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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錦衣夜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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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20:27:32 |只看該作者
第463章 惡人難做 (上)  

  朱元璋統一天下時,就十分重視火器的發展,不過當時大明軍隊中火器的比例還比較低,一百人中,配備火銑手十人、刀牌手二十人、弓箭手三十人以及長槍回手四十人,那時的冷熱兵器比例是一比九。

  當然,那時的火器威力比起現在也小些,在很多場合併不比冷兵器佔優勢,這是限制大明軍隊冷兵器普能的主要原因。與滿清那種純粹是出於愚昧無知的意識形態故意進行抵制不同。

  朱棣是個熟諳軍事的人,在靖難之戰中,他多次吃過火槍和地雷等火器的虧,尤其是面對他的朵顏三衛時,火器的震懾力比起弓回弩要強大的多。

  這種血的教訓,讓他深知這種武器如果發展得好,運用得當,將是一件難得的利器,因此他登基之初,就決心建立一支專門的火器部隊:神機營。

  同其他軍隊不同,其他軍隊使用的弓回弩長矛、盾牌大刀,都是傳統的冷兵器,而神機營將以火器為主,火器的科技含量較之傳統冷兵器自然要高得多這對火器匠作的要求也就更高了,沒有一個能夠製作出精良火器、而且是可以批量生產的精良火器的匠作隊伍,那建設火器營也就成了一句空談。

  依照朱棣對神機營的規劃,神機營專習槍炮需要裝備盞口炮、碗口炮、將軍炮、手把鏡、神槍、快槍、單飛神火箭等各類遠近程火器,單兵火器和攻城火器,要適應各種地形的做戰需要。

  當然,火器部隊一般不會獨立擔負做戰任務,它需要與騎兵和冷兵器步軍相配合,但是以火器的犀利和兇猛,做戰時可以達到先聲奪人之效,使得己方以最小代價奪取勝利。

  在火器匠作交由錦衣衛南鎮撫司管理以後已經對各種火器進行了一番揀選按照性能選擇了最適宜裝備專門火器部隊的槍回械同時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它們的質量,增加了它們的威力。

  神機營正在陸續裝備火器並投入演練,在實戰演練中,他們也反饋了許多問題,需要火器匠作予以解決,而火器的製造涉及許多行業,雖然火器匠人統統撲歸錦衣衛管轄,許多事情他們仍然需要軍器局、匠作局和工部的配合此番劉玉玨趕來與黃侍郎洽談的,就是需要工部幫忙解決的事情。

  夏潯一邊喝茶,一邊仔細聽著從劉玉玨和黃侍郎的對話中發現,其實當時的工匠也知道發明新的武器,知道如何提高火器的準確度、射程和鹹力,而且他們是依據現有基礎條件進行改良,在這方面,他是提供不了什麼有益建議的。

  他上過警校,而不是恐怖分子培訓學校,對槍回械,他只是拿來主義,能夠使用、維護,並不明白如何製造槍回械和火回藥。就像我們會用電腦,卻不見得會造電腦。

  黑火回藥配比方面,工匠們已經嘗試過多種比例的配方,也知道哪種火回藥配比能產生更大的效能,但是限於當時的武器材質,威力最大的不見得就是最適用的,如果火苒威力強大到一用就炸膛,那它就是廢物。

  而冶煉、鑄造工藝夏潯可不懂。當然,如果匠作們真得想要製造,也不是造不出較之當時一般火器威力更大、射程更遠的武器,問題是這樣製造出來的武器太少了,這就像寶刀寶劍,最大的問題在於鋼質的優劣。

  以當時的工藝水平,要提煉出一塊百煉精鋼何其不易。回為無法量產,所以相比之下,它就是寶刀寶劍,同樣的道理,集中大量人力物力,曠日持久地製造一兩件無法普及的精良武器,那毫無意義。

  不過在劉玉玨同黃侍郎提起武器的射速問題時,夏潯突然想到了燧發槍,這個東西當然也需要各種工藝技術的改進,但它主要在於創意,技術含量不是非常高,以現在的工藝水平,如果研發一下,是能夠實現的,於是他就把這個想法提了出來。

  一說到燧石和擊砧,對精於製作的黃侍郎來說並不難理解,他覺得夏潯的提議很有創意,忙把這個提議記了下來,具體的研製就要靠工匠們去實現了,這個並不急於一時。

  接著,夏潯又提到了三段擊,無疑,眼下這是最容易解決火器每發射一次,裝藥填彈間隔時間長的最佳手段,而且並不存在什麼技術難度,它只是一個方法、一個技巧而已。

  不要說黃侍郎,就算劉玉玨對此也是一聽就懂,不禁大喜道:「國公真是妙計,神機營提出最大的問題,就是射速太慢,以致火器威力大受影響,國公這個法子極妙,我若將這辦法稟報聖上,在神機營推行,當可解決這個難處。」

  夏潯笑道:「這個法子可不是我想的,而是雲黔寧王沐英沐大將軍想出來的,據說沐大將軍征雲南時,當地土兵曾乘大像與我將士為敵,戰馬比起戰像那種龐然大物,可不是對手,火器本來是戰像非常怕的武器,可是發射一次,間隔時間太久,在土兵的逼回迫下,戰像依舊能夠衝到面前,從而使火器失去威力,於是沐大將軍就想出了這個法子,我也只是恰好聽說過而已。」

  說到這裡,他沉吟了一下又道:「玉玨,我看……,你向皇上稟報此事時,最好也提一提,類似這種戰法戰術包括各種民間技術,有時被人研發出來,要麼鄙帚自珍,不肯示之於眾,要麼,囿於身份,出於種種顧慮不便推行。比如沐王爺發明的這三段擊的火器使用方法,就只限於雲南一地的官兵知道為何?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而已!人們做事總喜歡想想他站在什麼位置,不是自己該管的事,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時日一久,很多已經被人想出的或者創造出來的好東西,便湮滅不聞了,朝廷應該對這種事多加鼓勵,有所發明創新哪怕是只適用於一時一地的,也可報呈朝廷,朝廷論功行賞一旦形成定例,我想……,對朝廷是有極大用處的

  劉玉玨對夏潯言聽計從,聽了這話頻頻點頭道:「卑職明白,待卑職見駕時,一定向皇上提呈建議。」

  工部尚書鄭賜不知從哪兒聽說輔國公到了,急忙趕到黃侍郎這裡,邀請夏潯到他那兒坐坐,夏潯推卻不過,只好讓劉玉、玨和黃侍郎繼續談他們的,自己隨著鄭尚書離開了。

  劉玉玨與黃侍郎就火器匠作需要工部提供的各種材料、技術一一敲定之後,便告辭出來,此時夏潯仍在鄭尚書那裡閒談,劉玉玨見國公正應酬著,只好自行離開了。

  他從夏潯那裡討得了解決火器射速的辦法,解決了目前丙剛成立的神機營面臨的最大難題,此事需要馬上呈報皇上,這是要由皇上下旨令神機營照辦的,作為錦衣衛鎮撫使,他不可能直接跑到神機營去指手撲腳。

  劉玉玨趕到宮裡的時候,丘福正興沖沖地從謹身殿出來,劉玉玨忙側身避讓一旁,躬身行禮,丘福瞟了他一眼,見是個四品官,也不認得,都未多看一眼,便大搖大擺地出去了。他已把針對倭寇的行動計劃『提交給了朱棣,朱棣業已答應了。

  以朱棣的性格,根本容不得別人的侵辱撩回撥。他鎮守北平的時候,還只是一方藩王,就決不肯讓蒙古人侵犯他的虎威了。夏潯在青州的時候,齊王曾為戶部把銀兩拿去犒賞北平將士,無法及時撥付給他建造王府而發怒,那一次朱棣是因何發兵呢?

  就因為在他的戍守營地,邊軍巡防時,發現一個損壞的馬車車輪,那種制式很明顯是蒙古人的,於是,他疑心蒙古人又要寇邊打草谷,這是事先派人來偵察,於是就揮軍北上,來了個先發制人,在徹徹兒生擒胡酋首領孛林帖木兒後,又窮追敗兵上千里,一直殺到兀良哈禿城,打得哈剌兀落荒而逃。如今比北元還要弱小的倭人時不時跑到他的地界劫掠一番,他如何能忍受得了。

  丘福是他手下大將,當初在興州成立六軍時,丘福是前軍都指揮使,慣打硬仗、猛仗的主兒,這位將軍戎馬一生,身經百戰,是一員極驍勇的老將,對他的指揮能力朱棣當然是信得過的,對付北元和朝廷那種正規且強大的軍隊,丘福都勝任有餘,對付一幫海盜,朱棣認為已是牛刀小試了。

  所以,他只是匆匆看了看丘福制訂的計撲,便很痛快地答應下來,囑咐丘福全權處理此事,一定要予倭人以嚴懲,叫他們曉得大明上國的厲害。全權處理此事,那就是把朱能也排除在外了,丘福根本沒把一群日本海盜放在眼裡,眼見大功已唾手可得,自然滿心歡喜。

  待丘福離開後,朱棣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內閣轉來的奏折也批完了,便想到後宮去歇歇。

  朱棣有很嚴重的風濕病,這是他年輕的時候爬冰臥雪造成的,在北方的時候還好些,因為空氣乾燥,除了冬天很少發作,可是江南濕氣重,一到秋冬時節,尤其令人難熬,那種鑽心蝕骨的痛楚實在難受之極,就算膝前放著炭爐,也不能減輕,幾分。

  可他剛剛站起身來,木恩進來稟報,說錦衣衛南鎮撫到了。北鎮撫是替他監視不軌朝臣的,南鎮撫掌握著他最感興趣的火器,對這兩個衙門的鎮撫使,但有求見,朱棣是從不延誤的,於是他又重新坐了下來。

  劉玉玨見了朱棣,立即把正匯同工部研製燧發槍的打算告訴了他,工部本來就可以開發研製一些東西,倒不必事無鉅細告訴皇帝,不過要是皇帝對這個也感興趣,有他說句話,從上而下,那力度自然大為不同。朱棣一聽,果然很感興趣。

  他沒有接觸過燧石和擊砧,不過兵刃擊碰會濺出火花這種現像他在軍中可是常見,聽劉玉玨一說,想來大概就是類似的道理,不禁笑道:「好,這燧石擊砧若是研究出來,可比臨陣舉著一支火把方便多了。這件事,朕會關照工部一聲,讓鄭賜那邊盡快研究研究這個玩意兒。」

  劉玉玨見朱棣甚有興趣,又趁熱打鐵地道:「是,不過這燧發的東西要研究出來,怎麼也要一段時間,一旦研製成功,火鎖也要進行相應的改造,如今正在使用的火銑也不能就這麼做廢了,臣還聽到了一個三段擊的法子,不但於現在的火銑適用,就算研究出了燧發火銑,同樣適用,這個法子不費一兩銀子、不需改裝武器,就能馬上使用。」

  「哦,你說說看。」

  劉玉玨把雲南沐英對付當地土人的像兵時發明的這種射擊方法一說,朱棣大喜過望:「妙啊,這是黔寧王想出的法子?朕在北平時從未聽說,是誰這般博聞強記,曉得這樣的好辦法?」

  劉玉玨道:「回皇上,這是輔國公楊旭告訴微臣的,剛才那燧發火器的主意,也是輔國公提醒臣的。皇上,臣以為,天下盡多奇人異士,說不定什麼人,在什麼時候,就會想到一個很巧妙的辦法,不僅僅是在軍伍上,士農工商各個行業莫不如此,可惜,出於種種顧忌,這些妙策不得流傳,如果皇上能詔示天下,就如朝廷施政廣開言路一般,鼓勵天下百姓獻計獻策,與皇上的社稷江山,必定大有益處。」

  朱棣膘了他一眼,問道:「這個提議,不是楊旭教給你的吧?」

  「不是,只是臣聽輔國公提醒之後,有所感觸,才向皇上進言的。」

  劉玉玨很小心,生怕自己的提議為皇上所不喜,方纔那燧發火槍和三段擊的辦法,也是見皇上讚譽有加,這才說出是楊旭給他出的主意,如今皇上問起,臉上不喜不慍,他也不知皇上心意如何,就不敢承認是楊旭提醒他的了。

  朱棣聽了微笑起來,頜首道:「好!你有此心,才是認真做事的人。嗯,你提議的很好,這件事,朕會知會解縉,叫他理個章程出來,再詔告天下。」

  他捶了捶腿,說道:「好了,朕乏了,要歇歇。」

  「是,臣告退!」

  劉玉玨躬身退了出去,朱棣覺得雙回腿酸痛的感覺越來越嚴重了,不禁苦笑道:「唉,俺本生於南方,自幼成長於此,如今反倒受不了這裡潮回濕的天氣了。這雙回腿啊,真是要命!」

  朱棣勉強站起來,走向後宮。

  一進坤寧宮,徐皇后迎上來,看見他的臉色,便關切地道:「風濕又犯了麼?」

  「嗯,濕氣太重了,俺這雙老寒腿,一到這時候就遭罪啊!」

  「快些,多搭幾個火盆子進來!」

  皇后對小太監吩咐一聲,便扶著朱棣到了床邊,替他脫去翼善冠、團龍袍,又除去一雙靴子,讓他在榻上半躺了,將他一雙腳搭在自只大回腿上,一邊給他輕輕捶著腿,一邊憐憎的道:「你呀,也不知道愛惜自己身子,眼下內閣已有七位大學士,尋常的事交待他們去做就走了,何苦事必躬親呢。」

  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朱棣就沒有謹身殿中那種威嚴肅穆了,他很放鬆地倚著靠枕,微闔雙目,懶洋洋地道:「能推出去的,俺已經都推出去了,你道俺不想省心麼,可江山初定,方方面面,太多事了,有些事,牽一髮而動全局,放不開手啊」」

  朱棣有感而發,這句話出口,不禁輕輕歎息了一聲。

  看著丈夫憔悴的模樣,徐皇后也很心疼。什麼事放不開手,牽一髮而動全局?她忽地想到了近日皇城裡邊關於立儲的一些風言風語,本待要問,可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雖說那都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可立儲是國事,丈夫是個有主意的人,身為後宮之主,干政的事不能做。不過兒子們的事問不得,妹妹的事卻無妨,於是,徐皇后一邊給丈夫捶著腿,一邊把今天妹妹向自己吐露的心事給朱棣說了一遍。

  朱棣仰在靠枕上,硬硬的大鬍子撅起來朝著天,好像睡著了,一聲也沒吭。徐娘娘有些生氣、在他腿上稍用點力捶了一下,嬌嗔道:「人家跟你說話呢,聽到沒有啊!」

  「啊,聽到了!」

  朱棣指指腿:「這麼大勁兒正好,就這麼捶。」

  徐皇后又好氣又好笑地道:「那你倒是幫我出出主意啊!」

  朱棣茫然道:「出什麼主意?她願意嫁,那就嫁唄!」

  「你這是什麼話!」

  徐皇后沉下了臉道:「楊旭都兩房妻室了,我的妹妹怎麼能嫁?」

  「那不嫁就走了!」

  「不嫁也不成啊,那丫頭都慣壞了的,上一回輝祖伽…,結果小妹就離家出走了,難道還讓她來這麼一出不成?」

  朱棣無奈地道:「好吧,好吧,那就嫁!」

  徐皇后真生氣了:「你倒底有沒有聽人家說話呀,楊旭都兩房妻室了,怎麼嫁?」

  朱棣苦著臉道:「要嫁也是你,不嫁也是你,關俺什麼事?你們徐家的閨女,又不是俺閨女,俺當姐夫的摻和這事兒幹嘛?俺腿疼,你別折磨俺啦。」

  徐皇后試探地問道:「我這不是讓你給我拿主意呢嘛,要不然……,你出頭說說,叫楊旭把他那兩房妻室改了妾?」

  「啥?俺不管!」

  朱棣一扭屁回股,靠床裡頭睡了:「嫁人的是你妹妹,得罪人的事讓俺做,俺不幹!」

  「你管不管?」

  「不管!」

  「啪!」徐皇后在朱棣屁回股上拍了一巴掌,朱棣哼唧兩聲,頭都沒回。

  徐皇后一見,就開始抽抽答答起來:「我爹娘死得早,就留下這麼一個小妹子,輝祖犯了錯,現在不管事了,增壽鬼…,你說我這當大姐的不替她操心,誰替她操心呀?這沒爹沒娘的可憐孩芋,你就忍心…」

