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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錦衣夜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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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1
發表於 2012-7-28 22:38:51 |只看該作者
第961章 掘窟

    夜深了,夏潯包下的客棧裡一片寂靜。

    小櫻、弦雅和巧雲、南飛飛在二樓的房裡打著葉子牌,小櫻才學會不久,接連輸了幾把,大是懊惱,便喚了賽兒來替她,賽兒正逗南飛飛的小女兒玩,聽了便笑嘻嘻地上桌。弦雅和巧雲立即不約而同,異口同聲地道:「玩牌而已,不許作弊!」

    賽兒依舊笑嘻嘻的,問道:「有沒有輸贏啊?」

    弦雅警惕地道:「當然要帶些綵頭才好玩,不過……你輸了可以找你乾爹要麼,不許作手腳。」

    南飛飛驚訝地瞟了唐賽兒一眼,奇道:「做手腳?天圓地方,律令九章,不知小妹妹是五花八門哪一門下的弟子啊?」

    唐賽兒倒是明白南飛飛說的這些江湖道上的黑話指的是千門,便笑道:「我可不是千門中人,只是會些小小的幻術、戲法兒而已。」

    南飛飛這一問可壞了,弦雅和巧雲對視一眼,突地恍然大悟道:「哎呀,不對啊!南夫人可是雨夫人的小師妹,我說你怎麼把把贏牌呢,南夫人,你可是做了什麼手腳麼?」

    南飛飛多嘴一句,引火燒身,連忙辯白道:「沒有,沒有,跟你們兩個人打牌,我怎麼可能作弊呢,好歹我也比你們歲數大一些,當姐姐的哪能沒個姐姐樣兒。」

    巧雲和弦雅兩人哪裡肯信,這幾把牌打下來,雙方都熟了的,巧雲和弦雅也不見外,立即撲上去在她週身搜索起來,南飛飛怕癢,躲閃推搡,三個女子格格笑著鬧作一團。

    小櫻見她們這般模樣,不禁老氣橫秋地嘆道:「唉,你說你們們國公這後宅裡頭,都是些什麼女人吶!使千術的,弄戲法的,嘖嘖嘖嘖……」

    南飛飛被巧雲和弦雅搔得笑不可支,她氣喘吁吁地反駁道:「什麼楊家呀,我可不是楊家的女人!」

    唐賽兒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也不是……呢……」

    小櫻不理她們,哼道:「反正跟你們打牌一定吃虧,我以後不跟你們賭錢了。」

    她走到窗口,推開窗子,一輪皎潔的明月便撲入眼簾。夜空深深,一輪明月卻似伸手可摘,小櫻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晚風,再緩緩張開眼簾,凝視著一會明月,凝視久了,好像魂魄忽然飛到了寂寂的夜空上去,無著無落的,似乎只有一個自己。

    那種感覺叫人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像極了她在玄武湖落入水中溺水將亡時的那種意境,讓她有些害怕,小櫻不覺低下頭去,一低頭竟發現後院中坐著兩個人。兩張逍遙椅,一張小桌几,桌上放著一盞燈,幾碟瓜果,一壺茶。夏潯和西門慶正坐在逍遙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夏潯偶爾會扭頭笑著向西門慶說幾句話,這時燈光就會映在他的臉上,形成一個鮮明的剪影,濃濃的眉毛,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唇形非常鮮明、好看。

    小櫻不覺彎下腰來,雙手支在窗檯上,手掌托著雙頰,著迷地看著他,看著看著,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些破碎的畫面:那畫面中,她正在水中拚命地掙扎,而他撲過來,緊緊箍住她的雙手,然後迎上來,用他的唇堵住了她的唇,向她口中渡氣……

    小櫻不知道這是自己的幻想,還是真被自己遺忘的事實,只是想著,一張俏臉便有些發燙,那雙目光卻變得越來越溫柔,柔柔的,就像皎潔的月光……

    ※※※※※※※※※※※※※※※※※※※※※※※※※※※※

    夏潯與西門慶聊了一陣兒,慢慢繞到了正題,他才只說了一句,西門慶就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夏潯微笑道:「沉住氣,聽我慢慢說!」

    「我……」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問,等我說完,好麼?」

    西門慶沉住了氣,點頭道:「好,你說!」

    夏潯便低低地把自己的安排說了一遍,西門慶神色凜凜地道:「發生了什麼事?」

    夏潯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西門慶搖頭道:「你不要騙我!如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做此安排……」

    夏潯笑道:「這不是我的事,只是經由我口而告訴你,這是彭家的事!」

    西門慶目光灼灼地道:「你不用誑我,彭家的事,還不是你做主?你當我人老了,心也糊塗了麼?」

    夏潯笑問道:「怎麼,你覺得天上不會掉餡餅,無故送你一塊肥肉吃,非奸即盜麼?」

    西門慶沉聲道:「你不要嘻皮笑臉的與我說笑,我在跟你說正經的!」

    夏潯道:「高昇兄,我是不會做賠本買賣的,咱們相交這麼多年,你還信不過我的手段麼?我如此安排,只是不想肥水流入外人田罷了。」

    西門慶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地緩和了顏色,笑一笑道:「好,我不問你!你是個有主見的人,也是個做大事的人,所思所慮,定然比我長遠,只是……」

    西門慶嚴肅起來,沉聲道:「如果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你只管開口,千萬不要客氣!」

    夏潯微笑道:「很多事,你做的時候,不一定要它有個結果,很可能,它沒有結果,對你反而更好。臨渴掘井的蠢事,咱們做不來,未雨綢繆嘛,呵呵,雨卻不一定會來……」

    西門慶依舊憂心忡忡,有些難以釋懷的樣子,夏潯看了,暗暗搖一搖頭,又道:「裘婆婆是賽兒的師傅,老人家年事已高,近兩年來身體每況愈下,她堅持要返回故鄉,賽兒拗不過她,恰好我往北京公幹,就順道把她送了回來。雖然一路盡心照顧,可是老人家一路舟車,偌大年紀,終究禁不起折騰,我托你就便照顧,也是因為你一身醫術……」

    西門慶點頭道:「你放心,既然是你相託的事情,我自然竭盡所能,用心照料。不過,方才宴後,我去見了見這位老人家,看她氣色,著實……不妙……,這般高齡,藥石之力能否奏效,我可沒有把握。」

    夏潯道:「嗯,盡人力聽天命就是了,賽兒是我義女,也是她的徒弟,她會暫時留在這裡照料恩師,等老人家病情穩定之後再決定行止,這丫頭若擱在以前那是淘氣之極,我是不敢放手叫你管束的,不過這兩年來她已漸漸成長,懂得事理了,高昇兄,你就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看待就是。」

    西門慶笑道:「這個沒有問題,為兄一向喜歡與美人為伴。」

    夏潯失笑道:「許多年過去了,你這憐花公子的毛病還沒改麼?」

    西門慶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不過自打飛飛過門,與你小冬嫂子兩個人聯起手來,像防賊一樣的防我,唉!這日子過的……苦哇!」

    他嘴裡叫苦,可是看那甜滋滋的樣子,顯然是樂在其中。

    夏潯哈哈笑道:「今日剛一見你,看你變化之大,著實嚇我一跳,瞧你現在的模樣,才依稀有了些往日的神韻。」

    他抬頭看看夜空,道:「好啦,天色不早了,咱們這就回去歇息吧。」

    ※※※※※※※※※※※※※※※※※※※※※※※※※※※※※※※

    西門慶隨著夏潯站起,一邊往回走,一邊問道:「你在蒲台打算待幾天?」

    夏潯道:「五七八天,便往京裡去。原本用不了這麼久的,不過與我同行的還有一人,那人……嘿!怕是此番回鄉,要風風光光大擺排場,總得給他留幾天時間啊。」

    西門慶喜道:「那就好極了,咱們兄弟可以多聚聚了。哎,我現在生意著實太忙了些,要不然,真想與你同去,還有飛飛,那北平……可是我們的定情之地呢……」

    西門慶說著,不覺悠然神往。

    二人上了樓,正好是巧雲和弦雅快要連肚兜褻褲都輸掉的時候,唐賽兒和南飛飛你一盤、我一盤,輪著番的贏,巧雲和弦雅輸得欲哭無淚,偏又查不出她們動過什麼手腳,小櫻在一旁一邊逗著南飛飛的小女兒,一邊幸災樂禍地看熱鬧。

    巧雲和弦雅是輸人不輸陣,好歹自己代表著國公爺的臉面呢,哪能叫人看不見,只好硬著頭皮撐著,如今一見夏潯上樓,趁機散了牌局,巧雲就幽幽怨怨地迎上來,一張小撅嘴兒又撒嬌地撅起來,夏潯瞧見她這可憐又可愛的小模樣兒,不禁笑道:「輸啦?」

    巧雲撅著小嘴兒道:「嗯!人家帶來的私房,都輸光了……」

    夏潯失笑道:「好啦好啦,莫叫人家看你笑話,輸了多少,回頭老爺雙倍補給你。」

    唐賽兒剛把贏來的寶鈔劃拉到身邊,一聽這話,趕緊把寶鈔手忙腳亂地塞到懷裡,搶上來道:「我……我贏得也不多……」

    夏潯道:「好好好,明兒一併補你一份!」

    弦雅一聽,馬上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柔柔地瞟著夏潯,柔柔地道:「老爺要休息了吧,人家去給老爺鋪床。」

    夏潯大手一揮,豪邁地道:「嗯,你輸掉的,老爺也一併補給你!」

    弦雅的嘴角立即咧到了耳根子上,小櫻眼見自己這些沒出息的女同胞的樣子,立即很有氣節地昂起了頭,以示劃清界限。牌局就此散了,滿心歡喜的巧雲陪著自家老爺回房休息,西門慶攜了賺得眉開眼笑的南飛飛送夏潯回房,等他走回自己房間的時候,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卻忽然止住,扭頭又望一眼夏潯房門,目光中飽含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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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2
發表於 2012-7-28 22:44:16 |只看該作者
第962章 本是人傑

    五天之後,彭子期從青州急急趕回」這一回夏潯把彭子期和西門慶都邀到一趄,三人又秘密商議了半天,才就一些事情最終敲定下來。

    在此期間,裘老婆婆也終於安頓好了。這位老太太在金陵的時候,那身子骨兒就已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了,想必老太太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近,這才執意返回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現在憑著一股子意念,強撐到地頭兒上,一到了故鄉,更加支撐不住了。

    西門慶本想給她在自家的藥鋪商行旁邊安排一憧住宅,方便就近照顧她,可老太太執意要回自己的房子,那房子風雨侵蝕之下,哪裡還能住人。可老人一旦執拗趄來,是誰也勸不了的。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的狗窩,老太太偌大年紀,還想要什麼享受,只是一種心靈的寧靜罷了。

    無奈之下,西門慶只好重金僱人連夜趕工,將她的老宅加固整修,又換了全套的家什,將老人家安頓下來,又從當地僱了兩個勤快能幹的大丫頭侍候她。西門慶則與自家藥鋪延請的坐堂醫聯手給她診治一番,開了些藥性溫和的藥物調理身子,他少不得要在此住些時日,等老人病情穩定下來,再回陽谷縣去。

    唐賽兒也暫時留在這裡,陪著婆婆,夏綺在與彭子期、西門慶三人秘唔的第二天,才姍姍趄行,奔向滄州。夏潯估摸的時間還是比較準確的,等他趕到滄州安頓下來,一家人遊覽了鐵佛寺、鐵獅子等一些景緻的第二天下午,紀綱便鮮衣怒馬地一路趕來。

    紀綱自知耽擱的時間長了些,所以棄車就馬,匆匆趕來,不料到了以後,還是夏清走在了他的前面,叫國公等他,心下也是訕訕,暗中卻又有些竊喜,心氣兒一平,與夏清往來,便不再斤斤計較了。次日啟程時,他未蒙邀請,便主動請見,上了夏濤的車。

    車中二人坐定,各捧一杯香茗,紀綱道:「國公,咱們距北京可已近了。此去北京,頭等大事就是關外的韃靼和瓦剌。建皇城、修皇陵,自有專司人員,國公小小過問一下做做樣子就成了,可下官在天津衛建錦衣衛衙門、召納錦衣校尉並加以訓練,這卻是實打實的事兒,不能胡亂應付了事,咱們二人一在北京、一在天津,要時常商量事情,恐怕不甚方便。」

    夏潯抿了。茶道:「這倒無妨,你帶的自有人手,天津那邊,你擇地選址之後,具體營建事宜,可著一親信可靠之人就近督建便是了。至於召納校尉,天津衛本就一軍港,能有多少百姓?總是要從北京召人的,這事兒也少不了北京行部的幫忙,你去天津衛定下前期事宜後就可以長駐北京了。

    至於我麼,咱們兩個奉旨操辦的這樁秘密,行在官員並不知曉,屬於絕對的機密,既然我到北京的公開使命只是巡視皇城營建的進度,過問皇陵的擇址和修建,少不得要裝裝樣子,這也需要一些時間,等你回到北京的時候,你我正好可以正式開始計發。」

    紀綱蹙眉一想,頷首道:「成,就依國公的主意。「

    夏潯道:「皇上的主意是驅狼鬥虎,利用韃靼和瓦剌之爭,削弱他們的實力。這一招,韃靼和瓦剌經常對我大明使用,我大明征討韃靼的時候,瓦刺裝模作樣地表忠心,似乎要傾巢出動,協助天兵,結果卻只是按兵不動,坐視我兩虎相爭,等廝殺已了,它才來撿便宜。

    韃靼與瓦刺如出一轍,不斷挑唆我大明對瓦剌出兵,信誓旦旦要附從出戰,可我大明若真的出兵,它們一樣只是做做樣子,只會保存實力,等我們拼得兩敗俱傷,它才來撿便宜。如今我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們輕易不會上當,要想牽著他們的鼻子走,就得讓萬松嶺在瓦刺部落真正發揮作用。」

    夏潯說到這裡,凝視著紀綱道:「紀兄,皇上可是把萬松嶺交給你錦衣衛負責的,如今你們做到哪一步了?這些事情,我原來打聽不得,不過,現在我必須得心中有數,咱們才好商量對策。」

