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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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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徐公子勝治[靈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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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44:23 |只看該作者
330回、默然觀壓袖金線,幾不知顛倒衣裳
    知焰問何為封天,梅振衣卻答不上來,只能沉吟道︰“大天尊說的意思,我還得再想想,也許到時候才能明白。……提溜轉,你剛才神情閃爍,究竟是做了什麼事情?”

    他此時已恢復了清明狀態。發現了提溜轉的異常。知焰道︰“提溜轉私自下界,暗中跟隨梅效大軍,在玉門關外被法舟所阻,她又把青帝叫了出來,結果自己被兩位前輩趕回天庭了。”

    梅振衣一驚,喝道︰“提溜轉,你怎能私自如此?幸虧遇到的是那兩位,否則你哪有機會回天庭?”

    提溜轉一低頭,弱弱道︰“我錯了,往後碰到這種事,會先與你商量的。”隨即聲音又高了兩度︰“青帝與法舟在雲端對峙,誰也不肯後退,這怎麼辦呢?”

    梅振衣︰“我已知道,沒辦法!原來是你把青帝招出來的?”

    知焰勸道︰“這也不能怪提溜轉,蓮華生顯聖打落沙利耶之時,恐怕就有這一出了,就算青帝不現身,加百列也會出現的。”

    梅振衣搖了搖頭︰“就算青帝現身了,加百列也會出現的,我很了解那位天使長,她上次去佛國與不動尊明王演法,結果落敗而回,會再去的,但這一次就不是簡單的演法論高下了。”

    知焰︰“身為天使長,能直入佛國到達不動尊明王座前,也說明她對外教修行發端有借鑒與證悟,與當年的梅丹佐類似,卻與梅丹佐又不同。”

    梅振衣的語氣不知在為誰嘆息︰“加百列與梅丹佐當然不同,她不是邪魔。但換而言之,她雖能借鑒外教修行發端,但本人還是一根筋,不似米迦勒之流通達明智。按青帝的話,她是個傻丫頭。若天國中有人出來代表不可冒犯的犧牲決心,一定是她。”

    加百列曾去過佛國,在梅振衣等人去天庭東海救龍隱姑之前,她戰勝過清風仙童,又找到曾一筆削去清風一千三百年金仙法力的不動尊明王印證修為。

    也許在她的願望中,是想證明同樣的修為境界,阿羅訶大天尊所指引的道路不亞於仙界中任何的外教。

    但是不動尊明王沒和她直接動手。只是坐在那裡現出三身八臂面對加百列的秩序之刃。加百列揮斧切斷了他的六支手臂。卻劃不開這一片靈台化轉世界的永久縫隙。不動尊明王又恢復如常。如果這是演法的話。不動尊明王無疑佔了“主場”地優勢。結果的確是加百列落敗。

    ……天庭東游谷中梅振衣與知焰提到了加百列。而在人間玉門關外。青帝仍與法舟對峙。誰也沒有先退一步地意思。

    就在這時。青帝突然動了。銀絲羽衣飄蕩而開。懷中忽有一道銀光飛出。不是朝著法舟而是向著天際。他神色一驚。一揮衣袖萬道絲光卷出。在空中纏住那道銀光。以神念喝道︰“加百列。莫去佛國。我可幫你修復天國聖物封印之眼。而沙利耶在陣前被斬。你不能到無邊玄妙方廣世界追究。”

    “我不為追究沙利耶隕落。而是為了天國地尊嚴。我若隕落並無所怨。只求你修復封印之眼。將它交還天使長米迦勒。”加百列地聲音從神念中傳來。那道銀光掙脫了糾纏。消失於不知名地天際。

    “傻丫頭。你何苦呢?”青帝向著遠方喝問。但銀光已消失。神念被切斷。加百列再也聽不見他地聲音。

    從青帝懷中飛走地自然是天國聖物秩序之刃。與梅振衣地三神器類似。上面也有加百列地仙家神識靈引。只要青帝未御器。她隨時可以收回。胡春進入龍首山地前一瞬。將銀斧扔還給青帝。而這些年來青帝一直沒有將它歸還加百列。

    加百列收回秩序之刃,顯然是又一次去了佛國,她是孤身而去未帶任何隨從。法舟望著天際,似有悲憫;青帝低頭看著袖口的那一根金絲,卻終無言。

    “我真不想看見你,也不想看這些事。”青帝化為一陣清風而去,他終於走了,沒有開口說話,只在風尾中傳來飄散的神念。法舟雙手合十,身形也消失於雲端上。

    玉門關外下雨了,傾盆大雨,還夾雜著碗口大小的冰雹。此地氣候乾旱,這場雨十分罕見,戰亂之後的荒原一片淒涼不見人煙,只有枯骨與殘破的刀槍隱沒在碎石黃土間,當年的血跡早已沁透在沙土中淡不可見。

    大雨和冰雹砸在地上,到處一片水霧迷煙,似將一切痕跡沖刷乾淨。雨越下越大,似有悲哭之聲,荒原中的水開始泛濫,匯成一條條河流,沖刷出一道道溝壑。無數淺沒在沙土下的白骨與箭鏃了出來,呈現出慘然的顏色,還帶著斑斑銹跡。

    地面上一座土丘在水流中崩塌,一柄插在岩石中的十字闊劍出半截,劍脊中央鏤空瓖嵌著一枚的透明的晶石,四周雕飾著橢圓形的紋路,宛如人的眼眸,而晶石上有幾道細細的裂痕。

    “加百列,你以這風雨向我告別嗎?”風尾猶有余聲,但只有荒原枯骨聽聞。

    “錚”的一聲鳴響,那柄劍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拔了出來,激蕩著神風飛向天際,沒入一道灰色的漩渦,仿佛消失於不知名的無窮遠方。

    闊劍飛走之後,暴雨停了,或者說隨著看不見的腳步飄往別處,一路向南風雨飄搖,漸行漸悄,止於江南蕪州。

    玉門關外已是一片澤國,水流向低窪聚集滲透泥土,雲開日出照耀

    四野一片奇異的死寂。等到第二年春天,這一片荒野草原,離離荒草有沒膝之高,草原上開滿野花兔走鷹飛,竟有幾分欣欣向榮。

    ……

    梅振衣與知焰、提溜轉走出東游谷福地,在碧桑洞外圍天庭道場默運玄通,遙感人間玉門關外青帝與法舟的對峙,也“看”見了那一場如仙佛淚飛般的滂沱大雨。

    遠處忽有大法力波動,一道灰色的漩渦憑空涌現,似有人穿越天刑,然而飛出的卻是一柄十字闊劍,帶著銳不可當的氣勢直沖梅振銀來。何人人竟有如此廣大神通?能將一件神器從人間扔到了此處?