  徐娘娘這一哭,朱棣也沒轍了,便坐起來,無奈地苦笑道:「成了成了,你別哭了,俺管,管還不成麼?」

  徐娘娘一聽破啼為笑:「真的?」

  朱棣歎口氣道:「唉!女人啊,真麻煩!」

  此時,徐娘娘嘴裡那個沒爹沒娘的可憐孩子,已經興高采烈地走進了楊府大門……。

  「郡主有暇的時候,就該多來府上坐坐。郡主也知道,我們輔國公自幼住在山東,受了皇上的寵信,這才才受封國公,在京裡,他是沒有什麼故舊好友的。

  要說起來,郡主您和我們國公早在北平時候就是相識,算是我們楊家的老朋友了。我和梓棋本是小門小戶家的女兒,和那些王公大臣家的女眷沒什麼往來,平時寂寞的很,也很希望郡主能多來走動走動。」

  說話的是謝謝,款待茗兒這樣的名門貴女,也就謝謝能答對一番,梓棋在這方面可就差了許多。

  茗兒淺淺笑道:「姐姐客氣了,說起來倒真是的呢,在北京的時候,我跟姐姐還有梓棋姐姐就認得啊,是該經常走動走動。其實呢,姐姐也可以常去我那裡走走,有閒暇就來吧,茗兒與那些使相干金們也沒多少往來,倒是與兩位姐姐性情相投,也想多親近親近呢。」

  茗兒說著,眼睛便捎到了花廳一角放著的那只木馬,那是她小時候的玩具,上次來楊府的時候,送給了思楊和思潯。

  剛才到了府上她才知道,兩個小丫頭隨她娘已經回了雙嶼,既然上了門總不能馬上就走,於是就由謝謝來陪坐喫茶了。

  「大木馬……」要是我生了小寶寶,等他長大一些的時候,他就會騎著木馬在那兒玩耍吧?」

  茗兒浮想翩翩,恍惚間,牆角的那只木馬一前一後地搖動了,木馬上面坐了一個頭梳沖天辮,穿著紅肚兜,胳膊腿回兒都白白胖胖像一截肥藕的小小子,他在木馬上騎呀騎的,發出「咭咭」的笑聲。

  那模樣……,怎麼看都是年畫上邊畫的懷抱鯉魚的大胖娃娃形像

  「要是我跟伽…生個寶寶,一定能像他一樣英俊、像他一樣勇敢,像我一樣聰明、伶俐……。」茗兒悠然神往,嘴角便漾起甜甜的笑意。

  謝謝看在眼裡,心中暗暗納罕,這位郡主怎麼老走神兒呀?喔,對了,丙才感覺她身上有些淡淡的酒氣,莫不是喝醉了吧?

  茗兒想得開心,甜甜地笑著,一抬頭,看見謝謝正好奇地瞧著她,不由嫩臉一熱,好像給人看破了心思,有些心虛地摸回摸自己臉頰,問道:「姐姐看什麼呢?」

  「哦,沒有,沒有,呵呵,郡主請喝茶。」

  「姐姐請!」

  茗兒端起杯,向謝謝示意了一下,剛將茶杯湊到唇邊,小荻就喜滋滋地跨進門來:「少爺回來了!」

  茗兒的手一抖,茶水稍稍潑出一些,沒有濺到地上,卻濕了下巴,茗兒以袖掩著,輕輕一擦唇角,一顆心便慌慌地跳了起來,她忽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一個問題:「我……,我今天來幹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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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20:28:19 |只看該作者
第463章 惡人難做 (下)

  還是那間靜室,天氣漸漸冷了,坐在那兒的那個人穿的似乎也厚了些,本來就寬寬厚厚的肩膀,這回更顯得壯實了,人坐在那兒,有一種淵停嶽峙的感覺,他的腰桿兒始終拔著,昏暗的光線中,一雙眸子也熠熠地放著光。

  「丘福打算征剿倭寇?哼!他久在北疆,以為水上做戰同陸地也是一樣的麼。北方一馬平川,有北方的打法:雲貴深淵大澤。自有山地的打法;至於水戰,江河湖泊中的水戰,與海上的水戰也大不相同的。

  陳暄是個精於水戰的都督,但他也只是精於內河做戰而已,到了海上,也算半個門外海。而丘褳,…居然還把陳暄排除在外,他也太狂妄了吧!」

  對面有人茶道:「老爺,據小人得到的消息,似乎是因為陳暄在丘福面前屢次讚譽楊旭,令丘福非常不悅,這才棄陳暄而不用的。」

  坐著的那人冷冷一笑道:「鄭小布沒有白白犧牲,總算在楊旭和丘福之間,埋下了一根刺!可對外用兵,卻非朝中內爭,丘福公私不分,這便輸了一半。他不知敵,不知己,驕橫狂妄,又輸了一半。

  因為倭寇被稱之為寇,他就真把倭人當成不成氣候的水寇了麼?呵呵,要是倭寇這麼好對付,哪還輪到他來征剿。不過,這對我們倒是個機會,以丘福用兵的特點,素來喜歡先發制人,所以他要討回伐倭寇,必是主動出戰,東海諸衛中,唯有太倉、觀海兩衛有海船,現在還要加上一個雙嶼,我們就容易做手腳了!」

  「老爺是說六

  「不錯,這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咱們在東海的安排,可以提前發動了。」

  對面那人遲疑道:「可是…倭人畢竟是外虜,咱們這時動作,豈非讓倭人佔了便宜?」

  那人淡淡地道:「丘福此戰必敗,就算沒有大敗,拖也得被倭寇拖死。與其如此,不如我們幫他一把,早早做個了斷。至於雙嶼那群海盜」亨!一群打家劫舍的強盜,有什麼值得憐憫的?楊旭在軍中毫無根基,竟然飢不擇食,拉攏一群無惡不作的海盜做他的班底,這樣的人,能成什麼氣候,就讓伽…栽在這群海盜身上吧!」

  「是!」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對於立儲,京中現在如何議論?」

  對面那人道:「皇帝似乎果有易儲之心,朝野間對此議論紛紛,皇帝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不過…皇帝那邊一直還沒什麼動靜。」

  「朝中文武,意向如何?」

  「很奇怪,朝中文武就跟商量好了似的,文臣們大多傾向於皇長子,而武將們大多傾向於皇次子,從他們平素的言談裡,就能看出來。剩下的人,就是觀望聲色的牆頭草了。」

  那人淡淡一笑,說道:「這沒什麼好奇怪的!文臣們都是讀儒家的書,習儒家的文,科舉入仕的「立嫡不立長、立長不立幼,的道理,早就深深刻在他們心裡了。再說,朱高熾雖然體型癡肥,卻知書達禮,溫文爾雅,很對他們的脾氣。朱高煦呢,雖然文采也不差,可他太愛炫耀武力了。

  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也算是他揚其所長的聰明之處吧,他的文采雖然不錯,較他大哥還是遜色一些,況且朱高熾是長兄,就算他文采出眾,也難以爭取文臣,可若論武功,他大哥比他就差了不是一點半點了。

  軍中將領們唯一信服的,就是勇武、就是拳頭,這朱高熾在軍事上面,確有獨到之處,有名將之風,再加上他與那些武將並肩作戰四年,有袍澤之誼,朱高煦上台,對武將們來說自然要比那位柔弱的皇長子強的多,他們當然會站在朱高煦一邊。」

  「是,那咱們……要站在哪一迎」

  「我們麼……站兩邊!」

  「站兩邊?」

  「不錯,真正的決定權,在朱棣身上,這兄弟二人誰勝誰敗,現在還很難預料,一邊押一注,就能攪和得更熱鬧一些,等到事態明朗,咱們也不會大傷元氣。不能把注都押在一個人身上,不能啊」,」咱們M已經輸不起了!」

  「是,小人明白了,小人這就去回復侯爺!」

  對面那人躬身行了一禮,緩緩退了出去。

  斑斕的秋陽,在半枯的草地上躺著,在凋零的樹枝上掛著,在清清的池水上浮著。

  因為已是黃昏,那陽光是艷紅色的,縱然沒有多少暖意,也能給人心中一種暖暖的感覺。

  這樣的秋陽,映在一張吹回彈得破的俏回麗面孔上,便使它愈加生動起來,就好像燈下看美人的時候,憑添了幾分風情。如果這美人兒本來就是一個明眸皓齒的絕麗乒女,那容顏就真的是明艷不可方物了。

  「咳,再公,你這府裡,下人還是少了些。」

  茗兒忽然覺得喚他國公有些怪怪的,本來都習慣了的稱呼,怎麼說…

  或許……是因為她心中明白,再過些時日,就要換個稱呼了吧?

  這樣一想,臉又紅了。

  她也不知,自己鬼使神差的到楊府來幹什麼來了,心裡明明想見他,真見了他時,反而不如以前自然,不由自主地就會害羞。

  好在,夏潯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雖然陪著她在園中行走,卻故意拉開了距離,茗兒瞧他那副樣子,若換在平時,心中只有幽怨、生氣,可是現在有了姐姐的承喏,就是另一種感覺了,那是既好氣又好笑的感覺。

  「躲,你就知道躲,裝模作樣的,等我姐夫下了旨…」看你還不原形畢露!」

  促狹之心一起,還稍帶著些小小得意,反而不那麼害羞了。

  他們正走過一座假山,踏上一座跨池的虹橋。

  這個院落,是由蘇穎和兩個孩子居住的地方。因為她們回了雙嶼,所以這院中寂寥無人,王駙馬這憧宅子雖然小,已經足夠夏潯一家人住了,從這個院落再往前去,還有一處小院兒,也是一直空置著的。

  夏潯答道:「哦,眼下,不需要僱傭那麼多人,呵呵,朝廷分到我府上兩百多個官奴,現在還沒領回來呢。再有兩三個月的時候,輔國公府就落成了,等我搬過去時看看還缺什麼人手,再從人牙子那裡雇些就走了。」

  「哦!」

  茗兒漫聲應著,心中便想:「國公府兩個月後落成,要是姐夫現在就下旨許婚,那M國公府落成之日,正好可以做我的新房吧?嘻,好害羞……」

  夏潯有些奇怪地看著她,她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是那種強抑著的,但是又表現無遺的歡喜,她這麼開心幹什麼?出門檢著金元寶了麼?

  夏潯忍不住問道:「郡主,什麼事這麼高興?」

  茗兒張口欲言,卻又忍住,向他嫣然一笑,調皮地道:「不告訴你!」

  她感覺得到,夏潯其實是喜歡她的,她也知道夏潯在顧忌什麼,如今姐姐答應了自只,那就沒有什麼障礙了,心事已定,她恨不得大聲歡呼,讓全世界都為她開心。

  不過,到了這時候,她反而不著急讓夏潯知道了,誰叫他那麼沒膽子的,活該!偏不說給他知道,等皇帝下了旨,嗯……就算給他一個驚喜吧。

  夏潯看了她那活潑可愛的樣子,心中也莫名地有種歡喜,他真的不想看見茗兒在自己面前幽怨的模樣,難得她這麼開心,夏潯摸回摸鼻子,便也笑道:「你這小丫頭啊…,淘氣!」

  「你叫我什麼?」

  茗兒的眸子驀地放出光來,她停住腳步,眼睛盯著他,眼神變得非常奇異。

  上一次夏潯這麼叫她,還是兩人避難在茅山鎮外時,道路封回鎖了,沒有吃的,兩個人都快餓死了,夏潯叫她獨自逃生去,因為只要她出現,官兵是絕不會傷害她的,一定會把她安全送回中山王府。

  可她不肯,因為如果她那個時候走出去,就等於變相地告訴別人:夏潯也在這裡。而夏潯一旦被抓回住,那就必死無疑,所以,她寧可餓死,也不肯離開。

  當時…」夏潯抱著她,緊緊的抱著他,用很無奈的語氣,說得就是這麼:「你這小丫頭啊」。」那聲音裡,是很深很深的寵溺,沒有身份的隔閡,沒有地位的差距,沒有其他的顧慮,就只是單純的男人和女人的關係……

  可當他們回來,他在自己面前,就又變成了一個彬彬有禮的外人,一口一個郡主,見了她恨不得隔開八丈遠。她喜歡他叫她小丫頭,在他面前,她只想做個小丫頭,永遠是他呵護寵愛的小丫頭,而不是一個敬而遠之的郡主。

  忽然從他口中再次聽到這樣的稱呼,尤其是她心結已開,滿心歡喜的時候,那種觸動,簡直如同洪水,立即衝開了她的矜持、她的克制,她壓抑許久的情感都流動起來,心尖兒都歡喜的發顫了。

  「啊!」夏潯察覺自己叫錯了稱呼,連忙改口道:「郡主恕罪,是我一時口誤,一時口誤!」

  茗兒兩眼閃閃發光,著迷似的走近:「不是郡主,你剛丙叫我什麼,再叫一遍,我喜歡聽…心

  「你……你……郡主

  夏潯有點失措,他終於發現今天小郡主有些異常了,他退了兩步,後腰一下子靠在跨池虹橋的石欄上,再也無處可退,就只能停在那裡。

  下一刻,時光好像無限地延長了,猶如一個正在播放的慢鏡頭,他看見茗兒款款地邁動腳步,身姿曼妙,以一種十分誘人的步姿向自己悄悄逼近,風吹著她的衣帶,裙袂輕輕地擺動,們們盈盈。

  茗兒俏回麗的臉蛋浮起兩抹酡回紅,一雙眸子就像兩顆黑寶石似的閃閃發光:「反正…。」反正馬上就是他的人了!」

  茗兒想著,那小小的一杯果酒,便在她身體裡猛烈發酵起來,讓她的腦袋迷迷糊糊的,勇氣卻倍增。

  她含羞帶笑,伸出雙手,輕輕環住夏潯的脖頸,一張嬌艷欲滴的臉蛋越來越近。

  夏潯被嚇住了,眼前這個嬌美可愛的小姑娘,此刻在他眼裡真比張牙舞爪的老虎還要可怕。

  緋色的唇回瓣準確無誤地重疊在他的唇上,只是蜻蜓點水似的一觸,涼涼柔柔的感覺,還帶著一絲淡淡的果酒香氣……

  夏潯石化了一般,根本沒有想到躲開。

  輕輕地一觸,還沒來得及品味,唇回瓣便分開了。

  然後,那小丫頭臉上便露出困惑、奇怪的表情,她用靈活的小回舌頭舔舔嘴唇,回味似地道:「這「…就是接吻麼?好奇怪的感覺

  夏潯很無語,不逝…不過自己的心怎麼也悸動的厲害?

  雖然只是輕輕的一觸,可是這麼萌萌的小丫頭,說著這麼萌萌的話,那感覺回味起來,真比火回辣的濕吻還要動人,她的人、她的吻,就像一杯極品香茗,是要慢慢品味的。

  茗兒眼中閃著歡喜、奇怪的的光,好知」好像食髓知味,還要嘗嘗?

  夏潯的理智終於重新接管了他的身體,他貼著橋欄蹭開,慌慌張張地道:「啊!天色不晚了,郡主也該回府了,我們。我們離開見…」

  話還沒說完,夏潯已落荒而逃。

  「喂!」

  茗兒只嬌嬌地喚了一聲,夏潯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

  茗兒嘟起小回嘴,嗔道:「真是個膽小鬼!」

  不過轉念一想,又沾沾自喜地笑起來:「嘻!姐姐都答應我了,你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麼,嘿嘿!」

  小淑女動了春回心,就變成小怪獸了。

  夏潯匆匆逃到花廳,迎面正撞見謝謝出來,謝謝問道:「郡主呢,已經離開了?」

  「哦!她M還在院中游賞。」

  謝謝奇道:「哪有你這麼陪伴客人的,丟下人家不管了?你還真不拿人家當外人。」

  剛說到這兒,肖管事匆匆走進來道:「老爺,二皇子差人送請柬來,有請老爺後天赴宴。」

  「啊?又請吃酒!」

  夏潯有些頭疼地接過請柬,翻開一看,落款只有朱高煦一人,不由又是一怔。大皇子朱高熾雖不常常參與宴請,但是朱高煦代表朱高熾請客,一向是會帶上三皇子朱高燧的,他單獨請客,這還是頭一回。

  夏潯忽然覺得手中那片薄薄的請柬,變得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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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難吃的藥

  對於茗兒小郡主傍晚時候,莫名其妙地跑到自己家裡來。調回戲大叔的「惡劣行為。」夏潯的判斷是:吃錯了藥。

  可這藥到底是什麼藥,卻不好確定。

  他當然不會認為徐茗兒是一時衝動。

  自從拒絕了她,並且有意和她拉開距離之後,小郡主對他的態度總是幽幽怨怨的。

  也許她特殊的生活環境和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成長經歷,會給她不同於這個時代的大多數普通女孩的勇氣,但是要她主動去吻一個男人,…

  夏潯相信,除非是有什麼非常重大的事情刺回激,否則她是做不出來的。就算是以梓棋的爽朗、謝謝的狡黠、蘇穎的彪悍,都沒主動幹過這樣的事。

  所以,夏潯馬上想到了徐家安排她嫁人,只得含淚吻別心上人一類的狗血情節,不過…。」看她那副喜孜孜的樣子,又不像是這麼悲劇,不是悲劇難道還能是喜劇?她能有什麼喜事,以致於讓她如此忘形?