    紀綱微微一笑,道:「國公,紀綱做事,自有分寸。時間雖然不長,可紀綱在瓦剌那邊已經打開了局面,萬松嶺身邊近侍之中,現在有兩個我的人,他的私奴之中,有一個。另外,我攛掇萬松嶺強烈要求,復有豁阿哈屯和撒木兒公主的鼎力相助,哈什哈和馬哈木一班人迫於無奈,只得允許萬松嶺建立了一支三百人的私人衛隊。

    哈什哈、馬哈木、太平和把禿孛羅都拚命地往裡塞自己的耳目,豁阿哈屯和撒木兒公主也挑了些忠於自己的武士加入衛隊,服侍大汗,嘿嘿,這個機會,我自然也不會放過,現在萬松嶺那支唯一的三百人的親兵衛隊中,就有七個是我的人!」

    夏濤聽了有些驚訝,這些成績聽來微不足道,實際上要做到這一點非常之難。且不說萬松嶺這位便宜可汗是哈什哈、馬哈木一班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一個傀儡,受到他們的重重監視,就算他的身份自由,要往裡面安插侍衛也不容易,須知此前錦衣衛在瓦剌並沒有基礎,弄幾個中原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混入草原,取得一些部落的信任,就已難能可貴了,還要接近萬松嶺,被他選為侍衛而不引趄哈什哈、馬哈木一班人的警惕,著實不易。

    夏潯深深地看了紀綱一眼,難怪此人飛揚跋扈,瞞上欺下,卻依舊被朱棣寵信多年,此人若用之得宜,確實是個幹吏。明君駕前,沒有謅臣,仔細想來,永樂所有的人,還真沒有一個是靠溜鬚拍馬、奉迎上意而獲聖寵的,不管是文官武將,亦或是這些監察系統的酷吏,陳烘也好、紀綱也罷,都是一身的本事。

    夏詩吁了口氣,道:「紀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取得這樣的戰績著實令人欽佩。只是,欲行大事,憑這些人,是無法左右瓦剌諸部首領意志的,要發動瓦剌與韃靼之戰就得讓萬松嶺在瓦刺說得上話,要讓萬松嶺在瓦剌說得上話,就必須得削弱哈什哈、馬哈木、太平和把禿孛羅這四位輔政的權力,要做到這一點,可不容易。」

    紀綱道:「的確不容易,要按部就班地去做,就算一路順利,恐怕也得用上三十年時間。可是如果用些非常手段,一炷香的時間就足以達成目的!」

    夏詩目光微微一閃,蹙眉道:「刺殺?」

    紀綱得意道:「不錯!」

    夏詩道:「刺客本身,從來都不能成為影響政體的根本力量。」

    紀綱道:「我明白!可是如果繼承人未定,且又不只一個繼承人,他們就必須要一個名份,而這名份,只有萬松嶺這個大汗能夠給予他們!」

    夏詩微微瞇趄眼睛道:「馬哈木和哈什哈都是人中之龍兩個人但有一個在,萬松嶺就無法掌握話語權!」

    紀綱惡狠狠地道:「那就把他們兩個都幹掉!」

    夏濤微微猶豫了一下,說道:「馬哈木之子脫歡,在部落中深孚人望,是馬哈木繼承人的不二人選!」

    紀綱並掌一切,滿不在乎地道:「那就一併幹掉好了!」

    夏濤道:「然後呢萬松嶺就能掌控瓦剌?」

    紀綱侃侃而談道:「太平和把禿孛羅勢單力薄,一直依附於馬哈木同哈什哈抗衡這兩人不足為慮。哈什哈諸子,沒有傑出的人才。哈什哈最寵愛的是豁阿夫人,所以豁阿夫人在哈什哈部諸位夫人中擁有最多的牧地、草場、部民和武士。

    豁阿夫人一直崇信黃金家族後裔才是一統草原、中興蒙古的唯一可能,近乎狂熱的擁戴萬松嶺,她是被哈什哈搶去的,雖做了多年夫妻,又生過幾個子女,彼此依舊沒有什麼感情如果再加上一個扶助她的幼子為部落首領的條件,你說她會不會唯萬松嶺馬首是瞻?」

    夏詩「唔「了一聲道:「那麼馬哈木呢?」

    紀綱道:「馬哈木只有脫歡這一個兒子一枝獨秀,如果父子兩人同時喪命,諸子爭位,必定亂作一團。馬哈木諸位夫人之中撒木兒本是蒙古大汗之女,地位最為崇高當初出嫁時,大汗賜給她的草場、部民和奴隸最多,再加上嫁給馬哈木之後所得,在諸位夫人之中,實力也是最大。

    草原上,誰的拳頭大,誰就說了算。

    馬哈木和脫歡父子一死,該部最有發言權的便是撒木兒公主,而撒木兒公主司豁阿夫人一樣,最為擁戴黃金家族。再加上,撒木兒公主的胞兄本雅失裡汗是被韃靼的阿魯台太師拋棄,死於瓦刺的脫歡之手,國仇家恨,你說她該心向誰?」

    夏濤追問道:「如果行動失敗呢?」

    紀綱自負地道:「一套計發不夠,我就準備兩套,三套!」

    夏淳又問:「如果暴露身份呢?」

    紀綱肯定地道:「刺客身份絕不會暴露,我所挑選的死士,個個忠心耿耿;如果忠心不可靠,他們的父母妻兒還在我的掌握之中:如果親情也不可靠,他們也不是從我中原派出去的,而是先到韃靼繞了一圈,無憑無據,誰敢僅憑人證向我大明詰難?而且他們之間,彼此也沒有聯繫,安個人都是木偶,所有的線頭,都牽在我的手裡。」

    夏濤閉了閉眼睛,緩緩說道:「行動之後,這些負責動手的刺客怕是一個也回不來了吧?」

    紀綱大笑:「國公何來婦人之仁?下官自奉命接手瓦剌之事,就針對朝廷可能採取的種種行動,擬定了一些相應計發,關於這刺殺計劃,我現在就已擬定了兩套,第一套計發,就叫『荊軻』!」

    「第二計劃呢?」

    「『易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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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3
發表於 2012-7-29 20:01:52 |只看該作者
第963章 定皇陵

    夏潯與紀綱一路往京城走,一路商討行動計劃,兩人的看法一致:當務之急,自然是先要把萬松嶺的權威樹立起來。如果這個傀儡不能對瓦剌諸部發生作用,那就成了一枚毫無用處的棋子。

    當然,寄望於通過萬松嶺,徹底控制瓦剌是不可能的,瓦剌諸部的勢力形成,是近百年的時間發展形成的,叫萬松嶺大刀闊斧一般,不通過革命就對瓦剌形成完全的控制,這不切實際。馬哈木敢把他捧成大汗,就是認準了這一點。

    同時,真叫萬松嶺一統瓦剌,成為乾綱獨斷的西部蒙古大汗,同樣不符合大明的長遠利益。瓦剌的實力本來就強於韃靼,全因諸部各擁其主、各行其是,這才無法形成絕對的合力,大明怎麼可能去幫助他們統一,哪怕這個可汗是個假貨也不保險,到時候他是願意做一個唯我獨尊的王,還是因為漢人的身份而屈從大明的指揮,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麼?

    所以他們必須在對萬松嶺可控的前提下,給予他更大的權力,起碼要讓他能夠左右瓦剌對外的政策和軍事行動,要做到這一點在短期內同樣無法用和平手段來達到,因此只能流血。

    紀綱所設計的行刺計劃犀利、直接,如同他下棋的風格,大開大闔、有前無後,但是其中不乏縝密、謹慎的佈署,這一點不同於下棋,紀綱還是比較小心的。夏潯仔細聽取了他的計劃,竟也挑不出什麼大的毛病,只在兩個細節上提出了些異議,兩人又重新進行了一番磋商。

    當兩人趕到北京城時,行動計劃已經成形,紀綱立即下達命令,叫他部署在瓦剌草原上的人開始行動。

    夏潯和紀綱趕到北京的時候,北京行在的文武官員都到城外相迎,不過這對難兄難弟被皇帝打發到北京來的原因,行在官員們在京裡自有耳目,沒有耳目的也有同僚好友、門生故舊,書信往來密切,早就獲悉真相,知道這兩位是被皇帝轟出中樞的,所以對他們的態度不冷不淡。

    對夏潯這樣一位爵高位顯的國公,他們都是如此態度,對紀綱就更是敬而遠之了,紀綱自覺無趣,赴過接風宴後,本應與夏潯一起去覲見趙王朱高燧,一問官員,卻知趙王出城遊獵去了,已經走了三天,趙王常常打一圍獵就得十天半月才回來,返程之期尚難確定,便藉口皇上差遣、公務繁忙,趕去天津選址營建錦衣衛了。

    夏潯這邊赴了宴回到住處,他那便宜老侄兒謝傳忠早就領了幾個兒子候在那裡,等著本家的姑爺爺接見了。謝傳忠原本就實力雄厚,自打搭上夏潯這位親戚,又承接了北京地區的異國海市商品貿易,那財富更是滾雪團一般不斷增長。

    財富暴增,眼界也高了,他給夏潯帶來的幾件禮物,全都是價值連城,看起來卻雅而不俗的物件兒。謝傳忠的頭腦靈活,連夏潯身邊都帶了些什麼人都打聽的一清二楚,不但給夏潯半是小星半是丫頭的巧雲備了厚厚一份見面禮,就連弦雅和小櫻都有份。

    謝傳忠財大氣粗,不在乎這些禮物,如果弦雅始終就是個丫頭,小櫻始終就是個客人,權當禮多人不怪了。萬一其中哪一位進位榮升,成了國公爺的如夫人,他這先期投資就比急來抱佛腳的作用大上百倍。

    謝傳忠這門便宜親戚這些年來對夏潯一直禮敬有加,應季應節的禮物,過生日的禮物,從無延誤,總是準時送到,夏潯對這謝老財的印象很不錯,再加上他架子不大,便把謝氏父子一行人都請到了花廳相見,還招待了一頓便飯。

    花廳屬於後宅,不是要緊客人,就不會請到這兒了,能讓國公招待飲宴,更是無上的榮光,謝傳忠送出一車大禮,吃了一頓便飯,歡歡喜喜地告辭出來,一路上見了熟朋友,免不了就主動打個招呼,攀談之際再打幾個酒嗝,人家問起的時候,便很淡定、很隨意地道:「哦,沒甚麼,方才應邀去輔國公府吃了頓酒席……」

    ※※※※※※※※※※※※※※※※※※※※※※※※※※※※

    夏潯既然是以勘察北京皇城營建和皇陵擇址修建的名義來的北京,怎麼也要做做樣子,所以次日夏潯磨蹭半晌,挑了個不晌不午的時間,還是走了一趟北京行部。

    夏潯挑這麼一個時間來,打的主意就是應景兒。他對建築上的事情不太關心,可又不能不去,琢磨著這個時間應該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兒,行部裡也沒有幾個人,隨便應付應付就可以打道回府了,卻不想去的時候正碰上行部裏邊吵成了一鍋粥。

    爭吵的人並不是行部官員,而是朝廷請來的諸位風水大師們。

    風水術從唐朝時候起臻於大成,當時分為八宅、玄空、楊公風水和過路陰陽四大流派,此後各個流派大多是這四派的延續或分支,到了明朝時候,風水流派雖多,佔據主要地位的卻是江西派和福建派,其實兩派的風水學術都是沿襲自唐朝的四大流派,一脈相承,只是江西派更側重於山川形勢和宅形格式,而福建派更側重於星卦。

    這兩大派的傑出風水大師都被派來北京,皇宮的所在地勿庸質疑是要以原大都皇城為根基重建的,他們的主要任務是選擇皇家陵地。徐皇后逝世不久,他們就被派到北京來了,他們在北京附近到處奔波,勘探了幾年,如今終於拿出了方案,結果方案太多,兩大流派的代表意見不一,兩大流派內部也是意見不一,就在行部爭執起來。

    行部官員對風水術要麼一竅不通,要麼也只懂些入門的知識,自然只能坐在一派鴨子聽雷,任由他們發揮。可是最終要上報皇上決斷時,總不能把七七八八的各種意見全都報上去,他們還得坐在那兒認真聽著,正聽得暈頭轉向的時候,有人來報:「輔國公到了!」

    眾官員聞聽大喜,這下可有頂鍋的了,趕緊把輔國公請進來,不管皇陵選在何處,由他來決定,自己就無事一身輕了。夏潯剛到行部門口,轟隆一聲,正門大開,一大幫行部官員蜂擁而出,見了夏潯笑逐顏開,紛紛拱揖禮:「國公好!」「見過國公!」「下官有禮了」「國公請進、請進……」

    夏潯心中好奇,這幫官兒,何以前倨而後恭耶?

    夏潯莫名其妙地被這些行部官員簇擁到正堂,只見正堂上和尚、道士、儒士一大堆,有的拿著羅盤,有的揚著拂塵,釋道儒三教門人畢集,真是好不稀罕。見了夏潯,眾人也是紛紛上前行禮。夏潯驚笑道:「行部今日這是在幹什麼,怎麼請了這麼多的方外之人來?」

    行部尚書張文濤嘆道:「國公有所不知,自娘娘殯天,皇上便命行部配合朝廷派來的諸位風水大師擇選吉壤安葬。國公爺,您也知道,這吉壤佳地,不僅僅是皇后娘娘的安葬之地,皇上千秋萬歲之後,那是定要與娘娘合葬的。下官等豈敢不予重視啊?