    “振衣,小心!”提溜轉驚呼一聲,已祭出飛神鱗盤旋護在梅振衣身前。

    “無妨。”知焰未動,告訴提溜轉不必緊張。

    闊劍飛來並無一絲攻擊之意,受神通法力牽引已盡,恰好插在梅振衣身前,就似送來給他一般。梅振衣上前兩步伸手拔劍,然而手握劍柄身形突然定住了,神情就似在聽什麼人說話。

    這柄劍當然就是天國聖物封印之眼,它的主人沙利葉大天使隕落時,此神器損毀上面的仙家神識靈引也不復存在,此刻被青帝以大法力送到梅振衣眼前,卻帶著一封“信”。

    鐘離權當年從蕪州以紙鶴傳書終南山,也帶著一封信,收信人須有脫胎換骨以上的修為,才能接收到上面的附有的神念。寫信之人必須掌握“風尾”之術,有真仙極致境界方可。而如今青帝以這種方式傳信,神念依附一件神器從人間入天庭,更加神乎其技,須有金仙極致境界方可。

    這封信的內容並不玄妙,真沒想到那位青帝,也會寫出這樣一篇深沉厚重的人間文章——

    “無限桑田,多少滄海。津郡城郭,沒版變遷。億萬生靈,等隨魚鱉。幕其間者,輪回已溺已饑之憂。開靈智者,可悟機變,然炎政錯出,自取朝暮更迭茫惘。

    我隨清風來,立足輪回外,行走人間證丹溪半縷殘神,修行至極失玄宮一輪明月。今見所謂聖物之殘,恍然觀我壓袖金線,幾不知顛倒衣裳。

    玉門冰雹如碗,大雨滂沱旬日,塵構皆傾,為風雨所拔。閣下居天庭,仙界恐弱水三千,亦易泛濫,金仙府可化荊棘庭否。

    近聞人間杜少陵廣廈千間之句,笑凡人好作大言無裨世事,然仙家何以我庇焉。”

    若給青帝這封信起個標題,應作《風雨賦》。信的最後居然提到了杜甫的詩,青帝曾在敬亭山對綠雪說過︰“如今人世間詩風鼎盛,既在此山中,我也不妨以法眼觀一番人間吟詠,作幾篇詩文。”看來他以大神通捉風尾,聽聞過不少人間吟詠。

    這封信中,青帝既在感嘆輪回中靈智開啟眾生的戰亂,也在感嘆天國聖物封印之眼、天使長加百列、他本人,還含蓄的提及了靈台推演所見的仙界大亂,在提醒梅振衣什麼。

    天庭仙界不似人間山河,是靈台開闢之功造化而成,這柄劍插在碧桑洞外圍道場,除了“收信人”梅振衣之外,另外還有兩人也自然“讀”到了這封信,就是碧桑洞之主東華帝君與天庭之主玉皇大天尊。

    除了這篇《風雨賦》,劍上依附的仙家神念還提及了一段往事,是在梅振衣未成仙之前,也在清風未成青帝之前,兩人於敬亭山中的一番對話——

    清風︰“你如今所懷,是有為之願,能告訴我是什麼嗎?”

    梅振衣︰“有修為得神通者,不能逼人供奉,更不能若不供奉就加害於人。此為得神通而忘法本,殘害眾生。這是我在彭澤所想。”

    清風︰“欺奪他人之信。”

    梅振衣︰“悟修行之徒,指引他人無可厚非,但不合強引此路,替他人之願。更有甚者,仗道術以圖淫邪,勒索黎民。不僅是勒索財物,更可怕的是勒索人心。”

    清風︰“妄擬天心為己心。”

    梅振衣︰“還記得何家村嗎?那些村民臨死前還在朝天跪拜,天上神靈是什麼?比如你,我崇敬的是金仙境界,而不是在我面前喝茶的清風。……世上有人倚仗些許道術,矯眾顯靈自稱神,禍亂鄉里。此是誤人亦自誤之舉,應戒之。”

    清風︰“在世顯聖自稱神。”

    梅振衣問︰“仙童,我的話與你的話,似乎有點對不上啊?”

    清風答︰“你是未成仙的修士,說的是人間修行;我是金仙,聞言想的是無邊玄妙方廣世界。……若說‘不可欺奪他人之信’,張三說阿羅訶是唯一的神,李四說摩訶末是唯一的神,然後爭持相鬥,算不算彼此欺奪呢?”

    梅振衣邊想邊說道︰“在我看來,這是世人自取的亂象而已,自古以來不免,他人也勉強不得。若是阿羅訶或摩訶末自已現身插手,那才叫欺奪。”(注︰詳見本書219回。)

    劍上依附的神念就是這番對話,沒有一絲多餘的妙語聲聞。

    此刻突然憶起這段人間往事,卻讓梅振衣恍惚良久,靈台隱動似有願心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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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回、觀通透置身事外,留清淨萬壽無波
    青帝留了一封信,一段對話,青帝還托梅振衣幫一個忙——修復天國聖物封印之眼。他可真是找對人了,如今論煉器之道天庭中也許還有不少高人,但能讓青帝放心而且了解天國器物、擅長修復殘器的第一人,當屬梅振衣。

    明月也許更高明,青帝自己也可以,但他偏偏就找梅振衣幫忙,並不強求,把劍送來由梅振衣自己決定修還是不修。

    梅振衣卻不好拒絕,畢竟青帝曾經幫他很多。修復這樣一件天國聖物並不容易,也許時日不需太久,此器損毀的也不是很嚴重,但其境界已是仙家煉器之道的極致,差一絲火候都不行。煉器也是煉人,如果他成功了將大有收獲,幾乎可將天下一切法寶妙用變幻了然於心。

    但另一方面,也意味著他要有一段時間閉關不問世事,以煉器之法修復這件聖物不能有一絲分心,不能受外來的打擾,暫時管不了任何“閑事”,東游谷也需有專人鎮守。

    梅振衣收起封印之眼,對知焰道︰“加百列衝入佛國,無回頭之心,此去難免隕落。青帝給我寫了一封信,托我修復此器。而這件神器只有在靈台世界中方可修復,我也只能留在天庭東游谷閉關一段時日,諸事都由你做主了。”

    知焰搖了搖頭︰“我得為你護法。”

    梅振衣︰“可命劉海帶著金蟾、玉環去無名山莊坐鎮,至於東游谷……”

    “不必擔憂,為師這一段時間就在東游谷清修,你放心閉關吧,修復此物無論成與不成,也用不了幾年時間。”鐘離權的聲音從遠方傳來,抬頭看去,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金仙從碧桑洞仙府飄然而下。

    幾人趕緊上前給鐘離權行禮,提溜轉說道︰“您老人家來的正是時候,我唯恐鎮守東游谷有失。”

    鐘離權揮扇重重的敲了她一記,瞪眼喝道︰“你是得好好悟一悟這‘有失’二字!”徑自走入了東游谷。這一扇子敲的提溜轉眉開眼笑,原因無他,鐘離權的扇子豈是隨便敲人的?跟在梅振衣與知焰後面飄進了東游谷。

    鐘離權坐鎮東游谷,梅振衣閉關不出,而仙家風波未止。局面發展到如今,脫離了人間已平息的安史之亂,成為人間修士之間的爭端,各門各派不知沒於塵埃幾許,進而牽連各仙家下界。

    各仙家插手爭端之後。動亂已經發生了性質上地變化。不再是單純地人間亂象牽動仙界。演化為仙家爭執波及人間。因為這些事。凡人是插不上手地。

    自古以來。因為有天刑雷劫。超脫輪回地仙家一般極力避免業力糾纏。主動插手地直接爭鬥很少。趨避之道使然。可一旦亂局地性質發生改變。超過了一定地限度。情況就不同了。

    有人明知業力難消也要動手。比如易水仙人。又有人使用種種手段躲避天刑業力。在幕後推波助瀾渾水摸魚。比如喬克力之流。再比如梅振衣。他很清醒明地。也明白做很多事將要面對地後果。但是。他能不斬獨孤伸嗎?這不能以簡單地對錯得失來衡量。

    梅振衣尚且如此。更遑論許多仙家了。

    ……

    梅振衣剛剛在東游谷中閉關。昆侖仙境就出了一件大事。驚動了正在東游谷附近清修地寒山仙人與做客地謝妖王。寒山與謝妖王下界。張妖王與徐妖王也跟著下界了。他們下界之後又匯合了龍空山地姚、宋、段三位妖王。並且得到了昆侖蠻荒中眾多妖王以及廣大道場中很多散修地響應。帶著一大票人浩浩蕩蕩殺往妙法群山。

