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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錦衣夜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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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9 19:36:34 |只看該作者
第642章 我來也

  當初新建的輔國公府,如今已經有了侯門深似海的森嚴法度
 
  閤府上下,裡奇外外,在茗兒和一眾能幹的內眷合力打點下,井然有序。
 
  內宅裏邊,迴廊曲戶,通道幽深,各式房舍、道路複雜曲折,沒有園中人引導,若有外人貿貿然地闖進來,在這重門疊戶中轉悠半天,也未必能找到正確的位置。
 
  西廂的精緻暖閣裡,春寒寥峭,濕氣又重,所以依舊燃著一盆獸炭,烘得室中暖意融融。
 
  室中佈置富麗堂皇,凳、椅、幾、案、櫥、櫃、台架、屏風……」取材皆用紫檀、花梨、紅木,造型古樸,簡潔洗練,從骨子裡就透出一股貴重之氣。鏤空的博古架上,擺放的古玩瓷器,也是件件珍品,坊市上絕對買不到的東西,有價無市。
 
  正是傍晚時分,幾盞細木為骨、彩緩玻璃為罩的宮燈將置在桌上,將室內照得一片通明,別的不說,光是這幾盞燈,就是極昂貴的物件兒了。
 
  楊家幾位女眷,都坐在屋裡,有的倚在羅漢床上,有的坐在金絲籐的圈椅上,花梨木的小圓桌旁,茗兒發上不簪髻,只挽著一窩絲的櫳州纘,長髮恰似光油油的烏雲,上身穿一件白藉絲對衿的短檑,下身著一伴月華湘水裙,娉娉婷婷地坐著。
 
  巧雲引著幾個侍女進來,端了概氣騰騰、香甜宜人的冰糖燕窩粳米粥進來,都使青花小瓷窩盛著,幾位夫人一人一碗,茗兒使湯匙輕輕攪著粥湯,笑盈盈地道:「老爺已經奉旨還京了,估摸著路程,再有五六天就能到。老爺這趟回來,一時半晌兒座該不會再離開了。
 
  老爺回來了,家裡的事兒就得老爺做主,算算日子,老爺這一走一年多,咱家許多事兒得叫老爺知道。小荻,咱家的田地、桑麻、絲茶,包括府裡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你父女兩個管著,這些方面要盤理清楚,得叫老爺心中有數。」
 
  小荻棒著瓷碗了,有些急性子地吹了吹氣,笑瞇瞇地點了點頭。男人是一家的主心骨,自已的相公就要回來了,全家人都喜氣洋洋的,小荻自然也不例外。
 
  茗兒道:「梓棋姐姐管著山東到遼東諸多營生、雨霏姐姐操持著的各地商舖、分號,穎姐管的浙東、南洋一帶的生意,也都理會一本明白帳來,等老爺歇過了乏兒,都得一一叫他過目。」
 
  茗兒剛懷孕時反應比其他幾個女子尤其強烈,聞著點油腥味兒就犯噁心,吃的很少,如今已經懷孕四個多月了,妊娠反應已經不再強烈,但是頭幾個月的折騰,現在還沒緩過來,以致一張瓜子臉兒清減了許多,下巴尖尖的,冷不丁望去,小臉上就剩下兩隻大眼睛了,不像一個孕婦,倒像日漫裏邊的美少女,卡哇伊的很。
 
  茗兒吁了口氣,攥起粉拳,輕輕捶了兩下後腰,微笑道:「老爺奉旨經略遼東之後,茗兒便與幾位姐姐操持這個家,一直謹慎小心,生怕出點什麼岔子,無法向老爺爽待,還好,家裡一切安好,老爺回來,咱們也就有個交待了。對了,還有思潯和思楊的學業,咱們尤其得上心,這兩天督促的緊著點兒,老爺回來,一定會考較她們功課的,可別叫這兩個丫頭在她爹面前露了怯。」
 
  一提起自已的兩個女兒,蘇穎就生氣,大概是小時候野慣了,兩個丫頭學習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從來不上心,倒像男孩子似的喜歡爬樹翻牆,嬉戲打鬧,整個倆假小子,把那西席老師氣得整天吹鬍子瞪眼的,一聽茗兒囑咐,蘇穎便道:「這倆臭丫頭,再淘氣我就打爛她們的屁股,看她們還瘋不瘋!」
 
  茗兒輕笑道:「穎姐,打不是個法子,她倆只是貪玩了些,性子並不壞。像我小時候,爹娘也好、兄長也署,從沒碰過我一手指頭,我還不是認真學東西麼?倒是我三哥,聽說他小時候不肯讀書,常被爹爹狠揍一頓,結果還如……」
 
  提起三哥,茗兒神色微微有些黯然,輕嘆了一聲,才又展顏道:「孩子總歸要管的,道理先和她們講清楚,要是還不聽話,就罰她們的站,再不然就罰她們少吃一頓飯,只要姐姐你捨得就成。」
 
  「兩個丫頭這麼不乖麼?那我這當老子的,可真要打她們屁股了,穎兒不捨得,我捨得!」
 
  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茗兒聽見那聲音,身子便是一震,陡然抬頭,笑吟吟地站在暖閣門口的,赫然正是夏潯!
 
  「相公!」
 
  謝謝、蘇穎和小荻都驚喜地叫起來,還是梓棋身手敏捷,一個箭步衝過去,已然忘形地撲進了他的懷抱,摟得緊緊的,好像要把他揉進自已的骨子裡去……
 
  ※※※※※※※※※※※※※※※※※※
 
  夏潯在家裡呆了兩天,本來依著他的估算,自已先行上路,至少提前四五天到家,結果先是在涿州耽擱了一下,到了淮河往南的時候,又遇上幾場暴雨,行程又受了延誤,而走在後面的儀仗,倒沒遇上這些麻煩,結果夏潯只在家裡悠閒了兩天,他的大隊人馬就到了。
 
  夏潯是奉旨欽差,欽差回京,按照規矩,回京覆旨時,必須得先到金殿見駕,復旨繳差,完事之後才能回家。哪怕他當天回京時已經錯過了朝會,也得先住進驛館,候著明日見駕之後,才能回家見自已的家人,這叫先公後私。
 
  可夏潯先行上路,圖的就是早日見到親人,再說硯矩是覘矩,實際上只要家在京都的官員,很少有人肯守這硯矩,夏潯以前奉旨出去,回來也是先到自已家裡,早已成為常態。等到儀仗人馬進了金陵城,他就不能再拖延了,於是又離開家門,與他的儀仗碰了頭,趕去金殿見駕。
 
  金殿上,闊別京都一年多的夏潯重現朝堂,當庭繳旨,並陳述經略遼東經過,以及所獲政績。朱棣滿面春風,大加褒獎,夏潯雖離開權力中樞跨度三年,實際時間一年有餘,可是榮寵不減,一回京師就重又進入眾人視線。
 
  等到朝會已畢,許多與夏潯友好的學士、御使、都督、尚書大人們正要圍上來熱絡一番,木恩又趕來傳旨,皇上謹身殿召見。眾大人無奈,只得艷羨地看著夏潯隨木恩而去,自行散去,改日再找機會與國公飲宴。
 
  「皇上今日心情怎麼樣?」
 
  這句話,算是官場上一句公開的暗號,向皇上的身邊人這麼問,其實問的不是皇上的心情,而是不知皇上心意的情況下,探問皇上此番召見對自己是有利跡是不利,夏潯清楚他在遼東時一直有御史使彈劾他權柄過重、網羅親信、結納黨羽、欺壓藩屬,而唐傑之死已經報到五軍都督府,迄今還沒有下文,這件事兒也有變數。
 
  木恩心領神會笑答道:「奴婢看,皇上心情好著呢。」
 
  夏潯聽了,一顆心便定下來。
 
  到了謹身殿,夏潯依禮見駕,皇上喚起、讓座,夏潯在木恩搬過來的錦墩上坐了,朱棣先問了幾句辛苦,便進入了正題:「文軒,遼東軍屯改制和募兵之法,聯已經看過你的奏摺詳細情形卻還不盡瞭然,你且與聯再說說。」
 
  夏潯在遼東的最後幾個月,別看他幾乎不露面了,可他的全副心神都撲在這兩伴事上心中自然有數,幾乎不需思索便一樁樁一樣樣的陳述起來。
 
  朱棣聽了,微微點頭道:「募兵之法,可謂立竿見影。只是這軍屯改制,效果如何,還需今秋才知。」
 
  夏潯篤定地道:「皇上,雖然結果如何今秋才知,但是臣有把握,此事一定可成。臣在遼東這些日子,已經瞭解的清楚,遼東氣候固然不比關內,但是遼東多河流,大部分地區雨水之充沛較之草原也要強上許多,所以還是宜於農耕的。
 
  以前農耕不得其法,主要是收穫與己無關,屯夫無志於此,可民間則不同,許多鄉間地主,口挪肚攢,千方百計的買田買地呢,若是種地沒有好處,他們何至於此?可是軍中屯10年年欠收,衛所將領總要給朝廷一個理由吧?而民間百姓為了少納糧,自然也不願說自已豐收,故此,人云亦云,便給人一種遼東不宜家耕的假象。」
 
  朱林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因你遼東之事,聯對屯田也特別的關注了一下,特意叫陳瑛配合戶部,對天下屯田做了一番統計瞭解,不甚樂觀吶!說關外不宜農耕?嘿!河南、淮西等地總不是關外吧?可是核計之後,聯是大吃一驚啊!」
 
  夏潯雙手按膝,靜靜地聽著,朱棣憤然道:「別處且不說,就是這些地方,軍戶屯田,一人所耕,收穫不夠其本人半年的口糧。陳瑛仔細查過,屯夫們種地,哪有人給你挑水澆田、施肥鋤草的?一個個都是撒下種子去,便聽天由命,它愛長不長,反正收成了,與已無關,顆粒無收,朝廷也得照發軍糧。」
 
  說到這裡,朱棣蹙眉站起,負手緩緩而行:「因此,聯對遼東軍屯變蘋才格外的關注,如果確有效果,少不得要對其它地方逐一改制。只是,遼東變草之法到底怎樣,眼下還不能證實。軍屯之法,祖宗遺制,沒有得到證實之前,聯也不好擅作大改。
 
  遼東原本就幾無米粟可收,全靠朝廷撥付,用之以變革,自然不虞出什麼岔子,但是在證明有效之前,其它地方不能照辦,大學士們也是這個意思,民以食為天,農業乃國家根本啊,可是,想想連河南、淮西等土地肥沃之處,也是年年欠收,聯急啊!
 
  朝廷立屯田之制,本為不加重百姓負擔,結果呢?因此上,兵越養越多,可這屯田卻越種越少,百姓負擔愈加沉重,而百萬畝良田,卻被那些衛所屯夫佔用著、禍害著,如此情景至少還得持續一年,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騾已經知道了,如何還能忍得?」
 
  夏潯冷靜地問道:「那皇上打算如何?」
 
  朱棣道:「聯叫戶部擬個章程上來,戶部想了個法子,報與內閣,大學士們又仔細商議了一番,報與聯知道,這法子算是依照你在遼東所行方略,進行一番變化之後的折衷之策,趁著如今早春三月,時間還來得及,聯想先把它施行下去,你來得正好,可以聽聽,是否可行。」
 
  夏潯有些好奇,眨眨眼道:「臣願聞其詳!」
 
  朱棣沒有一條條的說與他聽,而是直接把解縉等人上的章程遞給了夏潯,夏潯展開一看,見戶部所上,又經鼻縉等人推敲修訂過的章程,果然是在自已的遼東方略上進行衍化出來的。
 
  這份章程主要有兩點:一是更定天下衛所屯田守城軍士比率:根據軍隊駐紮之地的夷險要僻程度以定戰兵和屯夫比例。臨邊而險要之地,守多於屯:內地衛所,則屯多於守;地雖險要而運輸難至之地,屯夫亦多於戰兵。
 
  此外,還制訂了屯田賞罰細則,依據各地民間平均田地收入劃定了一條線,糧食增產豐收,超過了這條線的,屯夫可以得到一定的獎勵,不及這條線的,對其進行懲罰。這個法子雖然對屯夫們生產積極性的洞動程度不及徹底的變革,卻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尤其是,關係到糧食種植的問題,如果貿貿然在全國統一實行變蘋,結果卻不見成效,那就會引起全國性的大動盪,甚至丟掉江山都有可能,先用這種穩妥的方法提高屯田產出,等遼東改蘋見了成效,再對各地進行改蘋,那就穩妥的多了。
 
  夏潯對此自然極為贊成,而且這種折衷之策的變革,分明是已經受到了遼東改率的影響,可以想見,當今秋遼東豐收之際,全國性的改莘必將成為不可逆轉的潮流,這正是夏潯想要達到的效果,不因人廢事,趟開一條正確的捷徑,人們自然而然的就會選擇它。
 
  夏潯連連點頭,大表贊同,朱棣不禁露出滿意的笑容,說道:「你在遼東主持軍屯改蘋,對其中遇到的各種難處、問題,自然比別人更清楚,聯本就要明詔施行的,只是還有些拿捏不定,既然你也說可行,那就應該不錯了,聯立即叫內閣明詔頒發全國。」
 