    這幾年,行部官員陪同諸位大師走遍了北方山川,終於選出了一些吉地,奈何諸位大師所選吉地各不相同,下官才疏學淺,於風水一道所知不深,實在難以有個決斷,國公您來的正好,這事兒,還得國公您來拿定主意!」

    夏潯一聽頓覺不妙,這才明白們為什麼見了自己就歡天喜地的,風水?你們不懂,哥也不懂啊!夏潯趕緊推辭道:「啊,本國公其實就是隨便進來坐坐,聽說皇城翻修已經有了模樣啦?我看我還是去看看皇城吧。這擇選吉壤的事張尚書做決定就好……」

    夏潯說著就要溜走,張文濤哪裡肯放,一把拉住他道:「國公稍安勿躁,此事急切,國公一定要幫下官拿個主意才好!」張文濤一面說,一面就揮手道:「白林大師,先把你擇選的吉壤佳地說與國公聽聽!」

    一個身披大紅袈裟的胖大和尚舉步上前,打個稽首道:「老衲來自蜀中,唐朝一行大師八宅派風水傳人!」

    張尚書道:「國公爺,蜀中白林,在巴蜀一帶那是大大的有名!」

    白林大師傲然道:「老衲以八卦套九星配八宅,結合九宮飛星的流年運轉,以《河圖》《洛書》之易理精心測算,選中一處吉壤,位於口外屠家營。這處地方風水極佳,它……」

    夏潯聽得糊塗,心道:「又是八卦又是易經的,這不是道家學問麼,怎麼講這學問的卻是一個大和尚?」

    他剛想到這兒,就有一位頭戴九梁道冠、身穿八卦仙衣,腰繫水火絲絛的道士仙風道骨,飄然而出,疾喝道:「咄!一派胡言!我大明皇帝姓朱,朱與『豬』同音,朱入屠家,豈非只有宰殺一途了?你只講什麼九宮八卦、飛星八宅,卻不知犯了地諱,這地方固然是吉壤,卻不宜為我朱明皇室擇為陵地!」

    張尚書忙又解釋道:「這位道長道號東山令,是江西大茅山一位有名的風水大師。」

    東山令向夏潯打個稽首道:「貧道所學風水術,內以洛書九星為根本,外取自然山水之依據,結合三元運氣之學,通過排龍立穴、飛星布盤和收山出煞等術數運算,應事如神。貧道選中一處佳地,就在昌平縣西南羊山腳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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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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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4章 東郊獵

    話猶未了,一位儒士飄然而出,朗聲笑道:「東山道兄所說這處吉地,本人也曾勘探過,確是一塊風水佳地,奈何東山道長方纔還指斥白林大師犯了地諱,自己怎麼就犯了同樣的錯誤呢?」

    東山令愕然道:「貧僧所選之地叫羊山,怎麼犯了地諱了?」

    那儒士道:「羊山後面有一山谷,其名就叫『狼兒峪』,朱旁有狼,豈不更加凶險?這與我朱明皇室的的姓氏是犯沖的,亦非佳地。」

    張尚書對夏潯道:「國公,這位先生複姓哥舒,叫哥舒北斗,所習乃是唐朝光祿大夫楊筠松所創的楊派風水術!」

    哥舒北斗道:「國公、尚書大人,在下踏遍北京左右山川地理,以『尋龍、覓水、觀砂、立向、定穴』之法,發現京西『燕家台』乃是一處絕佳的地方……」

    蜀中白林大師、茅山東山道長一齊放聲大笑:「荒謬!荒謬!燕家、燕家,諧音就是晏駕了,這也算是一處吉壤麼?」

    夏潯聽得好生不耐煩,暗暗嘀咕:「講究真多。」

    一位看起來年逾七旬、鶴髮童顏的老先生不屑地瞟了他們三人一眼,越眾而出,向夏潯拱拱手道:「老朽梁雲清,習得是走馬陰陽派,老朽選中一處吉壤,就在京西潭柘寺,此處山水絕佳,堪為陵寢佳地。」接著便滔滔不絕說出一番玄之又玄的道理來。

    夏潯哪裡聽得懂,雲山霧罩的正不知所云,又一位儒士越眾而出,朗聲笑道:「梁老師所選的潭柘寺,學生也曾去看過,確是一處吉壤。只是卻有一點,那裡風水雖好,門戶卻嫌小了一些,若是葬一家一姓之主,足以庇佑子孫,飛黃騰達,可是葬一國之主?不妥,大大地不妥。梁老師,那裡山間深處,地域狹窄,國主葬於此,子孫便沒有發展餘地了。」

    張尚書對夏潯小聲道:「這一位是江西派風水大師廖均卿先生的弟子,是我朝開國功臣劉基劉伯溫的遠房侄兒劉麒,旁邊站的那位老人家就是他的師傅廖先生。」

    一聽是作《燒餅歌》的劉伯溫劉半仙的子侄,夏潯不覺動容,連忙道:「啊!原來是劉伯溫先生的子侄,那麼劉先生心中可有宜葬佳地麼?」

    劉麒拱拱手道:「在下與恩師認真酌選了北京各處吉壤,找到一處絕佳之地,此地名叫黃土山,山前有兩座小山拱佑,東為龍山,西為虎山,符合東青龍、西白虎的四靈方位格局,形成一方風水寶地。三方是山,面南而開,山前有水。此處山勢延綿,龍脈旺盛,乃天造地設的風水佳地。」

    夏潯聽他所說地形,心中一動,忽地記起一件事來,不由暗怪自己糊塗,忙問道:「可繪有圖紙?」

    劉麒道:「有的!」回身吩咐一身,自有弟子呈上一副捲軸,劉麒與弟子將畫軸徐徐展開,畫中繪形繪色一副山水。夏潯定晴細看,不由暗道:「果然是這裡!這不就是十三陵第一陵長陵所在地麼?永樂皇帝本來就是葬在這裡的啊!當初游長陵,導遊就說此處風水極佳!」

    夏潯登時拍案道:「妙極!果然是一處風水佳地,就是這兒了!」

    哥舒北鬥不服,訕笑道:「國公切不可敬於劉伯溫之名,便聽他妄言。就算是劉伯溫,風水術上面,怕也稱不得大師。昔日劉伯溫南遊大嶼山,觀其山形,曾言:『奇哉大嶼山,日後定可富甲天下!』如今幾十年過去了,那裡依舊是荒島野嶺,不要說富甲天下,就是在東莞縣裡也算是一塊貧窮之地,可見其荒謬!」

    劉麒聽了面紅耳赤,不服氣地道:「這日後,安知就是幾十年之後?」

    哥舒北斗冷笑道:「妙極,若是千百年後,那更無從驗證了?」

    「東莞?原來這個地名兒如此古老!這大嶼山聽著也有些耳熟啊……」

    夏潯暗暗納罕,連忙問道:「這大嶼山在何處?」

    劉麒不情願再提這事,但是國公動問,不能不答,只得解說一番,夏潯聽他一講地理,登時明白這大嶼山就是香港第二大島大嶼山,當時整個香港都歸廣東省東莞縣管轄的。夏潯聽了不禁暗暗吃驚:「堪輿之術果然有它的奇妙之處!」

    旁人不知這大嶼山猴年馬月才能驗證劉伯溫所言,夏潯卻是知道的。由此他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在報上看過的一樁報導,說是清朝在關外立都時,之所以選中奉天城,就是因為一位風水大師說此處城下有神龜馱地,龜甲堅硬,四平八穩,所以此地不會地龍翻身,國運長久。

    結果幾百年後,利用先進的地質勘測儀器,發現瀋陽地區地下是完整的岩石板塊,所以輕易不會發生地震。當年那位風水大師的說法固然帶有迷信色彩,可是剝去神幻色彩,卻又……,當初只看地表地貌,他是如何知道幾百米以下的地形的?其中或許真有些門道也未可知。

    有此一念,夏潯倒不敢不予重視了。一德二命三風水,風水秘術就算真的有用,也不可能決定一切,更不可能決定永遠,但是無法確定的東西,倒也不可輕易的否定。夏潯便道:「我觀諸位所言,還是以劉先生所說的黃土山為最佳,這樣吧,張尚書,你修一份本章,將各位大師的意見整理一下都寫上,重點薦舉廖先生與劉先生師徒二人所勘的黃土山,以我觀之,此為大吉之地!」

    廖均卿先遣弟子出馬,本是為了防備萬一自己再行出面重申意見,不想這位年輕的國公爺只看了一眼他們所繪的黃土山地形地貌,就一口確定此處為皇陵吉壤,不由驚訝道:「國公也懂得堪輿術麼?」

    夏潯乾笑兩聲道:「略懂,略懂……」

    ※※※※※※※※※※※※※※※※※※※※※※※※※※※※※※※※

    夏潯去了一趟行部,本來只是想去應個景兒,不想卻由他來拍板決定皇陵所在,這些事情是吃力不討好的,選好了還成,以後再有那位大師提出異議,或者營建過程中出些什麼紕漏,都要追究這首定之人責任的。夏潯這一次憑著「先見之明」,選定了一處佳地,他可不敢保證接下來依舊能處處圓滿。

    不要說風水學,就算是建築學,他比當朝這些大師們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對整個皇城的科學規劃更是談不上明白,夏潯學了個精乖,就此閉門不出,只在所住館驛修身養性。

    館驛中景緻很好,假山池水,曲苑迴廊,夏潯喝了下午茶,習慣性地在院中散步。行至一處紅欄綠瓦凌駕池上的地方,見假山上碧蘿蔓延,旁邊坐一個青衣少女,微微扭身,憑水自照,不時拋些食物下去,引得水中群魚竟湧。水中一條條肥碩的錦鯉翻騰上下,十分壯觀,那少女怏怏地看著,眉鎖輕愁,卻似有些打不起精神。

    夏潯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舉步走過去,直走到她身邊,她還沒有發覺,夏潯不禁笑道:「怎麼?這兒屬於北方,該比金陵氣候更叫你適應才對,怎麼一副慵懶模樣?」

    小櫻扭頭瞟他一眼,又轉過臉兒去,道:「天氣是好,只是總困在這宅院裡,看天也只有一角,好生沒趣。」

    夏潯在她旁邊坐下,道:「巧雲帶弦雅逛街去了吧?你怎不去,我又不曾禁你的足。」

    小櫻道:「她們逛得倒是興緻勃勃,初看時還好,看久了也覺無趣,真不曉得她們哪來那麼大的興緻,我覺得腿都要走斷了,實在不想跟著她們東遊西逛。」

    夏潯對這句話大表贊同,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愛逛街的女人傷不起啊,太兇殘了,我的腿都要溜折了,她們還能逛得興緻勃勃的……」

    小櫻忍不住「噗哧」一笑,想了想,又轉過眸子來瞟了夏潯一眼,期期地道:「我……我是不是很沒有女人味兒呀?」

    夏潯看看,小櫻半扭著身子坐在長欄上,嬌軀向外臨著池水,纖腰和髖部扭成一道性感的曲線,將裙下渾圓豐挺的臀部繃起一道優美的圓弦。至於臉上,靚眉大眼,眸波澄澈,如水之清,隱隱卻又帶些媚麗,紅唇一線,把一種青春的感覺寫意地渲染在臉上……

    夏潯嘆道:「怎麼會,如果這樣的女人也算沒有女人味兒,那要怎樣的女人才算是有女人味兒呢?」

    小櫻猶豫道:「我……不好穿衣打扮,不好塗脂抹粉,也不喜歡帶些珠釵飾物,不喜歡逛街、卻又不喜歡悶在家裡,針織女紅不甚了了,又不會調羹做菜……」

    小櫻越說越覺心虛,忽然發現自己真的是缺點多多,除了模樣身材還算可人,當真一無是處,不禁洩氣地道:「我果然不夠女人,應該投胎做個男人才對!」

    「哈哈哈哈……」夏潯越聽越有趣,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來。

    小櫻從欄上跳下來,有些生氣地瞪著他,夏潯笑著擺手,道:「別生氣,別生氣,你等我笑完了再說。哈哈哈哈……」

    夏潯笑了半晌,才止住笑聲道:「這是我的不是了,你是草原上長大的女子,年紀又輕,心性兒未定,叫你學她們一般生活,怎麼適應得了。嗯……,左右無事,陪我去城郊遊獵如何?」

    小櫻負氣道:「不去,我要學做女人!」

    夏潯戲謔笑道:「做女人有什麼好,去吧兄弟!」

    小櫻把一雙淡藍色的大眼睛恨恨地瞪著他,瞪了半晌,凶巴巴地道:「去就去!跟我比騎射,看我不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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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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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5章 逐白狐

    天高雲淡,草色黯黃。

    湛藍深遠的天空,淺淡悠閒的白雲,果實纍纍的田園,層林盡染的山野……

    深秋的北方氣象,明淨、超逸、灑脫、清傲,可以將人所有的煩悶都一掃而空。

    一俟到了野外,小櫻果然就變了模樣,就像一管水靈靈的青蔥,被驕陽曬得打了蔫兒,被雨水一淋,立即就恢復了精氣神兒,筆直地挺起了她的身子。不但臉上容光煥光,眸波也是神彩盎然。

    以前她在草原上天天策馬馳騁,瘋野的很,到了中原之後住在秣陵鎮上,也能時常到田野間走走,及至被夏潯請入金陵楊府,也時常要陪同錦衣衛或應天府的官差外出辦事,可是這一路北來,都是悶在車裡,好不容易到了北京,也只是住在館驛裡面,這可不是她習慣的生活。

    如今到了草原上,她終於又變成了她,那個剽悍狂野的長生天的女兒。

    夏潯微笑著看她策馬馳騁,大聲歡呼。夏潯穿著一身玄色獵裝,緊致的獵裝包裹著他頎長健美的身材,彷彿一頭威武矯健的獵豹,而同樣一身玄服的小櫻……,夏潯不得不承認:母豹比公豹看起來似乎更加的狂野。

    皇帝還未北遷,所以北京沒有圈出皇家的圍獵場。不過東郊本來大片的山地和草原,是原來元朝皇室的皇家圍獵場,燕王就藩北京後,常常在此行獵,普通小民自然始終不得入內,所以這裡的植被和生物沒有受到太多的破壞。如今趙王朱高燧就藩北京,常去行獵的也是這片區域。

    這片區域因為是就著山勢和草原的自然地勢而形成,所以非常的寬廣,離開大道折入草原,漸到深處之後,雙目所及,與塞外草原一般無二,看不出它的邊緣在哪裡,不過外圍地區最多的動物只有兔子,灰兔白兔大黑兔,想要見到更多的動物卻難,再往深處走,才有山雞、麂子、馬鹿等大型食草動物。

    虎狼在這一地區是見不到的,所以雖有百姓偶爾偷獵,其實反而起到了平衡動物鏈的作用,對這裡的自然環境和生態環境並沒有造成破壞。夏潯的遊獵隊伍並不大,只有他和小櫻,以及辛雷、費賀煒等帶著二十多名侍衛。這裡是半官方的遊獵場,地方官府在外圍設了巡檢司的人巡視監察,見是輔國公一行人,自然放行無誤。

    夏潯沒有加鷹牽犬,就只背一壺箭,挎一張弓,帶著二十餘侍衛,這一路下去,夏潯空箭放的比較多,只有一次,一隻灰兔慌不擇路,向他馬前竄來,夏潯一箭射去,歪打正著,將那灰兔射中,其餘馱在馬股上的獵物,都是小櫻和一眾侍衛們射得,夏潯也不沮喪,只看小櫻那神采飛揚的樣子,其實已經足夠,難道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還不及兔子可愛麼?