  夏潯充份發揮了自己的想像力,一想再想,還是想不出,便把這事兒拋在一邊,專心思索起朱高煦這份請柬的用意來。

  二皇子朱高煦的這份請柬,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當然知道。且不說他手中掌握著一支秘探隊伍,可以打聽到許多不為人知的消息,就算他就是個光桿國公,這事他也能想到,因為爭嫡的風聲早在金陵傳得沸沸揚揚了。

  近日來朱高煦高調出現,頻頻與公侯文武們接回觸,就是一個訊號,很顯然,這次單獨宴請朝臣,就是朱高煦在摸底之後,要正式攤牌了。

  那麼自己去還是不去,該表明一個怎樣的立場?

  依照史書留下的說法,朱高煦是個暴戾的王爺,同時也是一個愚蠢的王爺在爭嫡過程中,由始到終他就是一個搞笑的政回治小丑。

  親眼見證了朱棣登基之後所謂「震古爍今的血回腥大清洗。」不管比起前朝還是後朝也不過如此的夏潯,已糾艮清楚所謂史書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從他對朱高煦的瞭解,他知道不可能依據那個對朱高煦做一個忠實的評價。

  朱高煦的軍事才能是勿庸質疑的,靖難之初,他還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就能夠獨領一軍,血戰沙場,還數度在危急關頭拯救朱棣這不僅僅是勇敢更不是什麼運氣他不只擁有勇武,而且對戰機有著冷靜、敏銳的判斷力,他的軍事指揮才能是十分出眾的。

  至於說朱高煦爭嫡失敗後,朱瞻基把這位叔叔關而不殺,然後又很關心地去探望他,於是這位當年縱橫沙場、在數十萬大軍中殺進殺出威風凜凜的汊王殿下就很搞笑很弱回智地實施了報復手段,伸出腿絆了侄回子一跤,侄回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把他扣進鐵缸,堆積火炭活活燒死的故事就更是寫給後人看的史記體「小說」了。

  皇帝去探望他,想從他身邊走到哪兒去?而且還走得那麼急,竟叫他給絆了一跤?

  要殺回人,總要給自己一個正當的理由,如此而已。反正沒有哪個膽大包天的讀者去挑皇帝的『昭。所謂史家不受皇帝左右,據實書寫歷回史,最遲從唐朝開始,就是寫史的人最大的叫了。

  朱高煦不是白回癡,他爭嫡時,有很多次機會幾乎打敗朱高熾,不只是因為朱棣在長子和次子之中,更欣賞這個很像自己的二兒子,也不只是因為他擁卒武將們的支持,他個人也是擁有相當高明的政回治智慧的,他的失敗有許多偶然因素在裡邊。

  即便在他爭嫡失敗後,朱高熾的太子之位也一直坐不穩,在那期間,許多擁戴朱高熾的朝回廷重臣都被朱高煦搞掉了,朱高熾卻無法予以保護。

  所以……,對夏潯來說,現在不是是否站錯隊的問題,而是即便站對了隊,是不是就能壽終正寢,這也很成問題。

  置身事外,難啊,朱高煦已經開始逼他表態了,若想置身其中,兼顧天下的同時,還要保全鼻己,那該如何選擇呢?

  他原本的經驗已經不是百分百可靠了,歷回史已經出現了微小的偏差,足以令未來謬之千里。夏潯不知道原本的勝利者是否依舊會勝利,原本的失敗者是否依舊會失敗。

  朱高煦如果做了皇帝,未必就是昏回君,朱高熾只做了一年皇帝,朱瞻基只做了十年,這對父子壽命都比較短,朱高煦的性格脾氣酷肖乃父,身回體也好得很,如果他能做皇帝,延續一個比較長時間的清明統回治,或許M

  可朱高熾和朱瞻基父子,同樣不是昏回君,那可是仁宣之治啊!應該用無法證明的東西去替代已經得到證明的東西麼?這種冒險,他承擔不起相應的後果。

  再者,三位皇子跟他的關係都不錯,不管誰當了皇帝,對他都不致差了,如果硬要做一個選擇,與其他皇子的交情也就蕩然無存了,值不值得?

  夏潯很苦惱,以致吃晚飯的時候,他還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各種念頭紛至沓來,反覆斟酌之後又被他一一放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覺,他現在已經體會到了。

  「相公……」,

  梓棋給夏潯碟裡挾了一塊魚,見他悶著頭只顧往嘴裡扒拉米飯,不禁輕輕喚了他一聲。

  夏潯恍若未覺,梓禧好奇之下,便看了謝謝一眼。謝謝撇撇嘴道:「誰知道他今天怎麼了,跟丟兒魂兒似的。」

  小荻插嘴道:「今天晚上,中山王府小郡主來過,然後少爺就變成這樣了。」

  梓棋好奇地道:「郡主說什麼了?」

  謝謝笑道:「那倒不是,好像是自打接了二皇子的請柬,相公就心事重重了。吃飯吧,他的事。咱們插不上手。」

  夏潯還在思索:「眼下看來,皇帝心中,是屬意於二皇子的,如果不是皇上確有這個心思,他是不會放任易儲的風言風語在京中傳播的。當今皇上春秋鼎盛,怎麼也還有一二回十回年的皇帝好做,大皇子身回體不好皇上只怕會擔心兒子還要走在自己前頭,只是這層顧慮,立儲就不能不慎重。

  何況,靖難四年間朱高煦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數次救他性命,在感情上,他一定更喜歡朱高煦多些。皇帝放任流言風行,恐怕就是想看看臣子們的心意,畢竟。。。。皇位能不能坐穩,關鍵還在於臣子們擁不擁戴。

  臣子們之中,武將們肯定是擁戴朱高煦的文臣當中M內閣首輔解縉我有很大把握左右他的決定,六部之中我至少能影響一半,如果我肯旗幟鮮明地站在朱高煦這邊,朱高煦在文臣中的弱勢局面就能被一」一

  不成,這樣一來,不確定的事就太多了,未來對我,就會變成完全的一抹黑。再說,朱高熾雖然性回情仁厚,可是一點都不傻,他僅憑北平、永平、真定三地,就能持續供應皇上十餘萬大軍的輜重軍需,逾四年而民力不乏、不生暴回亂,可見此人深藏不漏啊。

  論城府,他比朱高煦高了不止一籌半籌,他能在永樂皇帝傾向於朱高煦的情形下爭嫡成功,絕不只是靠運氣或者文官們他出幾個主意。對了,道衍大師似乎也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別看道衍現在只管著僧錄司,似乎對朝政全不關心,可這個和尚在皇上心中的地仙…,如此算來,朱高煦也不是一隻好捏的柿子呀。」

  「相公,相公……」

  到最後,連主張「不要理他」的謝謝都受回不回了回了,夏潯一碗乾飯快扒光了,居然沒吃一口菜。

  夏潯茫然地道:「啊!什麼事?」

  梓棋嘟起嘴道:「我們哪裡得罪相公了嘛,挾菜你不理,說話你也不理。」…」

  夏潯深有感慨地道:「唉,我還不是為了你們、為了咱們這個家嘛,這官當得…不容易啊…」

  這時,肖管事躡手躡腳地又走了進來,手上又捧著一份請柬。

  夏潯一看請柬,條件反射地緊張起來:「這個M又是誰送來的?」

  肖管事站住身回子,恭謹地道:「老回爺,這是定國公送來的請柬,邀您明晚赴宴。」

  夏潯鬆了。氣,展顏笑道:「原來是徐景昌,那就沒有問題了。」

  ※※※※※※※※※※※※※※※※※※※※※※※※※※※※※

  羌笛、胡琴、琵琶、羯蜘…

  帶著異域風情的歡快樂曲在大廳中迴盪,兩個頭上戴著亮閃閃的首飾,薄紗蒙面,只露回出一雙嫵媚、深凹的大眼睛,下穿喇叭筒褲,上穿窄襟大袖,腰間露回出一段雪嫩肌膚的美回人兒正在翩翩起舞。

  蹺腳、彈指、撼頭、弄目,一舉一動,莫不引人入勝,舉手投足,都似敦煌飛回天。

  朱高煦坐在上首,笑吟吟地看著她們曼妙的舞姿,在他側首,還有一張几案,案後坐著紀綱,案上放著豐盛的美酒肉食,還有時令瓜果,只是兩人似乎都被這異域歌舞吸引住了,雙目只隨著那美回人兒移動,並不動箸。

  這一曲也不知舞了多久,樂曲聲戛然而止,兩個美回人兒姍姍上前向朱高煦盈盈下拜,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一揚、一斂,便把一種並非有回意,卻十分挑回逗的韻味送到了他的心裡。這美回人兒顯然是受過專門的訓練,會說話的何止是那雙嫵媚的大眼睛,看她們露回出一截,款款扭回動的小蠻腰,那性回感的香臍似乎都會說話。

  兩位姑娘雖然蒙著面,可是薄紗貼在臉上,卻能看清那高回挺的鼻樑,還有那紅回潤香菱似的嘴巴,她們的頭髮是金黃回色的,眼睛湛藍如海,顯然是一對胡女。因為一番賣力的歌舞,兩女已汗潤額絲,蟬鬢微濕,就更透出誘人的風情來了。

  紀綱「啪啪」地鼓了幾下掌,朱高煦輕輕一揮手,兩女便盈盈下拜,飄然退下。

  朱高煦對紀綱笑道:「這是平羌將軍宋晟送給本王的龜茲美回人兒,今天剛剛送來,你有眼福的,本王也是才有空暇欣賞到她們的歌舞。」

  宋晟的父兄都是追隨朱元璋起兵的將領,官至元回帥,宋晟於洪武十二年受命鎮守涼州,從此就在西涼紮下根來,威名揚於西域,功勳卓著。此番永樂登基,宋晟入朝參回拜,永樂龍顏大悅,將他由西涼總兵升為平羌將軍。從他獻龜茲美回人與朱高煦的舉動,顯然他是比較看好朱高煦的。

  紀綱拱手笑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宋將軍遠在西域,也知殿下威名,殿下勇武之名,當真傳遍天下了。」

  紀綱不賀他得了一雙美回人,卻賀他得到武將擁戴,這馬屁顯然更稱朱高煦的胃口,朱高煦微安點頭,神色間不無得意。

  朱高典微笑了一下,突然說道:「請柬,本王都發出去了!」

  顯然,紀綱是參與了朱高煦的密謀的,就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他居然聽的明白。紀綱欣然道:「好極了,殿下要爭嫡,就得旗幟鮮明地表明你的態度,若是模稜兩可、含含糊糊的,那些官兒們誰肯把身家性命托付給殿下呢?如今京中對立儲一事的議論甚囂塵上,殿下是該及時表明回心意了!」

  朱高煦頜首道:「嗯!淇國公丘福那裡,本王給他準備了一柄削鐵如泥的大馬士革鑲鐵刀;王寧駙馬那裡,本王給他準備了一幅宋徽宗的《池塘晚秋》,富陽侯李讓那邊的地契,你準備好了麼?」

  紀綱笑道:「殿下放心,兩千畝湖州良田的地契,臣已經帶來了。」

  朱高煦點點頭,微微蹙起眉道:「只有這楊旭,本王雖與他相識已久,卻談不上十分的熟捻,他有什麼喜好,本王也一無所知,你與他本是故舊好友,又曾在他手下做事,可知楊旭喜好些什麼?」

  「楊旭…」

  紀綱猶豫起來,思索半晌,回想結識夏潯以來種種,忽地靈光一現,脫口叫道:「啊!臣想起來了,這楊旭別無所好,唯有女回色,算是他的一個軟肋!」

  「哦?」朱高煦雙目一亮:「楊旭好M色?」

  「沒錯!」紀綱想起與夏潯相識以來種種,斷然道:「楊旭是極好女回色的。」

  朱高煦微笑起來:「就怕他沒有什麼嗜好,既有所好,那本王投其所好也就走了,呵啊…」

  朱高煦想了一想,拍案道:「庸脂俗粉只怕他是看不上的,既然要送,就送絕代佳人,方纔那兩個胡姬還不錯吧?本王就送與他了!」

  紀綱吃驚地道:「這兩個美回人兒可是萬中挑一的尤物,殿下這就送出去了?」

  朱高煦淡淡一笑,說道:「比起萬里江山,女人算得了什麼?」

  他徐徐站起,雙手握拳,振聲說道:「這天下,是本王幫父皇打下來的,本王一定要爭!一定要……爭、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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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
發表於 2011-12-28 19:23:35 |只看該作者
第465章 喜訊

  次日不是大朝會,夏綺照例不用上朝,可他依舊起的很早。

  二皇子的請柬給他帶來的困擾,似乎已經被他解決了,當他昨晚把自己關在書房一個時辰,再出來的時候,就已恢復了平時的輕鬆淡然。

  洗漱停當,他便與同樣一身短打扮的粹棋在後花園裡練起武來。幾年的婚後生活,似乎沒給梓棋造成什麼改變,身段依舊那麼蛟好,肌肉依舊那麼結實而富有彈性,只是不常見到她的人,若是此時見到她,會感覺她比以前稍稍豐腴了些。

  少女的身材雖然苗條,其實有些部位發育的總還不是那麼完美,只有這時,妙齡少婦,雲雨滋潤,才像剛從蚌殼裡錄出的珍珠般光芒潤澤;像初綻的花朵沾上了露珠;像一隻漿水充足的梨子,透著金黃的油光,秀色可餐,與這樣的美人兒比武較技,看著她騰挪縱躍,那長腿一踢、蠻腰一擺、酥胸微顫、莫不賞心憂目。

  比起梓棋,夏詩的刀法精進的更多,隨著他的年紀增長,身體漸臻巔峰狀態,由於性情磨練漸趨沉穩,作用到他的刀法上,也更加沉穩凝練,樟棋雖然身姿輕盈、刀如匹練,但是在夏綺那一口刀有條不紊地反擊之下,卻已漸漸落了下風。

  「小心了!」

  樟棋不肯服輸,陡然提醒一聲,身形拔起,鬼眼刀的威勢就如暴雨狂風一般猛然發作起來,刀勢雖猛,那每一刀間卻如層層繭絲,轉折處圓潤連綿,顯見刀法已是極為嫻熟了。夏濤一聲長笑,原本沉穩如止,的刀勢突然也隨之一變,他的刀與樟棋又不相同每一刀間都有一個明顯的停頓但是停頓的間隙雖然叫人看的清楚,卻根本不夠叫你發起攻擊。

  那種停頓,倒似一個苦練了幾十年唱功的戲曲名家站在舞台上,急急長長的一段唱詞出來,字字清楚,滿堂皆聞。而這稍稍一頓換來的卻是每一刀都有若雷霆爆發力十足。刀劈出去,似乎真的帶著殷殷滾雷之聲,呼嘯入耳。

  夏潯對羅克敵那驚艷的刀法一直心存敬畏這幾年風雨不較,就是希望自己也能練出那麼高明的武功。眼下,他雖然還未達到羅克敵那樣的境界,卻也踏入了最上乘刀法的殿堂,隱隱有了一代宗師的風範。

