒挺起胸膛,不服地道:「我才不信,我哪裡配不上他啦?我知道,他和姐姐想的一樣,也是覺得,他和我根本不可能,所以才不肯接受!只要姐姐告訴他,你願意讓我嫁,他不就放心了?」

  徐皇后吃驚地道:「你怎麼如此肯定?你……你難道已經對他表白過了?」

  徐茗兒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忸怩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靴尖在地上畫圈圈。

  徐皇后一屁股坐回錦墩上,喃喃地道:「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大膽子?真是要氣死我了,唉!這都是爹娘死的早,家裡人都寵著你,把你慣壞了,你怎麼……你怎麼可以……。」

  徐茗兒跑過去,像小時候向她討要自己喜歡的玩具時一樣,搖著她的胳膊撒嬌:「好姐姐,你幫幫我嘛,姐姐幫了你,茗兒一輩子念你的好。姐姐,人家真的喜歡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反正別人我看不上眼,那些自以為是的公子哥兒最討厭了,姐姐,姐姐……」

  「好了好了,你別搖啦,姐姐讓你搖的頭都暈了!」

  「那你答應了?」

  「嗯……姐姐答應沒用啊,如果你姐夫不同意……」

  茗兒的小嘴馬上撅得能掛香油瓶兒:「我們家的閨女嫁人,關他什麼事?」

  「你……」徐皇后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又歎口氣道:「要是人家楊旭不同意呢?」

  「不可能!」茗兒肯定地道:「我看得出來,他也喜歡我的!」

  徐皇后沒好氣地道:「你這沒羞沒臊的丫頭!」

  茗兒抱著她的手臂,涎著臉撒嬌:「這不是在自己姐姐面前麼,答應我好不好,姐姐最好子!姐姐……」

  徐皇后在她眉心狠狠點了一記,嗔道:「死丫頭!成,姐姐替你說說去,可不保證一定成啊!」

  茗兒一聽,頓時雀躍起來,抱住姐姐,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徐皇后則想:「這孩子死心眼兒,我得和皇上商量商量,如果楊旭肯將那兩個妻室貶為妾室,便將妹子嫁了他也不妨,要是他不肯,少不得要想辦法打消了妹妹這荒謬的念頭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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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情牽心腸

  「胡駙馬請留步!」

  夏潯等文武百官站在聚賢樓下,先送了三位皇子離開,眾大臣也就一一向夏潯拱手告辭,夏潯看見胡觀,連忙召喚一聲,胡觀神色不豫地勉強站住。

  夏潯知道,他為了那民女的事對自己正心存芥蒂,便笑吟吟走過去,說道:「駙馬爺,借一步說話。」

  夏潯把他拉到一邊,說到:「駙馬,上一次你那佃戶女兒的事……。」

  胡觀皮笑肉不笑地道:「哦,這件事,我的管家已經對我說過了。那佃戶人家欠了債還不上,管事催討幾次無果,便想要他女兒到我府上做丫環抵償債務。當日我正在燕子礬迎候皇后娘娘,對此全無所知,事後聽說管事自作主張,已經狠狠刮斥了他一番。本來,我胡家不是開善堂的,欠了債就當抵還。我胡家佃戶逾千,如果哪一家要死要活的我就免了債務,這家業再大,也就敗光了。不過既然國公爺插手了,那就另當別論,我已經吩咐管事,免了他家債務。」

  夏潯暗道一聲「果然上路!」笑容更親切了:「哈哈,駙馬客氣了,這麼給楊某面子,慚愧慚愧。駙馬呀,這兒沒旁人,咱當著明人不說暗話,實話了吧,實際情況如何,呵呵,在下心裡有數。其實當日楊某也是恰巧路過,這事兒本來不想管的,誰知道你那家人做事太張揚了些,讓中山王府小郡主看見了。你也知道,女兒家心軟,尤其是對這種事情,楊某尋摸著,我要是不管,郡主年輕氣盛,說不定就會把事搞大了,到那時須與駙馬臉面上不好看,所以就插了一手。」

  胡觀聽了不禁有些動容,他聽家人回復,知道當時夏潯身邊確有一位俏麗的少女,當時似乎是她不依不饒,一路追過來的,只是家人也不知她身份,原還以為是楊府的人,如今聽夏潯一說才知究竟,原本心中滿是不憂,這一下倒真的感激起來。

  夏潯察言觀色,更加懇切地道:「駙馬,你我都是男人,這事兒嘛,我能理解。不過,君子好色,取之有道,再說,沖駙馬你這人品、家世、地位,想要什麼樣的女子得不到?這一次,是被徐府的小郡主看見了,巧巧的被我撞見,算是壓下來了,要是真被張揚開來,就算公主不多加追究,到底是件丟面子的事,駙馬以後還須小心從事,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巧取豪奪呢。

  夏潯這話倒不是恭維,單似相貌論,人家胡觀比他還英俊了幾分,昂藏七尺,五官端正,英氣勃勃。央明的官兒,相貌身材都是參考條件之一,選駙馬更是跟選美差不多,條件十分苛刻,這胡觀確實是個美男子。