    事件的導火索是楊天感斬了易水仙人。

    易水仙人當初下界找到了妙節長老,責問他何故率眾弟子滅碧山潭一派?易水要求與妙節之間以仙人的身份鬥法了結,敗者殞身入輪回。這一戰的結果是妙節敗了,被易水仙人直接打入輪回。

    妙節是昆侖仙境妙法門天意掌門的師叔,楊天感的師父。當初那一戰是他們之間的私鬥,妙節長老自有過失,易水也有出手的理由,鬥法的地點在昆侖仙境蠻荒深處,沒有驚動其他人。他們之間有約定,爭端到此為止,不論誰被打入輪回,都不要再追究。

    妙節被斬後,妙法門沒有追究,易水為避免麻煩,也隱身蠻荒沒有回天庭。但是楊天感下界了,為報師仇遍尋蠻荒,終於在龍空山附近找到了易水。

    易水與妙節鬥法時仙身爐鼎受傷尚未完全恢復,不是楊天感的對手,被打落輪回。這一場鬥法驚動了附近路過的姚妖王,他趕來看見了這一幕,十分氣憤要將之留下,楊天感打傷了姚妖王不知去向。

    這一下亂子可就大了,寒山、謝妖王、徐妖王、張妖王下界,仙境蠻荒中許多妖王也紛紛響應,原先與碧山潭一派有交往的散修與小門派也參與了。因一人之斬本不會鬧這麼大的動靜,但今日大亂波及甚廣,很多恩怨已經到了糾纏不清的地步,很多人都是借題發揮而已。

    幸虧知焰在東游谷為梅振衣護法,鐘離權坐鎮,否則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一邊是她出身的師門,另一邊是結交多年的仙家道友,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肖妖王曉明當然也想下界,但是青牛金仙讓他留下,而自己下界去了昆侖仙境,唯恐徐妖王等人鬧出大亂子。

    青牛也不是一味勸阻,他同樣要求妙法門交出楊天感,並且把話說得明明白白,就算楊天感逃回天庭瑤池聖境,他一樣會要求西王母把人交出來。

    金仙青牛下界,徐妖王等人士氣大振,但也幸虧青牛的約束,這些人才沒有亂來一氣,只是堵在妙法群山道場的外面,要求天意掌門交人。可楊天感不知去了那裡,天意掌門也交不出人,況且千年大派被一伙妖王堵門,姚妖王還天天迎門放屁搞得烏煙瘴氣,門下弟子也幾乎壓不住火要動手。

    天意掌門是仙家,明白一旦沖突展開對門下弟子以及門外那些人意味著什麼,這不僅僅是拳頭大小能解決的問題。只要那些人沒有攻打妙法門中樞洞府,她嚴令門下弟子不得起衝突,但壓服起來也很難。

    天意飛升天庭向祖師爺西王母求教,而西王母的態度很耐人尋味,她告訴天意可以自己去處置,也可將掌門之位傳給別人,自行到天庭來眼不見為淨。超脫輪回後有仙界,其意義就在此,她只是傳法祖師,不是欠債的事主,不會什麼事情都替傳人解決。

    她所做的就是留下修行法訣與妙法群山福地,開闢一片金仙洞府接引成仙道的傳人飛升,這就是她當年的發願。除此之外,其他事情不要來求她,求也沒用。

    西王母不插手,天意掌門無奈回山,而此時圍住妙法群山的修士們也不耐煩了,紛紛叫囂要衝進妙法群山搜出楊天感。天意掌門說找不到楊天感,徐妖王等人也明白她沒撒謊,但不是所有的人都理會這一套。

    包圍妙法群山的眾修士是臨時雜合,什麼樣的人與妖都有,其中不乏借機發泄私怨者、想闖進千年大派道場混水摸魚、順手牽羊者。平時沒有這個可能,現在總算逮著機會了。徐妖王漸漸約束不住,已經發生過好幾起擅闖道場的衝突。

    天意掌門雖然嚴令弟子不要起沖突,但對衝進妙法群山中樞道場的修士也毫不客氣,命眾弟子發動守護法陣為依托,將擅闖之人盡數誅殺!——這是她身為掌門守護宗派的底線。

    修行大派洞天道場豈是那麼好闖的,否則梅振衣也不必鑿建青漪三山了。死了一批人之後,眾修士不敢亂闖了,紛紛要求領頭的“主帥”徐妖王率領“大軍”一齊攻打妙法群山。此時距楊天感斬易水已經過去快一年,昆侖仙境的亂象可想而知。

    徐妖王也深為憂慮,他聚眾前來只是想找楊天感算賬並要妙法門給個說法,並沒想造成這樣的混亂局面,於是問青牛怎麼辦?

    頭上帶角的青牛金仙長嘆一聲︰“我下界前來,防的就是今日的局面,明日我將約見天意掌門,無論楊天感在與不在,總之有個處置的公論。然後你將能勸走的人全部勸走,我將你們帶回天庭,左游仙也帶走。”

    張妖王沉吟道︰“很多人不是我們叫來的,也不會被我們勸走。”

    徐妖王一頓腳︰“老牛說得對,那些借機生事之徒,等我們一走也不成氣候,想繼續生事自會被收拾。我們為楊天感而來,莫偏離本意,只了斷這件事。”

    青牛點頭道︰“理應如此,其實這批烏合之眾攻不下妙法群山,但若真的大戰,雙方都將無謂損失慘重,有違修行真意。”

    寒山仙人低頭道︰“多謝諸位,無言感激!但楊天感之事不交代明白,我不會走。”

    青牛安慰道︰“這一點你放心,楊天感之事未處置,連我都不會走,否則也不會下界。但仙家行不要節外生枝,莫受勢亂所挾,你明白嗎?”

    青牛約見天意做個了斷,恰好第二天又來一位和事佬,天庭東極妙岩宮太乙天尊派座下金仙九靈元聖下界調解爭端,陪同九靈元聖趕來的還有昆侖仙境太乙門掌門風清,就是當年那位乾元山道場的藥園童子。

    太乙天尊派對人了,太乙門與仙境散修關係一向不錯,九靈元聖又是龍空山諸妖王的故交,當年徐妖王第一次去天庭,就去東極妙岩宮拜訪九靈元聖。而且這只九頭獅子精本就是妖王成就金仙,神通廣大法力高強,既有情面也有手段鎮的住場面。

    九靈元聖來了,總要給面子的,第二天雙方就在妙法群山中樞道場門外“談判”。妙法門眾弟子都守護道場不出,山谷中只站了三個人——魁梧威猛的九靈元聖、容顏綽約的天意仙人、眉目俊朗的風清掌門,與對面黑壓壓一片修士相比,陣容顯得很是單薄。

    見對面只有三個人,這邊也只過去三個人——青牛金仙、徐妖王、太道宗宗主左游仙。

    無名山莊弟子沒有參與這件事,左游仙卻插手了,這位左至尊當年在人世間就擅長煽動叛亂,如今這個局面也正是聚集結交各路修士、壯大太道宗的好機會。

    九靈元聖首先向青牛行禮道︰“我奉太乙天尊法旨而來,昆侖仙境乃自古天成福地、各派仙家傳人離世清修之所、成道妖王自洽之居,大天尊不願見此地崩亂,想必青牛金仙亦不願見。”

    青牛點頭道︰“不錯,我與你家大天尊是一個意思,今天你我鎮場,莫讓閑人生亂,此事如何善解,就讓他們去談吧。”兩位金仙也不廢話,隨即一左一右站到了山谷中央的兩旁,看樣子就是看場子維持秩序的。

    ……

    就在昆侖仙境妙法群山中開始“談判”時,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中的萬壽山仙界,連綿的青山秀水腳下,有兩位仙家飄然邊走邊談,看架勢是一位客人正要離去,而主人再送客一程。前來拜訪的是玉皇大天尊,而送客的當然是鎮元子。

    不知兩人剛才都談了什麼,此刻只听大天尊很感慨的說道︰“大仙據靈台推演所見最壞的情況,作此打算,可稱明智之舉。你那六十年一度的聞醉山法會,也從此不再召集嗎?”