  夏潯趕緊拍馬屁道:「皇上英明!」
 
  朱棣嘿然一笑,道:「英明麼?英明,你們說了算,昏庸,也是你們說了算,英明與否,都在你們這些臣子們的掌握之中,由不得騷吶。」
 
  夏潯聽他話裡有話,心中不由一緊,連忙躬身道:「皇上說笑了。」
 
  「說笑麼?」
 
  朱棣睨了他一眼,突然問道:「聯聽五軍都督府稟報,說唐傑死在遼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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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2
發表於 2012-3-10 19:25:57 |只看該作者
第643章 寵辱不驚

  夏潯心中有些忐忑,雖然早知皇上會問起,事到臨頭還是不免緊張,但他很清楚,坦白是絕對不可以的,不能擺在明面上的事,就必須得放在桌子下面,哪怕彼此已經心知肚明,你不攤開,雙方都可以裝傻,一旦攤開,就沒辦法繞過去。如果硬是繞過去,有些規矩就蕩然無存了。
  
  是以夏潯毫不猶豫,立即說道:「是!唐同知自到遼東,做事還算勤勉,開始本讓他與丁宇共同負責屯田改制之事,只是唐同知性情粗暴了些,臣依著皇上旨意,務求遼東穩中求進,不敢以權彈壓,激起變故,屢次說教於唐同知,奈何本性難移,迫不得已,只好調唐同知去巡察遼東烽縫建說……」
  
  夏潯吸了口氣,繼續說道:「誰知,丁宇奉張俊之命清剿遼東山匪曾禿子的山寨,曾禿子的餘部逃脫後為了洩憤,竟將巡視途中的唐同知殺死,臣聞此噩耗也是又驚又怒,責令部屬加緊清剿,如今遼東山賊胡匪,但凡有點氣候的,都已被清剿一空,惜乎唐傑為國殉啊……」這些事,臣在遞往五軍都督府的公函中,也是詳細說過的。」
  
  朱棣負著雙手,仰著頭看著殿中藻井,恍若未聞。等到夏潯說完了,他才輕輕嗯了一聲,淡淡地道:「嗯,將軍難免陣上亡唐傑雖然身死,可是死得其所便也不冤了!」
  
  他的這句話刻意在冤字上加重了語氣,夏潯只當沒有聽到。朱棣瞟了他一眼,又淡淡地道:「你拋開儀仗,提前三天回的家門?」
  
  夏潯悄沒聲兒地回了金陵,這三天什麼朋友都沒見一直與家人在一起不想朱棣竟已知道,夏潯忙作赧然狀道:「是,臣……離家日久,頗為思念,故而拋開大隊先行回京,因為儀仗及隨行人員未到,想著此昧見君不慎妥當,便在家裡享了三天清福。」
  
  朱棣哼了一聲道:「你是什麼身份?來往京師,豈能沒人關照,怎麼可能瞞得過他人耳目。堂堂國公也不守規矩,你叫聯怎麼管教旁人這一次聯不治你的罪了,卻須自思己過,以後不可妄為!」
  
  夏潯暗自苦笑沒事的時候怎麼都好,若有事時這就成了毛病了,眼下皇上明擺著心氣兒不太順,他要說就說吧,真要叫人一點毛病也挑不出來,恐怕皇上就更加忌憚了。
  
  朱棣沉默了一下,又道:「此番你經略遼東,功績還是頗為突出的,聯賞罰分明,於你的功,也已賞過了。這一年多來,你一直在遼東,雖說臣子效力於國,奔波勞苦一些也是應該的,可你畢竟是皇后的妹婿,皇后心疼妹子,也不想總叫你在外忙碌。
  
  可搜尋建文行蹤的事,坐在京城裡守株待兔也不是個法子,難免要奔波於天下各地,聯想來想去,你還是兼著大報恩寺的差事,至於搜尋建文行跡的事情,還是由他人去辦吧,聯把這差事交給戶科給事中胡淡了,改日叫他去見你,你把以前查訪的情報、消息,以及飛龍,全都交給他。」
  
  夏潯只是呆了一呆,便躬身道:「是,臣謹遵聖意!」
  
  這句話說出來時,朱棣就在盯著他的神色變化,但是夏潯驟聞這個消息,卻只是有些意外地一怔,隨即便坦然答應,神色間毫無沮喪、憤懣亦或不滿。
  
  雖然說國公已位極人臣,可是誰也不嫌權力大的,有一支秘諜隊伍掌握在自弓手中,那是很強大的一股力量,就算毫無私心,怕也不捨得把自己一手培植起來的這股力量授與他人……可夏潯神色坦然,連眼神都沒有一點波動,這樣的人物,不是大忠就是大奸。以致朱棣也有些訝異,又盯了他片刻,才緩緩點頭道:「好,很好!」
  
  夏潯一聽皇上這番吩咐,就知道這就是他擅殺大臣的代價了。
  
  官回場上,自有官回場上的規矩,你可以勾心鬥角、你也可以唇槍舌箭,只要是規則之內的手段,任你去用,可是破壞規矩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在官回場上,因為派系鬥爭或者私人恩怨而用行刺的手段,這是讓任何人都忌憚的事,尤其是上回位者,一旦知曉,就再也無法安心。
  
  不過相比起遼東的發展不受影響,軍屯改革和軍戶制度的改革能夠從容進行,破壞一次規矩,受到一次嚴厲的懲罰,夏潯心中的確是很坦然的。且不說他受了羅克敵啟發,已經培養出了一支真正得用的潛龍秘諜,同時他還有一支輕易不會動用的由錦衣衛第一批元老們組成的更秘密的秘密部隊呢。
  
  就算沒有這些力量,飛龍交出去也就交出去了,他又不想造回反,有這支力量在手上,做事當然更方便一些,但是當這支力量的存在已經成了他招引皇帝忌憚的理由時,那就不再是他的助力,而是他招災惹禍的根源了,捨當其時。
  
  走出謹身殿的時候,外邊下起了淋漓的小雨,木恩捧著一把傘匆匆跑過來,將傘遞給他時,很抱歉地小聲道:「國公恕罪,奴婢實未察覺皇上有隱怒之意……」
  
  夏潯搖頭一笑,灑脫地道:「呵呵,無妨,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嘛!」
  
  說著,接過傘來撐開,瀟瀟然地去了……
  
  ※※※※※※※※※※※※※※※※※※※※※
  
  雨打芭蕉,聲聲碎。
  
  八扇屏隔出的臥室裡,明燈閃耀,映著妝台上隨意擺放的釵鈾圳鐲各式珍貴首飾,熠熠璀璨,寶氣珠光。
  
  謝謝穿著浴袍款款地走進來,在妝台前坐下,拿起象牙梳子輕輕核理著她光可鑒人的秀髮。
  
  面前的銅鎖十分明亮,纖毫畢現。
  
  這是一口南宋年間饒州「鑄鑒局」所造的上品銅鏡,不僅有古董價值,而且比元明時期最好的銅鏡,造工還要精緻,元明時期的銅鏡,相比宋朝時候的銅鏡製造手藝要差了許多,可許多大戶人家用的也只是當朝的銅鏡,家裡能用得起這樣上品古鏡的可不多。
  
  自茗兒嫁入楊家之後,善持家、會理財,經過這一兩年的發展,楊家日進斗金,比起那些多年的王侯世家的底蘊也不遑稍讓,夫人們才能一人擁有一口饒州「鑄鑒局」所產的上品八角雲紋螭龍鏡。
  
  謝謝往鏡前一坐,鏡中便現出一個明艷的麗人兒來,裊嬝娜娜,鮮艷嫵媚,那是一張靈秀而嬌回媚的臉龐,充滿著顛倒眾生的誘回惑力,剛剛沐浴後的肌膚白裡透線,瑩潤嫵媚,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柔媚。
  
  臥房裡沒有旁人,謝猁嬌慵地打了個哈欠,心裡想著:「那冤家今夜怕是不會過來了,十有八回九又與蘇穎那狐媚子廝回纏到一塊兒去了。」
  
  她款款起身,寬了睡袍,裏邊一身貼身小衣,只抻個懶腰,便露冉令人心旌搖動的婉媚曲線,堅回鋌而豐回滿的酥回胸,圓回潤而纖細的柳腴……
  
  「啊!」
  
  屏風外邊忽地閃進一個人來,一把攬住了她的纖腰,把謝謝嚇了一跳,稍一定神,才自鏡中看出那把下巴貼在她香回肩上微笑著的正是自家郎君,不禁嬌嗔道:「怎麼這兩天都是鬼鬼祟祟的,你就不能好好走路麼?」
  
  夏潯笑道:「剛在書房向人交辦了一些事情,回到後宅,瞧見你的房回中還亮著燈,曉得娘子正等候為夫,為夫怎能叫娘子失望呢,所以就跑進來了!」
  
  謝謝俏回臉一熱,不依地用手肘向後拐了一下,嗔道:「好啊,原來是別人房回中都熄了燈,你才想起人家來?沒良心的,人家也不稀罕你,快些出去吧。」
  
  夏潯苦著臉道:「這個時辰,你若趕我出去,為夫可就沒處安歇了。」
  
  謝謝哼了一聲道:「大明朝就數你忙了,這才剛回京,不在家裡好好歇歇,跑書房去忙忙倒倒的做甚麼呢?」
  
  夏潯含糊地道:「有些事情急著交劊一下……」說罷展顏一笑,又道:「娘子怪我離家太久,冷落了你麼?放心吧,這趟回來,想必再也不用到處奔波了,以後盡有的時候陪著你。」
  
  謝謝何等伶俐的人物,生就一顆七巧玲瓏心,聽其言語,窺其心聲,似乎有種淡淡的失落,便很聰明地沒有再問,只是返身輕輕抱住了他,柔聲道:「在朝上,你是好臣子;在地方,你是好大官;可是在家裡呢?相公自家想想,可算是一個好夫君、好父親?若能在家安享榮華,那是別人想都想不來的福氣,相公又有什麼好失意的呢?」
  
  夏潯在她唇上輕輕一吻,笑道:「說的是,有這樣善解人意的嬌妻,夫復何求!娘子啊,為夫在遼東時,可夜夜惦記著你那蓮花妙舌的好處呢,今晚可能讓為夫舒暢快活一回麼?」
  
  謝謝聽了,頓時俏回臉生霞,眸波流轉,狠狠瞪他一眼,嬌嗔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臭傢伙,懶得理你!」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謝謝那張檀口裡,卻是吐得出回水漩蓮花的。
  
  一燈如炬透帷幄,芙蓉帳裡夜吹回簫。伴著窗外淋漓的雨水聲,那一條丁香嫩回舌蛇一般運動起來,挑、揉、纏、卷、裹、吮、吸、撩,種種奇趣,叫人欲回仙回欲死,吸納吮咂時力道十足,更可深及喉底,把個夏潯舒坦得幾乎魂飛魄散,縱真有什麼不快,也要拋到三十三重天外去了。
  
  淅淅瀝瀝的雨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夜,到了清晨方歇。夏潯今夭放棄了練功,一夜好睡,至晨不醒,窗外陽光普照,映著池中荷葉清露剔透的時候,夏潯猶自懷擁佳人,酣然大睡。可惜,偏有人見不得夏潯這麼逍遙,這不,龜茲姑娘西琳就在外面叩著窗櫺,急聲喚著:「老爺!快起了老爺!有聖旨、有聖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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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3
發表於 2012-3-10 19:26:22 |只看該作者
第644章 找人的人

  來的可是木公公
 
  夏潯醒了,側了身子向窗外問道。
 
  西琳在窗外道:「老爺,來的是一位小公公,不是來過咱家的那位木公公,小公公來了只傳了皇上一句口諭,叫老爺您午朝之後,謹身殿裡見駕。」
 
  夏潯一聽沒好氣地道:「午朝之後……」現在喊老爺作甚?」
 
  西琳呃了一聲沒有說話,夏潯道:「好啦,忙你的去吧,老爺知道了。」
 
  西琳如蒙大赦,連忙答應一聲,甩開兩條長腿,飛一般地走掉了。謝謝「吃吃」地笑,一雙豐膩修長的玉臂從後環住了夏潯的身子,一張猶自思蕩漾的嫵媚俏臉搭在他寬厚的肩後,柔聲道:「相公有甚麼事兒不開心呀,看把西琳嚇得。」謝謝這一貼近,胸前那豐挺滑膩的軟玉便擠擦在夏潯背上,似癢似愉,把夏潯的些許火氣都磨沒了,他回過身去,大手搭在謝謝光滑的玉背上,輕輕撫摸著,沿著極具韌性和彈性的小蠻腰,滑到那豐腴結實的臀峰上,輕輕揉捏著,享受著那美妙的觸感,笑道:「春宵苦短嘛,不要理她,趁著春光正好,咱們再親熱一下。
 
  剛說到這兒,奶媽子抱著謝謝的寶貝女兒小思雨來了,在外邊奶聲奶氣地叫:「爹爹娘親羞羞,日頭照屁屁了還不起來!」
 
  夏潯翻個白眼兒,爬起來便悶著頭穿衣服,謝謝忍俊不禁,伏在床上格格地笑起來:「看你凶,有本事衝著自已的女兒凶呀!」不是說,女兒是父親的前世情人麼?這世上第一個抱你的男人是他第一個聽見你哭看見你笑的男人是他,第一個叫你寶貝兒並且永遠都會叫你寶貝兒的男人是他,不管你是美是醜都覺得你才是最好最漂亮的男人還是他。他要養你、寵你,最後卻注定要送你離開但是直到白髮蒼蒼依舊守望著你,無悔無怨。
 