    行至一處山坳時,天色將晚,金烏已西懸天空,夏潯迴首對尾隨其後的辛雷笑道:「天色將晚,就在這谷中紮下帳蓬吧,看那谷中有泉,可就泉水剝洗獵物,今晚吃炙肉!」頓了一頓又道:「許你們飲酒!」

    話音剛落,遠處一聲呼哨,傳來小櫻驚喜的叫聲:「有狐狸,還是一頭白狐!」

    夏潯揚眉望去,只見小櫻打馬如飛,已向草原深處撲去,隨即便有十餘騎快馬從山谷中衝出來,一見谷外有人,立即有人大呼:「是誰在此行獵?可曾見我家王爺所趕的一頭白狐?」

    夏潯提馬迎上去,漫聲道:「輔國公爵楊旭在此,谷中來的,可是趙王殿下?」

    那十餘騎身著大明軍服的衛士聽說遊獵者是一位國公,倒也不敢放肆,當下有人撥馬回去報信,又有人迎上前來,向夏潯見禮,其餘幾人眼尖,瞧見一騎遠遁,草尖上時隱時現一抹白毫,曉得是他們正在追趕的白狐,忙也揚鞭追去。

    須臾,谷中蹄聲急驟,數十騎快馬如奔雷一般衝了出來,夏潯佇馬不動,迎面望去,只見數十騎快馬馳出谷口,立即分向左右,彷彿夏潯立足之處有一塊無形的巨石,而他們就是一股奔騰的洪流,數十騎將官分向左右,雁翅狀勒馬站定,動作整齊劃一。

    數十鐵騎,剎那間由動入靜,人不低頭,馬不搖鬃,晚風夕陽下,宛如精鐵鑄就的雕塑一般,氣勢當真不凡。夏潯見了不禁暗暗讚嘆:「虎父無犬子!永樂皇帝這三個兒子,實實的沒有一個庸才!」

    隨即,一個昂藏七尺、青白箭袖、大紅緞帶繫腰,髮束抹額的魁梧大漢一手提著拓木硬弓,策馬緩緩馳出,蹄聲嗒嗒,那直挺挺的虎軀映在紅日下,長長的影子在草地上拖曳出好遠。

    夏潯雙腳一磕馬鐙,驅馬向前,抱拳笑道:「臣楊旭,見過趙王殿下。與殿下一別經年,今日一見,殿下威儀,儼然已經有幾分陛下當年的神韻了!」

    當初朱高燧離開金陵赴北京就藩的時候還是一位剛剛長成的少年,如今則不然,他就藩北京已經差不多快十年了。趙王就藩北京之際,皇帝便下旨,詔命有司,北平政務皆啟趙王而後行。趙王這些年來但凡北京政務莫不過問處斷,威權日重。

    他又領著常山三護衛。以他趙王身份,這常山三護衛,所挑選的士卒自然都是邊軍中一等一的豪傑,兵器甲冑、諸般軍需,也是可著他先來供應,常山三護衛的戰力比之當年的燕山三護衛也不遑稍讓,久久熏陶之下,這位趙王確實威嚴日增,眼下的他,比起久居金陵,受江南金粉溫柔風氣侵蝕下的漢王朱高煦,似乎更具幾分霸氣。

    朱高燧看見夏潯,嘴角微微一勾,淡笑著揶揄道:「本王已經聽說,國公要到北京來,只是沒想到,國公身負要事,居然還有閒心遊賞打獵,呵呵,著實出乎本王的意料之外。」

    夏潯謙遜地道:「殿下說笑了,臣現在哪還有什麼要事,皇上念臣多年操勞,這是放了臣的大假,叫臣賦閒休假來著。」

    朱高燧嘿嘿一笑,目光掠過夏潯身後幾名侍衛馬股上所馱的獵物,見只有幾隻小兔,不禁有些好笑,說道:「聽聞國公喜拳腳,好刀槍,卻不擅騎射,今日看來卻也不然,國公的收穫頗豐嘛!」

    夏潯睨了眼朱高燧身後跟來幾匹馬上馱著的獐、鹿、雉、狐,笑道:「殿下過獎了,臣本不擅騎射,此番遊獵,就是放馬散心而已,就是這些兔子,也是臣的女伴所射,並非微臣的功勞。」

    聽說是夏潯的女伴,朱高燧只當是他家眷,倒是不好多問,他轉眼一看,向手下人問道:「那只白狐呢?」

    有侍衛答道:「稟王爺,已經使人追下去了。」

    朱高燧聽了便不再問,他將弓掛好,馳近夏潯,向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似笑非笑地道:「國公北來,貌似不甚得意吧,怎麼還有如此雅興?」

    夏潯坦然道:「人之命運,半由天定,半由自己。天定的一半,自己把握不得,自己掌握的一半,若再隨波逐流於天定的一半,喜怒不由自己,殿下以為,那是幸或不幸呢?」

    朱高燧深深地看了夏潯一眼,說道:「天定的一半,未嘗就不可爭取。」

    夏潯眉鋒一挑,道:「天命可爭麼?臣願聞其詳。」

    朱高燧笑了笑,嘆息道:「國公為國為民,出生入死,可謂勞苦功高。尤其是力保太子,數挽危瀾,卻不想致有今日,而太子卻無隻言片語為你公道。高燧雖與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為國公抱不平呢。」

    夏潯淡淡一笑,並不接話。

    朱高燧睨他一眼,不甘心地又試探道:「本王就藩北平,九邊軍機盡在掌握,所缺乏者,正是一智勇雙全之人。國公能來北平,本王聞之甚喜。以後諸多大事,還要向國公多多請教呀。」

    夏潯伸手一指,笑道:「殿下請看,我那女伴回來了!」

    朱高燧被他岔開話題,心中頗為不悅,扭頭一瞧,只見一騎馳來,彷彿一朵冉冉而至的黑雲,不由目光一亮,脫口讚道:「好騎術!」

    小櫻人馬合一,飛馳如電,任那駿馬起伏奔騰,馬鬃迎風獵獵,她卻似與馬背合為一體,這等騎術看似與人並無不同,內中大有奧妙,既不顛簸自己,又不會讓馬匹產生額外的負擔,的確是一等一等的騎術,朱高燧是大行家,自然一看便知。

    小櫻飛馳而至,到了夏潯馬前猛地一勒馬韁,那馬戛然而止,連草皮都沒踏破一塊,這一手比方才朱高燧的常山三護衛的馬術則又高明不止一籌了。朱高燧定晴看她,十七八歲年紀,十分的俊俏嫵媚,眸光微帶藍色,似乎有些異族血統。

    夕陽下,她一身獵裝,細腰襯得酥胸豐挺,蜂腰長腿不似漢家女子的嬌弱秀氣,卻是挺胸直背,倍顯精神。朱高燧原聽夏潯說攜了女伴同來,還以為是他的妻眷,可是瞧這少女,線條柔和的粉色唇瓣,唇上一抹淡細汗毛,卻是個還未開臉的姑娘,不禁陡生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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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7-30 19:15:11 |只看該作者
第966章 吃醋了

    「國公,看,我獵到了!」

    小櫻喜孜孜地向夏潯揚手,有點小孩子向家長獻寶的意思。在她手中正提著一隻白狐,白狐眼中穿著一箭,直入顱骨,鮮血順著傷口流出來,紅白相襯,份外醒目。

    「好箭法!」

    朱高燧又是一聲讚歎,對夏潯道:「這位姑娘是……」

    夏潯正要答話,遠遠又有幾名常山侍衛策馬追來,將小櫻一圍,忿忿不平地叫道:「你這女子,這白狐是我們驅趕出來的,是我們殿下的獵物,你也敢搶,好大的膽子,還不快快繳回白狐,向殿下謝罪……」

    小櫻回頭扮個鬼臉,謔笑道:「好不知羞,你們五個大男人,連射十餘箭都逮不住它,本姑娘只一箭便手到擒來,你們還好意思跟我搶嗎?」

    那幾個侍衛還要說,朱高燧聽了臉上掛不住,眉頭一皺,怒聲斥道:「住嘴!技不如人,有甚好說!」復又看向夏潯,問道:「呵呵,國公這位女伴,貌似不是府上女眷呀?」

    夏潯道:「不錯,這位姑娘……乃是臣的朋友。」夏潯說完,對小櫻道:「這位是趙王殿下,還不快快上前見過殿下!」

    小櫻聽他介紹自己身份,吞吞吐吐的說是什麼朋友,心中不喜,瞧瞧朱高燧,便把白狐往馬背上一搭,像個男人似的拱一拱手,大聲道:「民女見過殿下,馬上不能全禮,尚祈恕罪!殿下,這白狐是民女所獵,王爺不會恃強而搶吧?」

    夏潯忙道:「小櫻,不得無禮!」

    朱高燧忍不住笑道:「本王什麼身份,一隻白狐而已,豈能恃強而搶,哈哈,這位姑娘不失赤子之心,不錯!不錯!」

    趙王身邊的侍衛長陳浩宇心知王爺甚喜那只白狐,此番圍獵,獵物雖多,卻以這只白狐最為珍貴,方才圍獵已耗了許多心神,有心討好殿下,便湊趣笑道:「這白狐是姑娘所獵,自然應為姑娘所有。

    不過……,我看姑娘眸色及這一身騎射功夫,應該是塞外之人吧。據我所知,塞外民族圍獵之中有個規矩,在場眾人誰的身份最尊貴,大家所獵獵物,就應選其最珍貴者,敬獻與最尊貴的人!

    呵呵,這只白狐是姑娘所獵,自然是歸姑娘所有,姑娘若親手把它奉獻於王爺,王爺一定會很開心的,說不定還會對你有所賞賜。」

    小櫻哪裡情願,便把目光投向夏潯,夏潯咳嗽一聲道:「射獵之美,在於狩獵的過程,正如釣魚之樂,在於魚兒上鉤那一剎那的歡喜。至於之後,是剝皮為裘,還是烹魚為羹,倒不算甚麼了,你若喜歡,回頭我陪你去買幾條上佳的皮子就是。」

    朱高燧當然也不在乎一條狐皮,他想看的只是夏潯的態度而已,眼見夏潯這麼說,心中歡喜,暗道:「我就說嘛,他也不是聖人,太子如此寡情薄義,他怎能不生怨尤?此人智勇雙全,雖被逐出中樞,在朝中潛勢力依舊龐大無比,我若將此人招攬門下,與我便是一絕大助力。」

    一念及此,朱高燧便怡然微笑,撫鬚抬頭,等著受禮。一條白狐,自然不放在他的眼中,但是夏潯若肯以此示之友好,自然要接受下來。

    小櫻聽了,心中卻不禁浮起一抹酸溜溜的味道,小妮子吃醋了。

    小櫻在楊府住了多事,身邊又有個活潑可愛的弦雅小丫頭,天天跟小喇叭似的給她廣播,當年夏潯在北平城裡為了兩條狐皮子氣哭茗兒小郡主,強拒道衍大師的故事,她早就聽說了,而夏潯以一介百姓平民之身,為了向自己的妻子表達情意,不為厚利所動,不為強權所迫,叫她每每思及,都心儀不已。

    如今夏潯已貴為國公,就算偏袒她一把,諒那王爺也不敢怎樣,他卻勸自己交出白狐,兩相對比,原來自己在他心中當真沒有一點份量。一念及此,小櫻心中氣苦無比。

    其實這倒是小櫻著相了,兩件事粗略看來似乎相仿,其實大不相同。夏潯當年拒絕賣出狐皮子,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那狐皮子本來就是他的,那火狐皮子十分難得,以郡主之尊,尚且不易尋覓,他若賣出一條,剩下一條送給誰才好?如此一來,對兩位愛妻不免便有厚此薄彼的感覺,同時,也有些少年氣盛的味道。

    如今卻不然,這白狐是趙王追逐出來的,他們順手撿了個便宜而已,佔了這白狐本就有些理虧,趙王身份擺在那兒,不好斤斤計較,以夏潯今日的地位、眼界,同樣不會執著於一條狐皮子。

    在夏潯想來,小櫻所喜,只是射獵的樂趣,這只白狐也不是什麼十分難尋的寶物,這些年來,謝傳忠每年向輔國公府敬獻禮物,光是比這只白狐的皮色更上品的皮子就有數百條了,她若喜歡,回頭挑幾條送與她不就行了麼?

    他卻不知,小櫻一棵芳心既然繫在他的身上,對他的一舉一動都敏感的很,聽他這麼一說,想起他當年為了梓祺和謝謝,敢於在打殺了他就跟輾死一隻螞蟻般容易的燕王府面前據理力爭,現在卻不向著她,心中泛酸,妒火攻心。

    吃醋的女人什麼瘋狂的事情幹不出來?小櫻心念急急一轉,突然把薄唇一咬,翻身下了駿馬,將那剛剛嚥氣、還帶著溫熱的白狐托在手上,她瞟一眼趙王,大步走向夏潯,將白狐似哈達般舉起,說道:「這是我親手獵的白狐,我送給你!」

    此言一出,朱高燧故作超然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夏潯也呆住了,陳浩宇大怒道:「大膽!在你眼中,輔國公比趙王殿下還要尊貴麼?」

    小櫻挑釁地瞟了他一眼,根本不屑回答。

    「呵,呵呵……」

    朱高燧臉上掠過一絲恚怒,強做從容地笑道:「國公位居中樞,天子駕前,乃是叱吒風雲的人物。本王區區一小藩,遠離廟堂近十年,天下人心中只知有輔國公,而不知趙王,有什麼稀罕的。」

    這一說,夏潯不由暗暗叫苦:「這丫頭,誠心給我添亂吶,我不護著你,趙王便叫人當場打殺了你也是白死,我若護著你,趙王便有了理由,回頭授意別人一本奏上去,這就是我失儀的大罪過。

    國人重禮,以前朝中有位一品大員巡撫地方,就因為沒去藩王府拜謁,被人奏了一本,就此致仕還鄉了。皇上利用東宮失儀案抓了大批的官員,若是趙王奏我這一本,就算皇上不想辦我,也不好顯得厚此薄彼,定要拿我治罪的,這個丫頭,怎麼不知輕重呢?」

    夏潯眼珠子亂轉,正想找個諸如這女子塞外野人,未蒙教化,不曾讀過詩書,不知上下尊卑一類雜七雜八的理由搪塞過去,小櫻已然道:「小櫻是塞外女子,你說的規矩,我自然知道。不過,在塞外還有一條規矩,不知你聽沒聽過?」

    陳侍衛弄巧成拙,心中正自忐忑,聞言忙問:「什麼規矩?」

    小櫻臉蛋紅了紅,垂下雙眸,聲音卻放得極大:「女兒家若獵到極珍貴的獵物,可以把它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

    小櫻霍地抬起頭,俏臉爬滿紅暈,卻勇敢地道:「什麼頭領、台吉、可汗、皇帝,那是對男人來說的,女人眼中,最大的就是自己的男人,男人是天,女人是地!我把白狐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哪兒不對了?」

    夏潯傻掉了,朱高燧傻掉了,在場的所有男人都傻掉了,這妞兒……太剽悍了!居然敢如此公開示愛。雖然說在草原上,這或許不算什麼,可這是在中原啊,禮教之下,哪還有這樣率性的女子,實在是驚世駭俗!