    鎮元子︰“不再召集,我本人將不再以鎮元之名相在萬壽山外牽連任何事端,不論天人之亂象如何、幾多崩壞,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中總可留一片清淨無波仙界,在此造化洞府的真陽金仙也是此意。”

    大天尊看著鎮元子,眼神讓人很難讀懂,緩緩道︰“就算以你我的修為,只有置身事外才能看的通透,我尚看不透梅振衣,大仙今日作此決定,應該能看透了。”

    鎮元子點了點頭,語氣微微有些惋惜︰“今日之靈台推演,已由混沌歸於清明,自然能看透,也知梅振衣將要做什麼,但無法說出來,否則就不叫置身事外了。而我尚看不透你與青帝的去處,看來修為還是差了一線。”

    “青帝!他也到了這一步嗎?”大天尊微有些意外,一捻鬍鬚又說道︰“大仙是昆侖仙境中地仙之祖,既作此決定,應顯鎮元之名相最後一次下界交待,我能托你辦一件事嗎?”

    鎮元子一笑︰“我知大天尊所托何事,這就去順道辦了。真是玄妙,你托我在這個時候去斬落一位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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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回、亂治機緣皆善用,推演謀局若觀棋
    徐妖王,我早已說過,楊天感不知去向,我派弟子也找不到,你何苦聚眾相逼呢?他為報師仇,私自下界斬殺易水仙人,此事雖不該,但也能理解為何。自古修士私鬥不牽師門,實與我妙法群山無關。”妙法群山道場門前,天意掌門首先開口,表明了妙法門的態度。

    “你說不在就不在嗎?讓我們進去搜一搜!”徐妖王還沒說話,身後突然傳來鼓噪之聲,也不知是誰在起哄。

    九靈元聖猛一揚頭,發出一聲獅子吼震動山川,站在近處的人沒受什麼影響,方才開口鼓噪者卻一抱腦袋,身子一軟紛紛暈倒在地。九靈元聖冷哼一聲道︰“既然是談,就好好談,想趁機哄事者,我不會客氣!”

    好厲害的九頭獅子,徐妖王聳了聳肩上前拱手道︰“我等皆知上師被斬對傳人意味著什麼,他要報私仇可以理解,但理解不等于認可。妙節的遭遇,在於他所行,並不因他是否為楊天感之師而有所變。說句不恭敬的話,若是天意掌門你犯下滔天孽業,那麼整個妙法門都應為你助虐嗎?非也,妙法門當斬你這位掌門!”

    這番話很不客氣,說的天意臉色發白,一旁的風清掌門皺眉道︰“妖王請就楊論楊,莫惡語設人。”

    披發紫袍的左游仙不陰不陽的說道︰“那就以楊天感而論,自古戰陣不記私仇,修士私鬥不牽師門,楊天感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他私自尋無有之仇斬了易水,就應明白後果,身為仙家行止理應擔責,而非逃遁了事牽連整個妙法群山。……以妙法門而論,楊天感出身於此、受戒於此、得神通於此,他的私事雖無牽師門,但以傳法護戒論,妙法門也應有責。”

    天意掌門︰“事已至此,若楊天感在妙法群山,我自不會袒護,但此刻我交不出他來,你們圍住道場,我更無法派人去尋,他也不可能回來。請問諸位圍山襲擾,究竟又想要個什麼結果?妙法門因楊天感之事有愧於易水,

    徐妖王搖了搖頭︰“你怕不怕我無所謂,我也知道急切之間抓不住楊天感,今日只求一個公論,若此人現身,當如何處置?”

    天意掌門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珠道︰“斬,當斬,他若現身,妙法門先斬之!”

    左游仙︰“這不是一句空話嗎?”

    風清︰“左掌門怎能如此說?每人只能約己所行,妙法門願斬楊天感,立言在此,還能怎樣?”

    左游仙︰“我只知碧山潭已滅。妙節與易水以仙家之規鬥法了斷。

    但楊天感卻事後糾纏殺了易水。易水已死。楊天感還好好地。我們圍住妙法群山尚且找不到他。還怎麼指望他現身?”

    風清︰“那依你說。又當如何?”

    左游仙︰“徐妖王。你主意多。拿個辦法。”

    徐妖王想了想。突然問道︰“妙節長老已死。我聽說他有一件神器盤節九連環。如今何在?”

    天意︰“應落入易水之手。楊天感斬易水後。應被楊天感奪回。”

    徐妖王突然笑了,這笑容很冷︰“楊天感手中也有一件神器寒霧針,有形無形之間,神通強大妙用多端,我曾與他動手鬥過法,親身領教過。”

    天意的眼神似在收縮,寒聲問道︰“你什麼意思?”

    徐妖王︰“妙法門欲斬楊天感,我也無話可說,但這件事不靠譜啊。我想起了多年前梅振衣真人在人間丹霞峰約定無傷戒,有共誅威懾之議,想借鑒於此。今日公論,無論誰都可以斬楊天感,若是被外人所斬,這兩件神器就落入他手,妙法門不得追究。”

    話音未落,就聽妙法群山中有人喝道︰“大膽妖王,竟無禮至此!”那兩件神器可是妙法門非常厲害的法寶,有弟子還等著繼承呢,徐妖王一句話就拿出去做懸賞了。

    徐妖王冷笑不說話,青牛金仙回頭發出一聲如龍吟般的牛吼,聲音不大卻帶著奇異的震顫直入妙法群山,剛才開口說話之人再無了聲息,想必被神念擊暈了。九靈元聖露了一手,青牛也不甘示弱。

    “可賜之器,等同私遺,易水有一神器碧山石,應落入楊天感之手,何人斬之,何人得之。”後面的寒山仙人突然說了一句話,全場的人都聽見了。

    什麼叫“可賜之器”?修行人的法寶除了宗門信物之外,屬于自己的法寶都叫可賜之器。所謂宗門信物比如應願所用的金絲拂塵或沙利葉手中的封印之眼,雖是自己用所但卻不可隨便傳人,必須是一種宗門的象徵。

    但除此之外的法寶,不論是自己所煉還是上師所賜,都是屬於自己的,可以隨意處置或贈送他人。假如此人死後沒有傳人,那麼就相當於人世間的一種遺產,一般由宗門弟子繼承。那麼對於楊天感這種情況,若被人所斬,那兩件神器就是他的私遺。

    寒山已經表態了,所有的人都看著天意,這位掌門沉吟良久,終于說道︰“今日公論,楊天感當斬,我妙法門亦當斬之。但不論何人斬之,此人之法器、靈丹等,皆為斬之者所得,妙法門不追究。”

    徐妖王點了點頭︰“犯共誅之行,當從此例始!既共論已出,我等就不再騷擾。”

    後面的群妖和一眾散修有些亂了,大家都在議論,徐妖王這一計太絕了,楊天感死定了!不論他躲在哪裡,除非永遠不現身就當不存在,否則遲早是被斬的下場。還有人很不滿意,紛紛呼喝道︰“徐妖王,何必這麼麻煩,衝進妙法群山滅了妙法門,想要什麼沒有?”