  夏潯哪捨得凶自己的寶貝女兒,還怕起來晚了惹得小傢伙不高興呢。
 
  起了床,匆匆洗漱打扮,用過了早餐,陪著幾個寶貝女兒玩了一會兒,西席先生趕到府上,該教思楊和思潯功課了,爹爹在家,思楊和思潯也知道要乖巧馬上溫馴地隨著老師上課去了。思雨和思談還小,便吵著奶媽子陪她們去後花園裡釣蛤蟆。
 
  這是甚麼古怪的愛好?夏潯好奇地問了一下,原來是她們那兩個好姐姐教她們的玩意兒,弄得夏潯也哭笑不得,不過他還是點了頭,由著她們去折騰了。茗兒在一邊便微微地笑,夏潯睨她一眼,說道:「笑什麼?是不是想起了自已小時候?」
 
  茗兒一呆,說道:「沒有啊人家笑是因為,看到了她們,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寶寶,不知道生下來是不是也會像他們一樣的淘氣。嗯?我小時候,我小時候怎麼了?」
 
  夏潯忍不住笑起來:「敢情你都忘了?忘了你小時候跟寶慶公主兩個人在御池釣魚的事了?那可都是南北各地進獻的名貴魚種好傢伙,叫你們這一通禍害,相比起來,我這女兒還算懂事,知道替她爹省錢,要不然咱家池子裡養的魚也都要糟殃了。」
 
  茗兒這才想起自己小時候的情景,想起那時自已還是個天真不諳世事的黃毛丫頭,而今,卻已為人妻、為人母了,不禁頗有一種物是人非之感。她輕輕撫著自已微隆的腹部感受了一陣那種充盈身心的幸福愉悅對夏潯道:「相公陪我到花園裡走走吧。」
 
  夏潯欣然應允,兩人攜手步出了花廳。
 
  一夜春雨,水上的荷葉舒展了身子,一枝一蔓盡都飽滿挺立寬大厚實的荷葉層層疊疊,覆蓋了大片水面不時有尺來長的金魚快活地躍出水面,魚尾一擺,把那水滴甩上蓓蕾初綻的荷花,愈增三分嬌艷。
 
  輔國公府有四個池子,左廂、右廂、後宅和中庭,依著所處的位置和作用,風格各有不同。中庭的池子假山籐蘿,雍容大氣,一些貴客是要迎入中庭的,這一景是為了調劑中庭氣氛,後宅裡頭那個池子最大,半依天然,半是人工,充滿野趣,放生的也未必就全是觀賞類魚種,旁邊野草叢林滋生,所以那池中不但有觀賞魚、有食用魚、有野生的蛤蟆,甚至還有幾個小丫頭從街上買回來的小王八,玩膩了也都丟進去,由著它們自生自滅了。
 
  夏潯和茗兒佇足觀賞的是西廂的荷園,院中景觀雅緻,修竹假山、曲苑迴廊、白牆黛瓦、雕欄畫棟,異常的幽雅,水面上一叢叢翡翠色的荷傘撐立著,間襯以粉的、白的荷花蓓蕾,俏生生地立在綠葉碧水當中,更顯嬌艷清麗。
 
  雨已經停了,陽光已經出來,空氣帶了幾分清新的味道,微風拂過,荷花搖曳,蓮葉輕擺,只稍稍一斜,那碧綠荷葉上碩大的雨珠便輕輕滑動著,帶著陽光的一抹閃亮,叮咚一聲融進葉底水裡。
 
  此情此景看在眼裡,那心底浮塵都被濾淨了,手挽著嬌妻的柔荑,嗅著那香遠溢清,看著那葉綠如染,心頭的紛繁雜蕪也就煙消雲散了,夏潯只覺這樣的生活倒也不錯。記得最初,他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可是位置越來越高、權力越來越大,反而教他失卻了本心。
 
  正所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如今這樣身居散職、不在其位,豈不正好逍遙快活?
 
  茗兒似乎也正有著相同的想法,夫妻倆相似一眼,會心地一笑,茗兒便輕輕地依偎進了他懷中,夏潯擁著愛妻嬌小玲瓏的身子,輕輕撓摸著她那正孕育著傳承於己的小生命的腹部,嗅著髮香,兩個人誰都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感受著那種安閒、自在
 
  ※※※※※※※※※※※※※※※※※※※※※※
 
  不知什麼時候,西琳又出現在旁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夏潯乜了她一眼忍不住笑道:「甚麼事,說吧!」
 
  西琳今早被他訓斥了兩句,心中頗為忐忑,這時受他一笑不禁受寵若驚,連忙襝衽施禮,小心翼翼地道:「老爺,有位胡凝胡大人,見來府上求見。」
 
  「胡瑩?」
 
  夏潯先是一呆,隨即才想起這人正是昨日永樂皇帝吩咐要接管飛龍秘諜的那人,便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叫他書房候著,我這就去!」
 
  未等他說話茗兒便善解人意地道:「相公有公事,自去忙吧,妾身在這池邊再散散步。」
 
  夏潯點點頭,吩咐巧雲道:「好生照料夫人!」便向前宅趕去。
 
  胡潰在輔國公府的外書府裡正襟危坐了一陣兒,還不見夏潯趕到,便有些坐立不安起來,一杯茶捧在手裡,卻無心去喝。想到廳門口去瞧瞧,旁邊有輔國公府的下人侍候著又不便冒失,心中當真忐忑。
 
  他今年剛剛二十八歲,建文二年中的進士,隨即便被授予兵科給事中之職,可謂位卑而權重等到永樂皇帝登基,他又改任戶科給事中。永樂皇帝繼位之後,最關注的就是三件事:軍事、民生和律法。而武事和民事,恰恰都是他曾經做過的和正在做的,因此上過幾條諫議,受到了永樂皇帝的青睞,就此平步青雲,常在御前參與議事,成了永樂皇帝極為信賴的大臣。
 
  不過論權勢,他固然不及解縉、紀綱、陳瑛等一干權臣論風光甚至也不及肖祖傑那樣外派地方的欽差大員他只是極得皇帝信賴的一位近臣,主要承擔著參政、參議之責。
 
  可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如今一個山一般大的雨點砸到他的頭上了,砸得胡糙暈乎乎的幾乎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頭一回知道,皇朝還有一支比錦衣衛更神秘的秘諜隊伍而這支原本掌握在輔國公爺手上的秘密力量,從此就要歸他掌管;他頭一回知道,原來建文皇帝可能還活著,朝廷正在秘密緝查建文的下落,而這件任務交到他的手上,他將一步登天,成為永樂皇帝的寵信近臣,並且擁有不弱於錦衣衛的龐大力量。
 
  如此種種,自然讓這個小小的戶科給事中欣喜若狂,他坐了一陣不見輔國公出現,便開始擔心輔國公不願交權,人家是國公,若是有心。難他,這權雖然早晚依舊得交到自己手上,要把他折騰掉幾層皮卻也不是難事,不禁又患得患失起來。
 
  正想著,門口的家丁忽然唱道:「我家老爺到了!」
 
  胡醚一驚,倏地一下就從椅子上彈起來。
 
  夏潯邁步進了書房,便見一個麵皮白淨、頜下微鬚的官兒快步迎上來,神色侷促,惶恐中帶著些謙卑、討好,急忙的向他施禮,夏潯擺擺手叫他起來,笑問道:「你就是戶科給事中胡糙?」
 
  胡糙趕緊道:「下官正是胡糙。」
 
  「唔,你坐吧!」
 
  夏潯展著舒袖,雲淡風輕地自他身邊走過去,在主位上坐了,先支開守在門口的下人,隨即取出鑰匙,打開固定在書案下的一口鐵梨木包錫皮的匣子,從裏邊取出厚厚一摞案牘,對胡糙道:「皇上已經交待過我了,這飛龍秘諜的花名冊、錢物支用,以及這幾年來調查巡訪過的資料,金都在這兒,已經整理好了,隨時可以交接。」
 
  說到這裡,夏潯嘆了口氣道:「說起來慚愧啊,皇上交待給我的差使,就這一件,楊某一直沒有辦好,有負聖望。本國公是『尋墳』的第一任、第一人,接下來,就要交給你了,希望本國公沒有完成的這件任務,能在你的手裡完成!」
 
  胡躐見夏潯對他毫無刁難之意,而且期望如此殷殷,不禁又是感激,又是高興,連忙長揖到地,一臉鄭重、肅穆言道:「胡凝一定不負皇上厚望、不負國公所托!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完成使命!」
 
  胡凝卻未想到自已一言成殛,從此以後,他果然上窮碧落下黃泉,大半生就在奔波中度過了:過年不能家人團聚、老母身故也不能回家,永樂皇帝覺得他反正是要找人的,後來還給他加了一項找人的差使,叫他順帶著查訪邋遢仙人張三豐的下落,胡漩十年寒窗,一朝中舉,卻成了一個很悲催的專門負責找人的人,一找就是十多個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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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5章 糊塗一時

  夏潯文武兩途的本事,都不及那些科班出身的官員,他上位靠的就是劍走偏鋒,因此信息情報對他的決定和行動便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有鑒於此,在他萌生了建立一支完全由自己掌握的情報組織的時候,就有意識地把飛龍和潛龍分割了開來,不管是人員、編製、配備、以及薪資餉硼。
 
  故而他要交接也容易的很,完全不必擔心飛龍和潛龍之間有什麼糾纏不清的地方,叫胡糙有所察覺。因此他只清理了一個晚上,就把飛龍組織完整地交到了胡糙的手上。
 
  皇帝召見的事,他並沒有太放在心上,他在遼東的政績那般突出,皇帝在殿堂上也公開褒獎,這就是對他的肯定。至於他犯了官場的規矩,往嚴裡說,如此陷殺大臣便是觸犯國法,皇帝對此沒有公開追究,只剝奪了他執掌秘諜的權力,已是極大寬容。在他想來,朝會之後皇帝召見,只是為了安撫其心,免得他以為就此失寵,心生怨誹。
 
  可是在這一點上,夏潯卻猜錯了。皇帝,需要在意臣子是感激還是怨誹麼?尤其是朱棣這樣一個性格極其強勢的皇帝,對臣子來說,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而對皇帝來說,那就是皇帝喜怒的真心表現,他需要因為在意一個臣子的想法而去掩飾自己的喜怒麼?
 
  當朝會之後,夏潯準時起到謹身殿見駕的時候,看到內閣首輔大學士解縉及楊榮等幾位學士都在,甚至僧錄司左善世道衍大師也赫然出現,便知道不是閒聊幾句,安扼安撫自已的情緒那麼簡單了。
 
  果然,等到人到齊了朱棣便開宗名義地道:「諸位愛卿,俺皇考在時,為了訓戒太子,曾命當朝學士、當世大儒采經傳格言編纂成書,名為《儲君昭鑒錄》,以教諭儲君。俺今即了大位子,子孫之事,社稷之本,也不能不予關注。
 
  想當初,秦始皇教太子法律,晉元帝對太子講授《韓非子》,教育儲君,皆予重視然則他們偏重於法,而對帝王統治之道廢而不講,所以導致亂亡,前車之鑒,不可不汲取教訓。帝王之學,貴在切已實用,俺想要你們以俺皇考的《儲君昭鑒錄》為本,稍加擴充,增加俺皇考的聖謨大訓以及未曾載入的聖人聖言。書中盡載大經大法用以教導皇室子孫們,對他們的品德、學業,都有莫大好處,子孫若能守此,為君處事便可做一個賢明之君,功莫大焉。故此,俺今日召集各位近臣,望能由楊旭、解縉、道衍三位愛卿牽頭,諸位愛卿鼎力相助,編纂一部《文化寶鑒》出來,以為子孫帝王萬世不易之法!」
 
  夏潯已經不是剛到大明時候的愣頭青了,當然知道這文教之事,在封建時代實際上是最受朝廷重視的事情,奉旨編書絕不是一件枯躁無聊的事其利益也絕不僅是名載史冊,而是一項實實在在的政治資本、政治權力。從皇上召集的這幾個人,就可以看出對此事是如何的重視。
 
  眾大臣喜上眉梢,立即紛紛躬身領旨夏潯隨著眾人行禮如儀,心中只想:「道衍大師學問精深不但主持《太祖實錄》的編撰,還自撰《道余錄》,駁斥北宋二程(程巍、程頤)、南宋朱熹文稿中荒誕不經處共計四十九條,雖是一個出家人,比之當世大儒,才學有過之而無不及。
 
  解縉、楊榮等人都是當朝大學士,博覽群書、才華橫溢,叫他們參與編書,那也是理所應當。說起來,只有我這輔國公,只有一個秀才身份,還是託了那真楊旭之福,若要我去考,根本考不來的,就算我是個真秀才,在道衍、解縉這等才學之士面前,也根本不值一提,何以叫我參與,而且由我牽頭?」
 
  夏潯反覆想想,終於憬悟:「是了,皇上這是一箭雙鵰,叫我參與,既是奪我飛龍之權後的一種安撫和補償,也是借我國公的名份,畢竟較之內閣首輔和僧錄司的官位來,還是我這公爵尊榮一些,皇上要編纂了給子孫後代們讀的書,自然要特別重視一下。慚愧,這書……我是沒本事寫的,便掛個名,佔些便宜罷了。
 