  「啊!」

  彭樟棋狂猛的攻勢在夏濤更猛烈的反擊下冰消瓦解,她團身後縱,雙足剛一落地,又騰騰騰連退三步,這才勉強站定身子還未站穩夏潯已帶著一股疾風掠到了面前,往她臂下一架,穩住了她的身子,低低笑道:「怎麼這般不濟事娘子莫非昨夜辛苦過甚了?」

  昨晚,夏詩是睡在她房冇中的雖然做久了夫妻,一聽夏綺這樣調侃,彭樟棋還是紅了俏臉,白他一眼,嬌嗔道:「去你的,就會取笑我,今晚不許上我的床!」

  「哈哈,好好好,為熬昔了,夫人莫怪!」夏詩連忙打躬作揖。

  「好啦,你們兩個,老夫老妻的,還在那兒打情罵俏。」

  謝謝出現在園門口,笑吟吟地道:「來吃早飯了。」

  夏潯連忙收了刀,與彭梓棋一起走過去。

  剛到近前,謝謝突然臉色一變,返身跑到牆角,乾嘔了一陣,卻沒嘔出什麼來。夏詩擔心地跟上去,扶住她,輕輕撫著背道:「謝謝,哪兒不舒服?」

  謝謝擺擺手道:「沒事,想是近日天涼,受了風,脾胃有些不舒服。」

  夏濤舒了。氣道:「一會兒叫廚下給你熬碗薑湯,祜祜寒氣吧。」

  「嗯!」感受到丈夫的溫柔體貼,謝謝甜蜜地答應一聲,向他嫣然一笑。

  彭樟棋目光一閃,卻突然掠到了謝謝的另一邊,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謝謝奇道:「樟棋,你干什……啊!」

  突然,她明白了樟棋的用意,立即又驚又喜,滿是期待地望著她,任由樟棋給自己號脈。

  彭粹棋給她號了一會脈,臉色平靜如水,輕輕放下手腕,淡淡說道:「走吧,吃飯去。」

  謝謝既想問,又不敢,吃吃地道:「我……我……?」

  彭樟棋道:「沒什麼,喝碗糖水薑湯就是了。」

  「哦……」

  謝謝大失所望,眸中掠過一絲受傷的神情,怏怏頭前行去,看都不敢多看夏綺一眼。

  剛剛成親的女子得不到丈夫的寵愛時是最自卑的,而成親幾年的女子不能生兒育女,那就是最大的心病了。

  彭樟棋拉住夏詩的衣袖,有意落在後面,等到謝謝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後面,粹棋突然一把抓住夏濤,咬牙切齒地道:「今天晚上,你得陪我,不不不,從今天起,你都得陪我,謝謝都有了身孕,憑什麼我沒有,不行,不行,我不答應!」

  「什麼?」

  夏詩又鼻又喜:「謝謝懷孕了?你怎麼不早說!」

  「我不說,我偏不說,我吃醋!我吃醋!人家也要生孩子!」

  夏詩滿心歡喜,樂不可支地道:「謝謝懷孕了!哈哈哈!我去告訴她,謝謝,謝謝,稱等會兒!」

  「喂,你別走!」

  彭樟棋眼熱地追了上去!

  因為謝雨零身懷有孕的事,一大早兒,整個楊家就沸騰起來。

  肖管事忙著向本地籍貫的家僕打聽京城裡有名的婦科郎中,沒準兒雨靠夫人肚子裡就是未來的小公爺呢,這可馬虎不得,隔三岔五還不得檢查檢查,保養保養?傭人們七嘴八舌地給他介紹著。

  肖夫人則拉著謝謝的手,開始傳授育兒經。小荻跑前跑後,明明人家都知道了家主的喜訊,她還要逮著一個就跟人家說,好像生孩子的人是她似的。

  而粹棋則盯緊了夏綺,暗暗打著主意:「從今兒起,就當床霸了!珍惜每一粒種子,絕不浪費,不給老娘一個孩子,絕不放過他!」

  夏詩像個大功臣似的坐在那兒,一面受著全家上下不斷的恭喜,一面傻笑。而謝謝,則歡喜得流出淚來,肖家娘子一句:「夫人哭泣,對孩子不好。」唬得她又趕緊擦眼淚,夏詩忍不住笑道:「沒事兒,哭也分為啥哭,太高興了想哭就哭唄,比憋著好!」

  彭樟棋酸溜溜地道:「喲,你又明白了,女人家的事兒,你懂什麼?」

  肖家娘子也難得地敢予反駁:「老爺,這麼說可不對,夫人身懷有孕,大喜大悲那都不成啊!」

  小荻道:「少爺,你又沒生過孩子,哪懂這些,這可是大事,你就別跟著摻和了。」

  丫環甲說」,…」丫環乙說…。

  夏詩吃不消了,他忽然發覺自己在府裡的地位變得岌岌可危起來,趕緊告饒道:「好好好,你們都有理,我不摻和了,不摻和了……」

  一家人正鬧騰著,門口有人笑道:「喲,輔國公大人府上怎麼這麼熱鬧,有什麼喜事兒呀?」

  夏潯抬頭一看,卻是木恩笑瞇瞇地站在門口。

  ※※※※※※※※※※※※※※※※※※※※※※※※※※※

  過了晌午,看看時辰,皇上的午休時間應該快結束了,夏綺便換上公服,乘馬奔皇宮而去。

  一大早,木恩就來傳旨:皇上召見,叫他過了晌午去宮裡一趟。夏濤悄悄問過木恩,可惜木恩也不知皇上為了何事,夏詩只好揣著一肚子問號朝宮裡趕去,他估摸著,皇上召見,不是為了建文帝的下落,就是為了大報恩寺建造的進展,所以把這兩方面的資料充份做了個準備。

  謹身殿裡,朱林睡個午覺起來,正在批閱奏章。

  手頭這份奏章,是御使彈劾平羌將軍宋員的,說起來其實也沒有什麼具體的罪名,宋昆遠在西涼為官,坐在都察院的御使老爺們哪知道他在那邊都幹了些什麼,彈劾的奏章洋洋灑灑幾千字,總結起來其實就四個字:「驕橫自專!」

  比如某土人部落叛亂,未請旨而出兵平叛,屠其村寨;比如某官員能佔屯田,宋員處之極刑,同樣沒有先請示朝廷什麼的。

  朱橡對此不以為然,宋員遠在西涼,當地土人部落造反,若等他快馬馳報京師,請了聖旨再去平叛,那還來得及麼?再說擅殺官員的事,他孤軍遠鎮西域,若是不能立威,豈能鎮住那些驕兵悍將?朱妹自己就當過邊軍一方統帥,對這些指責自然不屑一顧,提筆便批道:「任人不專則不能成功,況大將統制一邊,寧能盡拘文法?留中不發!」

  這份奏章放到一邊,剛剛又拿過一份,朱林心中一動,忽然又把那份彈劾宋晟的奏章拿了回來,重新翻開。

  「不對呀,這也太巧了吧?早不彈劾晚不彈劾,宋員剛一進京,就有人彈劾他了……」

  朱妹想起這兩天得到的一些消息,嘴角便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爭鬥……已經擺到檯面上了麼?」

  這時,木恩進殿稟報:「要上,輔國公奉召來見!」

  「宣他進來!」朱棣把那份奏章合上,重重地拍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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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9 22:32:04 |只看該作者
第466章 推手

  「臣楊旭……」

  「坐吧!」

  「謝皇上!」

  夏潯說了一半的話又噎了回去,欠身在木恩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了,又向朱棣拱手道:「不知皇上召見,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臣麼?」

  「嗯……」,

  朱棣的臉色凝重起來,開門見山地道:「近來京中有關立儲的言語傳得很厲害,朕想知道,你對這事,如何看待?」

  夏潯微微一怔,隨即說道:「臣也聽到過一些議論,臣覺得,這真應了皇帝不急太監急的老話兒,照理說,皇上還是燕王的時候,大殿下就是世子,皇上如今做了天子,大殿下自然就該是太子了,皇上既不立儲,必定有所考慮,做臣子的只管靜候聖裁也就走了,嚼這舌根子所為何來呀。」

  「滑頭,楊旭啊,你很滑頭!」

  朱棣用手指點著夏潯,說道:「這殿上沒有旁人,朕既然問你,你就老實答覆,你說,朕這三個兒子,誰該當太子啊!」

  夏潯的神情也嚴肅起來:「陛下確有易儲之心?」

  朱棣淡淡地道:「朕尚未立儲,何來易儲之說?」

  夏潯默然。

  朱棣乜了他一眼,問道:「怎麼?你也認為,寄熾是世子,如今就該順理成章地做太子?」

  夏潯深深吸了。氣,說道:「皇上的心意,臣明白了。皇上英明神武,乾綱獨斷,如果心中已經有了定計,想來也不會問起為臣了。皇上心中,對此很是為難吧?」

  朱棣沉默片刻,輕輕歎道:「不錯,朕不瞞你,這件事,朕心中著實沒了主意。坦白說,高熾這孩子不錯,胸襟廣闊性情仁厚,有王者之風。靖難四年間,他獨鎮北平,尤其擅長治理政事朕對伽…是很難滿意的,也挑不出什麼錯來。」

  這時候,雄才大略的永樂皇帝,也不過是個慈祥的父親而已,說起兒子,滿是驕傲和自豪。他看看夏潯,又道:「楊旭,你知道嗎朕之所以委決不下不是因為朕的兒子資質平庸難以挑出一個可以承繼大統的皇子出來,恰恰相反,是因為朕的兒子都太優秀了,三個皇子各有所長,無一庸碌,所以朕才難以取捨!」

  夏潯沒有順水推舟,問什麼既然皇子個個優秀,那就依照長幼之序立儲的話朱棣是個精明人,既然他把話說的這麼明白,你再裝傻那就是自找沒趣了。於是,夏潯也直截了當地問道:「那麼,皇上如此為難,是因為大殿下的身體不好麼?」

  朱棣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高熾自幼體態肥胖,無論如何練體節食,都不奏效,朕請郎中給他診治過,這是一種疾病,並無良藥可治。不過,如果你以為朕是擔心高熾走在朕的前面,那就錯了,大錯特錯!朕春秋鼎盛,再活個二三十年,總不成問題吧?到那時候,朕的皇孫都已成年了,立高熾為太子,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朱棣苦笑道:「久病……能延年吶,朕不是擔心他短壽,是擔心他長壽!」

  「嗯?」

  夏潯聽了不禁愕然,朱棣道:「高熾是朕的兒子,朕當然希望自己的兒子長命百歲,可是……一個身體虛弱、時常生病的皇帝,就只能纏回綿於病榻,如何治理這萬里江山吶?不錯,高熾很能幹,這四年多他鎮守北平,做了許多事,可北平三地一共才巴掌大的地方,而且他還佔了年輕的便宜,以後呢?朕不能不考慮啊!」

  朱棣捶著腿,說道:「高熾導體不好,如果再過個一二回十回年,年紀大了,精力就會更加不濟,這麼龐大的一個國家,每日光是奏章就數以千計,連朕都時常覺得吃不消,高熾能照應過來嗎?與其如此,不如做個閒散王爺,貽養天年的好。」

  「除了這個問題,還有高煦。武功方面,你也知道。高煦很像朕。文治方面,高煦一直沒有機會接觸罷了,其實高煦即便在軍中這四年,也沒忘記讀書,他的書法豪放大氣,自成一格,詩詞文章寫得也很好,尤其是他幾次救朕於萬難之境,朕曾含蓄地對他說過,一旦成事,欲立他為太子,如今不好食言啊!」

  夏潯目光微微一閃,問道:「陛下既然覺得二殿下最好的人選,那麼陛下猶豫的是什麼?」

  朱棣徐徐地道:「高熾從無任何過失,朕如何廢其立儲的資格?最重要的是,朕若壞了立嫡立長的規矩,恐怕我大明存在一日,皇室子別就永無寧日了!朕欲立高煦,是慮及眼前,不捨高熾,是慮及後代,唉!家事、國事、天下事;過去事、現在事、未來事。,朕為難吶!」

  夏潯長長地歎了。氣,動情地道:「皇上對臣推心置腹,朕如何不肯為陛下分憂。只風」」不敢欺瞞陛下,臣為難之處,也正是這裡啊。」

  「哦?」

  夏潯道:「陛下,您知道,臣和三位皇子關係都不錯,不管哪位皇子能承繼大統,都不會虧待了臣,臣在皇上立儲這方面,絕對不含什麼私心。其實臣顧慮的,也恰與陛下相同,只是理由,與陛下不盡相同,臣本來是擔心,皇長子身體不好,一旦有什麼不妥,…

  可是立二皇子呢,又擔心壞了這規矩,讓陛下的子子別、孫,都為了這皇位爭執不休。臣……實在是不知該怎麼取捨的,反正,臣是陛下的臣子,只管盡忠於陛下就走了,臣蒙皇上寵信,得封世襲國公,子子孫孫,與明同休的,皇上若指定了哪位皇子為皇儲,臣和臣的子子孫孫,也會依照皇上的心意,竭力效忠就走了!」

  朱棣聽得有些感動,可是微微動容之後,仔細想想,這小子說的雖然好聽,一句有用的也沒說出來,不禁橫了他一眼,不悅地道:「朕叫你來,就是為了聽你表忠心的?」

  夏潯遲豫道:「依臣之見,陛下不這。。。。。。…先放一放…」

  「放一放?」朱棣把大手一揮:「朝中文武都已經開始拉幫結派了。」

  他拈起手頭那份奏折,在御書案上抽打著道:「喏你看看,平羌將軍宋晟遠從西涼趕來見朕,哼哼,大老遠的趕來風塵僕僕的,他就知道事先準備了禮物,巴結著去給高煦送禮。而都察院呢,就馬土有人上了奏章,彈劾他在西涼驕橫自專,具體什麼罪名呢?捕風捉影!查無實據!」

  夏潯淡定地道:「那又如何,能脫離陛下的掌控麼?陛下既然委決不下,何不何不把它輕輕擱下先看一看。

  看看大臣們會怎麼做皇子們會怎麼做有時候遠看山窮水復,待得車到山前,卻是豁然開朗呢!比蹦

  「嗯?」

  朱棣丟下奏折,站起身來,雙袖一捲往身後一背,在殿裡輕輕踱起了步子,夏潯見狀,忙站隨之站起。朱棣沉吟半晌。輕輕吁了。氣,頜首道:「嗯,先放一放,也好…」

  夏潯聽了暗暗鬆了。氣,他昨晚喝了三泡茶,總算把爭嫡這事兒的利害關係都想清楚了,這事他不能攙和,至少眼下不能摻和。

  家事、國事、天下事,對皇上來說,攪和攪和都是一回碼事,皇上對他推心置腹不要緊,他要是感激涕零之下,也來個剖肝瀝膽,不管什麼話都說,沒準兒以後就招來殺身之禍,他跟皇上再親,親得過皇帝的親兒子?人家今天翻了臉,明天還是親爺倆,他可拼不起呀。

  朱棣似乎想開了些,不再那麼煩惱了,他瞥了夏潯一眼,說道:「好吧,這事兒就暫且擱下,靜觀其變吧。

  朕這裡還有一件煩心事兒,卻是關於你的,你來幫朕分分憂吧!」

  夏潯奇道:「關於臣的?臣有什麼事,讓陛下為臣煩惱了?」

  朱棣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盯著他,冷不防問道:「你和妙錦,可有私情?」

  朱高熾帶著世子妃張氏和兒子朱瞻基,正在坤寧宮中。

  張氏孝謹溫順,侍奉公婆盡心周到,所以一向甚得朱棣夫婦的喜歡,他們的兒子今年已經四歲了,朱棣靖難起兵的時候,這個大孫子剛剛出生。靖難四年,朱棣有驚無險,一路磕磕絆絆的卻都闖過來了,有時回想起來,自己都覺得不敢置信。開起玩笑來的時候,他就說這是他的長孫朱瞻基給他帶來的好福氣,再加上朱瞻基確實聰明伶俐,被他愛逾掌上明珠。

  每天,朱高熾夫婦都帶著兒子進宮向父母請安問候,不過父親上朝早,回來的又晚,大多數時候都只是跟母親聊聊天。前幾天因為剛剛進入冬天,小傢伙有點不適應,身子有點不適,所以一直沒帶他來,母后怪想的,今天兒子身子見好,就把他帶了來,徐妃一見甚是歡喜,抱著孫兒好一陣稀罕。