    徐妖王轉身大喝一聲︰“誰在說話呢,誰要滅妙法門現在就去!我為易水而來,現已有交代,當然該走了。”

    “姓徐的,你也忒不厚道了,我們幫你攻打妙法群山,師兄弟死了好幾個,你居然說走就走!”前些日子私闖道場殞命那些人的同門,群情激憤,還想借機煽動一場亂子。

    “可是我等請諸位來?可是我等要諸位擅闖道場?屢屢勸阻不聽,以至有前日之事,若想泄私怨的話盡管去泄,莫聚眾裹挾于人!”左游仙背手回身,凜然喝道。

    “龍空山的妖王,老子死了好幾個同門,你們不給個交待,別想就這麼走!”、“真是沒出息的蠢材,聚了這麼多人,圍了妙法群山這麼長時間,兩句話就走了嗎?”、“我看是你們已私下斬了楊天感,好處已經拿著了,才會說這些便宜話的。”山谷外一片喧嘩之聲,說什麼話的都有,有人已經趁機亮出法器躍躍欲試。

    妙法群山中眾弟子也有人激憤的呼喊道︰“掌門怎可如此自辱,將楊師叔推入絕路,連妙法門神器都不收回嗎?”、“讓人圍山一年我們忍了,竟然是這樣屈辱的結果?”

    天意回聲喝道︰“楊天感之路,非我所推,而是他自己走的,爾等還想如何,繼行無謂之惡業嗎?欲不讓妙法門神器外落,你們就出山斬了楊天感,這才是正事!”

    “掌門太容易上當了,我看楊天感已被龍空山的妖王所斬,最後一個見到楊天感的就是姚妖王,他們上門不過是來談現成的好處。”山中又有晚輩弟子呼喊道。

    姚妖王揮著一根大尾巴幡蹦了出來,指著山中喝罵道︰“什麼人,給我站出來!楊天感打傷我的帳還沒算呢,你這人說話怎麼比我放屁還臭?”

    一見這個場面,青牛與九靈元聖對望一眼,眼中皆有怒色,正要動手彈壓,忽聽天上傳來一聲長嘯,蓋住了所有人的聲音,似有一只無形大袖將整個妙法群山籠住,眾人靈台中都感受到了一種震撼,修為越高的人震撼越強烈,來者好大的神通!

    “犯共誅之行,當從此例始!徐妖王這話說的好啊,那本大仙就立首例吧,依方才共論,這三件神器豈非歸我所有?”天空有人朗聲說道。眾人抬頭望去,只見一人頭戴九陽巾,身披百結垂絛大袖袍,三縷長髯手持拂塵一柄,正是鎮元大仙。

    在他的身形周圍,凌空飄浮著三件法寶,一根九節連環梭,一片似有似無的寒星,一枚碧綠如水的石印,分別是妙節、楊天感、易水三人的神器。看見這個場景,大多數人都明白過來,楊天感已被鎮元大仙所斬。

    鎮元大仙不是一個人來的,山谷外又來了黑壓壓一大群人,為首的正是聞醉山萬壽宗掌門喬散人,奉祖師爺鎮元大仙之命,萬壽宗門弟子也全部到妙法群山外聚集。

    這位大仙一現身,沒人說話了,鎮元子號稱地仙之祖,在昆侖仙境每隔六十年招開聞醉山法會已歷時千年,他的地位與影響在昆侖仙境無人能及。

    鎮元大仙在雲端又說道︰“我自不會貪圖這三件法器,但仍會收下它,否則無以立公論,為後來人借鑒。此事已了,願散的人就散去,還要繼續生事者,那就自生事端。……眾聞醉山弟子聽令,昆侖仙境諸道友同證,眾人尊我為地仙之祖,開闢萬壽山仙界千余年。如今天人大亂之局已成,各界仙家紛爭難止,我欲為仙界留一片清靜之地。此去之後,本人將不再以鎮元之名相插手外業,諸仙家不欲卷入亂象者,歡迎飛升至萬壽山駐足,但須立不卷塵業之願。”

    鎮元子在雲端突然說了這麼一番話,又沖喬散人道︰“萬壽宗詳盡道法已傳,《萬流歸宗訣》亦在人間,六十年一度法會我不再召集,眾弟子善守護之,自珍重!”說完這番宣言,鎮元子帶著三件神器消失於雲端,沒有再理會妙法群山內外眾位修士。

    他最後一次下界現身宣告了一件事︰仙家大亂難免,萬壽山仙界置身事外,凡是無意卷入這個亂局、不想再牽連事端的散修仙人、清靜金仙,歡迎到萬壽山仙界駐足清修開闢洞府。

    眾聞醉山弟子朝天跪拜,禮畢之後喬散人起身對掌門大弟子道︰“林中魔,我亦隨鎮元大仙去,將掌門之位傳于你,這支群芳點顏筆也留下。記住祖師爺的話,以萬壽宗傳人為重。”

    喬散人亦飛升而去消失於天際,青牛金仙一招手︰“寒山、小謝,我們該走了。小宋、小段,你們帶著屬下群妖回龍空山,左游仙也率眾弟子回太道宗。”

    龍空山的幾位妖王以及跟隨他們來的一伙人都走了,左游仙率太道宗弟子以及跟隨他們來的一伙散修也離去,妙法群山外還聚集了不少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怎麼辦。

    這時天意掌門高聲喝道︰“前日擅闖妙法群山道場之事,既往不咎,若再有人因此滋擾,妙法門眾弟子絕不會客氣!……我要率眾弟子清理外圍道場,請無關修士退避!”一聲令下,妙法群山中眾弟子各持法器列陣而出。

    九靈元聖的聲音如滾滾低雷,非常清晰的說了一句︰“天意掌門,你要清理外圍道場嗎?這花花草草、山山水水都被折騰的不成樣子,是該好好修整一番,我幫你勸客。”此話一出,只見妙法群山外的眾妖與散修,或奔或飛,呼啦一下全走光了。

    妙法群山之圍已解,此事總算告一段落,但餘波並未平息,在這次事件中結仇的修士對妙法門以及龍空山、太道宗都頗為不滿,時常有各種爭執繼續發生,這些後話就不必多提了。

    只說青牛等人,並沒有直接回天庭,而且飛天來到了碧山潭遺址,陪寒山與謝妖王祭易水仙人。寒山嘆道︰“當初在東海邊我就勸易水莫要下界,今日諸事已了,諸緣斷盡,聽鎮元大仙之言,連我也動心想去萬壽山。”

    謝妖王︰“你想去就去吧,但若靈台清靜,在哪裡不是一樣?我還是要留在天庭。”

    寒山︰“雖說靈台清靜與身外無礙,但恐天庭不得清靜,如今的形勢你我也能窺探一二,就談昨日妙法群山之圍,自你我修行以來,昆侖仙境中可曾出過這種爭端?仙界可曾受過這種牽連?連你我下界都不由自主越卷越深。”

    徐妖王一拍大腿︰“這個鎮元老祖,真的是好算計!仙界越亂,萬壽山能招聚的仙家就越多,造化開闢之功就越廣,他所獲也越多。借著一場大亂,卻能造就萬壽山前所未有氣象,若真是亂象至極末法來臨,萬壽山足已另成一方天庭,這不正是他多年謀願嗎?”