    眾人傻了半天,朱高燧突然大笑:「對對對,當然對!哈哈哈,輔國公,有如此奇女子傾心於你,實在是羨煞人吶!」

    他又深深盯了夏潯一眼,帶著笑音兒道:「我方才對你說過的話,還望國公三思,本王遊獵,尚須五日方才回歸,五天之後,咱們北京城裡見吧!駕!」

    朱高燧雙腿一磕馬腹,撥長而去,百餘侍衛立即風捲殘雲一般隨之湧去。

    小櫻捧著白狐,臉紅脖子粗地瞪著夏潯,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凶巴巴地道:「你收不收?再叫我下不來台,我閹了你!」

    吃醋的女人實在可怕,小櫻的眼神非常認真,夏潯瞄了眼小櫻腰畔掛著的彎刀,趕緊一把搶過白狐,往馬背上一搭,正擋在自己胯間,小櫻「噗哧」一笑,掠一掠鬢邊髮絲,對左右侍衛們訕訕地道:「咳!我瞧那王爺面目可憎,不想把白狐送他,所以隨便找個由頭……」

    夏潯忙配合道:「姑娘反應機敏,這個理由找得好,趙王縱然不悅,也不好發作了,哈哈、哈哈……」

    眾侍衛一瞧這兩位糗糗的模樣,趕緊東張西望,卻一無所知狀。

    不遠處,辛雷和費賀煒並肩而立,費賀煒拐拐辛雷的胳膊,小聲道:「頭兒,你看出來沒有,貌似趙王殿下對國公比對小櫻姑娘還感興趣!」

    辛雷「唔」了一聲道:「這意味著什麼?」

    費賀煒摸著鼻子含糊地道:「志在天下!」

    辛雷不動聲色地道:「還有一種可能。」

    「什麼?」

    「斷袖分桃!沒準趙王喜歡兔子!」

    「頭兒,你真風騷……」

    夏潯臉上火辣辣的,裝模作樣咳嗽一聲,大聲吩咐道:「天色將晚,咱們就在這兒紮下寢帳,歇息一晚吧!辛雷,小費!你們兩個嘀咕什麼呢,快把獵物拾掇一下,咱們今晚烤兔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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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7章 貴妃醉酒 (上)

    草原夜色如墨,氈帳裡燭火跳動。

    夜風呼嘯,如狼之嗥。

    氈帳裡卻十分的靜謐,有肉香、有酒香,還有女人香。

    帷幄中影影綽綽的,一雙男女糾纏在一起,男人粗重急促的喘息聲和女人嬌媚銷魂的呻吟聲,此起彼伏地交織成一篇動人的樂章。

    女人一雙豐膩柔軟的玉臂緊緊地扣牢了男人的背,在他結實的背肌上抓出一道道紅色的痕跡,那張春意蕩漾,如玉瑩潤的嫵媚俏臉潮紅一片,鬢髮蓬亂中更增添了幾分撩人的媚意,那銷魂蝕骨的呻吟聲就是從她紅艷艷的小嘴裡發出來的。

    她緊緊地閉著眼睛,似乎已無法忍受男人的伐撻,可那堆玉聳雪的身子卻像一根柔韌的籐,死死地纏住了身上的男人,一雙修長豐腴的大腿緊緊地夾住了他的腰,不讓他離開片刻。

    女的正值虎狼之年,男的卻是此道高手,兩個人這一番纏綿,直到那矮几上堆滿燭淚,一條牛油紅燭燃去大半,才算是雲收雨歇。

    女人側臥在男人懷裡,滑嫩的脊背和豐潤的圓臀擠在他的懷裡,合絲契縫,男人的大手在她堆玉雙乳上輕輕摩挲著,感受著那滑膩、柔軟到極致的美好觸感,女人慵懶如小貓似的時而還輕吟兩聲,卻只溫馴地任由男人愛撫,絲毫不做反抗。

    身後的男人突然啜住了女人的耳珠,吸得懷中女人一聲嬌吟,嬌嗔地拱了一下屁股以示抗議,這才嘿嘿笑道:「豁阿,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才成。」

    懷中的女人翻過身來,在他汗津津的胸口「啵」地親了一口,甜膩膩地道:「大汗,人家連身子都給了你,怎麼會不肯幫你,可是……自從瓦剌自立一國,失去可汗之後,『大忽力革台』(即大聚會,那達慕大會的前身)已經很久沒有開過了,即便以前開『大忽力革台』也是在七八月間。如今馬上就要入冬,貿然召開『大忽力革台』, 沒有個由頭怎麼成?咱們等到明年七八月間不好麼?」

    將這草原第一尤物擁在懷裡的,赫然是化身脫脫不花的千門高手萬松嶺,萬松嶺聽了豁阿夫人的話,故作沉痛地一嘆,說道:「豁阿,我等得,我的心等不得啊,想想脫脫不花,堂堂皇者後裔,卻淪落成一個任人擺佈的傀儡,到如今,也不過才擁有一支區區三百人的衛隊,如此下去,壯志消磨,什麼時候才能一統草原,恢復祖先的榮耀。」

    豁阿夫人聽得動容,不禁抱緊了他,動情地道:「我就知道,大汗志在天下,絕非池中之物!可是,召開一次『大忽力革台』,固然與提高大汗的聲望有所幫助,卻並不能增加大汗的實際力量啊。」

    萬松嶺心想:「欲成大事,必得借助這個女人的力量,可要是一點也不透露,她就不會把此事放在心上。」

    心念電閃,萬松嶺便巧舌如簧地道:「豁阿,我有一個計劃,這個計劃一旦敗露,我將死無葬身之地,不過,如果這世上只剩下一個人叫我信得過,那也只有你!我告訴你,我的計劃是……」

    ※※※※※※※※※※※※※※※※※※※※※※

    殘陽如血,燒紅了半邊天,雲彩被鍍上了一層金邊,深秋的黃昏,有一種厚重的美麗。

    山間搭起了幾座帳蓬,溪水邊幾處篝火,侍衛們割生炙熟,幕天席地舉行野餐。吃的東西當然不能只有獵來的野兔,他們來時已經帶了些麵食和酒水,除了野兔,在進入山谷後,他們還打了一隻狍子,一隻山雉,紮營的時候又意外地逮到一隻穿山甲。

    這些食物或烹或炙,煮的就蘸食鹽、蔥末兒吃,炙的就在燒烤過程中灑上各種佐料,大部分肉食是用燒烤的,架在篝火上面,滋滋的油脂滴落在篝火上,濃郁的肉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動。

    「國公,肉都烤好啦!」

    辛雷眼見食物烤好,饞涎欲滴,可夏潯未到,不好動手,便火燒屁股般去找夏潯,夏潯來到篝火旁遊目四顧,不見小櫻,便道:「小櫻姑娘呢,去找她過來一塊用餐。」

    辛雷答應一聲,對費賀煒粗聲大氣地道:「沒聽見國公吩咐麼,去,找小櫻姑娘來用餐。」

    費賀煒答應一聲,扭頭對一個侍衛罵道:「沒點眼力見兒的,快去找小櫻姑娘來用餐。」

    那侍衛答應一聲,卻不動地方,四下一張望,眾侍衛「轟」地一下,彷彿躲瘟疫一般,躲得他好遠。

    夏潯眉頭一皺,對辛雷道:「我叫你去找人,推三阻四的幹什麼,快去!」

    費賀煒幸災樂禍地看著辛雷,其他侍衛都有些忍笑的模樣,夏潯看在眼裡,開始意識到不對了,仔細想想,似乎打從紮營開始,就沒看到過她了。

    夏潯問道:「小櫻姑娘在哪?」

    辛雷趕緊道:「在她自己帳蓬裡,我們先給小櫻姑娘搭的帳蓬,喏,就在那兒!」

    辛雷拿手一指,夏潯扭頭看去,就見一頂帳蓬的蓬尖兒從緩坡後面冒出來,這裡地形中間有一道土脊,因為小櫻是女人,侍衛們倒也知道避嫌,特意把她的帳蓬單獨立在山脊另一側,相距著有十餘丈遠。這個地方根本沒有可以傷人的大型動物,山坳之中也不虞有人,所以安全方面並不用擔心。

    夏潯看看辛雷和費賀煒,狐疑地道:「搞什麼鬼?我去看看!」

    夏潯走出幾步,忽又返回,取了一條又肥又香的狍子腿,又提了一袋酒,對辛雷他們道:「成了,你們先吃吧!」

    夏潯剛一轉身,眾侍衛便向篝火前來了一個惡狗搶食……

    山脊那邊,帳蓬裏邊黑咕隆咚的,小櫻獨自坐在帳蓬裡,雙手抱膝,靜靜的彷彿一尊雕像。

    「小櫻!小櫻?」

    夏潯喚著,走進帳來,小櫻趕緊拾起衣袖擦擦淚水,夏潯貓著腰往帳蓬裡一走,腦袋「砰」地一下撞在帳口橫木上,撞得他七昏八素,不禁惱火道:「這些廢物,搭的什麼帳蓬!」

    少女不識愁滋味兒,小櫻方纔還滿腹悽苦,聽見他這窘態,不禁「噗哧」一笑,夏潯聽見聲音,便貓了腰,揉著腦門往裡走,一邊說道:「吃東西了,你還坐在這幹什麼?」

    小櫻馬上又不吱聲了,夏潯稍稍適應了帳蓬裏邊的光線,他瞇著眼睛瞅瞅,看見小櫻坐在那兒,便摸到她旁邊坐下來。

    「吃東西了。」

    小櫻不吱聲。

    夏潯嘆氣:「燈籠呢,我替你點上。」

    小櫻賭氣道:「不要!」

    夏潯奇道:「你既不吃東西,也不點燈,你要幹什麼?」

    小櫻沉默一會兒,抽抽噎噎起來:「我……我沒臉見人了……」

    夏潯聽了不覺有些尷尬:「呃……你是因為傍晚那件事麼?」

    小櫻抽泣地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了心竅,不知怎地就說出那番話來,我現在恨不得有條地縫鑽進去,這一輩子都不用再出來,我已經沒臉見人了……」

    夏潯尷尬無語。

    小櫻繼續哭:「你都不肯安慰我一下,我還是死了算了。」

    夏潯看看左手的酒袋,右手的狍子腿,訕訕地道:「喏,你幫我拿一下。」

    小櫻茫然:「甚麼?」

    隨即便覺左手塞進一個水袋,右手塞進一條沉甸甸的東西,還是很熱的,一陣肉香撲鼻而來。

    正詫異間,夏潯空出了雙手,拍拍她的肩膀道:「你羞什麼,趙王那班人,根本不知道你是誰,至於我身邊那群侍衛,你當他們不存在就好了,他們誰敢多說一個字,你看我怎麼收拾他們!」

    小櫻好想回身抱住他大哭一場,奈何手裡卻提著東西,弄得她哭笑不得,這一來倒把悲傷之意減了幾分。

    趁這功夫,夏潯摸到了燈籠,帳蓬中,這東西通常都掛在中間的立柱上,火刀火石也都掛在一起,夏潯點起燈籠,小櫻有些晃眼,便扭過頭去。

    夏潯瞧見她額頭垂下的幾綹凌亂的秀髮,和那羞窘垂下的螓首,心中湧起一陣憐惜,便柔聲道:「先吃點東西吧,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有什麼話,添飽了肚子再說。」

    小櫻眼睛紅紅的,回眸瞪他一眼,嗔道:「好像跟你沒有關係似的!」說完賭氣地咬開酒袋的塞子,先狠狠喝一口酒,又狠狠咬一口肉。

    夏潯道:「你慢著些喝,先吃東西,墊墊肚子再說。」

    小櫻恨恨地道:「你少管我!」說罷舉起酒袋,示威似地灌了三大口,然後又咬一口肉。夏潯無奈,就坐在一旁看著,小櫻連吃帶喝,到後來大概有了幾分飽了,才恨聲道:「你說,你憑什麼?」

    夏潯茫然道:「什麼?」

    小櫻並不解釋,又狠狠喝一口酒,問道:「你憑什麼?」

    夏潯更加不解:「什麼我憑什麼?」

    小櫻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吃一口肉,喝一口酒,問一句:「你憑什麼?」卻不理會夏潯的問話。

    又喝半天,一條狍子腿被喝得七零八落,小櫻坐在那兒搖搖晃晃的,似乎已經醉了。

    夏潯道:「別喝啦,再喝下去你就醉了。」

    小櫻風車般一轉,整個人轉過身來,把酒袋和狍子腿往地上一擲,瞪著夏潯道:「你少管我!你告訴我,你憑什麼?」

    夏潯一瞧,那酒袋扔到地上居然一滴酒都沒流出來,這一袋足有一斤半以上的燒刀子,全被小櫻一人喝光了。

    小櫻秀髮凌亂,眼睛紅著,臉蛋也紅著,瞪著夏潯,流淚道:「你說,你憑什麼這麼作賤我?在遼東,你明知我不懷好意,卻不抓我,反而佯做不知,屢次三番戲弄於我!在瓦剌,你……你……呃……你看天魔舞,明明識得我,還……還裝作不認識,拖我在草地上佔我便宜……」