  朱棣吩咐之後,眾大臣各有異色,朱棣刻意地瞟了夏潯一眼,見他面露沉思之色,不禁欣然一笑,說道:「好了,喚你們來,就為的這件事兒。這事兒由楊旭主持,肆後聯絡解縉和道衍大師等人,準備編纂就是了。俺這裡還有厚厚的一摞奏章要批,你們且各自忙去吧!」
 
  眾人聽了,連忙向皇帝施禮,欠身退出殿力
 
  一俟出了謹身殿,解縉便眉飛色舞地向夏潯打招呼,拱手笑道:「國公遠赴遼東一年有餘,解某心中思念的緊吶。想著國公剛剛回來,與家人親熱團聚要緊,便沒有上門叨擾,過幾日,少不得邀三五知交,請國公吃幾杯酒,一敘別後之情!呵呵!」
 
  內閣大學士楊榮捋了捋鬍鬚,笑吟吟地道!」等國公擬好了章程,只消知會楊某一聲便是,我那署衙裡,還有幾件公文急著處理,現在就不多打擾了。告辭,告辭!」
 
  其他人也向夏潯含笑拱手告辭,只有道衍大師還站在那兒,向夏潯矜持地一笑,說道:「一別經年,國公英朗如昔,可喜可賀。貧僧久坐禪房,鑽研佛經佛理,不問世事久矣,想不到還有機會與國公共攘盛舉,等國公理出個眉目,差人叫僧錄司裡告知一聲,老僧自到國公府上就教。」
 
  朝堂上,勢力的大小與職位的高低,只是在大多數情況下保持一致,但是特例哪朝哪代都有,夏潯對道衍可不敢倨傲,連忙還禮道:「大師客氣了,楊某才學有限,這事兒還要多多倚重大師和諸位大學士,來日楊某自當到大師方丈處向大師請教!」
 
  道衍微微一笑,合什道:「告辭!」
 
  夏潯並未注意道衍和解縉這等參與過編撰《太祖實錄》的人,前番是為大明先帝立傳,如今則是為皇室子孫立言大同小異,何至於一個喜形於色,一個滿面春風,表現得比上一決還高興。
 
  他還了禮,便也向外走去,心中只道:「編書?幾時若叫我參與編撰《永樂大典》,那才是值得參與的文化盛事。據說那《永樂大典》兩萬多卷,一萬多冊,數億文字,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人工謄抄出來的若要雕版,可不知要刻到幾百年後去了,這《永樂大典》也快開始編撰了吧?這是集中龘國古代文明和文化於大成的一艘寶船,怎生想個法子,讓這天底下多幾部《永樂大典》的副本才好,免得這等文化瑰寶無端佚失了……」
 
  ※※※※※※※※※※※※※※※※※※※※※※
 
  夏潯一路想著,回到了自已的府邸,翻身下馬,將馬交給侍衛剛剛踏進大門,迎面便有一個白鬍子老頭兒怒氣衝衝地走來,後邊跟著蘇穎、梓棋和小荻,蘇穎紅著臉連聲喚道:「蘇博士請留步,都是小女淘氣妾身一定會好生管教她們的,博士千萬不要惱教……」
 
  梓棋和小荻幫腔喚著,可二人一個滿臉的忍俊不禁,另一個掩著小嘴兒,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兒,顯然是在偷笑。
 
  夏潯一看這老夫子,認得是自家延請的西席先生。這位先生可不是一般人,他叫蘇瀚宸,乃是國子監博士,到輔國公府來教書可不是衝著楊家那點束儲而是衝著他輔國公的面子,而今一瞧老先生氣急敗壞的樣子,夏潯曉得又是自己的寶貝女兒惹了先生生氣,連忙上前攔住陪笑道:「蘇博士請留步,可是小女頑劣惹得先生生氣麼?」
 
  別看夏潯在外邊那麼大官兒,要是在路上碰到,蘇博士這等人物老遠就得站定,立在道旁向他施禮,可是請了人家到家做先生,就得對人家待若上賓,擺不得譜,就連皇帝也是如此,可憐天下父母心吶。
 
  蘇博士看見夏潯,臉脹得通紅,吹鬍子瞪眼地道:「國公,您脆瞧,您瞧瞧,老夫一生授徒無數,桃李滿天下,可就沒見過令嬡這麼頑劣綁……」國公爺,您另請高明吧,老夫實在是教不了她們啦!」
 
  夏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仔細看了半天,才詫異地道:「夫子這不是好端端的麼,出什麼事了?」
 
  蘇博士把額頭一拍道:「我都氣糊塗了,國公您看看,這都是令嬡的傑作!」
 
  蘇瀚宸轉過身去,把雙臂一展,夏潯一看,也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蘇夫子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春衫,白衫一襲,飄逸若仙。如今這衫子背面,居然畫滿了圖案,蛤蟆吞蟲、烏龜縮脖、小雞啄米……」匆匆一看,還有兩個頭梳朝天辮的小丫頭,身背寶劍,傲然而立,面前跪著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老先生……
 
  還別說,不管是人物還是動物,都畫得形神兼備,惟妙惟肖,也難怪夏潯只瞧一眼就能認出都畫得什麼來。
 
  蘇學士氣憤憤地轉過身來,說道:「國公您看到了吧,兩個女孩兒家,性情如此頑劣,不尊師道,老夫如何教得?」
 
  他一轉身,夏潯便趕緊收了臉上笑容,咳嗽一聲,對剛剛趕到面前,正很難為情地站那兒的蘇穎一本正經地訓道:「看你那倆寶貝女兒把咱們先生給氣的,成何體統!快把我那伴湖絲雲紋的袍子拿來給先安換上!」
 
  夏潯說完又轉向蘇博士,打個哈哈,滿臉陪笑地道:「先生勿惱,小女頑劣,才正需先生這等先師訓導,先生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管教她們的,先生先請至廳中喝杯茶,消消氣心……」說著他也不理蘇博士的憤怒,攙著他便往客廳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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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 夏潯訓女

  夏潯把蘇博士讓進客廳落座,奉上香茗,好生賞慰一番。不一會兒,蘇穎取了夏潯的一條湖絲衫子,親自棒著來到客廳,夏潯取來交給蘇博士,請他到屏風後面換了衣裳,那舊衣便留下,洗得出便洗,洗不出再賠他一件話子。
 
  蘇博士見國公夫婦如此禮遇,怒氣這才稍歇,又被夏潯打躬作揖的一通道歉,也不好再冷著臉色,只好苦笑道:「罷了,想來也是老夫教授的學問過於枯躁,令嬡年幼,貪玩了些。好吧,國公既然這麼說,那老夫勉為其難,就再教教看。」
 
  夏潯大喜,忙向蘇穎遞個眼色,不一會兒,親自送了蘇博士出府,蘇博士上了自己的驢車,進車一落座,便發現旁邊有一口匣子,伸手一碰,沉甸甸的,抬眼再向車外望去,夏潯已笑容可掬地道:「先生慢走,楊某一定好生教訓小女,再不教先生受小女戲弄。」
 
  送走了蘇瀚宸,迴轉廳中坐下,夏潯便把臉一沉,問道:「那兩個淘氣的丫頭呢?」
 
  其實他回來的時候,已經看到思楊和思潯站在廳門口了,這是明知故問,一聽父親這麼問,兩個丫頭更加害怕,不等人喚,便乖乖走進來,往夏潯身前一跪,楚楚可憐地喚道:「爹爹!」
 
  夏潯板著臉道:「爹什麼爹,老子差點兒沒被你們氣死!」
 
  兩個丫頭害怕,扭頭去看母親,蘇穎把頭一扭,兩個丫頭更加害怕,思潯小一些,眼睛裡便蓄滿了淚水因為害怕,又不敢流下來。
 
  因為夏潯從遼東回來,這兩個丫頭著實現矩了幾天,可小孩天性再加上她倆幼時隨著母親常住海島,來來去去的,性子更加的野,叫她們裝像何等困難,今天夏潯出門了,她倆的頑性便再度發作,下午的時候,先生認真授了一陣課,給她們講解了一篇文章,叫她們全文背誦下來。
 
  老先生年紀大了兩個學生在那兒默背文章,他枯坐無聊,手肘兒拄在書案上,托著下巴,不免打起了瞌睡。兩個丫頭一見,立即來了興緻,丟下書本,抄起筆來,便悄悄繞到他的背後在他身上作起畫來。蘇老先生醒來的時候,兩個丫頭已經回到座位上,棒著書本「認真」讀書。
 
  老先生一看這兩個學生如今這般乖巧,心中十分喜憂,便要考較考較她們背熟了幾分。結果府中侍婢進來給先生續茶瞧見先生背上琳瑯滿目、異采分呈,先生還茫然不知,雖然兩位小小姐不斷地向她使眼色,叫她不要說話,可她實在是忍不住笑,這一來就被蘇瀚宸發現異處了。
 
  蘇博士一生執教,什麼樣的學生都教過,學子們哪個對先生不是畢恭畢敬?饒是如此,不少現在的進士舉人、地方官員,當年做他學生的時候也沒少吃他的戒尺教訓唯因思楊兩個人是小女娃兒,又是國公爺的女兒,他可不曾這般教訓過,反過來三番五吹要受他們戲弄老頭兒自然怒不可遏。
 
  夏潯問明事情經過,假裝沒看著思潯眼淚巴巴的樣子板著臉道:「為父早聽說你們性情頑劣,今日一見果不其然,給你們請了先生來教你們讀書,是希望你們學個斯文道理,做個溫文賢淑的女兒家,結果呢?今天先生教的什麼文章?」
 
  思潯怯怯地道:「大學。」
 
  夏潯道:「把先生教你背的安章背給為父聽聽!」
 
  思潯眨巴眨巴眼睛,說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古之慾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
 
  思潯嚅著小嘴接不下去了,夏潯哼了一聲,又轉向思楊:「你接著背!」
 
  思楊性子倔強一些,脾氣吏像乃母,不過女孩兒隨父,兩個丫頭的眉宇輪廊可都隨她親爹,非常的神似。聽了父親的吩咐,思楊抿了抿嘴兒,繼續背道:「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格物……不對,是先致其知,然後格物,不對,是致知在格物,然後……」
 
  再往後,思楊也背不下來了。
 
  夏潯道:「背不下去了?先生教你們學問,你們不好生學習,這也就罷了,居然還要戲弄先生,天地君親師,先生也是隨便戲弄的?光跟你們兩個講道理,看來你們是不會明白的了。讓娜,取家法來!」
 
  思楊繃著小臉不說話,思潯已怯怯求饒:「爹爹饒命,孩兒以後不敢了……」
 
  夏潯沉聲道:「取家法來!」
 
  讓娜無奈,只得匆匆離去,不一會兒取來一根小指粗的籐條,夏潯皺眉道:「這麼細的籐條,哪能教訓得她們開竅,去,取個大一些的來!
 
  讓娜瞟了蘇穎一眼,蘇穎也不吱聲,讓娜便硬著頭皮離去,不一會取了根棍子來,長似一柄手杖,粗細如成人大指,雙手奉與夏潯,這回連思楊見了也不免震出怯意了。夏潯好像還不滿意,大馬金馬地坐在那兒,裝模做樣地道:「太小,太小,取最大的家法來!」
 
  一旁巧雲姑娘看著不是事兒,早已飛也似的跑去後宅撤救兵了,讓娜出去時,小荻眼珠一轉,跟出去對她耳語幾句,讓娜心領神會,在外邊磨蹭了好長時間,估摸著實在磨不過去了,這才取了一條長棍回來,粗如雞卵長有七尺,是硬樺木做的,這一棍下去,就是個成年壯漢也要抽得骨斷筋折,何況這麼兩個水靈靈的小丫頭。
 
  蘇穎雖然狠了心,想要相公教訓教訓這兩個不爭氣的丫頭,瞧見這樣的家法也不禁駭然,她性情粗放一些,可沒看出夏潯是有意嚇唬孩子,一旁謝謝卻是早就瞧出來了,因此與梓棋耳語兩句,便袖手站在一邊看熱鬧,根本不著急的。
 
  蘇穎是兩個女娃兒的親娘,忍不住便蹭到夏潯身邊,輕輕扯扯他衣袖,低聲央求道:「相公,消消氣兒。這樣的棍棒,閨女如何消受得起?」
 
  夏潯知道自己兩個閨女年紀雖小,人卻機靈,既然要裝樣子,可不敢裝得一點不像,依舊唬著臉,沉聲道:「今日不捨得教訓,長大了依舊這般頑劣,還不害了咱家的門風?不成,今日定要狠狠教訓她們一番。把家法給我!」
 
  蘇穎急了,暗把銀牙一咬,就要也在夏潯身前跪下去,替兩個女兒求情,就在這時,巧雲緊趕慢趕的,把救兵請回來了。茗兒在後花園坐著鞦韆,看著思雨和思棋兩個小丫頭在身前玩耍,忽然得了巧雲送來的信兒,便急忙隨她趕了過來。茗兒已經微微有些顯懷,巧雲怕她絆倒,和另一個丫環一左一右地扶著她,後邊幾個奶媽子抱著思雨和思棋,一大家子全到客廳集合來了,瞧著好不熱鬧。
 