    “擅推演者,擅用一切機緣,鎮元子這是大算計、大心機、大私謀,也不得不說是大功德,宛如手談對弈死劫中的活眼。眾仙家中,他素有‘推演第一’之名。”張妖王嘆道。

    “推演第一?當年昆侖仙境以推演之精而論,不應首推那位小仙童清風嗎?”徐妖王反問道。

    青牛金仙搖了搖頭︰“當年在五觀莊,玄奘師徒路過,鎮元子布下妙局,算了清風、明月,因此成就明月的金仙修為,讓人贊嘆無言。

    而清風身在局中,論推演確實不如鎮元,也無以怨鎮元。但清風卻不領此情,帶著明月脫局而出攪亂棋盤,所悟亦有精進,至於今日之青帝,則不好論高下了。”

    徐妖王眯著眼珠思索道︰“如今鎮元置身事外,而青帝若仍在局中,還應是鎮元看的通透。這天人大亂之局,又被鎮元所用,用的卻讓人只能感佩,無以相責。”

    青牛︰“話也不能這麼說,鎮元只有置身事外,才能看得明白,但這一局棋已與他無關,無論他看到了什麼結果,也只能觀棋不語。”

    徐妖王︰“觀棋不語未必能明察秋毫,我看鎮元未必能盡然通透,只是做變數推演的權衡所擇,這是他的明智之處也是失算之處,就如清風當年的也曾意外攪局。如今局中變數未成定數,像大天尊這等仙家,修為並不在鎮元之下,怎能看不透鎮元的心思,明瞭他的選擇?”

    青牛︰“天庭、佛國、天國與萬壽山都不一樣,自古以來洞天連遍仙家已駐,牽連其中不能自脫,而萬壽山是新闢仙界規模尚小,只要鎮元與真陽商定,立下新規與再來者約守則可,柔弱之道,鎮元運用的很好。”

    張妖王一聲嘆︰“我們說這些,似也說不明白,就算以老牛的修為,也未能看透,還是一切隨緣,盡己修行罷。”

    青牛也隨聲附嘆︰“其實我能窺到一點,亂局中樞恐與梅振衣有關,但昆侖仙境大亂之時,梅真人卻在東游谷毫無動靜,不知出山之後又有何事?多言無益,寒山自去萬壽山,我們回天庭罷。”

    ……

    寒山辭別眾仙家去了萬壽山仙界,青牛帶著三位妖王回到了天庭,梅振衣猶在東游谷中閉關煉器,各界仙家之間的亂象並未因妙法群山解圍而解,仍愈演愈烈。而在蕪州的敬亭山上,一身淡黃袍的大天尊與身著銀絲羽衣的青帝正在下棋,綠雪在一旁煮茶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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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45:32 |只看該作者
333回、天地山河拈棋指,落子盡處半成局
    兩人沒有開口。只靈台互感交談。這番談話仙界裡只有三人能聽聞。青帝落子淡然說道︰“鎮元以為下了一步好棋卻退到了棋局之外。這局棋與他無關了。”

    大天尊淡淡一笑︰“你我還在棋局中。變數未定。身在局中可以繼續。總能改變些什麼。”

    青帝看著大天尊。眼神很怪。就似他腦門上開了一朵花。似笑非笑道︰“看似你我在這里對弈。然而我們都還沒看清對手是誰。”

    大天尊抬頭瞄了一眼天際︰“若能看清的話。就不是此時的你我了。還是談鎮元子吧。我本有些意外。置身局外的人該是你才對。”

    青帝︰“哦。此話怎講?”

    大天尊︰“你若不五觀莊出走與鎮元分道揚鑣。今日也是萬壽山之祖。只要已開闢金仙洞府。你不願置身事外。鎮元未必能退出棋局。……你似早知有今日。故此不想牽連鎮元。讓他此時能做此決擇。”

    青帝︰“今日說這些已不必。大天尊為何說置身事外之人本應是我呢?”

    大天尊︰“正因你從五觀莊出走。一路打出昆侖仙境。與聞醉山已無牽連。而你在無邊玄妙方廣世界未造轉金仙洞府。在人間也未立宗門傳承。我看這敬亭山的神木林。也不過是以天地靈根道法鑿建的福地洞天。與你的靈台世界沒什麼關係,如今明月已去。你身邊只有這麼一位侍者綠雪。差一點就是孤家寡人了。”

    青帝看了一眼正在低頭煮茶的綠雪︰“綠雪是敬亭山的綠雪。不是我的綠雪。青帝乃人皇祖。我自稱寡人又有何不可?”

    大天尊面無表情但眼神似乎在笑︰“的確你是真正的寡人。你若不是。何人敢是?無論仙界人間將緣法斷得這麼徹底的。你是第一人。”

    青帝也面無表情。但眼神卻有慍意︰“你是在誇我嗎?天上人間。緣法牽連千絲萬縷無窮盡者。你也是第一人。你我是兩種極致。”

    大天尊點了點頭。眼神變的有些感慨︰“你說的沒錯我是開闢天庭的玉皇大天尊。又不似無量光與太上那等修為,緣法牽連自然無窮無盡。……還是說你吧。緣法斷得如此徹底。最終卻沒有置身事外。我倒有些奇怪了既然如當初為何出五觀莊?”

    青帝︰“我若不從五觀莊出走。那就清風不是清風。青帝不是青帝。也不會有今日成就。”

    大天尊︰“成就?孤家寡人成就嗎?你今日既是清風也是青帝。修為已至有神有形之極。到了這一步才能明白。你我的修行對於絕大多數仙家而言。不論幾世幾劫也是永不求的境界。你不像我受仙緣所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此刻又在想些什麼?”

    青帝一指山下︰“大亂也好。末法也罷。此事了後。我坐於敬亭山中不為所動。”

    大天尊連連點頭︰“你的修為。完全可以做的到然而你真是這麼想的嗎會改變主意嗎?”

    青帝又落一子︰“為如你我。怎樣才能改變呢?”

    大天尊︰“對呀,像你我這種人。真想不出怎樣才能改變?”

    青帝反問︰“是想不出嗎?應是法無可證了吧?”

    兩人隔棋對視。就這麼看著。似乎彼此的眼眸都顯得無限深遠看著看著他們突然又笑了。而且笑出了聲。驚動了一旁的綠雪。

    笑?”綠雪在棋案旁放下兩杯茶。柔聲細語的問道。

    隨先生答非所問。一棋盤道︰“俗話說觀棋不語。而山神站在一旁。卻沒有看這盤棋。”

    綠雪答道︰“我只看了一眼。就覺的天地山河於靈台中運轉,棋不是棋局不是局。於是不敢再看。”

    青帝也問︰“莫看棋盤中玄妙所見。只說這局棋。你能記下這張譜嗎?”

    綠雪搖頭︰“無譜記。”

    若有他人旁觀的話。又無綠雪的山神之能。只會看見他們在下棋。但無論兩人如何落子。棋盤上的黑白之子數目總沒有變化。可棋局卻在變。每落一子變一譜。進退之間總無定數。以至於這盤棋怎麼也下不完。更有意思的是。兩人都是憑空一拈。然後落下一子。

    青帝一擺手︰“既無譜可記。你退避吧。”

    綠雪一整衣裙飄然退下。大天尊端杯示意道︰“多謝山神的茶。”

    兩人繼續下棋。青帝憑空一拈指。手中卻沒有出現那枚白棋。神色微動朝天空一彈。羽衣上的絲光卷出化為無形直沖天際而去。澎湃的法力漫卷無邊。卻又露不出一絲形跡。山下的蕪州城熙熙攘攘人煙繁華。誰也不知青帝正在施展大神通法術。

    天邊有一道藍光閃過。淹沒在蔚藍的天空背景中幾不可查覺。藍光在急速的飛行快如閃然而無論何卻落不下來。青帝發出澎湃的無形法力就似無邊無際。接著天邊又流雲飛卷而至。遠看如天河傾泄。閃著森然的寒光。

    大天尊沒有抬頭。看著棋盤說道︰“流冰聖欲斬喬克力。喬克力居然逃往蕪州。而她不會知道是你在攔路。將被斬的莫名其妙。”

    青帝淡然道︰“她雖不知。但此事並非莫名。我不欲見梅丹佐之事重演。怎能讓她落到蕪州城外?楊天感被鎮元所斬。他自己不也是莫明其妙嗎?但這件事卻清明朗朗。”

    大天尊︰“喬克力往此地逃遁。應是查覺了你我的一點行跡。此的有無形無匹之大法力,她想借此躲避流冰聖的攝蹤追擊。不料卻撞進了死胡同。”

    青帝又憑空拈一枚白子落下。也看著棋盤說話︰“他化自在天世界中。除魔王波旬之外。流冰聖的修為不在獨孤伸之下。有什麼人趟這混水的話。應該就是他了。”

    大天尊也落一枚黑子︰“流冰聖斬喬克力奪黑如意必不敢連續起波瀾。為消業力計也會返回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休養一段時間。”

    青帝︰“烈長纓將勾結獨孤伸對付流冰聖。你看誰勝誰負呢?”