  此時,朱瞻基脫了靴子,光著小腳丫正在龍鳳床上跑來跑去,搞得凌回亂不堪,張氏見了丙剛呵斥兩句,就被疼孫子的徐皇后制止了,拉著她坐到榻邊,婆媳兩個敘著家常。朱高熾則坐在椅上,笑瞇瞇地喝著茶。

  徐皇后看見兒子老老實實坐在那兒,忽地想起近日流於京師的易儲傳聞來。這大兒子仁厚老實,身體又不好,做娘舟便格外疼愛一些,她知道丈夫更偏愛二兒子多些,二兒子也會來事,有事沒事的就來見見父親,說話大大冽冽的,反而更得丈夫喜歡。

  偏偏這大兒子,老實巴交,眼看著太子之位要被弟弟搶了去,還無知無覺跟沒事人兒似的,雖然他秉守孝道,每日進宮請安,可一見了他爹,就木訥少語,除了接受父親詢問,就是接受父親訓示,父子倆搞得跟老師教學生似的,這種過於老成的性格,也難怪丈夫不喜歡。

  「不過…,丈夫可是十分喜歡這小孫子的,隔輩兒親吶!」

  徐皇后有心讓丈夫和長子親近一些,便對朱高熾道:「高熾啊,娘跟媳婦兒說會話,你帶瞻基去看看你父皇吧。」

  朱高熾一聽,忙道:「父皇正操心國事,兒子還是不要去打擾了吧。」

  徐皇后又好氣又好笑,這兒子料理政事倒也精明,偏偏這時遲鈍的很,便道:「你父皇也甚想瞻基,帶過去吧,他現在應該在謹身殿,又沒外臣在,讓孫兒陪他說說話,就當歇腦子了。」

  張氏一聽母后吩咐,已經站起身招呼兒子來:「瞻基,過來過來,別跑了,快來穿上靴子,跟你父王去見見皇爺爺,皇爺爺有好吃的點心給你。」

  徐皇后瞟了媳婦一眼,心道:「媳婦倒是個明白人,高熾這孩子啊……」哎!」

  謹身殿裡,夏潯汗都下來了,他跪在地上,賭咒發誓地表白,他和小郡主絕無隱私之情,若有隻言片語不真,天打五雷轟頂云云……。

  男女間的感情,本是兩方面的事,可是自打男人主回宰了世界,男人之於女人,就成了佔有,女人之於男人,某種情況下就成了被佔便宜。問題是,有些女人的便宜是不能佔的。

  而無論是從年紀還是身份上論起來,夏潯似乎都脫不了佔人家小姑娘便宜的嫌疑,如果這個小姑娘的姐夫是皇帝……。

  夏潯解釋的語無倫次,朱棣聽得好不耐煩,直接打斷他道:「成了成了,你不要說了,俺知道你沒花言巧語,你沒佔她便宜,俺就問你,要是妙錦有意以終身相許,你……,願不願意?」

  夏潯吱吱唔唔地道:「臣……,臣家中已有兩房妻室,恐怕……,恐怕配不上郡主。」

  朱棣被氣笑了,說道:「配不配得上再說,俺只問你,願不願意!」

  「臣……。」

  「嗯?」

  「臣……,伏請聖裁!」

  「你喜不喜歡,你要俺裁?俺知道你喜不喜歡?哦……。」

  朱棣突然明白過來,呵呵地笑了兩聲道:「朕明白了。嗯,妙錦溫淑賢良、知書達禮、姿容秀美、大家閨秀,也難怪你會動心。既然你喜歡妙錦,妙錦也喜歡你,那就成了,天上無雲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親,朕就來做你們的大媒人,可好?」

  夏潯聽得暈暈乎乎的,要是朱棣不自稱朕,他幾乎要以為朱棣當過媒婆了。

  其實小郡主秀美可愛,性情溫婉開朗,夏潯如何不喜歡?可他知道自己已經有了妻室,以茗兒的家世身份,絕不可能受此委曲,而他有妻有子,肩上擔著責任,不能如此率性,不管不顧,故而以理智壓抑了感情,根本不敢放縱它的氾濫。

  此刻,聽得皇帝願意為他保媒,夏潯的心防終於打開,喜得心花怒放,立即叩頭道:「臣……,多謝陛下成全!」

  這一個頭磕下去,他可是真心實意,絕無半點敷衍,可是…永樂皇帝反而忸怩起來,吞吞吐吐地道:「咳,朕……給你保媒沒關係,給你賜婚也沒關係,只是,朕……朕還有個不情之請,只要你允了,這如花美眷,就是你的了!」

  夏潯一呆,抬頭道:「陛下要臣答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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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宴無好宴

  「皇上美意,臣感激不盡。但是這種要求,臣不敢應允!」

  「不敢?」

  「是!」

  夏潯沉聲道:「非是不能,實是不敢!臣起於微末,兩位賢妻不離不棄。梓祺與臣恩愛,因受家中阻撓,竟爾不計身份,隨臣南下,幸蒙太祖高皇帝陛下開恩,准我以尋訪使身份回返山東,歷盡坎坷,這才徵得她高堂同意。

  雨霏本陳郡謝氏後人,雖然臣當初家道中落,亦不悔婚,後來,曾有一位位極人臣的貴人,欲聘她為妾,也被她拒絕,她對臣情比金堅,貞如冰雪!」

  「那人是誰?」

  朱棣的八卦之婚熊熊燃燒起來,別看他戎馬一生,殺僥相伴,其實閒暇時候卻是個戲迷,身體裡不乏浪漫細胞,這一聲差點問出口。

  只是……楊旭正在那慷慨激昂,這麼問似乎太不著調了,所以只得強行捺下了好奇心。

  夏潯繼續道:「自臣效忠陛下以來,孤身匿於金陵,害得她們顛沛流離,偏居孤島,兩女卻對臣始終無怨無悔,臣若為了郡主忘卻患難夫妻情份,不要說天下人恥笑,就是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古人說,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縱有陛下聖旨,臣瞞得過天地鬼神,也瞞不過自己的一顆良心!」

  「呃……」

  「見異思遷、喜新厭舊,這樣的人,陛下也看他不起吧?」

  「呃……」

  「陛下,這是郡主提出的要求麼?」

  朱棣吱吱唔唔起來,他能怎麼說,總不能說是我的皇后橫插一腳吧?唉!兒子不省心,老婆也不省心!

  夏潯斷然道:「郡主身份高貴,以楊旭情形,確實高攀不上,臣有自知之明,所以從不敢有非份之想!此事,請陛下不要再提了!」

  朱棣受他一頓搶白,雖然他的話已經盡量說的委婉了,臉上還是有點掛不住,可兒……這是人家家事,他是皇帝也不能強迫人家嫁娶啊。

  朱棣只得道:「此事,暫且揭過,嗯,不提了,不提了……」

  「謝皇上,如果皇上沒有其他吩咐,那臣……就告退了!」

  朱棣擺擺手,夏潯就躬身退了出去。只一轉身,一抹自嘲的苦笑就勾起了他的嘴角:「夏潯!你還真是混帳!貪心不足,還巴望著人家小郡主……」是!小郡主活潑可愛,姿容婉媚,可人來……是什麼身份?人家會毫不計較地嫁到你家?癡心妄想、自取其辱!」

  朱棣瞄著他的背影,訕訕的,覺得自己挺沒臉的。

  他一開始就覺得這麼幹不厚道,你看……人家翻臉了吧?這事兒壓根就不該管!想當初漢光武帝劉秀這麼幹了,唐太宗李世民也這麼幹了,結果如何?咦!還別說,這兩個人都是有為之君吶,想來只有有為之君才會閒著沒事幹,干涉臣下娶老婆……」聊可自慰,聊可自慰!

  這時,一個唇紅齒白、兩眼靈動的小傢伙蹦蹦跳跳地跑了來,費力地翻過高高的門檻,一進門就奶聲奶氣地叫:「皇爺爺!皇爺爺抱!皇爺爺給點心吃!」

  朱棣一看,立即轉嗔為喜,快步迎上去,張開雙臂道:「哎喲,俺的小孫兒來啦,哈哈哈,快叫爺爺抱抱!」

  後邊,朱高熾費力地挪動著肥胖的身軀,喚道:「瞻基,瞻基,你慢一些,別摔著,別吵了皇爺爺!」

  朱棣笑容可掬地抱起大孫子,在他幼滑的小臉蛋上狠狠親了一口,對木恩道:「快點,快點,給俺孫兒拿一匣點心來!」

  扭頭看見兒子扶著門框邁進殿門,朱棣的一雙濃眉登時鎖了起來。

  「兒臣見過父皇!」

  朱高熾彎腰施了一禮,朱棣嗯了一聲,板著臉問道:「最近,學業如何?」

  「承蒙父皇動問,兒臣近日正讀《中庸》……每有疑惑,必與侍講探討,請教先生,不敢荒廢學業。每日午後,還要習字一個時辰。」

  「嗯,為父給你找的師傅,都是學問淵博,品行端方,可以倚任之人。你當敬重遵從,執弟子禮,此正予重道崇儒,不可以皇子自重。」

  「父皇教市的是,兒臣明白!」

  這對父子,你問我答,有板有眼。

  自古以來,當爹的對長子似乎就格外的嚴格,這對父子更是如此,皇次子朱高煦從小就在父親面前大大冽冽的慣了,朱棣習以為常,反而喜歡兒子這種不守規矩卻天倫之情畢露的表現,可對長子,和那些規矩甚嚴的大戶人家沒什麼兩樣,講的就是父嚴子孝。

  朱棣「嗯「了一聲,見兒子追著孫子進來,就跑這麼幾步路,額頭已經見了汗,這身子實在是虛了點,心中更加不喜,卻也不忍再苛責他,便道:「看你這一身汗,去坐坐吧,俺陪孫子。」

  「是,兒臣遵命!」

  朱高熾在老子面前特別拘謹,連忙身走向一旁的拚子,朱棣瞥了他一眼,愁勉想起方才與夏潯議立儲君的說的「擱一擱、看一看」,不由心中一動,吩咐道:「為父累了,那奏章還沒批完,你幫為父看看,把重要的先選出來,單獨擱在一邊,一會兒為父先行批閱。」

  「是,兒臣……」

  朱高熾正想問問父皇想先看哪方面的奏章,朱棣已對他的寶貝剔子眉開眼笑地道:「走,爺爺帶你玩去。」

  「爺爺,我要吃點心!」

  「小饞鬼,不吃點心就不想爺爺啦?」

  「想爺爺!」

  「哈哈,那就好,內侍取點心去了,走,咱們先去逛逛御池裡新投了不少名貴魚種,特別漂亮,喜歡釣魚嗎?咱們釣魚玩去……」

  一老一少,興高采烈地走了朱高熾無奈,只好走到御座旁,依照自己的標準,逐一進行揀選起來。

  過了一個多時辰,朱棣懷抱著朱瞻基回來了,朱高熾連忙起身相迎:「父皇……」

  朱棣忙道:「小聲些,瞻基困了,在為父懷裡就睡著了呵呵你快抱他回去休息一下拿袖子遮著點頭,別受了風。」

  朱棣把別子小心地交給兒子,朱高熾懷抱著兒子,無法向安親再行大禮,只得欠了欠身,便抱著甜甜睡去的兒子向後宮走去。

  朱棣回到御案邊坐下,木恩忙端了杯茶上來,朱棣喝了。茶看見尚水批閱的奏章已經分成兩摞,一摞擱在御案右側,用玉鎮紙壓著面前又有一小摞,想是兒子特意挑出的需要先行處理的奏章了。

  朱棣翻開奏章,並不細看,只是匆匆測覽幾眼便放在一邊再翻一份,不一會兒便把兒子特意挑選出來的奏章都簡要地看了一遍,朱高熾所選出的奏章,都是關乎農桑、工商、賦稅、徭役和賑災、水利、邊塞屯田等方面的,朱棣輕輕叩著桌面,臉上漸漸露出微笑,沉思有頃,卻又輕輕歎了口氣……

  晚上,夏潯依約來到了定國公府。

  徐景昌聞聽夏潯趕到,親自出迎,將他高高興興接進府去。

  夏潯笑道:「定國公太客氣了,這些日子大家吃吃請請,太頻繁了,有些吃不消啊,要不是你定國公相邀,今兒楊某是絕不出門了。」

  徐景昌笑道:「新帝登基,朝綱甫立,迎來送往的事情自然就多些,今日在下設宴,款待的都是談得來的朋友,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會窮形惡形,逼輔國公吃酒的。」

  「哦?定國公還請了哪些人吶?」

  徐景昌徽微一笑:「呵呵,國公一見便知!」

  跨進花廳,迎面一個小矮子便率先迎上來,滿面春風,兜頭一揖:「輔國公,大伸望穿秋水,終於把你盼來啦!」

  這句話弓得滿堂大笑,於是眾人紛紛上前相迎,夏潯定睛一看,面前站著的竟是內閣首輔解縉,隨之而來的是大部分也都認識,翰林院侍講、內閣學士楊士奇,翰林院侍讀、內閣學士黃淮,此外還有楊榮。內閣學士,來了四個。

  這幾人中,稱得上好友的,解縉是一個,在燕王朱棣欲登基時,提醒他應先謁孝陵的楊榮也算一個,其他只是泛泛之交。楊榮本名楊子榮,其實這楊榮,還是朱棣去其「子」字,賜的名字,在內閣中,也是極受重視的大臣。此外,還有張玉之子張輔,戶部右侍郎夏原吉。

  夏潯滿腹困惑,一一拱手還著禮,忽然察覺還有人並未近前,酒席間無須迎他的……」夏潯定晴一看,不由暗吃一驚。

  站在席前,向他微笑看來的那人,身寬體胖,神態安詳,正是皇長子朱高熾,夏潯趕緊上前參見,此時心中已經全都明白了,別看朱高熾不顯山不露水的,他是不動則已,驟一發動,便擺出這樣的排場,看來對於爭嫡,他也不是無知無覺啊。

  「臣楊旭,見過大殿下!」

  「呵呵,輔國公免禮,免禮,快快起來。」朱高熾笑吟吟地舉手相扶,不讓夏潯施禮:「今兒,是景昌請客,我也不稱王爺,只以景昌表兄身份赴宴,國公,千萬不要客氣了,否則,高熾可是喧賓奪主嘍!」

  「是啊,輔國公,今日定國公邀請的客人,都是性情相投的朋友,就不必講什麼尊卑貴賤了。」這人靜悄悄地站在朱高熾落後半步的地方,夏潯一開始只道是朱高熾的侍衛,沒有注意他,他這一說話,夏潯才認出來人:「鄭和!」

  在場這些人中,鄭和這個內宦算是職位最低的了,但是鄭和出現,意味著哪一方面的勢力?夏潯忽然覺得,今天這頓飯,恐怕不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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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情決

  「啊,鄭公公!」

  夏潯雖刻意掩飾,還是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鄭和微微一笑,說道:「輔國公對皇上一家,有數次救命之恩,娘娘一直銘記心頭。只是如今不比當初,若是娘娘設宴,專為答謝國公,恐在朝野間引起不必要的議論。今日,大殿下偶然對娘娘談起,定國公要宴請輔國公,我受娘娘差遣,借定國公的酒,答謝輔國公。」

  「不敢,不敢,這都是臣子份內之事,娘娘厚愛了。」

  夏潯滿口答謝,心中已然明白,皇后娘娘這是矚意大皇子的,今日派鄭和來,不是為了答謝什麼救命之恩,顯然是想拉攏自己,為大皇子效力。就算不是為了這個理由,也是提醒自己置身事外,莫為二皇子所用。

  眾人紛紛落座,雖然說了今日是家宴,無需分什麼上下尊卑,可是誰又能在朱高熾面前佔上首。幾番謙讓之後,還是讓朱高熾坐了上首,夏潯和徐景昌一左一右,依次下去,就是內閣首輔解縉等官員,鄭和自然是屈居末位的,別看他在後世名聲顯赫,在這些朝臣們面前,如今他的品秩顯然是最低的。

  朱高熾對夏潯很親切,確實不端架子,不過言語之間,還是透露出了招攬的意思,只是說得比較迂迴隱晦,比如「國公正當壯年,將來還大有作為,可為朝廷立下更大功勳」一類的話,話裡隱隱透著招攬和一旦自己做了太子,便會對他封官許願的意思,但是話說得十分圓滑,就算傳揚出去,也是皇子對朝中股肱重臣的讚許和褒揚,叫人挑不出什麼錯來。

