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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9章 輔國公的米篩子
徐姜離開房間後,夏潯又想歇歇,眼睛將合未合的時候,小櫻又出現在門口。
夏潯輕輕嘆了口氣:「瞅這樣子,是別想睡了。」
好辛苦地回來,結果剛一進門,他瞧見自己就嘆氣,這是什麼意思?
小櫻把腰一叉,擺出一副大茶壺造型,一雙大眼睛瞪得溜圓,凶巴巴地問道:「你這是什麼表情?」
小櫻現在每次一見到他,就有種克制不住的衝動,想要問清楚那天晚上他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可她也知道這話題是絕對不能問出來的。沒法問就只能想,費賀煒那一句:「親了她的嘴兒,揉了她的奶子,」在小櫻心中可不知已衍化出了多少種場面,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想得耳熱眼餳、心猿意馬。
不知不覺,她面對夏潯時,神氣就變了,那輕嗔薄怒的神態不是真個刁蠻,倒像九分是在撒嬌。只是夏潯也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反正有點裝瘋賣傻的意思,惹得小櫻越看越有氣。
夏潯連忙換上一副笑模樣,道:「哪有,只是剛剛說的口乾,喘口氣而已。」
小櫻明知他口是心非,卻也清楚他嘆氣並非衝著自己,這脾氣發的沒有道理,便只哼了一聲,往旁邊一閃,道:「摩羅要見你!」
小櫻如今是夏潯的私人翻譯,在京期間就住在夏潯府上。
帖木兒國事情未了,她尤其繁忙。應天府也好、錦衣衛也好,要查此案就得跟與帖木兒國兩支使節隊伍打交道,都少不了她,雖說禮部已經找到一個會說突厥話的人,可畢竟只有一個,不敷使用,小櫻跟著裡奇外外的忙碌,也難得歇得下來。此刻她剛回來,卻是把摩羅一塊兒帶回來了。
「快快有請!」
未幾,摩羅翹著大鬍子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一見夏潯便發牢騷:「國公,你叫摩羅等你消息,摩羅便安撫手下並不去尋鄔傷的麻煩,可是如今都過了好幾天了,烏傷一班人依舊好端端地住在靈谷寺,他們殺了我們那麼多人,連國公您都遭了他們的毒手,為何還不把他們抓起來?」
夏潯請他坐下,笑瞇瞇地道:「摩羅大人,稍安勿躁。皇上還沒回來呢,皇上心意未明,我們做臣子的,怎好輕舉妄動呢?再者說,你來大明,是代表哈里殿下向皇上稱臣納貢的,目的呢,則是求取大明的支持。不過你也明白,大明是不可能發兵萬里,直接插手貴國內戰的。
要皇上承認哈里殿下卻也不難,在西域我大明與貴國勢力接壤地區,相互協調配合也不難,可是我從烏傷使者那裡聽到了一些消息,現在貴國王子與王孫之爭中,你們的形勢可是不大妙啊。如今在軍事上,沙哈魯王子漸漸佔據了上風,這一點你不否認吧?」
摩羅遲疑道:「這……」
夏潯微微一笑,道:「哈里殿下佔據撒馬爾罕,這是他的優勢,也是他的軟肋。佔據這裡,他才有資格與皇太孫抗衡,可是也恰恰因為佔據了這裡,他就像背上了一個笨重的殼,不能輕易離開,從而讓沙哈魯佔了先機,搶先佔據了四方領土,同時他還因此成為眾矢之的,迫使有野心的皇室成員紛紛與沙哈魯合作。
如今,沙哈魯的實力並不比哈里殿下弱,甚至尤有過之,你們從貴國來,趕到這兒最少半年時間,再趕回去至少又是半年時間。閣下可別忘了,我永樂皇帝自靖難起兵直到御極稱帝,一共也不過四年時間。呵呵,一年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了……」
摩羅的臉色登時變得難看起來:「國公之意,是要捨我哈魯殿下而取沙哈魯了?」
「不!而是這樣一來的話,我們若想給你們最大的幫助,就不能關閉面對沙哈魯的門戶!唯有和他們保持聯繫,才能最大限度地影響他們。如果哈里殿下在內戰中獲勝,自然皆大歡喜,如果失敗……,有我大明施加壓力,沙哈魯也不敢太難為他。可要是與沙哈魯徹底決裂的話,你想想……」
摩羅想了想,覺得自己好像鑽進了這位大明國公的口袋了,可是夏潯一副苦心為他們打算的口氣,理由也說得十分充份,實在挑不出毛病。尤其是:大明越是不肯放棄沙哈魯,他們就越得爭取大明在政治上的承認和配合,更加的不可表現出強硬態度,也只得嚥了這口惡氣。
夏潯本來的打算就是分而治之,使其雙雙依附大明,不過在態度上他更傾向於哈里蘇丹,這一點卻也不假,畢竟他對哈里蘇丹比較熟悉,而對那位沙哈魯王子全然不瞭解,不清楚他對大明的真實態度。不過,大明到底更傾向哪一方,這還要看皇帝的意思,而皇帝的態度,則取決於帖木兒帝國這兩大勢力誰向大明做出的讓步更多。
不管如何,這個主動權算是掌握在大明手中了,除非帖木兒帝國橫空出空,又出現一位蓋世豪傑,如跛子帖木兒復生一般,把已經四分五裂的帖木兒大帝國重新統一起來,否則不管是誰登上帖木兒王國君主的寶座,都只能向大明拱手稱臣!