  「老幫若要對她們施家法,那就先對妾身用家法好了!」
 
  茗兒還沒進門,一句話就先送了進來,夏潯看了眼茗兒身邊跑得小臉通紅的巧雲,明知故問地道:「夫人這是幹什麼?」
 
  茗兒進了屋,對夏潯道:「閨女淘氣,戲弄兔生、不用心學問,這是妾身管教不嚴之過,老爺要懲罰她們,那就該連妾身一併懲罰才是!」
 
  夏潯趕緊起身,扶她坐下,說道:「夫人正懷著身孕,切勿動氣。自已的骨肉,我就捨得打麼?可這兩個孩子實在頑劣,再這般縱容下去如何得了?」謝謝掩嘴偷笑,看看時機差不多了,這才上前說道:「教訓自是應該的,可她們小小的人兒,哪禁得起這般棍棒。老爺看在夫人面上,這一次就饒恕了她們吧。若是她們以後還不知悔改,再予家法懲戒也就是了!」
 
  梓棋和小荻忙也上前解勸,一幫人七嘴八舌說了半晌,夏潯才「不情不願」地應了,對兩個丫頭把眼一瞪,喝道:「今日且饒了你們,再敢淘氣,一定家法侍候!還不快去把先生講的這篇文章抄上十遍,老子回頭要檢查的!」
 
  子女的教育,在府裡是由當家主婦負責的,楊家的規矩不像別人家那麼大,茗兒對這兩個小丫頭就不好過於嚴肅,楊家上上下下,也就是她們的親娘,動手打過她們的屁股,自然不可能用多大力氣的,所以兩個丫頭平時頗有點無法無天,如今一看娘親不管用了,連家裡做主的大娘都做不了主,眾位姨娘一起出面,再替她們求了情,免了這頓打,心裡頭是真的害怕了。
 
  當下,兩個丫頭唬得連聲道:「謝謝爹、謝謝大娘、謝謝娘、謝謝各位姨娘,我們以後一定不敢了!」
 
  說完偷偷窺了一眼夏潯的臉色,見他沉著臉點了一下頭,這才敢爬起來逃出去,思雨和思棋在奶媽子懷裡叫:「姐姐帶我去釣蛤蟆……」
 
  兩個小姐姐哪敢搭腔兒,一溜煙兒跑得不知去向了
 
  蘇穎看連正室夫人都驚動了,相公才肯饒過自已女兒,心裡一酸,便想掉下淚來,忽見原本板著臉的夏潯卟哧一笑,站起身,抖開那團月衫子,對茗兒得意洋洋地道:「夫人,你來看看這件衫子,瞧,這都是咱閨女畫的,怎麼樣?我覺得比她們霹蟬舅舅畫的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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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6
發表於 2012-3-11 22:03:22 |只看該作者
第647章 旁敲側擊

  蘇穎一愣,始知不但女兒被相公騙了,連自只都受了戲弄
 
  茗兒又嗔又笑地道:「你呀,以前你一點也不著急,現在剛回來沒兩天就擺出這麼夫的陣仗,可別把她們嚇著。」
 
  夏潯道:「那兩個丫頭皮得很,鐵隨她娘,不擺出天陣仗,哪鎮得住她們。」
 
  蘇穎聽了便有些不依,嘟囔道:「人家幾時這般模樣了?」別看她比夏潯還帶著幾歲,可在夏潯面前,也像個小姑娘似的,夫概是因為夏潯對她們的寵溺,不知不覺便模糊了年齡,顛倒了位置。
 
  夏潯笑笑,有些嚴肅起來,說道:「這位蘇博士的學問,那是勿庸質疑的,不如……人家是國子監裡教授未來國之干臣的,按照這個標準教咱們閨女,也著實的難為了她們。這才多火的孩子,就開始學嚓天學剪了?叫她們知書達禮也就是了,又不是要她們去考狀元,我琢磨著,是不是可以減輕或者放緩經史子集上面的學問,她們既然喜歡繪畫,也有這方面的天賦,就叫她們在這方面多下點功夫,也能事半功倍。」
 
  西廂樂班子正在演練歌樂,思祺趴在老媽子懷裡,隨著那隱約的音樂節奏,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正自得其樂,夏潯便指著她笑道:「瞧咱四丫頭,也不知道是喜歡音樂呢還是喜歡舞蹈,她對什麼有興趣,將來就重點學什麼吧,孔聖人不是說了麼,要因材施教。女孩兒家不用那麼嚴格,都是正經的學問,哪一些造詣深些都是好的,不一定要個個出。成章做個詩詞歌賦盡皆精通的夫才女,你們說呢?」
 
  孩子未來的發展,這基洞當然是由一家之主來定,夏潯這麼說了幾房妻妾自然無不同意,茗兒這位置上,也有她的難處,她是楊家主母,負有教育子女的責任,可是這個度不好掌握,管教太嚴厲了,容易叫人說三道四,若是放任自流,不予她們最好的教育同樣會叫人非議,現在夏潯定下了基洞,她也好辦多了。
 
  一家人順勢在廳裡坐下來,茗兒問蓮:「老爺從遼東剛回來,照例得歇息些時日,皇上急著召你去,有什麼天事麼?」
 
  夏潯笑道:「沒甚麼夫事,就是讓我牽頭編本書。」
 
  茗兒笑道:「皇上倒真重視文教,又要編什麼書了?」
 
  夏潯道:「皇上要編一本嚓文化寶鑒凳以太祖時候的您儲君昭鑒錄剪為據,增添一些聖人格言,尤其是太祖教育子孫的一些聖訓,以為子孫帝王萬世不易之法。呵呵,為夫學問有限這牽頭麼,只是居中綢和,在人、財、物的協調上下些功夫,具體的事務由道衍天師和解縉天學士負責。」
 
  茗兒品了品味道,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味兒,皇儲未立,皇上煞有介事地召集解縉、道衍和自家夫君,一個國師、一個國公、一個內閣首輔,卻熱衷於丟編甚麼專為天明儲君所寫的帝王之學?
 
  夏潯瞧見茗兒沉吟的神色,去摸茶杯的手便停住了問道:「怎麼?」
 
  茗兒道:「老爺經略還東有功安上加封了老爺一個什麼官兒呀?」
 
  夏潯道:「太子少保啊,你不是知道麼?」
 
  茗兒白了他一眼,道:「對啊!太子少保!咱天明的太子還沒影兒呢,皇上叫你這位太子少保去編一篇專為夫明儲君所備的帝王學術……我的老爺,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夏潯霍然動容:「你是的……」
 
  茗兒似笑非笑地道:「你呀,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罷起身,翩然離去。
 
  謝謝向夏潯皺了皺鼻子,調皮地笑道:「你呀,自己好好想想吧!」說完咭咭地笑著走開了。幾個美人難得見自己男人如此吃糗,也都丟下同樣的一句話,掩口笑著走出去。小荻依樣學樣,對夏潯笑道:「你呀,自己好好想想吧!」
 
  跑出門去,追上梓祺,小荻便好奇地道:「梓祺姐姐,到底老爺想什麼呀?」
 
  梓祺道:「我哪曉得,不如……夫人叫老爺想一定是有些什麼應該要想的……」
 
  謝謝走在頭裡聽見了,回頭瞟她們一眼,沒好氣地道:「你們倆呀,還真不愧是老爺從青州府帶出來的人,一對兒愣頭青!」
 
  蘇穎趕緊道:「梓祺妹妹,我可不是從青州出來的,嗯……夫人到底要老爺想什麼?」
 
  ※※※※※※※※※※※※※※※※
 
  「對啊!皇上不會只是要編纂一本書那麼簡單……」夏潯被一語驚醒,他因為替皇上做著許多機密之事,彼此溝通火多都是開誠佈公,少有需要繞圈子的時候,所以那揣摩聖意的心思就淡了些。再加上這次回來,因為他擅殺夫臣一事惹得朱棣不悅,收了飛龍秘諜,夏潯本能地以為自己要坐一陣冷板凳了,所以吏不會想到皇帝交辦的編製聖訓這件事會有什麼更深一層的意義。
 
  此時被茗兒一語提醒,夏潯越想越覺得不尋常。
 
  他回來這兩天,朝中文武都已知道了,他經略遼東,前後橫跨三個年頭,頭兩天無人宴請事屬正常,因為他離家實在太久,剛剛回來,少不得要瞭解一下自家的情形,與親人團聚一番,這個時候上門打擾,就算你是為了表示親近邀人赴宴,也有不近人情之嫌,至少也得五日之後,再遞貼子才屬尋常。
 
  可是別人可以這樣,朱高熾不應該啊!自投酒朱高熾門下,自己身上就烙下了天皇子一派的烙印,他是朱高熾手下最得力的幫手,他回來了,朱高熾若不儘快見見他,對他其實也是少了尊敬和重視,就算朱高熾白己不方便來,派個人到府上來先問候一聲也是應該的,可朱高熾迄今全無消息,以朱高熾一向的為人處事風格,豈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除非……
 
  只有一種可能,就像那新嫁娘,哪怕與情郎私下裡每日都要相見,恩愛纏綿如膠似漆,眼看著太日子近了,也得依照硯矩守在閨閣裡待嫁,不能連這幾天也等不了,叫人撞見壞了名節,把好端端的一伴事情給辦壞了。這一次為儲君立言,所選的三個人,一個首輔、一個國公、一個國師,都是傾向於太皇子的,莫非是暗示自己勸立儲君?而朱高熾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所以這時反而不宜與自己有什麼聯絡,以免落到什麼有心人眼裡,受到攻訐?
 
  轉念一想,夏潯又有些猶豫,從永樂皇帝以前的諸般作為,他早就猜測皇帝已決定了儲君人選,上一次北巡,特意叫夫皇子監國,這就是一個明顯的訊號,朝中文武都是些人精,難不成一直無人猜透皇帝的心意,這些時日根本無人進言勸立太子?怎麼還得皇帝羞羞答答的親自來給自己搭架子?
 
  經略遼東不只對眼下的太明,對未來的天下也有著重要的意義,為了遼東,夏潯不遺餘力,除了一部分早在他赴遼東之前就被派遣出去執行一樁秘密人物的精幹諜報人晏,潛龍的其它成員,幾乎全被調到了遼東,京城裡留守的人員極其有限,戴裕彬去年冬天趕到遼東後,也留在了那裡,一直到他這決回來,戴裕彬依舊留在遼東,主持潛龍成員秘密撤離事宜,暫時沒有趕回。
 
  而他當初留在京裡的少數部屬,並不是直接和他聯絡的,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夫老闆就是這位輔國公,自然不可能直接和他聯繫,佩致於夏潯竟然有點燈下黑的感覺,對一些擺在明面上的,就發生在京城裡的事反而不甚瞭解。
 
  夏潯心道:「看來,我得去見見解縉,和他碰碰頭,看看他所想的,與我所思是否一致,再瞭解一下近來朝中發生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不禁又想起了紀綱和劉玉玨,這兩個人,算是他最初帶出來的人,最早趕來見他的,應該就是這兩個人才對,也許明天他們就會來了。發生在涿州之事,那涿州通判趙子衿言語當中,頗有不盡不實之處,回頭得點點紀綱,錦衣衛頭幾任指揮使俱遭橫死,都是飛揚跋扈之故,這紀綱其實是個頗能幹的人,他是自己提拔起來的人,還要好生點撥著他,如果他為官能有所警醒,不致利令智昏、驕橫跋扈,於國於己都是一件幸事。
 
  次日正是夫朝會,夏潯也站班侍駕,候著皇帝退朝之後,出了金殿,先被許多官員圍住,問候阿諛一番,夏潯滿面堆笑,嗯嗯啊啊地應了,好不容易等到人群散了,便拔腿奔了首輔夫學士解縉署衙辦公的安淵閣。
 
  解縉是文淵閣夫學士,做為內閣首輔,如同一國總理,軍政司法、文教外交,諸般事務無所不管,眾多奏章、公函,都要先經他手批閱處置,需要移交皇帝做最終決定的才移交內書房,故而十分的忙碌,散朝之後,他就趕迴文淵閣,正聚精會神地處理著公文,夏潯便施施然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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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章 胸藏峰壑

  「哎喲!國公爺,您怎麼來了,有什麼事兒您知會一聲解晉到您府上聽候訓示也就是了,哪敢勞動國公火駕。快快快,國公請坐,請上座,來人,快給國公上茶!」
 
  解縉衝著殿裏邊侍候的小太監吩咐了一聲,便很熱情地請夏潯上座了,自己在他下首坐下,笑吟吟地問道:「皇上交辦的事情,國公可是已經理會出了眉目麼?」
 
  夏潯一本正經地道:……不錯,我回去後認真想了一晚上,已經理出了一些眉目,特棗與太學士商議一下。咳!我是這樣想的,關於蒐集、整理、編纂、謄抄、印刷……」
 
  夏潯巴拉巴拉說了半天,小太監送茶上來他都沒停口,好不容易說完了,又叮囑道:……我還得再補允一點:建文朝這四年,皇上是不承認的,建文朝的四年,已然改為洪武三十二年直至三十五年,期間許多事情,史中不能有載,這一點要特別注意,補充太祖聖訓時,有許多太祖對皇太孫說的話,編排出處時間時少不得要改成是對懿文太子說的,以免犯了皇上的忌諱。」
 