  夏潯本來有些緊張的心態不免放鬆下來,朱高熾這樣含蓄,沒有把問題赤裸裸地擺到檯面上來,他就不致於被逼著當場表態了,自也可以用些圓滑的外交辭令來應對。不過鄭和的出現,還是給了他相當大的震撼。

  以徐皇后的脾氣秉性,對這個性情沉穩、敦厚老實的長子顯然更偏愛一些,再加上靖難四年間,這對母子在北平同甘共苦,因之更寵愛朱高熾一些,是很正常的。不過皇后把鄭和派來,分明就是代表了她的心意,顯然,她不只是感情上偏愛長子一些,而且在行動上,在爭嫡的立場上,她已經明確站在大兒子一邊了。

  夏潯很清楚徐皇后在朱棣心中的位置,徐皇后之於永樂皇帝,猶如馬皇后之於洪武皇帝,影響力是十分巨大的,雖然迫於後宮不得干政的祖刮,徐皇后不好明確向皇帝表明自己的立場,朱棣也不可能不考慮皇后的意見。

  道衍呢?除了徐皇后,對皇帝影響最大的就是這位皇帝心中亦師亦友的佛門高僧了,如果他也站在朱高熾一辦…,有鑒於此,夏潯不好明確表白自己要置身事外,態度上就有些含糊。

  酒過三巡,徐景昌便令家中舞伎歌舞以助酒興,看了一段歌舞,夏潯有些內急,便向朱高熾告罪一聲,起身由家人陪著如廁。夏潯剛一走,徐景昌便湊到朱高熾耳邊,低語道:「表兄,輔國公態度暖昧,始終不肯明言支持,這…」

  朱高熾微微一笑,小聲答道:「景昌,不要著急,輔國公已然位極人臣,我如今只是一個皇子,對他封無可封,賞無可賞,他能有如此態度,已是難能可貴了。不可迫之太急,如果今天這頓酒,能讓他心中稍生猶疑,不會投向二弟的懷抱,那就足夠了!」

  徐景昌見朱高熾神色從容,當真一集不急,只得無奈住口。

  政治上,雖有後夭磨礫的經驗,可是有些事,也是講究天份的,朱高治就是個很有政治天份的人。他知道自己不太受父親喜歡,如果拉攏朝臣太過了,激起父親的反彈,反而弄巧成拙。他是皇長子,佔著先天的優勢,又有母親的寵愛,只要沒有大過失,父親就不能把他怎麼樣。

  所以,他要盡力爭取的,是讓朝臣們保持中立,這也容易被朝臣們接受,可以事半功倍的作用,父親春秋鼎盛,來日方長,何必逼著群臣表明立場呢。

  憑心而論,朱高熾確實是性情沉穩,秉性敦厚,但老實不代表沒有慾望、沒有脾氣、沒有心計。他一直謹慎小心,孝敬父母,友愛兄弟,可父親卻偏愛二弟,對他態度惡劣。不管他多麼努力,多麼丹功,始終不得父親的歡心,他何嘗沒有怨恚。

  他是世子,皇儲本該就是他的,如今父皇遲遲不立太子,弄得臣子們議論紛紛,許多人都望風投向二弟,把他置於一個尷尬的境地,叫人非議,叫人嘲笑,他何嘗沒有憤怒。可他清楚,自己的優勢在於皇長子這天然的身份,自己的劣勢就在於沒有父皇的偏愛。

  因此,他不能像二弟一樣肆無忌憚,更不能像二弟一樣用赤裸裸地手段籠絡群臣,同樣的事朱高煦能做得,他這個兄長卻做不得。他只能在不卑不亢、不文不火之間,讓那勝利的天平,一點點倒向自己。

  不過,徐景昌這麼熱忱,朱高熾還是很感動的,他在武臣中沒有多大影響,張輔勉強算是一個,徐景昌算是一個,可這兩人都是襲父職而來,眼下在軍中還沒有什麼影響力,這也是他難得公開露一次面,竭力向夏潯施壓的原因。

  夏潯看似哪方面都沾點邊,哪方面都涉入不深,但是他現在已經有了雙嶼衛,以此為橋頭堡,開始了涉足軍界的第一步。他還年輕,誰知道五年後十年後,他會走得多遠?那些帶兵的老將與二弟有袍澤之情,爭取不來的,他現在只能向夏潯下手,憚於父親的威嚴,手段還必須得溫和。

  他也不容易啊。

  他拍拍徐景昌的肩膀,俯耳過去,微笑道:「有些事,點到即可,過猶不及!」

  「啊!國公!」

  夏潯回來,巧巧的就撞見了茗兒小郡主。

  當真是好巧,徐景昌在中庭宴客,女眷們住在後宅,眼下已華燈初上,小郡主卻出現在這兒。

  夏潯對茗兒是既想見又怕見,上次與她在橋上一吻後,更是常常情不自禁地想起她,照理說,他也不是情場初哥了,雲雨之事都不知經過了多少,沒有道理因為小丫頭那麼青澀的一個吻而念念不忘,可這小丫頭偏就撩動了他的情絲。

  然而,這想入非非,卻被朱棣一席話給潑醒了。是啊,小郡主也許是真的喜歡他,可是以郡主的身份,豈能讓別的女人與她分享妻子的尊榮和名份。夏潯的心冷了,本來就不敢讓它萌芽的那一絲幻想,也徹底破滅了,更為茗兒那樣蠻橫的要求而心生不悅。

  見到茗兒出現,夏潯先是一怔,臉色就冷下來,他拱拱手,僵硬地道:「郡主!」

  茗兒很開心,夙願就要得償,得與心上人長相廝守,那種歡喜充溢了她的身心,以致於一向機敏的她,竟然忽略了夏潯臉上的冷漠。她歡喜地迎上前道:「我……知道景昌今日請人吃酒,卻不知道你也來呢!」說著向那家僕揮揮手,家僕連忙知趣地離開了。

  夏潯淡淡一笑,說道:「郡主還有事麼,如果沒有旁的事,楊某就回席上去了。」

  茗兒一呆,終於察覺有些不對勁了,她看看夏潯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生氣啦?」

  夏潯冷冷地道:「我不可以生氣麼?」

  茗兒眸波中帶著些許困惑:「誰惹你生氣了?」

  夏潯道:「郡主何必明知故問呢!」

  「嗯?」

  茗兒擰起了秀氣的眉毛,詫異地道:「你不如」,是在說我吧?」

  夏潯寒聲道:「承蒙郡主抬愛,楊旭並非鐵石心腸之人,豈能一無所察?奈何,相逢恨晚,楊某已然有了妻室。而且,楊某不願做那狼心狗肺之人,貶妻為妾,只為迎娶郡主。郡主身份高貴,楊旭自慚鄙陋,是高攀不起的!」

  茗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吃地問道:「你……你在說什麼?」

  夏潯一拂袖子,舉步便走,那衣袖帶著一陣微風拂在茗兒身上,卻像一柄千斤重錘,一下子把她的心都擊碎了。茗兒嘴唇發白,陡然喝道:「楊旭,你給我站住!」

  夏潯站住,並不回頭,只是冷冷地問道:「郡主還有什麼吩咐?」

  茗兒一步步走過去,走到他的前面,面對面地看著他,一雙眸子蒙上了閃閃的淚光:「你……說我自視高貴?你……說我逼你貶妻為妾?」

  她的身子瑟瑟地發起抖來,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似的沿著臉頰滾滾而落:「楊旭,在你眼裡,我徐妙錦就這般不堪麼?是,這是我自作自受,誰叫我自輕自賤呢!我活該!」

  晶瑩的淚水一顆顆落在胸前,就像一根根針紮在夏潯的心裡,震撼與惶恐之中,憶起與茗兒相識以來種種,她的秉性、她的為人……夏潯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莫非……莫非……不是你向皇上提出來的?」

  茗兒揚起下巴,固執地道:「誰說不是?就是我提的!」

  夏潯苦笑道:「郡主,你莫見怪。當時……當時我一聽,心中很是憤怒,一時發昏,也未多想……」

  茗兒截口道:「所以,我徐妙錦在你心裡,就成了這般齷齪不堪的女子,是麼?不錯,我是自視高貴!這高貴,不是爹娘給我的家世!不是中山王府的地位!這高貴,是一個女孩兒家的教養!徐妙錦雖然頑劣淘氣,卻也幼承家教門規!從五歲就,我就有兩個教養嬤嬤,每天教導我,一個女孩兒家什麼可以、什麼不可以!十二歲起,我就每日入宮接受女官教誨,學習行止知恥,動靜法度!」

  她越說越傷心,珠淚滾滾,哽咽著道:「這高貴,是一個女孩兒家的驕傲和矜持、名份和清白!可是為了你,這一切我都置之不顧了,我把一個女孩兒家的尊嚴和驕傲,輕賤如塵土,只為博你的歡心,換來的就是你這般輕賤?楊旭,你好!你好不是東西!」

  她揚起手掌,「啪」地一記耳光,扇在夏潯臉上,夏潯被打呆了。

  「我恨你,我恨你一輩子!」茗兒噙著淚水說罷,轉集飛奔而去。

  夏潯呆呆地站在那兒,些許酒意都被打醒了。望著撒淚而去的茗兒,他連追上去的勇氣都沒有。

  坤寧宮裡,徐皇后一個頭兩個大。妹妹眼淚吧嗒的,看著心疼啊。她也是好心為了妹妹的終身打算,誰知道……會鬧到這步田地?昨兒晚上,就被丈夫給好一頓埋怨,今兒一大早,妹妹又來這麼一出。

  徐皇后哄著妹妹道:「茗兒,你別哭了。是姐姐錯了,姐姐,。」」本想著讓你嫁得風風光光,省得叫人閒磕牙,都是姐姐不好,一時昏了頭……」

  「跟姐姐沒關係!我知道姐姐是為了我啊……」

  茗兒抽抽答答地道:「我是恨那個混蛋!他自以為是!他以人為非!他夜郎自大!他沒有良心!」

  聽著妹妹有些孩子氣的話,徐皇后忍不住想笑,可她不敢笑,這個小妹子外柔內剛,要是笑出聲來,後果不堪設想。徐皇后連忙順著妹妹的意思勸道:「是是是,楊旭這小子不是東西,不識抬舉,咱不跟他一般見識,這事兒,也是姐姐思慮不周,回頭讓你姐夫去說和說和,看看有沒有迴旋的余枷……」

  「迴旋什麼?」

  茗兒霍地抬頭,決然道:「我徐妙錦就是嫁不出去,跟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不要再跟我提起他!」

  徐皇后忙又改口道:「好好好,那姐姐幫你選個稱心如意的好夫婿,人品相貌,都要超過他楊旭一百倍的!」

  茗兒搖頭道:「我不要,我不想在金陵待著了。」

  徐皇后慌了,連忙問道:「那你去哪兒?」

  茗兒黯然神傷,幽幽地道:「姐,我想去鳳陽,到,歸園,住段時間。」

  徐皇后舒了口氣,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髮,柔聲道:「也好,出去散散心,回頭,我叫景昌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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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31 00:33:14 |只看該作者
第469章 秀才的劍、武士的刀

  一行健騎趕到泰淮河畔,夫子廟前,河畔停著一艘畫舫。

  畫舫巨大,起樓三層,飛簷翹角,美輪美奐,彷彿一座可以移動的綵樓,令人一見驚艷。

  此舫就叫「驚艷樓」,而且這等巨大的畫舫整個秦淮河上獨此一家,所以舫上連旗號都不用打。

  夏潯勒馬端詳,這裡就是朱高煦請客的地方麼?比起乃兄的猶抱琵琶,這朱高煦的確是爽快多了,這位二殿下不但公開以自己的名義散發請柬,而且時間就定在光天化日之下,僅是這種堂堂正正的氣勢,就比朱高熾強了不是一籌半籌了。

  眼下雖已初冬時節,秦淮河上卻是四季春光,倚欄紅袖,鶯歌燕舞。這「驚艷樓」雖非著名的金陵十六樓之下,但是名氣極犬,哪怕是在這金粉繁華之地的六朝古都,「驚艷樓」也是眾多王孫公子富商巨賈趨之若鶩的好去處。

  原因很簡單,這兒上檔次。這兒一個燙酒的老翁,沒準就能和你進士舉人秀才老爺拽幾句文、吟兩首詩,一個青衣婢服普普通通的小丫環隨意歌舞一番,沒準就有一代舞蹈大家的風範,這兒的姑娘可能不是秦淮河上最美的,但是論才華,冠絕秦淮。

  因此,不要說那些出則禪客書僮,入則佳餚美姬的貴人,對月彈琴、掃雪烹茶的名士,便是那些慣常在粉頭堆裡飛來飛去的花花公子,時不時的也願意到這兒來逍遙一番,這種地方才代表著風雅,才代表著品味。

  夏潯打量那畫舫一番,剛勺下馬,就聽馬蹄急驟,又是數騎駿馬飛馳而來,到了面前勒馬停住,兩下裡打個照面,定晴一瞧,來的正是淇國公丘福。

  兩下裡微微一愣,夏潯臉上便慢慢浮起微笑,輕輕拱手道:「丘老將軍,久違了!」

  丘福臉色微沉,只將雙乎一拱,一句話都沒說,便扳鞍跳下馬來。

  「哈哈,丘公啊,這可就是你的不對啦!」

  聞訊出舫相迎的朱高煦正將二人這番舉動看在眼裡,立即高聲說道。今天,朱高煦換著一身瀟灑的帶服,頭戴一頂帕頭,身穿月白色道袍,漫步走下畫舫,原本英武不凡的相貌,舉手投足間竟帶了幾分飄逸儒雅之氣。

  朱高煦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將丘福和夏潯牢牢把定了,哈哈笑道:「丘公還為鄭經歷、謝僉事那兩個小人怪罪輔國公麼?這可就是你丘公的不是了,當日情形,小王略有耳聞,那般情景,換作丘公你,能忍得麼?輔國公也是讓無可讓啊,不然的話,你道輔國公就肯得罪你強老頭麼,是不是啊,輔國公。」

  「殿下稱臣文軒就好,殿下面前,臣可不敢把這國公二字掛在嘴上。」

  夏潯對朱高煦笑道,又瞧瞧另一邊猶自沉著臉的丘福,說道:「楊旭與丘老將軍是老相識了,有什麼事不好商量呢,當時丘老將軍若在都督府中,楊旭焉能自作主張?當然,老將軍若在,也不會容那小人從中作祟了,奈何老將軍當時身在外地,不知幾時才能回京,眾目睽睽之下,楊某也是別無選擇啊。」

  朱高煦笑道:「看看,我就說吧,文軒不是不把你丘公放在眼裡,而是情非得已。你們兩位同殿稱臣,都是朝廷巨摩,理該和睦友好,齊心為朝廷效力,為了兩個上下勾結,勒索大臣的小人失和,豈不令人痛心?」

  丘福撅起鬍子,冷哼一聲道:「老夫回京後,卻也沒見他來賠個不是!」

  這就是肯下台階了,夏潯立即順桿兒爬,笑嘻嘻地道:「老將軍這可是錯怪楊旭了,楊旭非是不肯向老將軍賠不是,實在是老將軍性如烈火,一身虎威,在下怕登你的府門時,老將軍餘怒未消,一頓老拳下來,楊旭這身於骨可吃不消!」

  丘福聽了又哼一聲,似笑不笑,僵硬的臉色卻緩和了些,朱高煦笑吟吟地道:「人常道,宰相肚裡能撐船,兩位國公哪位不比宰相還要尊貴?這等小事,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今日小王作東,咱們就來個將相和。丘公要是餘怒未息呢,一會兒多灌文軒幾杯,咱們從酒上找回來,哈哈哈,二位請!」

  朱高煦抓著二人乎臂,親親熱熱登上船去。

  船上有絲竹雅樂靡靡之音隱隱傳下來,一到船上,聲音就更清晰了,待三人進了船艙,就見寬敞如殿的畫舫裡,兩行妙齡少女,步搖叮噹,手揮雲袖,雙足踏在柔軟的地毯上,正在翩翩起舞。船艙上首、兩側,擺開一行几案,案後零散坐著些人,談笑說話,十分熱鬧。