摩羅氣勢洶洶而來,本來是訴苦、牢騷加問罪的,被夏潯三繞兩繞的,最後成了向他討教該如何面對錦衣衛的偵訊,以及等皇帝回京後該如何爭取大明皇帝陛下的支持。夏潯很巧妙地向他「透露」了一點訊息,包括皇帝陛下很快就要回京了,他可以早做準備等等。
自以為得到了獨家新聞的摩羅心領神會地向夏潯告辭了,他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始終覺得自己被這個狡詐的大明國公給算計了,另一方面,他又覺得自己不虛此行,畢竟探到了許多烏傷所不知的獨家機密,這趟就有沒白來。
夏潯含笑道:「我有傷有身,就不遠送了。小櫻,替我送一下摩羅大人!」
經過一擾,沒了睡意,目送小櫻陪摩羅離開之後,夏潯便仰起頭來,默默地想了一陣心事。同漢王的鬥爭,現在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這一次如果成功,就能徹底擊敗漢王,讓他再無爭儲的機會,這是至關重要的一戰。
別看他現在躺在床上養傷,似乎什麼事兒都沒幹,實際上所有能夠動用的力量,他都在緊張的部署當中。這場戰鬥,不是千軍萬馬的戰場廝殺,看不見明晃晃的刀槍,卻比戰陣更凶險百倍,一個細微的環節、佈署在每個環節上的每一個人,一個可能的微小的失誤,都有可能改變整個戰役的結局。
只要能想得到的,他都想到了,包括朱棣不想家醜外揚的心理,他都算計到了。所以他才授意摩羅一口咬死行刺者的目標是摩羅,行刺者就是烏傷。而另一邊,掌握了真正秘密的皇帝看家犬紀綱,絕不會放過這個咬漢王一口的好機會。
如此一來,皇帝既不必擔心事情鬧大,釀成皇室醜聞,把臉丟到國外去,又可以從容地處理這件事。
目的可達,這就足夠了,重要的是搞垮漢王,過程並不重要、理由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個:結果!
可是如果失敗呢……
夏潯癡癡地想著,渾未發覺身邊悄悄多了一個人,夏潯想的入神,直到那人在他身邊輕輕坐下,他才醒過神來,然後他就嗅到一種淡淡的香氣。
「在想什麼?」
謝謝替他掠了掠稍顯凌亂的頭髮,柔聲問道。
夏潯笑道:「沒想什麼,累著了。唉!原以為受了傷,可以好好在家歇養,誰曾想,比任何時候都累。」
夏潯沒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出來,他不希望家裡人為他擔心,他的嬌妻美妾,幾乎都與他共過患難,吃過許多的苦,他希望自己的女人多享點清福,而不要給她們增添無謂的煩惱,讓她們替自己擔驚受怕。
謝謝皺了皺鼻子,嬌嗔道:「我們家的大老爺不是最能說麼,這就嫌累了呀?就你辛苦,人家不辛苦麼,小荻馬上就要生了,西琳跟她差不了幾天,緊接著就是梓祺和讓娜,家裡的事兒,現在都堆到夫人和我的身上了,就連一向粗枝大葉的穎姐,這回都不得不挑起許多擔子。」
謝謝說著,臉上卻有甜甜的笑意。楊家的地位已是高不可攀,家業興旺,人口也興旺,再也沒有什麼不滿足的了,她如何不開心呢?她出身於名門之後,可是家門中落,自幼年時起,她就吃了太多的苦,她要用她稚嫩的肩膀挑起家門的重擔,還要小心翼翼的不叫本該承擔這一切的兄長知道她的秘密。
因為吃的苦多,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珍惜現在美好的一切,也格外的容易滿足。
夏潯凝視著愛妻,看她噙著微笑,跟自己絮絮著家長裡短,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心裡也異常地滿足快樂。能給妻兒富足安逸的生活,能讓妻兒滿足快樂,豈不正是為人夫、為人父最大的滿足。
謝謝這話匣子一打開,可就沒了完,說了好久,她才發現夏潯微笑著一直盯著她看,不由嗔道:「怎麼這麼瞧人家?」
夏潯笑道:「我在看你啊,當年那個慧黠機靈、智計百出的小丫頭,如今已是一個溫婉柔媚、風情萬種的少婦嘍。」
謝謝嘟起嘴來:「怎麼,嫌人家老了?」
夏潯失笑道:「你才多大,就敢說老。少女有少女的美,少婦有少婦的妙啊。昔日靈秀慧黠、俏皮可愛,而今靈秀依舊,卻多了些秀潤嫵媚的滋味,各有千秋。薔薇和牡丹,你非要我選個高低上下,唔……這可不難為死我了麼!」
謝謝「噗哧」一聲樂了,伸出纖纖玉指,在他額頭一點,嗔笑道:「你呀!本姑娘昔日縱橫天下,不知多少權貴達官、王孫公子,被我一張嘴耍得團團亂轉,沒想到,最後卻栽在你這張巧嘴上了!」
堪堪趕回來的小櫻剛到門外,恰聽到這句話,不由輕輕一撇嘴,心道:「這個傢伙何止生了一張巧嘴!這輔國公的心,那是米篩子當門簾----全是眼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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