  得知內中情形,胡觀怨氣頓消,否聽夏潯這話,也就順耳起來,連忙還禮道:「是是,國公金玉良言,胡某記下了。原來內中還有如此情形,胡某確實不知,國公如此維護,真是…真是感激不盡。改日,改日胡某再設宴答謝再公,國公務必賞光啊。」

  「駙馬客氣,客氣了,呵呵……。」

  夏潯忙還拱手還禮,他雖不怕胡觀,卻也沒必要給自己亂樹敵人,如今把話說開,如果胡觀依舊耿耿於懷,那就是胡觀不識相了,胡觀如此上路,解決了一個麻煩,他也很開心。兩下裡又談笑幾句,目送胡觀乘馬離去,夏潯一轉身,就看見工部侍郎黃立恭和錦衣衛南鎮撫劉玉、玨正站在樓門口候著。

  黃立恭是他特意留下的,劉玉玨因何也在,他倒有些奇怪,走回去順口問道:「玉玨,怎麼還在?」

  劉玉玨矢身答道:「國公,卑職也正有事要與黃侍郎商量,所蚊也就留下了。」

  夏潯恍然道:「哦,是火器匠作的事吧?走走走,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一起往工部一趟吧。」

  夏潯的侍衛牽了馬過來,劉玉玨連忙搶上一步,從那侍衛手中接過馬韁,把馬牽到夏潯身邊,恭恭敬敬地道:「國公請上馬。」

  夏潯也沒客氣,伸手扳鞍,劉玉玨探臂一托,將夏潯送上馬去,夏潯從他手中接過馬韁,劉玉玨這才走向自己的坐騎,輕巧地縱上戰馬,一提馬韁到了夏潯身邊,落後半個馬身時,便勒韁侍候,不再上前,儼然楊府家將一般,可是在他做來,卻是無比自然,好像夭經地義一般。

  工部侍郎黃立恭看在眼裡,不由暗暗驚歎,這錦衣衛南鎮撫,必是輔國公爺親信無疑了。輔國公不是他本衙上司,卻稱卑職而非下官,這就足見彼此關係之親近了,如今以一衙鎮撫的身份,甘為楊旭馬僮……」在黃立恭心裡,對輔國公的評估便又高了幾分。

  他的下人牽過馬來,黃立恭翻身上馬,下意識地便也落後半個馬身,與劉玉玨一左一右,去的本是工部,他這工部侍郎倒成了隨從一般。

  到了工部,夏潯也沒打擾尚書鄭賜,而是與劉玉玨一起來到黃立恭的簽押房,分賓主落坐,著人上了茶來,夏潯便道:「大報恩寺那邊,建造情形如今怎樣了,皇上對此十分重視,可延誤不得。我今日來,是想聽聽詳細的情形。」

  黃立恭知道他找自己,必是為了此事,連忙叫人取來圖紙,請夏潯上前,指點著介紹:「國公請看,這慈恩寺舊址,方圓九里十三步,已經完全清理出來了,眼下按照規劃,正在打地基。這地基完全是按照宮殿建築的要求建造的,各處主殿、輔殿的地基,都釘入粗大木樁,然後縱火焚燒,使之變成木炭,更用鐵輪滾石碾壓夯實。

  地面都削去一層,鋪以木炭,上邊再鋪硃砂,以防潮防蟲,然後才輔石板,寺牆內,預備建殿閣二十多處,畫廊一百餘處,經房四十餘處。另外,就是拆了這舊塔,建一座九級五色琉璃塔,此塔預備建九層八面,高二十六丈,不要說整個京城,就算是站在數十里外的長江邊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塔身貼以白瓷,拱門琉璃門券,門框飾以獅子、白像、飛羊等佛家吉獸,剎頂鑲嵌金銀珠寶。

  角梁下懸掛風鈴一百五十二個。塔身內壁雕築佛金,塔上建長明燈塔一百四十盞,晝夜長明,估計一日可耗燈油六十四斤……。」

  說到這兒,黃立恭笑了笑解釋道:「這座塔是僧錄司左善世道衍大師提議建造的此塔建成,可以成為我大明第一塔!這大報恩寺,憑此獨一無二之寶塔,便可名揚天下!」

  夏潯點點頭,他倒沒想到,僧錄司還提出了寶塔的改造計劃,原以為要保留寺中那座高十餘丈的舊塔呢,從黃立恭的介紹夏潯不禁想起了電影《通天帝國》裡的那座通天浮屠,此塔如果建成,應該很壯觀吧?