    大天尊︰“你心裡很清楚又何必問我?只要獨孤伸赤煉神幡不離手。流冰聖總有忌憚。烈長纓有機可乘。接連斬滅也會引天刑之傷而斬之。只要流冰聖奪到黑如意一飛升。那兩魔就要動手。”

    青帝接著說︰“烈長纓許諾幫獨孤伸奪到黑如意。以絕外患。以烈長纓的修為自然說話算數,以她的心境也會在事後擇機暗算獨孤伸。以求全策。”

    這兩人就像在玩推演接龍大天尊又接著說道︰“烈長纓會在獨孤伸沉浸於靈台專心試煉三件神器合一時突然動手。直接侵襲他的靈台化轉世界。這是他化自在天修為最大的破綻。若算準了則獨孤伸很難倖免。”

    青帝︰“可惜她沒算準。獨孤伸沒有首先發難。還算顧忌一點舊情。直到烈長纓出手他才會將之斬落。至於試煉三神器合擊。實則是在試探烈長纓。也是在引誘烈長纓。那娘們曾是佛國最妖嬈艷麗之明妃以凡夫之眼觀之。這一點可惜了。”

    大天尊忍不住撲哧一笑︰“青帝你怎會這麼說話?”隨即一額頭︰“噢。清風仙童在人間已混了不少日子。也學會調笑了。當年在白牡丹的花魁宴上可不是這樣。……問你。若是烈長纓與喬克力相比。誰的姿色更動人?”

    青帝一皺眉︰“你非要拿這兩位天魔來論姿色嗎?在我看來還是喬克力更順眼一些。”

    大天尊含笑落子︰“清風仙童你還是有分別心。”

    青帝落子搖頭︰“隨先生。你又在明知故言了這不叫分別心。非我心有分別。而是她們自有分別。”

    到這裡兩人同時頭往天際瞟了一眼。蔚藍的天空似乎發生了一陣奇異的波動。一片藍光無聲炸裂而開。又似被一片流動的冰寒凍結。一條藍色的絲帶從天空飄落。在空中突然碎成了無數的冰晶狀。然後消失於無形。

    喬克力被斬。這一場鬥法的激烈可想而知。但有帝與大天尊坐於敬亭山中。蕪州百姓竟無一絲察覺。這兩人淡然而談。竟將這一眾天魔的結局。不論發生還是未發生。都說的清清楚楚。

    青帝沉吟道︰“雖說喬克力前業已成終究劫數難逃。但今日在蕪州被斬也是我攔路之故。她身墮入輪回之後。多少世修行盡消。神識重新洗盡。也算徹底的了結。只是此人行資質與心性發端未變。若輪回中再入修行門徑也難預料。來日若有機緣。我或引渡她一番。”

    話題來了這麼一句。

    青帝的眼神有些黯然。嘆了一口道︰“此人與喬克力截然不同。卻是一樣的劫數結局。此刻已不在。”

    大天尊追問道︰“若輪回中也重遇呢?你緣法斷的這般徹底。應該不會想這麼多啊?”

    青帝︰“這些都是虛談。這盤棋尚未下完棋局之後的事你我都說不準。此刻畢竟在局中”

    “對。差點忘了還在下棋。”大尊又落了一子。手卻放在棋盤上沒有提起來。

    青帝看著棋盤一皺眉︰“烈長纓並非易與之輩。她不是獨孤伸的對手必會逃竄。早年在昆侖仙境中有一隱秘洞府。必會逃到那裡依托洞天守護法陣自保。而獨孤伸也會在昆侖仙境斬之。”

    大天尊︰“彼時梅振衣就該現身了。”

    青帝落下了最後一個棋子道︰“這盤棋局下到了這裡。你似乎還能落子。我此刻卻只能落這一枚了。”

    大天尊一彈指空點棋盤︰“我也只能落最後一枚棋子了。”

    青帝有些疑惑︰“未看見你落在何處。”

    大天尊一笑︰“這枚棋子已落在棋盤之外。或化入棋盤之中。你若看不見那就是看不見。”

    這句話讓青帝怔住看這棋盤思索狀默然良久。忽然抬頭道︰“我落子到梅振衣現身為止。而你這枚看不見的棋子。也是梅振衣嗎?這麼做。是否強人所難?你怎知道他肯擔當又能擔當?”

    大天尊微微搖頭︰“我不知道。只是寄希望於此。”

    青帝的眼神有些冷︰“聽你的意思。已清楚自己的去處。卻不清楚梅振衣將會怎樣?”

    天天尊︰“我不勉強誰。機緣至此。他若肯擔當又能擔當就自然擔當。又何苦說我。你把天國聖物封印之眼扔給梅振衣。附述那樣一段話。又是為什麼?”

    青帝︰“我已知梅振衣會自入局中。否則他不會悄悄取走人皇印。他要那個玩藝幹什麼?”

    插敘一段前事。人皇印一直留在東都洛陽宮中。安史之亂中洛陽被安祿山大軍佔據。後又被梅校大軍奪回。宮室崩壞財物遭劫一片兵荒馬亂而人皇印卻被梅振衣悄悄取走。這件近乎無用的神器已無人注意。但青帝卻知道它的下落。

    大天尊有恍然之色︰“難怪你會托他修復封印之眼。那等聖物的妙用依附整個天國仙界的造化開闢之功。他對煉器之道若能領悟到這種程度。也就能掌握人皇印真正的玄機了。才有邀集諸天相商之能。你是在考他?也是在試他?”

    人皇印這件神器的妙用據說能定人間山河靈樞之序。但使用者必須具備兩個條件。一是修行至世間法的極致。二是要有真正的人皇身份。自從上古青帝炎帝黃帝三位人皇之後。直至武則天之前。從未有人動用過。

    傳說是這麼回事。而真的是這樣嗎?從煉器之道來看。這種妙用是無法理解的。一定有別的原因。只是難以看透其中真正的玄妙而已。要想搞明白人皇印究竟是怎樣一種法寶?必須達到"法無可證"的境界。比如大天尊與此時的青帝法舟鎮元子自然就可以。

    退而求其次的話。若領悟煉器之法的極致。將天下一切法寶的妙用變化了然於心。也可以明白。梅振衣如果能修復封印之眼。就說明他的煉器之道達到了這個境界。

    聽見大天尊所問。青帝卻搖頭道︰“你錯了。我不是考他也不是試他。就是在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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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45:53 |只看該作者
334回、多少枯榮相倚盼,何日回山又清風

    凡事有得有失。修復天國聖物封印之眼是個苦差事。萬一損毀不僅自己極可能受傷。而且也不好向天國交待。但這樣的機會是很少的。幾乎是數千年來首遇。煉器之道到了一定的程度。是沒有通常的修煉方法更進一步的。只能靠機緣。

    青帝托梅振衣幫這個忙。同時也看梅振衣自己能否把握這個機緣?若修復如初。也等於幫梅振衣一個忙。助他修行破關達到煉器之道的極致。

    梅振衣如果成功了就能掌握人皇印真正的妙用。進而能辦到一件事。至於能辦的是哪件事。人皇印真正的妙用又是什麼。青帝與大天尊都沒說。至於梅振衣會不會去辦。青帝並沒有勉強。僅僅是托梅振衣修復一件聖物而已。

    否認了大天尊的疑問。青帝又說︰“梅振衣取走了人皇印。他當然不可能去做人間帝皇。我猜他已猜出此法寶的一端。故此取在自己手中。可見已有心發端。”

    大天尊仍然在問︰“你猜?而不是推演不是觀悟?”