  解縉聽得目瞪口呆,聽憲了眨眨眼,茫然道:「國公說完了?」
 
  「說完了!」
 
  解縉吃吃地道:「這就是國公認真想了一晚,理會出來的東西麼?」
 
  夏潯說這番話,本來就是想試試解縉對聖意的理解是否如自已所想一樣,一瞧他這副樣子,心中已經有了譜,便微笑道:……自然不止,皇上既然下了旨這R文華寶鑒消是一定要編撰的,有些事宜,我就得先說在頭裡,當然夫紳兄文壇領袖,已經編撰迂多部典籍,這些方面應該想得到,只是楊某既然總領此事,不能不提一下。」
 
  解縉鬆了口氣,笑道:「我就說呢,聖上宏恩,這是以東宮相託呢,何等器童,國公怎麼可能不明白呢那這事兒,國公打算怎麼辦?」
 
  夏潯此時已經完全瞭解,自己所想果然無誤,原來朱棣是想要自已牽頭請立太子,想想昨日謹身殿裡,朱槽那滿懷殷切的一眼,結果滿堂皆醒我獨醉,就他一個人沒聽明白,不禁暗自汗了一把。
 
  夏潯定了定神便依著解縉的口風,順勢說道:……此事無須計較,慕天光明之事,瞞不得人,也不需要瞞。火皇子立為國之儲君已是夫勢所趨,我等所為,上合天心,下合民意,只消堂堂正正地提出來就是了。
 
  我只是奇怪,前番皇上北巡,以夫皇子監國,這不是很明顯要立火皇子為儲君的訊號麼,難道朝中無人倡議立儲?怎麼還需皇上親自安排?」
 
  解縉嘆了口氣道:……怎麼沒有,可二皇子那裡也著實地網羅了不少文武天臣吶。尤其是國公您經略遼東以後淇國公丘福雖然走了,可國公您也走了不是,這一來二皇子失去的優勢,便又扳回了不少以致被他網羅了很多人才,那陳瑛厲害啊!有些官員手裡被人揪著小辮子怎能不看二皇子臉色行事?
 
  可是國公經略遼東,出不得岔子,一旦國公那兒出了什麼差遲,必然對火皇子的處境不利。再者,國公經略遼東,那是關乎我大明千秋萬代的天事,縱然國公您願意在這個時候回來,天皇子也是不肯的,他哪捨得這千秋功業因他而廢呢?」
 
  夏潯點了點頭,有點明白了:「這麼說,皇上給出了立儲的意思,也有官員依著上意請立儲君了,卻因二皇子那邊的人強烈反對,而致再度擱下?」
 
  解縉苦笑道:「他們倒不是反對立儲,只是反對立夫皇子而已。皇上剛剛北巡,民間便有傳言,說皇上北巡,自然由夫皇子監國,言外之意,只是儲君未立,依著長幼順序,叫火皇子監國,模糊了皇上立儲之意,消抵了皇上欲立火皇子為儲君的心意。
 
  等皇上回來之後,二皇子竟然搶先發動,率先授意一些官員向皇上進言,請求皇上議立儲君,這儲君自然是二皇子了,我們先失一著,便陷了被動,雙方據理力爭,相持不下,二皇子仗著當年靖難有功,多決救陛下於危難之中,皇上當年感動之下,也曾透露遜……」多決入宮向皇上哭訴委屈,哭得皇上心軟,這事兒就又擱下了。」
 
  夏潯點了點頭,臉色凝重起來。
 
  解縉見了,忙寬慰道:「國公倒也不必過於忱心,如今皇上請國公、國師和我這位內閣首輔聯名倡議,說明皇上再三權衡之下,還是要立天皇子為儲君的,刺下的,就看咱們這戲怎麼唱了,要是咱們倡議一次,再被他們攪了混水,皇上的臉面可就真的難看了。」夏尋蹙眉道:他們那邊都有哪些官員……」
 
  解縉想了想,便說出一些官員名字來,夏潯聽那些官員職位俱都不低,其中還有六部的尚書,當朝一品,不由吃驚道:「我離開南京這一兩年功夫,二皇子的勢力已經發展得這麼夫了麼?」
 
  解縉嘆道:「沒辦法,夫皇子做事過於拘謹,許多手段不屑丟用,也不能去用,哪怕我們勸說殿下做夫事不拘小節,他也不肯。二皇子能網羅這麼多人,有的是利誘,有的則是威逼了,在朝為官多年的,誰能沒點事情,那陳瑛就像長了一隻狗鼻子,有點什麼味道他都嗅得出來,抓住了你的把柄,怕你不為二皇子所用?
 
  這些人位高權重,亦有各自黨羽,他們為二皇子所有,他們的黨羽自然也為二皇子效力,二皇子自然就聲勢更振了。本來,二皇子當初網羅紀綱,也是這個意思,幸好紀綱是傾向於天皇子的,要不然,再有他為虎作倀,二皇子如今的力量恐怕更是一發而不可收拾,加上皇上本來就有些傾意於他,恐怕到那時國公您回來了,也無力回天了。
 
  後來沒有辦法,我們以江山社稷、太明未來,再三向夫皇子曉以利害,夫皇子才默許紀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是由於大皇子的猶豫,咱們下手晚了,頹勢終究不能一下子就扭轉過來。而且要做這些事,就瞞不過二皇子那邊的人,結果……二皇子終於知道紀綱是夫皇子這邊的人了,紀綱和陳瑛都有緝察百官之責,現在雙方鬥得很厲害。」
 
  夏潯這才恍然夫恬,如此說來,涿州城外那一幕,恐怕就是陳瑛和紀綱之間鬥爭的外延了,而陳瑛和紀綱背後又是夫皇子與二皇子,如此說來,還真的是神仙打架,地方官員敢插手才怪。
 
  如此看來,情形比他預想的要糟,夏潯不禁站起身來,在文淵閣裡來回踱步,解縉見狀忙也站起,目光隨著他移來移去,好半晌,夏潯還不肯停下來,解縉忍不住道:「國公,現在紀綱那邊已經取得了一些成果。你看,是不是要他加緊緝察20度,替天皇子爭取更多的官員支持?
 
  國公回來了,咱們的聲勢便為之夫振,藉著這個好機會,國公不妨多多宴請朝中同僚,被二皇子爭取過去的官員中,有不少原本與國公有些交情,這個情面是難以拂卻的,只要他們來了,以國公爺您的威望,或可再爭取迂來一些,此消彼長,等咱們有了十分的把握,那時……「
 
  夏潯站住,反覆想想,先是搖頭,繼而點頭,品砸半晌,沉聲說道:「不,還是要馬上進諫!」
 
  解縉一呆,失聲道:「馬上?怒怕光是知會、授意咱們的人都來不及呀!萬一失蜘……」
 
  夏潯道:……沒有萬一,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再敗,恐恆聖意真就轉到二皇子身上去了!」
 
  他走回解縉身達,說道:「夫紳兄,你想想,什麼聲勢,比得了聖上這塊牌子更有聲勢?眼下,編搽臂文華寶鑒消是聖上的意思,這勢如泰山之傾,是最不可抵擋的勢,如果我們拖延久了,叫他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甚至跑到皇上那兒連哭帶鬧,再決說動了皇上的心,豈不功虧一簣?
 
  立即行動,也許我們來不及招呼天皇子一派的地方官員們上書應和,可同樣的,他們那邊一樣來不及,我剛回京,還什麼官員都沒見過,就立即上書此事,難免會叫人心中猜疑,這是皇上授意。嘿嘿,這本來就是皇上授意,只是皇上含蓄了些,咱們就不便直說這是皇上的心意,可是只要這麼做了,誰還不猜是皇上的意思?」
 
  解縉聽的連連點頭,說道:「不錯,不錯,聽了國公此言,解縉心中如撥雲見日,豁然開朗。」
 
  夏潯道:「若是按部就班,再與之爭相拉攏,那聖意這塊牌子就白白浪費了,那些官員既然被人揪了小辮子,又怎肯因為我的面子便改了陣營?所以,與其綢兵遣將,佈陣對壘,不如突出奇兵,殺他個措手不及!」
 
  解縉振奮道:「好,那咱們怎麼做?」
 
  夏潯道:「我這就去見道衍夫師,火紳兄這裡,則立即放出皇上命我等三人為太明儲君主持編撰暖文華寶鑒剪的消息,這等消息傳的快著呢,到了傍晚,南京城裡就盡人皆知了。
 
  他們想商議對策,最快也得明天早朝之後,哼!明天早朝,咱們三人就聯袂進言,請立儲君!」遼東東部分結束,新的一捲開始,關關這幾天的主要工資,便在於銜接、過渡、佈線。這些都做完,自我審視一番,關關自認為做得都還不錯,特向各位求支持,求表揚,求評價,求一切可以求的!這幾天身體不好,不過老關拖著病軀,無論是在更新上,還是構思上,可都是盡了心的。現如今咱們在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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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雄雞一唱

  皇上要人修撰《文華寶鑒》的消息,解大學士只向人稍微透出一點口風,自有人故作神秘,四下傳揚,等到黃昏,南京城的文武大員已是無人不知
 
  倉促之下,朱高煦只把陳瑛找來,商議對策。
 
  朱高煦一見陳瑛,便憂心忡忡地道:「此事不妙,皇上修儲君之書,偏偏指定了楊旭、解縉和道衍,這三人有兩個是他的死黨,道衍禿驢也與那死胖子眉來眼去的頗為友好,看來父皇還是矚意於他!」
 
  陳瑛微微一笑道:「殿下不要著急,皇上搖擺不定,實屬尋常,要知道,大皇子雖不及殿下您功勛卓著,有赫赫武功,可他畢竟是皇長子,這道統就是他最大的護身符,輕易無人可以撼動。殿下能爭取到這麼多的朝臣擁戴,能讓皇上五次三番改變心意,足見殿下眾望所歸。」
 
  陳瑛安撫了朱高煦幾句,又捻著鬍鬚沉吟一番,徐徐說道:「不忙,楊旭剛剛回京,對朝中事務還不瞭解,他需要一點時間,摸清敵我雙方的實力和動向。這一兩年的苦心經營,大皇子只知坐守道統,遠不及殿下您積極爭取,朝中文武已被您爭取過來大半。
 
  那楊旭自出昏招,遠赴遼東,本以為再立一狂功勞回來,可以為大皇子錦上添花,孰不知遼東竟是一個泥潭,這一去便難以拔足,前後綿延三年之久。如今,略微傾向於大皇子的朱能和張輔已經遠征安南去了,楊旭又是剛剛回京,一時半晌的不會有大動作。咱們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可從容佈局,等他們調兵遣將,部署停當了,安知不是給殿下您做嫁衣呢?」
 
  朱高煦原本倚重丘福等一干武將,只是這些武將沖龘鋒陷陣沒有問題,讓他們與人勾心鬥角實在並不擅長,為了打擊大皇子一派,反把自已弄得元氣大傷,丘福被貶謫北京,他也有些失去父皇的歡心,幸賴此後多從陳瑛之計,竟然漸漸挽回頹勢,且已隱隱佔了上風,所以早把陳瑛視作心腹中第一智囊,聞言不由大喜道:「先生可有妙計?」陳瑛微微一笑,對他跗耳說了幾句話,朱高煦聽了連連點頭,讚道:「妙計!楊旭若要佈置停當,最快也得半個月,他若想拉攏更多人手為其所用,壯他的聲勢,那時間就更長了,咱們可以搶先下手,發動咱們金部的力量,來一場聲勢浩大的立儲之爭!」
 
  朱高煦說到這裡,冷冷地一笑,面目有些猙獰:「父皇如今做了天龘子,不比昔年只是一方藩王的時候,他顧忌的更多、需要周全的地方也更多,這麼多文武為本王逼宮,父皇會不擔心靖難之禍重演麼?這個皇位,是我幫父皇打下來的,我要定了!」
 
  翌日一早,皇帝早朝,夏潯起了個大早,牧拾得停停噹噹,精神抖擻地上了朝。
 
  大明朝的公務員的假期是比較少的,遠不及宋朝公務員那般悠哉悠域,一年至少有三方之一的公休日,不過夏潯經略遼東這麼長時間,假日積累是不少的,再說他是國公,不是在朝的常職官員,可以休息的時間就更長,原本無需這麼快就上朝參政,因此他的出現頗為引人注目。
 
  尤其是皇帝令輔國公主持編撰《文華寶鑒》的事情昨天下午就已經傳開,他的出現就更加令人注意了,不一會兒,居然連很少在朝堂上出現的道衍大師也堂皇出現,文武百官更是為之側目。這兩個人都是皇帝面前極有份量的重臣,許多文武都要上前拜見,問候幾句。
 
  哪怕是二皇子朱高煦陣營裡的人,見了這兩個人,也不好故作不見,不過他們上前拜見,道衍和夏潯也只是含笑還禮,神態從容,並無額外的話語,友文武三五成群,私下議論一番,做出的最合理的猜測,也只是二人上殿面君,為的是編撰《文華寶鑒》一事。
 
  立儲,何等莊嚴隆重之事,尤其是有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的時候,誰會那麼冒冒失失的就出手呢?
 