    「不對不對,這不是顛倒黑白麼?」

    夏潯越聽越不對勁,正要出聲反對,小櫻又道:「然後……然後我在草原上好端端的,你偏又把我騙到中原。騙來也就騙來了,你又一次次到秣陵鎮上,你居心叵測,你不懷好意,你……你……搶新郎的時候,為什麼不說我是你妹妹?嗯?」

    「這世上還有天理麼?」

    夏潯目瞪口呆地看著小櫻,小櫻滿口酒氣,有點坐不穩的樣子,星眸也飄忽不定,夏潯見了不想爭辯,便嘆口氣道:「你喝醉了,好好休息一下吧,等明早醒來,就沒事了。」

    小櫻不理,盤膝坐著只管數落他,哽咽地道:「你理虧了是不是?你說,你憑什麼,憑什麼要人家一個女孩兒家,含羞忍辱地主動向你示好,叫人家羞得無地自容,我……呃……我從小都沒受過這麼的欺負……」

    夏潯對著一個女醉鬼,只能無奈地苦笑,嘆氣道:「你先休息吧,有什麼話咱們明天再說。」

    「我不!我就不!」

    小櫻負氣地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夏潯瞧她模樣,急忙想去扶她,小櫻甩開他的手道:「你什麼時候肯正眼看看人家?哼!當時,當時跳天魔舞,所有人中,就你一個東張西望,看都不看人家一眼,你不要以為……以為人家忘了這事兒,這般輕賤人家,恨死你了!」

    夏潯啼笑皆非地道:「怎麼正著反著都是你的理兒了?說我拖你在草地上佔你便宜的是你,說我東張西望不看你的還是……」

    小櫻兇狠地喝斥道:「閉嘴!」說著「噌」地一下拔出彎刀。

    夏潯緊張地道:「小櫻,你要幹什麼?」

    小櫻霸道地道:「你……給我好好看著,我現在只跳給你一個人看,你必須看!」

    小櫻一揮手,「嗤啦」一聲,就削去了一隻袖子,夏潯看那刀刃鋒利,她又酩酊大醉,不禁緊張地道:「你小心些,不要劃傷了肌膚。」

    小櫻不理他,連削帶撕,袖子割掉,褲腿豁開,很快就弄得與那飛天相仿,露出白生生的臂膀、大腿,和腰間一段腹肌,然後便開始舞蹈起來。

    釵橫鬢亂、玉雕粉琢,嬌嫩的肌膚欲掩又露,充滿強烈的挑逗意味。那嬌艷欲滴的紅唇似閉欲開,兼之媚眼如絲,那本來就是天魔誘佛陀的艷舞再配上這樣一個脂光艷艷的醉美人,一下子就吸引了夏潯的目光。

    蠻腰款擺,暗香浮動,獵褲成了羅裙,一條條布裙動靜之間,修長如玉柱的大腿被燈光塗上了一抹流紅,挺翹的臀丘似乎也若隱若現,看得夏潯心旌搖動。

    忽然,小櫻一個趔趄,險欲跌倒,夏潯趕緊上前扶她坐下,小櫻醉態可掬,吃吃嬌笑:「這回怎麼目不轉睛了,嘁,不裝偽君子了麼?」

    夏潯搖頭苦笑,道:「好了,你現在跳也跳過了,快些休息吧。」

    燈光下,瞧見小櫻唇角一抹油痕,還粘著一道肉絲,夏潯輕輕地替她拭去,小櫻突然一扭頭,張嘴就咬住了夏潯的手指,夏潯一驚,瞿然揚眸,就見小櫻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火辣辣的,濕漉漉、水汪汪的眼波,好像馬上就要滴出水來……

    「你……你要幹什麼?」

    夏潯這句話說出來,自己頓時一窘,這句台詞的場景本應該是這樣的:一個紈褲子弟,滿臉淫笑地迫近,一面寬衣解帶,然後一個楚楚可憐的女孩子,縮在床角,好像一隻小白兔似的,然後戰戰兢兢地來上這麼一句,可他……

    夏潯覺得很好笑,可是看看小櫻那火辣辣的眼神,他又笑不出來。

    「我要……」

    小櫻咬了咬紅嘟嘟的嘴唇,輕輕向他迫近,在他耳邊急促地喘息著道:「我才不要吃虧呢,上回你騎我,這回該換我騎你啦!」

    言猶未了,便把他一推,騎到了他的身上。

    夏潯抗議道:「什麼話,上次明明也是你騎我!」

    小櫻歪著頭想想,拍拍腦門,憨態可掬地笑起來:「呵呵,你這一說,好像是這麼一回事兒!」

    睨了夏潯一眼,小櫻很霸道地道:「就騎你,怎麼啦,不服氣麼!」

    說著,那張醉態可掬的俏臉便俯下來,一張帶著酒氣的紅唇印到了夏潯的唇上,微微帶些酒氣,不過……觸感很好,薄薄的、軟軟的。

    夏潯二目圓睜,他這十多年來,什麼場面沒見過,跨越時空,巧換身份,對外北平除奸,東海剿寇,日本平倭,遼東靖撫,西域行刺,瓦剌斡旋,朝堂上歷經三朝,周旋於朱元璋、朱棣兩代雄主駕前,對內鬥羅克敵、鬥漢王、鬥丘福、鬥陳瑛、鬥紀綱……

    可是這樣的場面……,天地良心,他還是頭一回遇見,所以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唔……」

    小櫻蹙著秀氣的眉毛抬起頭來,她只會抿著嘴唇親,因為喝醉了酒,不知輕重,磕碰了幾下,只覺嘴唇有點痛,感覺這親嘴兒一點也不像想像的那麼好玩,歪著頭想想,再俯下身時,便無師自通,曉得張開雙唇,去啄吻他的雙唇了。

    夏潯只覺兩瓣飽滿的唇珠滾燙濕黏,一隻靈活濕潤的小舌頭在他嘴唇上一舔,然後就舔到了鼻子上去,接著是臉蛋、耳朵……

    夏潯覺得自己好像抱住了一隻小狗狗,這隻小狗狗還肆無忌憚地舔著他的臉,實在忍無可忍了,夏潯一翻身,就把她壓在了身下,低喝道:「小丫頭,不要玩火!」

    「你耍賴,幹嘛推我下來,這樣……頭好暈……」

    小櫻兩隻手軟綿綿地胡亂拍打,夏潯不得不抓住她的手臂,牢牢地摁在她的胸前,雙手一按下去,指背貼在她的胸口,只覺團軟結實,彈性驚人的兩大團脂肉,熱呼呼的儘是腴潤的感覺。

    夏潯暗暗驚訝了一下:「好大的一對兒……,想不到這丫頭胸前這麼有料啊!」

    小櫻雙手被他按住,不依地胡亂扭動著身子,那嬌軀一扭,弄得夏潯不覺起了反應,夏潯緊緊摁住她的雙手,低聲威脅道:「不許亂動!我一個忍不住,你可就真的……真的……」

    「嗯……嗯……」

    小櫻被他控制住上身動彈不得,腰肢突然一聳,兩條長腿就要纏到他身上來,動了兩下不能得逞,又軟綿綿地塌下去,只是這一來兩條大腿之間,卻是緊緊地抵在了夏潯的胯部。

    夏潯只覺那地方恰如一隻飽熟的小桃兒,心頭不由一跳,呼吸也急促起來,他的聲音微微嘶啞地道:「你這丫頭再撩撥我,我就真要把你吃掉了!」

    小櫻有氣無力的「唔」了一聲。

    夏潯嘆了口氣,又道:「小櫻,你的情意,我如何不知。你道我就那般矯情,非要假惺惺地將你摒之門外,拱手他人麼?只是……你不明白……,我如今有一個思量,你若跟了我的話,便不得不放棄……」

    話未說完,身下便傳出貓兒似的一聲呼嚕,夏潯低頭一看,燈光下,小櫻臉上帶著一抹無邪的淺笑,頰酡如桃,睡如嬰兒,她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夏潯呆了一呆,啞然失笑,替小櫻輕輕拂開頰邊的一絲秀髮,夏潯喃喃地低嘆了一聲:「小櫻啊……你還真是一個活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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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7章 貴妃醉酒 (下)

    朝陽如血,普照大地。

    一行人馬拔營起寨向草原深處行進。

    小櫻騎在馬上做賊似的左顧右盼,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提馬靠近夏潯。

    小櫻故作鎮靜,一臉的滿不在乎,粗聲大氣地道:「噯,問你點事兒!」

    夏潯扭頭瞟了她一眼,問道:「什麼事?」

    小櫻敲敲腦殼,狐疑地道:「昨晚,你到我帳蓬裡去了吧?」

    夏潯從容道:「是啊,我給你送點吃的,還有一袋燒酒。」

    小櫻「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我說呢……」

    歪著頭想想,她又問:「然後呢?」

    夏潯驚奇地道:「之後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麼?」

    小櫻臉蛋微紅,訕訕地道:「我……我喝多了,我酒量不好,從來沒喝過這麼多。」

    她看了夏潯一眼,緊張地問:「然後呢,我就睡了?」

    夏潯笑了笑道:「當然沒有,你喝了酒之後,就非要拉著我談天,說你在草原上的事,說你搬到秣陵鎮之後的事。後來,你越說越開心,還要跳『白海青舞』給我看……」

    小櫻又敲敲腦袋,若有所思地道:「唔,我隱約記得,好像是有跳舞這麼一回事兒,然後呢?」

    夏潯道:「你跳著跳著,嫌身上那身獵裝太緊,表現不出白海青舞的神韻,就用刀子割開衣袖、褲腿,接著跳。跳完之後,你就說困了,要睡覺,我就告辭回帳了。」

    小櫻眼珠溜溜兒地一轉,喃喃地道:「是這樣麼?我全然不記得了……」

    夏潯正色道:「當然是這樣,你嫌那割開的衣袖褲腳礙事,還把它們都撕掉了。我覺得我再留在帳裡不甚妥當,就主動向你告辭了,你不記得了麼?」

    小櫻雙手捂臉,害羞地道:「哎呀,真是羞死人了!我喝了酒怎麼可以這樣,太沒酒品了!」

    她突又放開手,狠狠瞪了夏潯一眼,嗔道:「你明知我酒量不好,也不說勸阻我少喝一點兒。」

    夏潯:「……」

    小櫻「呻吟」一聲,又捧住腦袋道:「好疼啊,喝醉了真是好難受,頭到現在還昏沉沉的,疼得厲害。」

    夏潯立即從馬鞍旁掣出一袋酒來,托在手中,一臉神棍地道:「看!這是什麼?頭疼沒問題,我這有偏方!喝醉了酒之後,再喝點兒酒,立馬就精神了,這叫回籠酒,也叫還魂酒。」

    小櫻精神大振,笑逐顏開地道:「啊呀,你不說我倒忘了,不錯不錯,我也聽說過這個法子,來!把酒給我!」

    隊伍繼續前進,草原深處,動物漸漸多起來。

    侍衛們放開馬匹,四下撒歡地遊獵。騎射不佳的夏潯信馬游韁,全當踏青遊賞風景了,在他手裡捉著兩條馬韁,一條馬韁是自己的,另一條則是小櫻的棗紅馬。

    小櫻趴在馬背上,抱著馬脖子,睡的好不香甜……

    ※※※※※※※※※※※※※※※※※※※※※※※※

    夏潯遊獵三天,便即返回北京。

    小櫻對自己喝醉後的事情一直沒有回想起來。

    這三天的遊獵,小櫻很歡喜,就像一條困在淺溪裡的魚終於回了大海,暢遊三天,再回京時神完氣足,與平時在府裡面懨懨地打不起精神的樣子判若兩人。夏潯見了倒不覺觸動了心思。

    小櫻對他漸生情愫,以夏潯的精明如何不知?可是,當他明瞭小櫻情意的時候,恰是心中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的時候,而這個決定不僅僅關係到他自己,也關係到他的家人。

    如果他接納小櫻,小櫻就必須放棄很多東西,夏潯不清楚小櫻如果知道他的決定會如何選擇,且不想坦白自己的心事,所以只好裝傻充愣。那日晚上小櫻情熾如火,夏潯衝動之下,險些向她坦白自己的心事。如今她既把那晚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夏潯也就鼓不起勇氣再向她提起了,只好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情,暫且按下此事不提。

    北京城中人流如織,較之當初夏潯初來北平時興旺了不只一倍,光是朝廷要遷都北京,大建宮城這一件事,就刺激了北京經濟強勁發展,眼見其中有利可圖,許多商人都躋身其中,想得些利益。

    不過,他們能夠從建造本身中獲得的利益十分有限,因為所有官方建築都由工部負責建造,就連一片瓦、一塊磚都有官辦的磚廠、窯廠提供,建築師設計建築圖紙,匠師匡算施工用料,科道御使負責監督營建,每一塊磚瓦、每一方木料的出處都有登記。

    這樣一來,分工極其明確,質量出了問題,立即就可以找到應該負責的人員,施工超出預算,也很容易確定是哪一個部門出的問題。

    比如那甘肅的嘉峪關,事先匠師匡算用料時,對所需磚石的用料精確到了極致,當整座關城建成之後,竟然只剩下一塊磚,別無多餘的一塊材料。堪稱我國古代建築史上的奇蹟,這塊磚現在還存放在嘉峪關西甕城門樓的後樓台上,供後人觀摩呢。

    因此,民間建築商很難插手,縱然可以接手一些活兒,也很難從中漁利,但是這麼浩大的工程,可以帶動社會百業各個方面的發展,商人們就從這些方面著手,為之提供各種配套服務,照樣可以賺得缽滿盆滿。

    夏潯等人進了城後,就不得不放慢了行進的速度,因為人群熙熙,街頭的商販和行人實在是太多了。正行進間,迎面幾人鮮衣怒馬,逍遙而來,一眼瞧見夏潯,其中一人不禁笑道:「國公,在下三番五次過府拜望,始終不見國公回來,不想卻在這兒相遇。」