  朱高煦道:「好啦,最後兩位貴客也到了!」

  眾人紛紛起身迎上來,夏潯移目掃去,只見成國公朱能,駙馬王寧、胡觀,富陽侯李讓,都察御使陳瑛、錦衣衛都指揮使紀綱都來了,這些官員今日全都穿著便服,此外還有幾位大人面目不甚熟悉,看他們行止步態,皆是赳赳武夫模樣,料來是些帶兵的將領了。

  夏潯心中不禁有些好笑,這兩位皇子拉攏的人物還真是壁壘森明,朱高熾請的人不是學士就是御使、侍郎一類的文官,而朱高煦請的人物不是武將就是公侯勳卿。若說文臣,只有一個文臣堆裡誰也不敢惹、誰也不願親近的陳瑛。

  兩邊都認為和自已這一陣營的人沒有利害衝突,可以進行拉攏的,只有自己一個,這是優勢,卻也是劣勢,一個弄不好,那就裡外不是人了。

  「來來來,大家坐,不要搞文人那些繁文縟節!」

  朱高煦爽快地笑著,轟大家入座。他是個帶過兵的將領,說起話來聲音洪亮,乾淨俐落。待眾人紛紛落座,他便擊掌令人傳菜,一道道美味佳餚立即由一個個秀色可餐的侍女們傳遞上來。這些女人可都是真正的江南美人,身段窈窕,姿容秀氣,五官眉眼未必是一等一的絕色,卻是個個清麗優雅。那一勾勾纖細的蠻腰一折,細白柔軟的玉乎優雅俐落地擺盤布菜,動作都受過專業的訓練,看著就叫人賞心悅目。

  「各位!」

  待酒菜上完,侍女小廝們紛紛站到一側侍候,側廂的絲樂也轉為輕柔,朱高煦便雙乎據案,猶如一頭作勢欲撲的猛虎,一雙明亮的雙眼四下一掃,用響亮有力的聲音道:「近來京中傳言紛芸,對我父皇立儲之事大加議論。相信各位大人對此也有耳聞,所以對小王今日設宴的目的,不免也在暗中猜測,惴惴不安!」

  「呵呵小王性情爽快,那就把話說在頭裡,免得大家不能安心吃酒!」

  朱高煦的腰桿兒挺了挺,說道:「今日相請的各位,都是小王性情相投的朋友,為何宴請諸位?就為的性情相投四個字!酒逢知己千杯少嘛,要喝酒,自然要找談得來的人。至於說京中議論,立儲之事,小王今日也正好對各位知交好友表白心跡,免得被人揣測不斷。

  小王上有長兄,--仁慈友愛,道德才華,乃是國家儲君之不二人選,高煦對兄長也是心悅誠服的。不過,我那兄長身體虛弱,秉國器、治江山,恐難擔此重任。四年來,我靖難將士死傷無數,方有今日局面,江山得來不易,豈能不予珍惜?

  小王心懷磊落,無不可對人言處,兄弟謙讓,那是私情,事涉天下,便是公義。事關江山社稷,一己私情,就得先擱在一邊了。若我父皇真的有意選議儲君,那麼,為了替父皇分憂,為了這得來不易的江山社稷,高煦當仁不讓,是要爭上一爭的!」

  那幾位武將率先舉杯道:「殿下,有你這句話,末將等衷心擁戴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駙馬王寧撚鬚笑道:「殿下真是快人快語!這四年靖難,大小百餘戰,殿下一直衝鋒陷陣,立下赫赫戰功,陛下今日坐了江山,二殿下居功甚偉啊,大殿下體弱、有足疾,持公而論,確實難當國之儲君,如果陛下真有議立之意,那麼臣也是擁戴二殿下的。」

  夏潯沒想到朱高煦竟然肆無忌憚,當眾說出心中所願,雖說說得委婉,野心已然畢露,不由暗暗吃驚,成國公朱能是老成持重之輩,目中也微微露出異色。朱高煦虎目一掃,雙手微微下壓,止住眾人聲音,微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說到擁戴,你我皆是臣子,擁戴的永遠都應該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我的父皇!

  高煦今日行為,不是拉幫結派,也不是圖謀不軌!所謂爭麼,也不過就是爭取父皇的心意罷了,高煦喜歡直來直去,遮遮掩掩的娘們作為,不屑為之,明說了吧,高煦只是希望如我父皇真有議立儲君之意,咨問諸位大人時,大人們若覺得高煦還堪造就,能為高煦美言幾句。」

  朱高煦舉杯道:「高煦絕無買通諸位大臣之意。呵呵,想來也不會有人以為,區區一席酒,就能買通諸位大人吧?呵呵,好了,話說明白了,大家不會妄自猜測,心神不寧了吧?那咱們就可以安心吃酒了,今日咱們開懷暢飲,只談風月,不議國事,不醉無歸!陳御使!」

  陳瑛應聲而起,拱手道:「臣在。」

  朱高煦指著他笑道:「陳御使為人最是公正嚴明。今日,就請陳御使做個監酒,誰若犯了規矩,罰酒三杯!」

  陳瑛笑嘻嘻應了一聲,對大家說道:「大家都聽好了,今日殿下這番話,到此為止。大家開懷暢飲,只談風月。誰再議論國事,可是要罰酒的。」

  眾人哄笑起來,舫中嚴肅的氣氛一掃而空。

  夏潯注意到,朱高煦方才雖然說的鄭重,可是這番話既然說明白了,他果然就此再也不提,席上,朱高煦咨意談笑,大杯喝酒,當真是暢快淋漓,由始至終,確然是把那話題完全擱在了一邊,既不議論,也不逼迫別人表態效忠,很有一點拿得起放得下的氣概。

  這和他大哥那種想說不敢說,含含糊糊說了卻又生怕別人不明白的小心翼翼全然不同,自今日到得「驚艷樓」下,被他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把自己與丘福的過節揭過,再到他向眾人表明心跡的過程,完全就是一個心懷坦蕩、光風霽月的形像。

  夏潯暗暗感慨,這兄弟二人當真截然不同。朱高熾就像一把秀才的劍,朱高煦就像一柄武士的刀。

  秀才的劍懸在腰間是一個佩飾,掛在牆上是一個佩飾,就算抽出來舞動,依舊還是一個佩飾,只是給人增添一種儒雅之氣,由始至終,人們注意的只會是那個人,不會是他的劍。

  而武士的刀卻不同,哪怕它還在鞘裡,也是殺氣騰騰的,一旦出鞘,更是光芒四射,任誰也不敢小覷它畢露的鋒芒,刀持在人手中,別人注意的依舊是刀,而不會是持刀的人。

  這樣的人格魅力,確實比朱高熾更吸引人。饒是夏潯已打定主意置身事外,看著朱高煦今日這番舉動,竟也暗自心折,有些親近起來

  酒宴一起,側廂樂裡調弦弄笙,蕭笛琵琶一起奏起,聲音高亢起來,但是絕不刺耳,清音婉轉,十分動聽。先有「驚艷樓」的女樂歌手婉轉歌喉,淺吟低唱,又有綵衣舞孃翩躚起舞,眾人也就放下心事,盡情享樂起來。

  過了一會兒,樂曲陡然一變,充滿了異域風情,羯鼓琵琶、胡琴羌笛,彷彿讓人置身大漠草原,兩個穿著艷麗、身段婀娜,淺露一截雪白腹肌,臉上卻蒙著柔軟紗中的金髮美人兒盈盈而入,眾人頓時訝然,這等異蜮美人兒在金陵也不多見的,$正談笑飲酒的眾人登時收了聲音,都往她們望去。

  紀綱微笑著,用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滿堂賓客聽的清楚的聲音介紹道:「這兩個美人兒是正宗的龜茲人,大家都知道,自龜茲古國覆亡之後,真正的龜茲人即便在西涼也不多見了,更何況還要是這般美貌的處子呢。呵呵,這是平羌將軍費盡心機搜羅了來送與二殿下的,異域舞蹈,別具風情,大家有眼福了!」

  弦外之音,大家一聽都懂,不過現在卻不急著品味,大家的目光都被這兩個異國風情的美人兒吸引住了。

  正宗的龜茲人,是雅利安人種,金髮碧眼,膚色白哲。

  但是由於她們久住西域,習慣了做回鶻畏兀兒人打扮,所以那金髮此時都打亂了,結成一根根的小辮子,頭戴銀飾花帽,身穿錦裙筒靴,襯托得粉光脂艷,美麗動人。

  臉上雖然蒙著輕紗,可是一雙大眼湛藍如海,撼頭(動脖)時,別有一種嫵媚妖冶,饒是在場的官員們見慣了美色,也不禁心馳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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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是!主人

  「姑姑,皇后娘娘不是說要給姑姑擇鯉佳婿麼。說起來姑姑也到了適婚的年齡,是該考慮一下終身大事了。有皇后娘娘出頭,一定可以給姑姑找個稱心如意的好郎君,這是皇后娘娘的一番美意,姑姑何必要去『歸園』呢,依侄兒回媳回婦看,姑姑還是留在京城裡的吧,若是娘娘真找到合適的人選,姑姑也可悄悄看看。」

  定國公夫人追在茗兒屁回股後面,不斷地勸說著。

  雖然她的年紀比茗兒還大,但是她的丈夫可是徐茗兒正兒八經的親侄子,這是真正的自家長輩,禮數上可不能差了。不過因為她的年紀比茗兒還大,兩人一向情同姐妹,所以雖然這時說的是自家長輩的親事,卻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誰要姐姐多管閒事呀,我嫁不嫁那是我自己事!」

  茗兒板著俏回臉,對正收拾包袱的道:「巧雲,你麻利著些,我到車上等你。」

  扭過頭,茗兒又對定國公夫人道:「這事兒你別管啦,我去歸園散心,短則半年,長則一年,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算!」

  「姑姑,姑姑!」

  徐茗兒挺著小胸脯兒,把小蠻靴踏得啪啪作響,像只驕傲的孔雀似的走出去了。

  定國公夫人莫名其妙,自語道:「這是怎麼啦?莫非姑姑和皇后娘娘生了什麼閒氣不成?」

  「美人舞如蓮花旋,世人有眼應未見。高堂滿地紅氍毹,試舞一曲天下無。此曲胡人傳入漢,諸客見之驚且歎。曼臉嬌娥纖復膿,輕羅金縷花蔥蘢。回裙轉袖若飛雪,左旋右旋生旋風。琵琶橫笛和木匝,花門山頭黃回雲合。忽作出塞入塞聲,白草胡沙寒諷諷。翻身入破如有神,前見後見回回回新。始知諸曲不可比,採蓮落梅徒昭耳,世人學舞只是舞,姿態豈能得如此……」

  想不到一向古板嚴正的陳瑛,也是一個憐花惜花之人,眼見兩個金髮美人兒翩躚起舞,大概是多喝了幾杯,興致大發,他竟擊掌合著樂曲的拍子,高聲吟誦趄詩來。

  一曲舞罷,陳瑛的詩也堪堪吟完,眾人連聲叫好,夏潯驚奇地膘了他一眼,笑道:「原來一向嚴肅方正的陳御使也是這般雅人,哈哈,人是美人,詩是好詩,詩如美人,美人如詩,正是兩相得宜,兩位美人兒,該敬陳御使一杯才是。」

  其他官員紛紛湊趣,連聲附和不止。

  那兩個龜茲美人顯然是懂得漢話的,她們丙丙舞罷,正盈盈上前向朱高煦參拜,聽見王寧的話,一雙美回目便向自己的主人膘去,朱高煦微笑領首,兩個美人兒立即一個持壺,一個舉杯,輕移蓮步,慢扭細回腰,款款走向陳瑛席前。

  陳瑛受寵若驚,連忙起身向朱高煦致謝,自美人柔荑中接過杯來,讓另一個美人兒斟滿酒液,舉起杯來一口喝個乾淨,那杯大了些,這杯酒下去稍稍嗆了一下,陳瑛的老臉不由一紅,那兩個美人兒抿嘴一笑,又向他盈盈一拜,便要姍姍退下。

  朱高煦突然笑道:「美人生得好,陳瑛吟得好,安軒評得也好,該當敬酒一杯!」

  兩個女孩兒聞言,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便膘著朱高煦,微微露出詢問之意,顯然是不大明白主人說的文軒是誰。

  朱高煦笑道:「怎麼,不知文軒是何人嗎?哈哈,這裡滿堂都是貴人,你們兩個自管去選,哪個風流倜儻、最讓女孩兒家心動,那便是文軒了。

  兩個女孩兒聞言,一雙妙回目便閃動起來,眾人都微笑不語,有那自覺年齡相貌,當得上風流倜儻,可以讓美人心動的,更是悄悄挺直了腰桿,停箸持杯,做溫文爾雅狀。

  要說起來,在座諸人中,英俊瀟灑的男士有三個,一個是夏潯,另兩個就是王寧和胡觀了。這兩位可都是選美選出來的美男子,皇家的乘龍快婿。

  王寧被第一個排除了,因為他的年紀稍大了些,三十多歲,正是男人成熟的魅力最吸引女孩子的時候,不過這些年王寧養尊處優,體態已經開始發福。

  剩下兩個就只有胡觀和夏潯了,這兩個人昏是不分軒輊,那兩個龜茲美人兒左右顧盼,有些難以確定。胡觀也趁機挺起胸膛,一雙色眼在兩個金髮美人兒豐回滿的胸脯上不斷留連。夏潯卻是徽微一笑,持箸挾了。菜,對這遊戲好像非常淡然的樣子。

  兩個美人兒左右看看,忽然用大家都聽不懂的家鄉話嘰哩咕嚕地對答兩句,便向夏潯姍姍行去。

  她們雖對這兩個男人的相貌不好分出高下,卻記得方才是這個正在吃菜的官兒率先起哄讓她們敬酒的,所以此人就是「文軒」的可能極大,兩個女孩十分機靈,一邊邁著長回腿向夏潯款款走過來,耳朵眼睛卻在同時聽著、看著旁人反應。

  一見眾人拍掌大笑,兩個女孩兒便知自己猜測無誤了,便向夏潯嫣然一笑,就在他席前跪下,一個捧杯,一個斟酒,然後嫵媚的大眼微微向上挑著,將酒呈了上去。如果說方才對陳瑛,這兩個西域美人兒還只是職業性的媚回笑,看見夏潯蛑中可就真有了幾分欣賞的意味,那甜甜笑意也就更濃了幾分。

  兩個美人兒一到近前,一股熏衣草的香味兒便撲鼻而來。夏潯也不禁定睛看去,這兩個胡姬面蒙輕紗,看不見全貌,但是眉眼可動人的很。那黑黑亮亮的眉毛,是用奧斯曼的液汁從小描眉形成的,所以又黑又亮,濃濃密密,一雙湛藍如海的眼晴,別具一種吸引力。

  此時,那纖纖玉手,正將杯捧到他的面前。素白瑩玉般的手掌、塗著海乃古麗的指甲,就像一朵綻放的鮮花,掌中一杯酒,就成了花辮上一滴晶瑩剔透的露水,更加可口了。所謂秀回色可餐,不外如是口眾人都在趄哄,夏潯便也哈哈一笑,接過杯來,爽快地飲了。

  朱高煦笑道:「文軒今日吃酒,就這一杯,喝得最是爽快,哈哈,看來,想要文軒多飲,還得美人兒佐酒才成!」

  丘福大為不悅:奶奶個熊,丙才這小子向我敬酒,就說他酒量淺,才只喝了半杯,好啊!美人兒一敬酒,他就全喝了?