  夏潯雖然來自後世但是對這座塔全無印像,所以現在只能想像。實際上,這座塔的確建成了,也的確名揚天下,後來的歐州商人、遊客以及傳教士來到南京,見到這座宏偉壯觀的寶塔後,稱之為「南京瓷塔。」並且把它和羅馬鬥獸場、亞歷山大地下陵墓、比薩斜塔相媲美,稱之為中古世界七大奇觀之一。

  夏潯之所以對這麼一座有名的寶塔一無所知,是因為太平天國內訌的時候,北王韋昌輝擔心石達開的部隊佔據此塔制高點向城內開炮,於是下令把這座舉世聞名的宏偉建築給炸毀了。後人根本沒有見到它的壯觀氣像。

  夏潯又問了些情形,整個大報恩寺在工部主持下,正在按部就班地進行建造,搞建築,人家黃侍郎是專業人才,夏潯是個外行,也不想多問,除了關注進度,主要是想問問遭遇到些什麼困難,這時候就該輪到他出面了,做為主持人,他的主要作用就是與各方面溝通協調,確保工程進度的順利進行。

  劉玉玨一直坐在旁邊,靜靜地聽著,直到夏潯的事情問完了,他才提起自己的事來。火器匠人雖然統由錦衣衛南鎮撫司負責了,其實最主要原因還是為了保密,火器可是大明的軍工業機密,但是火器匠人只是負責研製、開發、製造火器,許多上游物資、材料都需要其它部門的配合。整個製造過程冶金,鍛造、化學很多部門學科,這可不是火器匠人能夠獨立完成的。

  夏潯並不負責這一塊,不過對於火器的重要意義,他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看得更深遠,哪怕是已經敏銳地認識到火器的犀利,不遺餘力地推行火器發展的永樂大帝,在這一點上也不如他。聽到火器研製,夏潯登時豎起了耳朵。

  劉玉玨自覺不自覺的,總是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夏潯身上,本來他還擔心夏潯對此不感興趣,怕耽擱他的時間,想要長話短說,簡明扼要地提出火器匠人的需求,一見夏潯很有興趣的樣子,便改變了主意,很細緻地說起來。

  大明雖然男風盛行,夏潯對此顯然毫無興趣,夏潯不喜歡的,他就不會做。所以他不敢讓夏潯覺察他的感情,他把一切深深埋在心裡,只要能傾聽夏潯的聲音,或者讓夏潯聽他說話,他就感到異常的滿足和愉悅了,如果他是一個女子,這樣的深深眷戀,算是感夭動地了,可惜他是男人,也許他最大苒遺憾,就是自己不是一個女人。

  此時,徐皇后已經送了小妹出宮,她越想越覺事情嚴重,可是丈夫正在謹身殿批閱奏章,在朱棣處理國事的時候,徐皇后是不會用家事私事來打擾他的,她只能憂心忡忡地等待著,等著丈夫回來,一起商量個辦法,拯救那陷入情網的糊塗小妹!

  「小丫頭不省心吶!」

  想起妹妹,徐皇后不禁深深地歎了口氣。這個小妹子幼失枯恃,再加上年齡差距太大,雖是妹妹,情同母女,可又不能把她當女兒對待,因此徐皇后格件地疼她、寵她,又不似管教女兒般地嚴厲,只要她想,當大姐的恨不得能滿足她的一切要求。

  然而,太荒唐的要求,就無法答應了,這不僅僅關係到皇家的尊嚴、徐家的尊嚴,從長遠考慮,徐皇后覺得對妹妹也不好,一時的頭腦發熱,在這樣的天真少女眼中,似乎只要能同自己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就成了,過日子哪有那麼簡單,現在想不到,以後苦惱的時候就多了。

  也許我們很難理解,在當時,娶人是允許三妻四妾的,不但男人以為天經地義,女人也是習以常,徐皇后不在乎楊旭是否納妾,又何必在乎他有兩個妻子?其實不然,因為妾是沒有地位的,在規矩大一些的人家,妾比婢也高貴不到哪兒去,可是沾了一個妻字,那就不同了。

  這就好像一個人有過女朋友,兩人還發生過關係,對他成家影響並不大,可他都結過兩次婚了,再結都三婚了,就算女方不在乎,她父母能不介意麼?結果再一打聽,這男的不但結過兩次婚,而且和前妻的離婚手續都沒辦好,那女方父心…

  夏潯有兩房妻室,在徐皇后聽來,就是這種感覺。

  茗兒此番入宮乘的是轎,坐上轎子,想起終於對姐姐吐露了真情,姐姐也答應幫忙,不由得心花怒放。

  小轎蕩蕩悠悠的,她的一顆芳心也悠悠蕩蕩起來,恍惚間,似乎自己已經穿起鳳冠霞帔,坐上了花轎,耳邊還有嘀嘀嗒嗒的鎖吶聲……。

  小丫頭越想越開心,越想越甜蜜,可是這種幸福感,卻無法找個人來分享,那滋味心…真是難受啊!

  她輕輕掀起轎簾一角兒,看著窗外匆匆而過的行人和街頭景色,越來越難遏制自己心中的渴望,突然就鬼使神差地吩咐道:「去輔國公府!」

  巧雲跟在轎側,聽見小姐吩咐,立即把手一揚,說道:「小姐吩咐,去輔國公府!」

  茗兒飛快地放下轎簾,臉紅心跳地想:「我……,我是過去看看思楊和思潯,又不是特意去看他,應該沒問題吧,我都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呢,枷…應該在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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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0-6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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