    夏潯一看,欣然道:「紀大人,從天津衛回來了?」

    來人正是紀綱,兩人昔日縱有萬般恩怨,眼下卻是一根繩上的蜢蚱,瓦剌之事對大明的重要性他們都清楚,皇帝對此是如何的重視,他們更是心中有數,這件事需要他們通力合作,因此不管今後兩人立場如何、關係如何,目前卻必須通力合作。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其中利害俱都瞭然,所以一見了對方都是親親熱熱,不要說不知情的人,縱然是知道兩人以前恩怨的人,見了二人這般模樣,都要以為二人盡釋前嫌,和好如初了。

    紀綱笑道:「是,回來兩天了,昨日去過館驛一趟,今日又去了一趟,都撲了空,幸好在此遇見。」

    夏潯詫異道:「紀大人不住在館驛裡麼?」

    紀綱笑道:「下官在城裡已經買下了一處宅子,已便安置家人。反正以後總是要搬過來的嘛,下官可比不得國公您,國公的府第將來是要由工部承建,朝廷賜予的,下官只好自己籌措了。」

    其實前兩日謝傳忠來拜見時,就已帶了一份房契,送了夏潯好大一幢宅子,只是夏潯覺得一些小物件兒好收,這麼大一幢宅子太過顯眼,便婉拒了。

    夏潯知道紀綱來找自己定是有事相商,便道:「好,正要瞧瞧紀大人這幢新宅,且往紀大人府上一行吧。」

    兩下裡並作一路,往紀綱府上走,紀綱新買的這幢宅子踞館驛不遠,到了地方夏潯一瞧,粉牆黛瓦,雕花門樓,朱漆銅環的大門,大門左右兩隻石獅,一到門前,便湧出一群家僕,接了老爺和客人的馬匹。

    踏進門去,庭院深廣,大小庭院交相輝映,富麗堂皇。

    窗上、隔板上、梁棟上,都有玲瓏有致的木雕,低頭是鵝卵石路,抬頭是青磚細瓦,飛簷高挑的磚雕、石雕,還有那錯錯落落的馬頭牆、鰲魚禽獸,栩栩如生,這樣一幢宅子,絕對價格不菲。

    更重要的是,這樣一幢宅子,毫無破敗氣象,絕不可能就那麼巧,有人出售,恰就被紀綱買了去。夏潯心知肚明,這定是有人贈送了。

    紀綱與他一樣,雖然離了中樞,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他們還沒有死,求得到他們的人依舊大有人在,不過就連夏潯在這風頭上都不敢坦然接受一幢豪宅為禮物,紀綱卻是絲毫不知避諱,這人的狂性,倒是真的不曾稍斂。

    夏潯的侍衛到了門口就被留下了,自有紀綱府上管事領去喫茶,小櫻可不是下人,紀綱在錦衣衛查辦帖木兒帝國使者在玄武湖遇刺一案時,曾多次請她幫忙擔任通譯,知道這女人在楊家身份特殊,不敢以下人對待,便也當成客人,請進了後宅。

    到了花廳落座,紀綱便叫人請出自己的如夫人陪伴小櫻到另一間客廳寬坐,喫茶聊天,自己則與夏潯在主客廳分賓主就坐。

    接待小櫻的兩位紀綱妾室正是當初紀綱選秀女時截下來的一對姐妹花,姐姐叫柳清墨,妹妹叫柳吟荷,清墨年方十六,吟荷年方十三,生得如花似玉,百媚千嬌。

    小櫻見了這玉琢的一雙美人兒,心中也自喜歡,三人寬座小花廳,吃些點心,用些茶水,隨便聊些東西,倒也相處甚歡。

    主客廳裡,紀綱叫人送上茶來,立即屏退左右,對夏潯肅然道:「國公,我急急趕回來,是因為……荊軻動手了!」

    ※※※※※※※※※※※※※※※※※※※※※※

    小櫻與紀綱的兩位如夫人聊了一陣天,覺得有些內急,便放下茶杯,靦腆地對清墨、吟荷兩姐妹道:「兩位夫人,小櫻有些內急,不知尊府……」

    吟荷掩口笑道:「咱們都是女人,有甚不好意思的。姐姐跟我來,我領你去!」

    吟荷雖已嫁作人婦,終究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性情活潑的很,便牽了小櫻的手往外走,風風火火的,全然不似她姐姐的文靜。

    吟荷拉著小櫻在宅院裡左轉右轉,前拐後拐,繞了一陣兒,忽然站在那裡,有些迷惘地左右觀瞧。小櫻見了好笑,忍俊不禁地道:「吟荷夫人,這是你家呀,怎還不認得路?」

    吟荷窘道:「不瞞姐姐,小荷搬進來才三兩天功夫,平時方便又用寢室中馬桶,這府中佈局,實在還未熟悉。」

    一轉眼忽見一個丫環端了盆衣服出來,吟荷忙問:「茅廁在哪裡?」

    那丫環一見是自家如夫人,忙向前一指,道:「夫人,那間房子就是!」

    因為廁所屬陰,西為歸陰之位,所以古時茅廁,多建在建築的西邊,坐西向東,正面不能對著門戶。廁所前邊必有一處開闊之地,以利於儘快散去穢氣,這是屬於風水的說法了,講究些的,還會在這兒種一叢花草以除異味。

    吟荷一瞧,廂房西山牆處露出一角飛簷,便拉著小櫻的手走過去,小丫環在後邊又叫一聲:「噯!夫人……」

    二人腳步匆匆,已經去得遠了,那丫環便未再叫,挎著木盆自往井邊去了。吟荷拉著小櫻趕到廂房山牆處,便站住腳步,對小櫻道:「姐姐且去方便,妹妹在這相候。」

    小櫻道了謝,便往茅廁趕去。

    這大門大戶人家,茅廁蓋的也講究,不細看,還真當這裡也是一處住宅,不過從格式上來說,這茅廁也是一左一右分為男女兩間,男左女右,習慣如此,自家宅院裡的茅廁,上邊自然不可能寫個「男」「女」來區分。

    小櫻卻不知道這規矩,繞過花叢,便朝最近的一個入口走去,甫一入內,便是一驚,原來裏邊竟然有人正在方便,茅廁裡有人不稀罕,可是這人貌相分明是個男孩,年紀不大,八九歲一個童子,短衫窄褲,下人打扮。

    小櫻知道自己走錯了路,「嗯」地一聲,便想退出去。那男孩抬頭看見有個女人闖進來,慌張之下竟然站了起來,小櫻見他蹲著,原還以為他在大解,不想他卻是在小解,這一站起,止不住尿液,濺了一褲子。

    小櫻看見,不由「呀」地一聲驚呼。她在草原上常見那些半大不大的毛孩子光著屁股在河邊玩耍,哪能不知男人與女人異同之處,眼前這孩子下體處光禿禿的,只有好大一個駭人的疤痕,叫她如何不驚?

    小櫻又驚又駭,忙道:「小弟弟,你莫怕,是姐姐走錯了地方!」

    那男孩手忙腳亂扯起了褲子,脹紅著臉道:「這位姐姐,女廁在那邊。」聽那聲音,細聲細氣兒的,恰與女子相仿,想來是童子尚未變音的緣故。

    小櫻未及多想,一面往外退,一面致謙,待她退出,又繞到另一邊女廁解了手才出來。吟荷還等在外邊,見她出來,便笑道:「姐姐,咱們且去那邊井水處淨手。」

    二人剛要離開,那個男孩兒也從茅廁中走出來,看見二人,便扭轉了身子,遲遲疑疑的貼著牆邊花草,欲走不走的樣子。

    吟荷瞧見,板起臉道:「小獨,你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那男童一見吟荷問話,更加慌張起來,結結巴巴地道:「吟荷夫人,小的……小的沒有事……」

    吟荷瞧他模樣,疑心更起,叱道:「你過來!」

    那男童害怕,只得別彆扭扭走近,吟荷一瞧他褲子上的尿漬,便厭惡地掩住了鼻子,叱道:「又尿在身上了?真是的,叫你們這些髒人侍候,好生討厭!快去換過衣衫,洗淨身子,否則不要進我房間!」

    那男童如蒙大赦,連忙答應一聲,轉身跑去。

    小櫻納罕地道:「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兒?」

    吟荷撇撇嘴,不屑地道:「還不是我們家老爺麼,我們老爺就喜歡美女,見著中意的,就巧取豪奪弄回家來,弄回家來卻又只當擺設,老爺自己不去摘,卻又怕旁人摘了他的花兒,放心不下,後宅裏邊便絕對不准一個男人進去,可是有些登高爬低的活兒女人家又幹不了,就弄了些閹人回來!這些閹人很髒的,身上一股子味兒,討厭死了。」

    這吟荷眼見紀綱把夏潯請進後宅,那定是極要好的朋友了,兼之自己與小櫻很對脾氣,她本是民間女,沒有什麼見識,哪曉得其中利害,心直口快的就說了出來。

    小櫻在韃靼,可汗、皇后都是時常見面的,他們依舊保持著在中原時的一些排場,身邊有太監侍候,小櫻自然知道其中規矩,一聽之下,不由暗暗吃驚:「用太監侍候私宅?這不是皇帝才可以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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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章 笑論生死事

    花廳裡,夏潯道:「『大忽力革台』?我好像聽說過……,哦!想起來了,是蒙古諸部的大聚會吧?會上會有騎馬射箭等較技項目?」

    紀綱道:「不錯!哈什哈是西蒙古諸部中勢力最強大的一族,而馬哈木卻是北元尚未分裂前額勒別克汗親口賜封的西蒙古部落長,我大明後來分封瓦剌諸王,特意把哈什哈排除在外,依舊力捧馬哈木,目的就是製造瓦剌內部的一種制衡,馬哈木如今有太平、把禿孛羅相助,已可與哈什哈分庭抗禮。

    這兩個人,死掉任何一個,另一個都有可能一舉成為瓦剌獨一無二的王,那樣的話我們就為他人做了嫁衣,所以對這兩個人必須同時刺殺,同時成功,才能叫瓦剌大亂,萬松嶺也才能順利上位。可這兩個人是對頭,要想把他們湊到一塊兒的機會不多,『大忽力革台』是我們能想出的唯一的最好辦法!」

    夏潯思索片刻,輕輕點了點頭,道:「嗯,那就依計行事吧。我們的諸多策劃,都需要成功地刺殺這兩個人之後才能施行。這件事你計劃久矣,希望能夠成功!」

    他把目光向廳外深藍的天空深深地一瞥,徐徐說道:「消息傳到你這裡時,那邊的行動應該已經開始了吧?」

    紀綱笑道:「『大忽力革台』,就在今日!」

    夏潯低沉的聲音道:「荊軻……,荊軻……」

    紀綱截口道:「國公勿須多慮!我們的目標,安能與秦始皇相提並論!」

    紀綱也向廳外望去,一角天空,湛藍深遠,兩個人的目光好像同時越過了長空,瞬間飛越到了西蒙古大草原……

    荊軻不是一個人,荊軻有秦舞陽、有樊於期的人頭、有燕國地圖,背後則是燕太子丹。荊軻的舞台是秦王大殿,在那一刻,他是當之無愧的主角,所有人都是他的龍套,但那次刺殺卻是一個團隊的集體行動。

    「荊軻」也不是一個人,「荊軻」一共五個人:金川、趙鋒、唐瑋、楊亙、王奕,都是漢人的名字,但是其中有三個是蒙古族人。他們背後的策劃者表面上是「脫脫不花」,實際上是夏潯和紀綱,而真正的最高決策者卻是永樂大帝。

    他們表演的舞台比秦王大殿更大,這個舞台是「大忽力革台」。

    荊軻有樊於期的人頭和燕國地圖作為他接近秦王的藉口,「荊軻」們有什麼呢?

    「荊軻」一號,名叫金川。

    金川是蒙古族人,祖上本是大明河間郡公俞廷玉的家將。俞廷玉本姓玉裡伯牙吾氏,是元朝重臣,元末受奸臣讒言,罷黜地方,後來朱元璋起兵反元,俞廷玉散盡家財,招兵買馬,投奔了朱元璋,為朱元璋一手打造了一支強大的水師,為大明立國創下了汗馬功勞。

    俞廷玉三個兒子,長子封公爵,次子、三子封侯爵,又有其女受封金花公主,一門兩公兩侯一公主。大明陸軍第一統帥是徐達徐大將軍,水軍第一統帥理所當然的就是俞家了。

    俞家當初反元投明時,帶了大批的親信家將,金川的爺爺當時就是俞廷玉的一個心腹家將,他是正宗的蒙古人,這金姓漢名是後來遵從朱元璋用漢名、穿漢衣的旨意而改的。

    有此淵源,金川是典型的蒙古人長相,身材魁梧高大,圓臉虯鬚,闊口重眉,顴骨高高,肉頭頭的塌鼻子,而且能說一口流利的蒙語,他的摔跤術尤其出神入化,在巢湖水師的時候是摔跤第一高手。

    帳中,金川盤膝而坐,如同峙立的一座山嶽,極其威猛。

    「這一次的『大忽力革台』時間不長,只召開三天。今天是第一天,楊亙,你是『大汗』的親衛,你負責把諸位頭人首領的觀望台上上下下看個清楚,瞭解上面的全部情形!」

    楊亙點頭答應,楊亙是北方漢人,騎、射、摔跤之技俱都佼佼,雖非最為傑出者,但是為人機靈,能說會道,所以被『大汗所喜』,選為侍衛。此次,他是作為備用人員,如果第一計劃失敗,他就要負責出手,這便是『易水寒』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如果輪到他出手,縱然完成任務,首先就會使錦衣衛費盡苦心安插在萬松嶺身邊的耳目全軍覆沒,而萬松嶺本人也難免會被人懷疑為幕後主使,雖然他們在身份來歷上已經做了準備,萬松嶺又有撒木兒公主和豁阿哈屯的鼎力支持,等哈什哈和馬哈木一死,旁人縱然懷疑,也不敢發難,但終非最佳選擇。

    所以楊亙此刻還只是負責策應,配合行動。

    金川又對唐瑋道:「諸般竟技入圍的前九名,都會受到大汗的召見和賞賜,這是大汗已經明確諭知諸部的。大賽之後,大汗會分三批,分別接見騎、射、摔跤這三項的前三、中三、後三各九名參賽者。我已仔細瞭解過各部傑出的參賽人員,憑我的摔跤術,應可進入前三,成為第一批受大汗接見的人,而你麼……」