  丘福端起酒杯就衝過來,把酒杯往夏潯桌上一頓,一張鬍子拉碴,張飛似的大臉往前一湊,粗聲大氣地道:「來!老丘與你喝上三杯!」

  ※※※※※※※※※※※※※※※※※※※※※※※※

  夏潯醉了。

  灌酒,乃是我們的優良傳統。如果喝酒的是一群武人,想要不醉更是難如登天。

  夏潯是叫人搭著下船的,唯一一個沒醉的是朱高煦,一來是他酒量確實不錯,二來也是因為……沒人敢灌他的酒。

  朱高煦笑吟吟地送了客人們下樓,夏潯向朱高煦拱手道:「二殿下,臣……這就告辭了。」

  朱高煦笑道:「文軒醉了,這般模樣如何乘馬,本王這裡備有車轎,來啊,送輔國公乘轎回府。」

  「是!」

  夏潯的家將本已迎上來,朱高煦的人招手一喚,河邊柳樹下便馳來一輛極為豪綽的馬車,兩個青衣小帽搭著夏潯的家人,便把他扶了上去。轎簾兒只一掀,那熏衣草的清新香味兒便又撲鼻而來,夏潯定睛一看,只見佈置得如錦幄繡帳一般的豪華車廂裡,正跪著兩個面縛薄紗的藍辟少女。

  一見他進來,兩個少女便雙雙叩下頭去,以額觸地,嬌回聲瀝瀝地道:「主人!」說的是漢語,稍稍帶著些異國腔調,不是那麼標準,不過聲音卻悅耳的很。

  「啊!錯了,錯了……」

  夏潯暈頭轉向地轉身,扶他上來的朱高煦家奴已輕笑道:「輔國公爺,沒有錯,這兩個美人兒,是二殿下贈予國公的侍婢,以後就是國公爺的人了,國公爺請進!」兩人不由分說,便把夏潯推了進去。

  「二殿下!這等厚禮如何使得,還請殿下收回去……」

  夏潯覺得自己的舌頭有點硬,不過這句話說的還算完整,自己聽著也挺清楚。

  朱高煦聽他口齒不清地喊了幾句什麼,便哈哈大笑道:「當日北平,之後金陵,文軒兩度救命之恩,小王沒齒難忘啊,惜乎那時年少,無以為報,今日偶得一雙美人,轉贈國公了。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文軒,好生受用吧!哈哈哈哈……」

  車伕揚鞭喝道:「駕!」

  馬車便迅速向前馳去,車一啟動,夏潯不由自主便向後一栽,只覺坐在一個軟回綿綿的所在,一定神,就見一個龜茲美人兒跪伏於下,四肢差地,把自己修長婀娜的身子當了錦墩。另一個在側方正扶著他的身子,難怪這一跤沒有跌坐在地,原來是坐在了美人的纖腰上。

  夏潯哪當過這等不把人當人看的奴回隸主啊,驚得一跳而起,哎喲一聲,頭撞在車棚上,反把兩個美人兒嚇了一跳。她們在西域,是自幼被當成長大後奉獻給貴人的**培養的,聽多見慣了那些沒有人性的酷刑,若是傷了主人,那還得了。

  兩人趕緊把夏潯扶到座椅上坐了,連連叩頭,用那帶著異國腔調的聲音怯生生地哀求道:「奴婢服侍不周,請主人恕罪!」

  「無妨無妨,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們不必謝罪。」

  「是,主人!」

  兩個女孩兒鬆了口氣,便在那兒規規矩矩跪好。

  上身還不敢挺直,仍是雙手踞地,彷彿一對貓兒似的,那纖腰下渾回圓如球的部分高高隆回起,隨著馬車的顛簸徽微晃動。

  這車廂中也鋪了柔軟的波斯地毯,要不然,馬車轆轆,她們的膝蓋就要遭罪了。饒是如此,夏潯哪見過這個,別說是兩個人見人愛的美人兒,就是兩個面目平庸的普通下人,他也無法接受這種對待,便道:「好了,你們不要跪在那裡,到我……身邊坐下吧!」

  「是,主人!」

  兩個女孩兒歡歡喜喜地答應一聲,一左一右偎著夏潯坐了,兩雙柔軟的玉回臂,就像八爪魚似的很自覺地纏上來,把夏潯的手臂抱在了懷中。

  兩個龜茲美人碧眼金髮,冰肌雪膚,萬般的別緻,坐得這麼近就夠要命的了,更要命的是,這兩個女人已然換去了舞衣,此刻的穿著更加惹火,那艷回麗的畏兀兒族特有的絲綢,製成了曳地的長裙和紗羅窄袖的開襟衫孺,緊身無帶的「訶子」束著她們那對因為人種的不同而顯得特別豐回滿的豪回乳,乳回溝深陷,裂衣欲出,看得人驚心動魄。

  這樣兩個女子,還要緊緊貼在身上,一左一右抱著他的手臂,將他的手臂緊緊壓在那彈回性驚人的乳回球上,夏潯實在是有些吃不消,急忙又吩咐道:「本官飲酒過量,燥熱的很,把簾兒打起來!」

  「是,主人!」

  她們倒是聽話,就這句話說的字正腔圓,大概是習慣了服從。簾兒一掀,眾目暌暌之下,路人看得見他們,兩個女孩便只抱著他手臂規規矩矩坐好,不敢再有些更親近的舉動了。

  夏潯舒了口氣,身子稍稍向後靠了靠,微徽闔起雙目,心中已是警鈴大作。僅憑今日酒宴上朱高煦的表現,夏潯本來對他十分的欣賞,可是他贈送雙姝的舉動,卻令夏潯對他的印像徹底顛覆了。

  這個時代,權回貴豪門之間互以嬌妾美婢、歌伎舞孃贈送,乃是交際場上的常事,夏潯在官回場上已經混了一段時間,對這種風氣也有耳聞。事情本身沒有什麼,但是,堂堂皇子,需要巴結別人麼?

  朱高煦正當青春年少,少年慕艾,就算他不是十分的喜好美色,面對這樣一雙嫣然動人的佳人也沒有棄如敝履的道理,那麼他以重禮饋贈,傾意結交,恐怕就不像他在宴席上公開所講的那麼冠回冕回堂回皇了。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尤其是朱高煦台前幕後的表演,令夏潯越想越是心驚,心驚於朱高煦的忍、捨、偽!

  一介純粹的武夫不可怕,像大皇子那樣想結納群臣又缺乏銳氣的人也不可怕,這種人才是真的可怕,像他這種人,你不為他所用,就是他的敵人,難纏吶!

  兩個龜茲美人互相膘了一眼,很歡喜地把夏潯的手臂又抱緊了些,她們發覺,這個主人好像很好說話,能遇到一個好脾氣的主人,對她們這等身世命運的可憐女子,無疑是件很幸回運的事。

  而對夏潯來說,卻是厄運到了,小郡主的馬車,正自對面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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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31 00:36:27 |只看該作者
第471章 禍水!

  「以朱高煦這樣的魄力,或許比他大哥更容易成為一個有作為的皇帝吧……」

  夏潯暗暗思忖著,除非是野心勃勃,一開始就打算把老闆變成一個由自己控制的傀儡,否則誰不希望自己的大老闆是個有魄力的人?不過,為此改變初衷?

  夏潯又不免有些猶豫,他輕輕歎了口氣,張開眼睛,便看見一輛駟馬高車迎面而來。馬是駿馬,車是華車,車子左右還有侍衛跟隨,夏潯不禁多看了兩眼,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張既想看又怕看,此時絕對不適宜看到的面孔:「茗兒!」

  茗兒正看著他,很驚奇地看著他,一雙眼睛越睜越大……

  「彭!」

  那雙亮晶晶的眸子裡燃起兩簇危險的火苗,秀氣可愛的眉毛正慢慢豎起,猶如兩片飛刀。

  夏潯的酒意給嚇醒了,他張口結舌地看著茗兒,忽然察覺左大腿上有只小手,看都沒看,趕緊甩開,然後又察覺右肩膀上呵氣如蘭,頭都不扭,趕緊伸手一推,推手軟綿綿一團,然後耳邊便是一聲嬌羞的驚呼。

  「這下完蛋了!」

  夏潯心中一聲慘呼,就見對面車上茗兒的雙目驀地又睜大了些,有些不敢置信的樣子。

  兩車交錯而過,夏潯好不懊惱:「好死不死的,怎麼這時被她看到?」

  「奇怪,她又不是我老婆,我心虛什麼?」

  夏潯不斷安慰著自己,卻難以平息那種懊悔、慌亂的心情。

  在茗兒面前,他實在做不來一個為愛不惜一切的勇士。不是因為他怕承擔愛的後果,勇士,不是不怕死就是勇士,也有可能是亡命。勇士的表像雖與亡命相同,可他骨子裡堅持的東西不同。夏潯不敢接受,甚而缺乏勇氣,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敬畏,茗兒那高貴的身份,讓已有了家室的他有點自卑。

  所以,在他誤會了茗兒,重重地傷了茗兒的心之後,他沒有追上去解釋辯白,而是像烏龜一樣地縮了起來。既然不會有結果,幹嘛拖著人家一個好姑娘?長痛不如短痛,不如就此做個了結,時間會撫平一切,她早晚會找到屬於她的幸福與未來。

  可是,他不想被茗兒看不起。結果,昨天剛剛傷了人家的心,今天就左擁右抱招搖過市,茗兒會怎麼看他?他拒婚是念舊戀家好男人麼?茗兒只會認為他是一個口是心非、齷齪無恥的混蛋!別的女人管不了他輔國公,一個後台強硬如皇后的郡主老婆,卻是管得了他的,所以……他不接受她,是因為他不想放棄這種放蕩不羈、逍遙自在的生活!

  「主啊……」

  夏潯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悲鳴,換來的卻是兩個龜茲美人的熱情擁抱。

  兩個美人兒緊緊抱住他的胳膊,兩雙海藍色的大眼睛歡喜地望著他,雀躍道:「我的主人,你也是真主的信徒嗎?」

  夏潯欲哭無淚,結束了,這回真的結束了。這不正是我希望得到的結果麼?為什麼……心裡這麼難受?

  「主人,主人……」

  兩個女孩發現夏潯臉色有點難看,不禁著起慌來。

  夏潯瞟了她們一眼,緩緩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西琳。」

  「奴婢叫熱娜。」

  「哦!西琳,熱娜……」

  「主人請吩咐!」

  夏潯有氣無力地道:「你們……別抱著我了,拜託你們,坐開點成嗎?」

  ※※※※※※※※※※※※※※※※※※※※※※※※※※

  茗兒攥著一雙小拳頭,肺都要氣炸了!

  「那個無恥的大混蛋!騙子、騙子、大騙子,還以為他改邪歸正了呢,說的那麼好聽!那麼冠冕堂皇!結果……結果他……」

  茗兒越想越生氣,突然大聲嚷道:「回去!去皇宮!」

  「啊?郡主,咱們不去『歸園』了麼?」

  正趴在另一側車窗上,哼著歌兒看風景的侍婢巧雲回過頭來,驚奇地問道。

  茗兒雙目噴火,憤怒地道:「不去了!我去找姐姐,讓姐姐給我選、女、婿!」

  馬車一個急拐彎,朝著皇宮方向急馳而去……

  馬車在府門前停下了。

  夏潯走下車子,腳步有點虛浮,不過已經清醒多了。

  他大步往府裡走,兩個龜茲**亦步亦趨地隨在身後。

  「老爺回來啦!」

  二愣子熱情地上前相迎,然後很驚奇地看著老爺身後兩個怪裡怪氣的女人,怎麼頭髮是黃的?眼珠是藍的?這也太嚇人了吧!

  「她們是什麼人?」

  聞訊迎出來的梓祺看見夏潯身後站著兩個身材惹火的異族美人,馬上問道,那股酸溜溜的味道,簡直就像開了一家釀醋廠。

  夏潯尷尬地道:「這是……二皇子贈給我的舞姬。她們……你們叫啥來著?」

  「奴婢叫西琳,主人!」

  「主人,奴婢叫熱娜。」

  這時,由小荻陪著散步的謝謝也在花園裡走了出來,堪堪聽到這番對話,妙眸一轉,便對小荻微笑著吩咐道:「小荻,把穎夫人西邊那個跨院兒收拾一下,安排兩位姑娘住下,叫廚下準備熱水,侍候兩位姑娘沐浴更衣。記著,以後這兩位姑娘,就是咱家的人了,不可以下人對待。」

  「是,夫人。」

  小荻對這兩個生得如此古怪的女孩非常好奇,已經忍不住想問點什麼了,一聽謝謝吩咐,連忙答應一聲,高高興興地領著兩位龜茲姑娘去了。至於吃醋……,似乎小荻發育的時候壓根沒長這部分感情細胞,所以毫無意識。

  見謝謝這麼大度地安排,盡顯大婦風範,梓祺也不好再給丈夫臉子看,不過還是悄悄腹誹了幾句:「就你大方,敢情你有了身孕,當然心裡踏實了……」

  夏潯鬆了口氣,走過去扶住謝謝,柔聲問道:「今天感覺怎麼樣?」

  謝謝掩口笑道:「還早著呢,我現在和平時沒什麼不同,就是聞著油膩有點不舒服,沒什麼大礙。」說完反問道:「怎麼,有點為難了?」

  夏潯點點頭,臉色凝重起來:「二皇子……比大皇子難對付啊。」

  說著,兩人走到了梓祺身邊,夏潯順勢攬住了梓祺的纖腰,梓祺作勢扭了一下算是掙扎,然後便溫順地隨著他向前走去。

  夏潯伴著她們緩步走向花園,說道:「二皇子的禮,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咄咄逼人吶。」

  梓祺一旁聽了,也馬上意識到,丈夫帶回來的不只是兩個女人那麼簡單了,便也不再使小性兒,關心地問道:「那……相公打算怎麼辦,是站在大皇子一邊,還是二皇子一邊?」

  夏潯苦笑道:「我想站中間。」

  梓祺道:「官場上的事,我不懂,不過……我知道江湖幫派爭地盤的時候,想站中間的人,通常都是最先被吃掉的人,除非……站中間的那人微不足道,根本不值得雙方去爭取。否則,不會有人讓你這關鍵時刻一旦加入,就能令得局勢一面倒的人坐山觀虎鬥的,這是兩面不討好!」

  謝謝嫣然笑道:「官場也是一樣,只不過比江湖幫派爭的地盤更大罷了。」

  她黛眉微蹙,思索了一下,問道:「那麼相公覺得,大皇子和二皇子,誰的勝算更大一些?」

  夏潯笑了笑,沉沉說道:「雨霏,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現在大皇子和二皇子是在博奕,最終的贏家,當然是他們之中的一個,可是依附投靠他們的人,不過是他們對奕的一枚棋子,即便是投對了人,也未必能堅持到勝利那一刻,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我明白了!」

  謝謝的臉色也沉重起來:「皇子的博奕,是個機會,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同時也是一個萬劫不復的機會,相公已位極人臣,實在沒有必要摻和在裡面跟著冒險。想要置身事外,只有不做棋子!」

  夏潯反問道:「那麼,什麼人才可以不做任由他們擺佈的一枚棋子呢?」

  梓祺脫口說道:「我知道,有一種人,就是強大到了只要你不願意加入,任何一方都不願意招惹你的人!這樣的人,他們寧願要你作壁上觀!」

  夏潯搖頭,緩緩說道:「如果只是兩位皇子博奕,我還勉強可以置身事外。問題是,在更大的棋面上,就算兩位皇子也是棋子兒,只要入了博奕者的法眼,誰能強大到可以置身事外?」

  謝謝臉色一變,失聲道:「皇子也是棋子兒,那誰才是下棋的人?皇上?還有誰?誰能與皇帝博奕!」

  夏潯緩緩抬頭,向天上望去,意味深長。

  天,灰濛濛的,好像要下雪了。

  謝謝明白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說道:「這樣的話,就只有一個辦法,才能置身事外了。」

  梓祺急忙問道:「什麼辦法?」

  謝謝說道:「君看橘中戲,妙不出局外。身在局外者,自然可以置身事外。」

  梓祺急道:「哎呀,你不要打啞謎好不好?相公就在金陵城裡,如何做個局外人!難道讓他出家做和尚不成?」

  夏潯目光一閃,豁然開朗道:「你說的不錯,等來的機會太少了,我可以主動找機會,從明天起,我得多多關心一下朝野間發生的大事。」

  謝謝又提醒道:「如果主動找也找不到機會,那就不妨自己製造些機會!」

  夏潯會心一笑,頷首道:「我明白!」

  梓祺頓足道:「哎呀,你們倆個不要打啞謎好不好?到底什麼主意?」

  夏潯凝視了她一眼,深深歎了口氣道:「梓祺,你真愁死我了。」

  梓祺呆呆地問道:「你愁什麼?」

  夏潯道:「等你有了孩子,要是像你一樣笨,那可如何是好?」

  花園裡響起來祺夫人憤怒的咆哮:「楊旭,你想死,就放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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