  官場上一向如此,非無絕對把握,大佬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想探風色,頂多派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蝦米跳出來試探一番,這樣才能進可攻、退可守,不至陷於被動,至於那扔出去的小卒子,就連對手都懶得收拾他,誰都知道,那不過就是一個小卒子,對一個小卒子大動干戈,反而顯得自已沒有底氣。
 
  因此,誰都沒有想到今天夏潯就會鄭重提出立儲,就連大皇子一派諸多還沒得到消息的官員都不知道。
 
  絳幘雞人報曉籌,尚衣方進翠雲裘。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族。
 
  日色才臨仙掌動,香煙欲傍袞龍浮。朝罷須裁五色詔,佩聲歸到鳳池頭。
 
  景陽鐘響,百官排列,早朝開始了……
 
  ※※※※※※※※※※※※※※※※※※※※※※※※
 
  「皇上,自昔哲後,降及近代,莫不立儲樹嫡,守器承桃。今東宮虛位,為日已久,中外莫不懷忱。世間萬物,皆有根本,國家重器,更應早立根本,已安中外、已安天下、已安民心,太子,國之儲君,國家根本,根本不力,國本不安,故此,臣楊旭,奏請聖上,請立太子!」
 
  早朝,依著規矩,還是先見外臣和來京的、陛辭的朝廷大員,這就是個過場,哪有那麼多的外國使節和來來去去的朝廷大員,過場一罷,夏潯提足丹田之氣,高喊一聲:「臣有本奏!」說出來就捅了這麼一句。
 
  之乎者也的話夏潯說的不太順溜,昨兒晚上特意看了些書,措了幾句辭,這幾句話是背熟了的,說出來當真是抑揚頓挫,充滿慷慨激昂之氣。
 
  夏潯這一句話說罷,整個金饔殿上鴉雀無聲。
 
  不要說群臣意外了,連皇上都嚇了一跳,朱棣本來估摸著夏潯最快也得三五日功夫,與一些得力的官員溝通一下,商量個進退才出手的,沒想到他做事這麼天馬行空、不著邊跡的。
 
  陳瑛也懵了,他是一步步陞遷上來的官員,用固有的官宦思維,自然想不到夏潯這麼莽撞。這正是亂拳打死老師傅,夏潯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的確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不過陳瑛畢竟十分老練,匆匆四下一掃,發現許多大皇子派的官員也頗為驚愕,便知道夏潯此舉恐怕根本沒跟幾個人商量過,心中不由暗喜。
 
  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夏潯如此突兀,固然有先聲奪人之效,可惜他也太急躁了些,根本沒跟幾個人商量,若能趁此機會阻止了他,他的氣焰便會被打壓下去,下次他再想倡議此事,氣勢上就會弱了幾分,陳瑛心下急急盤算,腳下一動,就要出班。
 
  可陳瑛腳下才只動了一步,提著一口氣剛要跟夏潯比誰聲大,身旁人影一閃,殿堂中央已經站定了一個老僧,一襲玄色僧衣,只在緇衣衣袖、衣領處繡著兩道金邊,那是御賜僧官的標誌,氣定神閒地往那一站,單手當胸,寶相莊嚴地道:「
 
  臣附議。建儲,乃為宗廟萬世至計,臣本不才,叼蒙恩遇,今又受聖上重託,委以編撰《文華寶鑒》,以授國之儲君,皇恩浩蕩,固不敢自默,豈敢不思君之所思,不憂國之所憂呢?因此,臣贊同輔國公所言,請陛下,立太子!」
 
  陳瑛一隻腳邁出班列,一張嘴張開一半,欲哭無淚:「有這麼幹的嗎?有這麼幹的嗎?在金殿上為了搶著說話,居然連武功都使出來了,這不是欺負人麼,還有沒有王法了?」
 
  道衍雖是出家人,卻是一名僧官,明朝設僧錄司、道錄司,掌管天下僧道兩教。道衍是僧錄司左善世,就是天下僧尼的總教主了,屬於朝廷的官員,故而殿上見駕,要稱臣。
 
  解縉不會什麼輕身術,可他會抓機會,道衍大師最後一句話還沒落地,他的腳就邁出去了。他是內閣首輔大學士,站在文班之首,要上前說話也方便,一邊走,一邊便道:「臣附議!古來父有天下,皆當傳之於嫡長子,今皇長子資質純正,足令宗社有托,臣請陛下,立皇長子為太子!」
 
  一連三炮,轟得滿朝文武昏頭轉向,他們這才恨白,敢情大皇子這達改變了打法,國公、國師、內閣首輔,這三位頭號人物拋開千軍萬馬,赤膊上陣了!
 
  「臣附議!」
 
  「臣及對!」
 
  「臣附議!」
 
  「臣反對!」
 
  金殿上立即亂作了一團粥,剛剛反應過來的兩派官員趕緊站出來表明態度。
 
  夏潯、道衍、解縉三人立場明確:「要立儲君,要立大皇子!」
 
  這桿大旗一豎起來,大皇子一派的官員立即紛紛應和,而二皇子一派的官員就亂了套,他們也在高聲反對,只不過反對的聲音卻不統一,有的在那兒喊:「皇上春秋鼎盛,立儲之事來日方長,如此大事,該當慎重不必急於一時……」,有的在那喊:「二皇子武功赫赫,酷肖陛下,臣以為立儲當立二皇子!」
 
  因為意見事先沒有統一,像陳瑛這樣的領軍人物又來不及旗幟鮮明地表明自己的態度,二皇子一派的人急於否定對手的意見,七嘴八舌,各有所持,反而削弱了自己的聲勢。
 
  眼見朝堂上又亂成了一鍋粥,朱棣老大不悅,登時把眉頭一放。
 
  夏潯見狀,立即搶上一步,先向朱棣一揖,霍地一轉身,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道:「金殿之上,誰敢喧嘩?統統肅靜!」
 
  這一聲吼,跳腳招手的、交頭接耳的、大喊大叫的,全都像著了定身法兒似的定在那兒,都把眼光齊刷刷朝夏潯投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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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誰敢轟城?

  夏潯義憤填膺地道:「楊旭雖然年輕,卻也是太祖時候就站班侍駕的臣子了,說起來,與殿上許多老臣一樣,都算兩朝之臣了,太祖在時,楊旭就從不曾見過朝堂之上亂到如此地步,縱然皇上仁厚,諸位大人也不該如此目無君上啊,這般吵鬧,置我皇上於何地?」
 
  真要論起來,夏潯實際上已經算是三朝老臣了,只不過對於建文朝,永樂皇帝是不承認的,雖然這段歷史避不過去,可是官面上絕不能提,因此夏潯只好很吃虧地成了兩朝老臣。陳瑛都快氣暈過去了:明明就是你挑起來的事兒,怎麼你倒像沒事人兒似的?
 
  朱棣因為按照封建禮法,屬於得位不正,所以他和李世民一樣,耿耿於懷的就是建功立業,超越父祖,以證明自己君權天授,是理所當然的正統,夏潯這句話正刺到他的痛處,本來的不悅果然爆發了,他把臉色一沉,冷冷地一掃群臣,問道:「對於楊旭、道衍、解縉三人所言,眾臣工有何見議?」如今的刑部尚書叫呂震,此人的長處是博聞強記,然則為人佞諛傾險,善於投機。他坐上尚書寶座時,正是朱高煦勢大之時,呂震權衡一番,便投到了朱高煦門下,方才一聽夏潯所言,擔心自已所保的主子失勢,立即激烈反對,喊得最為大聲。
 
  因為他是一品命官,站在最前面,朱棣看得最清楚,這時朱棣冷冷的目光投到他身上,呂震突然發覺自已不該當這個出頭鳥,奈珂此時想要縮回去已經晚了,呂震仔細籌措了一下,便躬身下去,斟酌著道:「皇上,臣以為皇上春秋鼎盛,正當壯年,儲君之事,不急於議立。」
 
  解縉馬上駁斥道:「儲君之為儲君,正在於一個儲字,與陛下春秋鼎盛有何干係?昔日我太祖高皇帝稱吳王,隨即便立嫡長子為世子;翌年,我太祖高皇帝登極稱帝,隨即便易世子為太子。那一年,我太祖高皇帝與當今聖上年紀相仿,亦當壯年!如今皇上已御極三年,年紀最小的皇子業已年過十八,為何立不得太子?」
 
  解縉義正辭嚴,說的確是道理,再者說他舉的又是太祖為例,一向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的呂震唯唯喏喏,竟不敢言。
 
  陳續終於逮著了機會,咳嗽一聲,出班奏道:「皇上,輔國公立儲之言,臣附議!但解大學士所言,臣不敢芶同。皇長子腿有舊疾,身體虛弱,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一國之君,夙興夜寐,日理萬機,以皇長子的身體狀況,如何承擔這等重任?反觀二皇子則不然,二皇子糾糾英武,酷肖陛下,且文才出眾,似這等文武兼備的皇子,立為國之儲君,方可安天下、安民心,確保國統萬載千秋,是以,臣認為,當立二皇子為太子!」
 
  「臣附議!」
 
  「在確議!」
 
  帶頭大哥終於發話了,一幫小鼻立即追上去表示贊同。
 
  這是陳瑛一派一貫的伎倆,能拖就拖著,不能拖就攪混水,總之,先把大皇子立儲的事給拖黃了,拖黃一次,大皇子的地位便動搖一分,水滴石穿,總有一天,能讓二皇子取而代之。
 
  道衍大師雙手合什,朗聲說道:「太祖遺訓:『國之儲君』立嫡立長。凡朝廷無皇子,必兄終弟及,須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雖長不得立。若奸臣棄嫡立庶,庶者必當守分勿動,遣信報嫡之當立者,務以嫡臨君位。,今三位皇子俱是皇后娘娘嫡出,符合立嫡之說,然則太祖遺訓,尚有嫡中立長之言,故此,大皇子當為儲君!」
 
  立嫡立長,封建道統!
 
  它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土木堡之變,朱祁鎮被瓦剌擄走,他的弟弟朱祁鈺做了皇帝。後來朱祁鎮被送回來,成了太龘上皇,景泰三年,朱祈鈺的寵妃杭氏給他生了個兒子,取名朱見濟,朱祁鈺喜出望外,便想立自已的這個親生兒子為太子,可是太龘上皇朱祈鎮的妃子周還香偏偏就比他的妃子早了一個月生下一個兒子,就是後來的明憲家朱見深。
 
  朱祈鈺是臨危受命做的皇帝,那也就算了,兄終弟及麼,這是祖訓,兄雖未終,可是被敵國擄去,國不可一日無君,他又沒有兒子,自然該由弟弟繼位。可是按照立嫡立長的皇室繼位順序,朱見深是先皇的長子長孫,而他這個現任皇帝的兒子卻是先皇的次子長孫,應該排在人家後頭。就為了這,中龘國歷史上一幕驚世罕有的鬧劇開演了,皇帝要派人給內閣大學士和六部九卿、朝廷要員們挨個送禮,低聲下氣地央求他們表態支持自已的兒子當太子,就這樣,還是有許多大臣根本不給面子,鬧得朱祈鈺軟的不行又施廷杖,把個朝堂打得烏煙瘴氣。
 
  所以道衍這番話是相當有力的,可是以前因為大家都避著當著皇上的忌諱,這件常都不大肯提。因為朱允文固然不是正宗的嫡子長孫,可是真正的嫡子嫡孫還活著呢,那就是吳王朱允熥。
 
  朱允恢生得早,是太子朱標的第一個兒子,但他是庶子,他的母親是太子朱標的側妃呂氏,太子朱標的正室常氏生下朱允煽就死了,這時才把朱允炆的母親呂氏扶正。按照帝王家的森嚴制度,朱允恢的母親雖然扶正了,最正宗的嫡子仍舊是朱允煽。在宗法制度裡,兩者的地位差的太遠了,朱允坡成為儲君,這就相當於《紅樓夢》裡賈寶玉的位子叫賈環給佔了!
 
  只是,朱標的正妃常氏,是開國大將常遇春之女,朱允煽的親姥爺是常遇春,舅姥爺是藍玉,鄭國公常茂是他大舅!開國公常升是他二舅!馮勝、傅友德等二十多位大明帝國的開國名將大多互為姻親,你說他的後台得有多大?
 
  可就因為這,反而吏招朱元璋的忌憚,再加上朱允坡受了黃子澄的點撥,善於在朱元璋面前扮孝順孫子,孝的都不像人了,太子朱標死時,他哭得死去活來,三日不肯進食,把個痛失愛子的老朱感動的眼淚汪汪的,這皇位就落到他頭上了。
 
  結果等老朱過世時,已經不需要裝給人看的朱允炆不要說絕食了,連哭都沒哭夠時間,這邊阻止爺爺的兒子們回京奔喪,那邊沒等帝王停靈時間結束,就把老朱匆匆給埋了,然後就推翻了對他爺爺的保證,心急火燎地開始把叔父們往死裡整,老朱一翠子眼裡不揉沙子,臨老叫他乖孫子給騙了。
 
  別看後棗人覺得朱棣繼位不合禮法,於是就大肆褒揚朱允煩,實際上立朱允炆為太子時,朝中大臣同樣有許多不滿,認為朱允炆名不正言不順,只是礙於朱元璋的強勢,動不動就要殺人,一殺就殺個血流成河,實在是沒人有膽子當著他的面叫囂。
 
  而民間傳說朱元璋之所以立朱允恢為太子,是因為朱允煩是他和兒媳婦呂氏私通所生的私生子,固然是純屬胡說八道,可之所以出現這種流言,恰恰是因為朱允坡本來沒資格當皇帝,比他有資格的人還在那擺著呢,所以才招人非議。
 
  而今朱允蜓「自龘焚」了,可是根正苗紅的真正嫡子嫡孫朱允隨還活著呢,如今被皇上軟禁在鳳陽呢。朱棣剛要登基的時候,那麼多臣子反對,人家主張的就是:你說你是靖難,成!現在你靖完難了,現任皇帝也死了,你把皇位還給人家真正的繼承人吧!
 