    唐瑋笑了笑道:「金大哥直言無妨!」

    金川一笑,說道:「太平、馬哈木、哈什哈手下各有一位哲別,箭術如神,你的箭術,卻在兩可之間,你若稍有不慎,就可能掉入中三,不過,你的目標若就是進入中三,那卻不難。

    趙鋒兄弟是山東武術大宗師李半天的高徒,擅長短打、擒拿、腿法和地躺刀,乃是此番行刺的主力,可他不擅長射箭和摔跤術,騎術麼,雖有良駒在手,我看勉勉強強能進末三。」

    金川吸了口氣,又道:「小唐,但憑你我二人,赤手空拳,想同時刺殺馬哈木和哈什哈,很難!何況,如果我進了前三,你進了中三,而趙鋒兄弟進了末三,咱們三個人就完全分開了,為了確保我們三人能夠同時覲見,我們兩個必須放水,較技時故意示弱,以便確保我們兩個都能進入末三。」

    唐瑋笑了一笑,道:「沒問題,我們本來就不是比賽較技的,只是……這也不能保證趙鋒一定入選啊!」

    金川道:「不錯!這時就要看王奕的了!」

    王奕是個身材瘦削的漢子,聞言把胸一挺,金川道:「咱們都是紀大人精挑細選出來的,各懷絕技。王奕是朵顏三衛裡選出來的京營馬術教頭,你的騎術堪稱一絕,只可惜你的拳腳功夫不行,所以,你不直接參與刺殺,你與趙鋒同時參加賽馬,卻不許爭勝,只管與他人搗亂,阻礙他人行進,確保趙鋒能夠入圍!」

    「這……」

    王奕稍一猶豫,對金川道:「金大哥,以三人之力,刺殺兩個猝不及防的人,應該可以辦得到的。不如……就叫我直接取代趙三哥得了,我家有兩個哥哥,還有一個兄弟,死我一個,不足為惜,可趙三哥家就這一根獨苗……」

    趙鋒笑罵道:「別他娘的跟俺扯淡!眾家兄弟都在前頭拚命,你讓老子當縮頭烏龜?那樣俺就算活下去,這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見人了,將來就算有了兒子,還不成了龜兒子!」

    金川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奕,沉聲道:「沒有人願意死!但是咱們既然吃糧拿餉,幹了這份差使,需要咱們拿命去填的時候,就不能因為這個那個臨陣退縮,當慫蛋!」

    王奕道:「金大哥,我是說……」

    金川擺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不能冒險,一旦失敗,咱們還是要死,可那就是白死了!兄弟伙們聽了,不會翹起大拇哥誇咱一聲爺們兒,只會笑話咱們沒本事!」

    金川向前俯了俯身子,又道:「再說,你們也知道,咱們的父母妻兒,現如今都由朝廷照料著呢,這事兒要是辦成了,父母妻兒這一生衣食無憂,咱們就算閉了眼,也不用掛念了!可要是失敗了,大人的手段,你們是知道的……」

    眾人聽了,都沉默不語。

    金川顏色一緩,奮然起身道:「咱們都他娘的算是什麼身份,啊?可這事兒只要成啦,就能拉上兩個蒙古王陪葬,這樣的排場,就算是皇帝都比不上啊!嘿!天底下的爺們,誰有咱們風光!死就死它個轟轟烈烈!」

    其餘四人魚躍而起,異口同聲道:「幹他娘的!」

    夏潯與紀綱靜坐良久,夏潯才長長一嘆道:「那就等著吧,現在咱們只能等!等瓦剌那邊傳來消息,一旦事成,咱們就馬上開始下一步計劃。」

    紀綱欣然道:「呵呵,國公似乎還有些放心不下呀。你放心,此事關乎你我二人的前程,這事辦得好,皇上龍顏大悅,你我二人想重邀聖寵便自容易,紀綱敢不全力以赴?」

    夏潯道:「龍顏大悅尚在其次,此事若能成功,不知少了多少兵禍,少死多少將士,這是對我大明百姓的一樁莫大功德,自該全力以赴才是。」

    紀綱啞然失笑,說道:「功德?這我倒不曾想過,國公亦是自殺戮中成就功業,現在居然開始敬鬼畏神了。」

    夏潯微笑道:「敬鬼畏神有何不好,心中有鬼神,做事便不易踰矩,更容易把握尺度;心中有鬼神,功利心便淡了,活得更自在更坦然。我自殺戮中成就功業不假,可我從不妄造殺孽。紀兄啊,你我都已過了而立之年,有些事,還是不要太熱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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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9章 因果卜前程

    紀綱笑笑,卻不與他爭辯,只是岔開話題道:「一俟有了消息時,下官會馬上通知國公!」

    夏潯暗自一嘆,心知紀綱已認準了他的阿修羅道,絕不會認同自己的道理,便點點頭,道:「趙王遊獵,將於後天回府。你來得倒是時候,後天,咱們一起去拜謁趙王吧!」

    紀綱微微有些意外,趙王府自然是要去走上一遭的,不過兩人赴北京雖同路而來,公開的差使卻不一樣,完全不必聯袂而行,夏潯居然約他同去,著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紀綱無暇多想,忙也答應一聲。

    夏潯起身道:「那我就先回館驛了,這幾天有什麼事我能推就推,會一直待在館驛等你的消息!」

    紀綱志得意滿地一笑,補充道:「不是消息,而是好消息!」說著「啪啪」地擊了兩掌,向廳外揚聲喊道:「來人,請小櫻姑娘過來!」

    候在廊下的管事忙去小花廳請了小櫻過來,夏潯便與小櫻告辭出府,紀綱慇勤備至,將二人一直送出府去,到了階下站住,候得夏潯一行人上馬,又向夏潯笑容滿面地拱拱手:「國公慢走!」

    「紀兄留步!」

    夏潯客氣一句,撥馬上路,行不多遠,費賀煒便按捺不住,對他嘟囔道:「國公,這紀綱跟個笑面虎兒似的,咱們……不會真的與他重歸於好了吧?」

    夏潯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紀綱此人,可以共患難,不可共富貴,我當然清楚。不過眼下,卻正是我們共患難的時候,如果彼此拆台,只有大家一起完蛋,這一點我清楚,他也清楚,所以眼下,我們的確算是言歸於好。」

    費賀煒聽了微微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

    夏潯又道:「此人雖然狠戾,本事還是有的,關外之事,錦衣衛已經插手,我們現在想撇開他們,是無法放開手腳大幹一場的,現在是同舟共濟的時候,豈能多生是非!」

    費賀煒嘿嘿兩聲道:「卑職明白了,其實卑職只是擔心國公受了他的迷惑,國公曉得他是怎麼樣的人就好!」

    夏潯微微一笑,說道:「我與他時戰時和,達十年之久,安能不知他的為人?該怒須怒,當忍則忍!」

    小櫻自打離開紀府後,就不見夏潯拿正眼看過她,頓覺悶悶不樂。

    其實小櫻性情活潑,爽朗大方,絕非林黛玉那樣心思細膩敏感,動不動就悲風傷雨的主兒,但是女兒家一旦陷入情網,哪怕平時大大咧咧一如男兒的姑娘,也與往昔大不相同,心上人的一舉一動,都能左右她的喜怒哀樂,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實在難以表述。

    小櫻出了紀府,就想把她在紀家所見的稀罕事兒說與夏潯聽的,眼見夏潯都沒正眼瞧過她,頓時怏怏不樂,也就沒了搭訕的興緻,只顧埋頭趕路。辛雷見她模樣,便低聲問道:「小櫻姑娘,怎麼不高興了,可是紀綱夫人招待不周麼?」

    小櫻幽怨地瞟了一眼夏潯的背影,放慢了馬速,輕聲道:「哪有啊,再說,她們周到與否,我哪會放在心上?」

    辛雷一瞧她眼神所向,心中頓時明白。小櫻和夏潯之間郎無情、妾有意的狀態根本瞞不過他身邊這些人,他們早就看在眼裡,尤其這辛雷,那是喝過磨刀水的人,有內秀,更是看得清清楚楚。

    辛雷便嘿嘿地笑了兩聲,勒韁靠近小櫻,低聲道:「小櫻姑娘,我們國公可沒把你當外人呢,方纔這番話,就是那些普通的侍衛都不能與聞的,你瞧他們站的多遠,若他們在跟前,國公絕不會如此直言不諱。可你在這兒,國公卻是絲毫不加提妨,你說國公把你當外人了麼?」

    小櫻大羞,嗔道:「胡說八道,我在乎他麼?」揚鞭打了一下馬,駿馬向前一衝,便超出辛雷一個馬身去,幾乎是衝出辛雷視線的瞬間,小櫻頰上兩個梨渦淺現,便溢起了愉快的笑意。見她靠近,費賀煒便放慢了馬速,給她讓出了位置。

    夏潯見小櫻馳近,便笑問道:「你看紀綱新買的那幢宅院如何?」

    小櫻聽了辛雷的話,越想越是道理,心中已經然歡喜,又見他主動搭話,更覺得是自己多心了,反而小小地譴責了一下自己的小心眼,然後愉快地答道:「紀家的宅院是真大,一層套一層的院子,看著倒也顯得豪綽,不過比起我家……」

    小櫻語氣一頓,飛快地瞟了夏潯一眼,又道:「比起你送我們的那幢宅院,雖然大了三四倍,其精緻優美處卻是差得遠了。」

    夏潯哈哈笑道:「不然不然,這可不是紀府寒酸,而是南北建築的差異。南巢北穴,南敞北實,南水北石,南花北柏,再加上南北氣候不同,所以北方建築方方正正,壯觀氣派,凝重嚴整,而南方建築就秀麗優雅,若以人來比擬的話,北方建築恰似燕趙之士,慷慨豪邁,南方建築卻是水鄉佳人,溫柔嫵媚。」

    小櫻撇撇小嘴,嘀咕道:「一說不相干的,你就滔滔不絕了。」

    夏潯扭頭道:「甚麼?」

    小櫻道:「沒甚麼,對啦,方纔我在紀家,遇到一件稀罕事兒,你要不要聽?」

    夏潯開玩笑道:「洗耳恭聽!不是人家的閨房私隱吧?那我聽了可真要去洗耳啦!」

    小櫻嗔道:「我會嚼人家舌根子,說那些無聊事嗎?」

    小櫻把她在紀綱府入廁時所遭遇的事情對夏潯說了一遍,最後打抱不平地道:「這個紀綱,排場當真是夠大啦!我聽了之後好生驚訝。仔細想想,做他的女人真是可憐,他也太不相信自己的女人了,這不是把她們當賊一樣地看著麼?」

    夏潯臉色凝重地道:「小櫻,你沒有看錯,可瞧得清楚了?」

    小櫻紅了臉道:「他雖然還是個孩子,畢竟也是男人,我哪能盯著他看吶,慌亂之間只是瞥了一眼,有什麼清楚不清楚的。」見夏潯一臉的凝重,小櫻又補充道:「不過,吟荷夫人可是對我親口說過,說那孩子是個閹人的。」

    小櫻歪著頭想想,又道:「我好奇問起時,她還說,紀府裡這樣的閹人有二十多個呢,都是在紀府後宅當差的。這一次紀綱到北京公幹,還特意吩咐府裡,除了閹人,府中上下所有男子,不准踏進後宅一步,要不然一旦被他知曉,不管因為什麼理由,當即打殺不論。那個男孩和另一個童子因為是吟荷姐妹倆身邊侍候久了的人,才一起隨了來北京。」

    夏潯聽了神色百變,過了半晌,眸中便漸漸浮起一抹神秘莫測的光彩。小櫻雖然知道這是皇帝才可以有的排場,卻不大其他人一旦僭越,罪過到底有多大,瞧見夏潯的神色變化,她才警覺起來,忙問道:「這事很嚴重麼?」

    夏潯深深地看了小櫻一眼,沉聲道:「當然嚴重!幸好那個吟荷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少不更事,更無心機,要不然豈會對你說這些,呵呵,這就是天意了!誰說天道無憑啊,冥冥之中自有法眼!」

    小櫻蹙眉道:「你在說什麼啊,怎麼神神道道的?」

    夏潯莞爾一笑,道:「幸好你沒把錯入男廁的糗事告訴吟荷,要不然吟荷當成趣事,說不定就會講給她姐姐或者紀綱聽,如果那樣的話,紀綱必然心生警覺,這件事就沒了用處。呵呵,想不到我一時興起,轉去紀府,倒真是來著了。」

    小櫻聽出了一些端倪,開心地道:「這件事對你有用處麼?」

    夏潯正色道:「當然有用處,太有用處了!小櫻,你還真是我的福星,這件事關係重大,你切切不可再說與其他人知道!」

    小櫻衝他一皺鼻子,嗔道:「這還用你吩咐麼,除了你,我還能說給誰聽啊!」這句話說完,小櫻心裡便是微微一虛,趕緊偷窺一眼夏潯,卻見他並未察覺自己話中情意,一雙眼神飄忽著,也不知在琢磨些什麼,小櫻心中一鬆,隱隱卻又有些失望。

    不遠處,辛雷和費賀煒並轡而行,瞧著夏潯和小櫻絮絮低語,費賀煒便納罕地道:「你說國公這麼拖著人家到底算是咋回事兒,直接娶進門兒來不就好啦?人家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整天這麼陪著你走南闖北的,說出去不好聽啊!你不娶,卻壞了人家姑娘名聲,以後怎麼嫁人?」

    辛雷捋著鬍鬚道:「你不懂,我也不懂啊。我瞧這小櫻姑娘對國公已經是千肯萬肯的了,只要國公爺一點頭,人家小櫻姑娘就能對他投懷送抱,可是國公爺居然不為所動……,這麼花不溜丟的一個大姑娘,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段有身段,真想不通國公爺咋想的!」

    費賀煒笑道:「嗨!想不通就不要想啦,人家國公爺的心思,能叫你猜著?要不咋咱是個跑腿兒的,人家卻是國公呢,這女人投懷送抱啊,就像天上掉下來一袋子錢,撿與不撿,就看你的定力了,你瞧國公爺這份定力,嘖嘖嘖……」

    辛雷動了動眉毛,邪邪地道:「什麼定力啊,也沒準是因為咱們國公爺旦旦而伐,腎水枯竭,那話兒已經不濟事了,怕坑了人家小櫻姑娘!」

    「嘿嘿!哈哈!」

    兩個沒心沒肺的傢伙說到猥瑣處,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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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26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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