  正因如此,以前朝議立儲之事時,兩派的人都不大敢把太祖的這句話拿出來說事兒,就怕犯了皇上的心病,要是不小心摸到了老虎屁股,那就徹底完蛋。道衍這是頭一回上朝議立儲君,以他和朱棣亦師亦友的私交,他也不忌憚這個。可他敢說,別人不敢說,而且哪怕明知道這句話正好可以利用來大做文章,還偏就沒人敢用。
 
  想當年鐵鐳守濟南,把太祖的靈位往城牆上一供,朱棣造反那是冒著身死家亡的凶險吶,就是這樣嚴重的後果,他都不敢用大砲轟城,如今道衍利用他的特殊身份,搬出了別人想用也不敢用的皇明祖訓,不亞於鐵鐳豎太祖靈位於城頭,誰還敢轟?
 
  陳瑛暗暗叫苦不迭,他已經表示同意立儲了,結果這死禿驢搬出了皇明祖訓,如果他引用什麼聖人聖言,周禮古制的,陳瑛都敢反駁,可是太祖朱元璋親口說過的話,他怎麼反駁?陳瑛訥訥,萬千語言凝於舌端,唯獨顧忌著那是太祖遺訓,不敢反駁。
 
  夏潯已然逮住這個機會,率先向朱棣行禮,高呼道:「自古帝王統御天下,必以敬天法祖為首務。而敬天法祖本於至誠之心,不容一息有間。
 
  立儲,當務之急:立皇長子為儲君,乃祖宗遺訓,上合天意,平順民心,臣請我皇陛下,立皇長子為太子!」
 
  「臣附議!」
 
  「臣附議!」
 
  夏潯這邊的小弟們忙也搖旗吶喊起來。
 
  「皇上!」
 
  陳瑛急了,心知皇上只要一聲「準」,那便大勢去矣,慌忙撩袍跪倒,乞求道:「皇上,立儲,國之大事,臣等所言,還請皇上三思。如果皇上決意立儲,也請三思而行,至少……至少明日再作聖裁吧!」
 
  夏潯睨了他一眼,心道:「陳瑛這老賊莫不是又要去請朱高煦扮大耳賊劉備,跑到皇上面前去哭鼻子吧?」
 
  他還真猜對了,陳瑛打的正是這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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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1章 三個女人一台戲

  朝會一散,陳瑛健步如飛,提著袍裾一溜煙兒地去了,任誰都看得出,他是去與二皇子朱高煦商議對策去了,陳瑛心中焦灼,這時也顧不得掩飾了,哪還在乎旁人想些甚麼。
 
  道衍大師一俟離開朝堂便揚長而去,一派飄然氣象。他的身份特殊,立場也比較超然,他和大皇子朱高熾交往比較多,性情也比較相投,但他畢竟是個出家人,對於皇家爭儲之事,不願涉入太深。皇上的託付、大皇子的交情,他都已經盡到了自己的本份,額外的,你再讓他熱心參與,那就不太合適了,他也不願意。
 
  可解縉這一輩子都要在仕途上行走的,他本來就熱衷做官,如今既已靠在了朱高熾這棵樹上,別人解得脫,他可解不了,只能在這棵樹上吊死的主兒,自然比誰都急,他立即快步趕到夏潯身邊,拉著他行到一邊,焦急地道:「國公,要糟!皇上耳根子怎麼這軟?居然答應陳瑛明日早朝再予決斷,淤……這……」二皇子跑到聖駕前哭訴一番委屈,皇上心再一軟,咱們不就前功盡棄了麼?」
 
  夏潯嘆了口氣道:「我也沒想到……」皇上不管是在朝堂上,還是在戰場上,都是殺伐決斷,利刃當機,可是這立儲,雖是國事,也是家事,都是他的親生骨肉,皇上這鐵骨錚錚的漢子,竟也優柔寡斷起教……」
 
  見解縉垂頭喪氣,忱心忡忡的樣子,夏潯又安慰道:「大紳兄莫要著急,這眼淚的殺傷力,也是逐次遞減的。第一決叫人看到你哭心中足生震憾,你哭多了,也就不值錢了,皇上未必還會那麼心軟皇上心裡比誰都明白,這儲君越是不早定下來,朝臣們爭的越厲害,那兩兄弟的情義也越淡薄。」
 
  他想了想,又自言自語道:「二皇子聞訊,必定要走親情路線,再去向皇上訴說冤屈,咱們要讓皇上定下心來,看和……也不能一味地只在朝堂上爭鬥了。
 
  解縉急的搓手道:「不然又能如何?你也不是不知道大皇子那性子,再者說皇上疼愛二皇子多一些,二皇子去皇上面前訴苦流淚,皇上會心軟,若是大皇子依葫蘆畫瓢,也來這麼一出,恐怕反惹皇上生厭了,豈不弄巧成拙?」
 
  夏潯目光閃動,輕輕地道:「為什麼一定要大皇子去哭呢?」
 
  解縉一怔道:「你是說?」
 
  夏潯擺擺手,說道:「大紳兄這事你插不上手,朝堂上,咱們勝了一局,這是國事。接下來,就是拼親情了這一關再過了,大局可定,我現在就去安排,你且靜觀其變便是!」
 
  說罷,夏潯把袍裾一提,健步如飛地去了,朝臣們三三兩兩地往外走,一個個或交頭接耳、或挺胸腆肚,就跟企鵝紳士似的,冷不防後邊出來一道人影飛也似的去了定睛一看,竟然是輔國公,不由得嘖嘖稱奇:「陳部院匆忙而去,定是去請二皇子哭宮的楊國公這般著急,要幹什麼去?難道請大皇子也來一出哭宮?」
 
  ※※※※※※※※※※※※※※※※※※※※※※※※
 
  「夫人呢?」
 
  夏潯扔開馬鞭幾步便登上台階跨進門內,劈面便問一個家僕,把那家僕問得一個愣怔。
 
  「夫人……大人鼻然在後宅……」
 
  那家丁還沒說完,夏潯的身影已將消失在中門門口了,那家丁抓抓後腦勺,好不納悶。
 
  「夫人,大人……」
 
  夏潯到了後宅,問清夫人所在,急匆匆便往裡闖,茗兒親手給自已未來的寶貝兒做了件百衲衣,正拿在手裡端詳著,唇邊滿是甜蜜的笑意,聽到呼喚,剛剛抬頭,夏潯已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不禁嗔笑道:「什麼事兒這般著急?」
 
  夏潯幾步走到她的面前,說道:「成敗在此一舉了,娘子,你聽我說!」
 
  夏潯對茗兒低聲說了幾句話,茗兒聽了黛眉微微一蹙,遲疑道:「相公,這事有些難,姐姐一向不干預國事的,這你也知道……」
 
  夏潯急道:「國事在我們這裡,現在爭的是家事,她這當娘的若再不出面,那我這做姨夫的可也不管了!」
 
  茗兒白了他一眼,嗔道:「瞧你,怎麼這麼說呢?」
 
  夏潯頓足道:「趁熱打鐵、趁熱打鐵啊!此番若再讓陛下改了心意,再要爭取,可真是千百倍之難了!」
 
  茗兒終於動容,遲疑片刻道:「那我該怎麼說?直接讓姐姐去說服陛下?姐姐若是這般貿然出頭,恐怕效果適得其反,你也知道,我那姐夫和皇大爺一個脾氣,專冂喜歡跟人頂牛,你說往東,他偏往西的。」
 
  夏潯道:「自然不可以直接干預立儲,後宮干政,乃是大忌,皇上怎麼肯破例?雖說他寵愛皇后,可若皇后破了這個例,他不責備皇后,也必遷怒於大皇子,你得這樣說……」
 
  夏潯對茗兒又小聲說了幾句,茗兒點點頭,小臉也嚴肅起來:「成,那我這就走一趟!」
 
  夏潯大喜,立即喚道:「備轎!備轎!趕快備轎!趕快……」
 
  茗兒沒好氣地嗔道:「相公!這是後宅,你喊給誰聽啊?」
 
  「哦哦,我急糊塗了……」
 
  夏潯趕緊扶著茗兒向外走,就近侍候的巧雲聞訊忙也趕了來,提前跑到前宅咐咐人準備車轎去了。
 
  不一會,一輛健騾拉著的華美車轎駛出輔國公府,在十餘騎侍衛的護送下直奔大皇子朱高熾的府邸。
 
  車轎到了大皇子府邸,根本沒有停下,提前趕到的一名侍衛早將消息遞進去,門扉大張,茗兒的車轎長驅直入,駛進了大皇子府。又過了不到兩盞茶的功夫,茗兒的車轎出來了,後邊還跟著一輛車轎,兩輛車轎徑奔皇宮去了,與此同時,二皇子朱高煦打馬如飛,也直奔午門而去!
 
  ※※※※※※※※※※※※※※※※※※※※※※※※※※
 
  「兒子不服!兒子不服啊!」
 
  朱高煦跪在朱棣面前,涕淚橫流,泣聲說道:「兒並不是想事事都跟大哥爭,是父皇您給了兒希望,事到如今,兒已如在虎背,有進無退了。憑心而論,除了比大哥晚生了兩年,兒子哪一點不如大哥?靖難四年,沙場百戰,是誰陪伴父皇左右?大哥他做什麼了?
 
  太太平平穩坐北京城,有人說,大哥他遙籌帷幄,以北平三府之財力、物力、人力,確保了父皇前方征戰,無後顧之憂,其功如漢初蕭何,功勛猶在眾武臣之上,兒子不信!這都是扯淡!大哥那身子骨兒,父皇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走幾步路都喘得要命,能夙興夜寐籌餉籌糧,為父皇排憂解難?還不是母后和道衍大師辛苦做的,若是大哥所為,怎不見他瘦上幾分?」
 
  這話有點扯淡了,朱高熾坐鎮北京,都做過些什麼,朱棣又不是一無所知,至於用胖瘦棗衡量一個人幹的活多少,皇帝要是據此來判斷臣子的忠廉與否,那就成了昏君了。再說朱高熾的肥胖是一種病,他有肥胖症,要真能瘦下來,那麼多的當世良醫還用得著束手無策麼?
 
  朱高煦是真急了,反正是撕破臉了,說話毫無顧忌,這番話說出來,朱棣眉頭微微一皺,便有些不悅。可朱高煦接下來的話,又不免叫他心軟了。
 
  「父皇,您忘了東昌一戰,是誰浴血廝殺為您解圍了?您忘了蒲子口一戰,是誰奇兵突至,反敗為勝了?您忘了白溝河一戰,父皇中計,張玉戰死,又是誰,捨生忘死,救了父皇您出來?又是誰撫兒之背,說我大哥體弱多病,要我多多擔當,多多任事的?」
 
  這番話說的朱棣非常難堪,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說不出話來。
 
  「父皇,兒子自問對國家的功勞,比大哥有過之而無不及,憑甚麼這皇位一定就是他的?」
 
  朱棣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長幼失序,乃亂道之行徑,取確之根源,此例一破,子孫永無寧日了。」
 
  朱高煦道:「父皇,若說家事,兒子自信不比大哥稍差,若說國事,大哥那身體,能承擔如此重任嗎?大哥的兒子年幼,而大哥的身子多病,自寺道:主少國疑,朝中多為建文舊臣,父皇既想著我大明國統千秋萬載,這一點難道就不考慮嗎?」
 
  朱棣固然不喜歡長子,可他青睞於二兒子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大兒子體弱多病,不曉得什麼時候就會走在他的前面,幼主當國,確實是個問題,朱高煦先是重敘自己的百戰之功,緊接著拋出這個問題,朱棣不禁又猶豫起來,遲疑半晌,才道:「為父心裡很亂,你讓為父靜一靜,再好好想想。」
 
  「父皇……」
 
  朱棣擺手:「退下吧。」
 
  「是!」朱高煦無奈,只得爬起身來,擦擦眼淚,看見父親正輕輕捶著腿,不禁又囑咐了一句:「江南春寒濕重,父皇千萬保重身體。」
 
  朱棣有些動容,看了他一眼,微微苦笑道:「煦兒,你若是為父的長子,又何須這許多麻煩?」
 
  朱高煦正要接嘴,朱棣已然擺手,朱高煦察言觀色,知道父親已被自已打動,再要多說,恐怕適得其反,忙乖巧地閉嘴,躬身退了鼻去。
 
  朱棣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上,許久許久,才輕輕地嘆了口氣,悵然道:「為君不易,為鬼……更不易呀!」
 
  心已經亂了,永樂皇帝已無心批閱奏章,便推案而起,心事重重地向後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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