    青帝一指棋盤︰“我落子到此為止。當然沒看透。大天尊也未看透吧?”

    此時兩人的落子已畢。大天尊也盯著棋盤。眨了眨眼珠說道︰“梅振衣才是死劫中真正的眼。不知還會不會有人攪局。又能怎樣攪局?這一盤棋可難攪。不比你當初在五觀莊時。”

    “攪局等於找死無論是誰!”青帝突然一揮衣袖別說棋盤。就連棋桌也憑空消失了。只有兩只粉青茶杯在虛空中浮。杯中的茶猶有餘溫。

    “撤桌子送客我倒是頭一回見。時日該到了。我告辭回天庭。”大天尊微笑著起身。

    “你真要走了嗎?”帝意味深長地問道。

    “是也不是。”大天尊舉步下山答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

    “我送你一程。也隨你一道出山。”青帝也起身大天尊而去。

    大天尊若回天庭。隨時可以飛升。但自古修行人之間的禮儀。不能在人家道場中隨意穿越天刑。以大天尊和青帝的修為似可肆行無忌。但他們還是走下了山。自從善無畏那一筆批落之後。敬亭山地外圍掩護法陣已消失。可入山的門徑還在兩走下山徑來到山門外。身形一晃正要遁去。忽聽背後有人道——

    “仙童。你這一去。何日回山?”

    回頭一看。一襲綠衣的山神綠雪站在山門處眉目如畫。她身後是沒入竹林深處地蜿蜒小徑。整座敬亭的山水神韻仿佛與她一體。似真似幻。以前清風或青帝離山時都是說走就走。綠雪也從未問過一句小小山神哪能管的了他?

    綠雪此時卻問青帝何日回山。看神情有些期盼有些擔憂。還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是下了大決心才說出這句話。說完話輕輕咬住了下嘴唇。

    青帝怔了怔。神情淡然反問道︰“山中無歲月。你何故有此一問?”

    綠雪微微低下頭。聲音很輕柔。就像飄蕩的山風幾細不可聞︰“我是此山中的一棵樹。四百年前行將枯槁幸得仙童引菩薩來救。又得天地靈根妙法修行。春風化雨落葉成泥歲歲枯榮年年新發。在此待仙童回山。”

    青帝看著她。銀色長發披拂。白皙接近透明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血色。兩道劍眉微蹙。金色的眼眸不知是冷是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之後才說道︰“敬亭山已是你的敬亭山。我不過借地駐足。這百年來多謝!”

    綠雪︰“尚無百年。自仙童入山駐足始。至今日你與隨先生落子下完那盤棋。一共九十九年。綠雪記的清清楚楚。仙童還未答我方才所問。”這小小山神今天不知為何。非要問青帝何時回山。

    青帝輕輕嘆道︰“我也不知。就像我不清楚那一局棋落子之後的情景。”

    綠雪︰“但我聽見了你對隨先生說地話——“大亂也好。末法也罷。此事了後。我坐於亭山中不為所動。”故此問仙童何日回山。你說的話從來沒有落空。”

    青帝有些詫異︰“你居然能聽見我們說的話?”

    綠雪︰“別忘了我是山神。你們在我的山中。但我也只聽見了這一句。”

    青帝搖了搖頭︰“你卻沒聽見另一句。我說不知的確就是不知。”言畢轉身飄然離山。銀絲羽衣漸消失在十里桃花道深處。綠雪的眼眸如秋水。一直看著青帝的背影。身形卻越來越淡。當青帝消失時。她的身影也在敬亭山門處淡去不見。

    日影西行而沒。一輪明月現於當空。欲圓猶殘。再過三天。就是人間的仲秋節。

    ……

    青帝從敬亭山離去時。梅振衣也走出了東游谷。他已成功的修復了天國聖物封印之眼。不僅如此。閉關地時間卻比修復聖物耗時更長。顯然另有所修證。

    “你真要去他化自在天嗎?”知焰問道。

    梅振衣點頭︰“是。彼處不比天國與佛國。以你的修行不必去也不可去。我卻非去不可。東游谷中若談心性機緣。也只有提溜轉可陪我走一遭。”

    溜轉在一旁拍著胸脯道︰“姐姐放心好了。有我在。一定能照顧振衣周全。”

    知焰看了她一眼︰“不放心的就是你。不怕振衣與人動手鬥法會吃虧,但出入他化自在天世界凶險不在於此。而是修行願心所印證。我怕你所悟有偏。”

    梅振衣︰“提溜轉不走這一趟。也難破關。所以我要帶著她。這一去恐怕有大事發生。你我既為道侶。那就合力承擔屆時不要讓其它弟子參與你來就行。”

    梅振衣要去地“他化自己在天世界”。當然不是諸天魔開闢地孤寂靈台世界。那種地方別人也進不去。而是魔王波旬所開闢的連接諸天魔孤世界的廣大外圍道場。去那地方對他而言沒什麼別的凶險雖然三神器不在。但他還有拜神鞭人皇印等法寶。尤其手中還有一印天國聖物封印之眼。

    真正地凶險不在於和誰打架而是出入這個世界地修行印證。梅振衣就是為了印證修行發端才去的。以他地修為也許不會自墮。但提溜轉可沒有真仙極致的物化之境。這一入一出的靈台感應願。可能在將來修行中有墮入或證入他化自在天之虞。

    知焰與提溜轉離開東游谷。邊走邊用神念交談。梅振衣詳細講解了他化自在天世界中諸修士的修行所證以及願心並對提溜轉說︰“你若進得去說明修行有所精進。還要出得來。這才算真正破關。”

    梅振衣所謂的進得去。指提溜轉能夠跟隨他到達他化自在天世界。尋常仙家根本不願意去的地方。所謂的出得來卻不是指人能出來。不論什麼仙界能入就能出。而是指修為心不墮其中。靈台感願不隨之化轉。若能做到這一步。提溜轉就不僅僅是那個好亂轉地成仙小鬼了。

    溜轉有些緊張也很高興。興奮的說道︰“你獨獨帶我去一定是有把握。你講解的心法我都悟透了。”

    梅振衣︰“我有七成把握。剩下就看你自己了。你私自下界做的那些事驚動了法舟。以前小看你了。你也小看自己了。你的修為已相當不低。但你的心性以及修行路途與東游谷中往的其它仙家都不太一樣。需要這一番歷練印證。你得到明月仙童諸多提點。對“不染”二字應深有體悟。所以我才會帶你走一遭。”

    若拿提溜轉與明月仙童比較。這兩人自然是天差地遠。提溜轉就喜歡到處亂轉打聽種種八卦好管閑事。哪怕成了仙也一樣。但有一點。自從她修行有成之後。從來沒有因為亂七八糟的各種閑事亂了自己地心境。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一點都沒變過。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也是一種難得的“不染”。

    只是她修行還是有所偏差。所以梅振衣才會傳她印證心法。帶著這小鬼去他化自在天世界入一番。說著話梅振衣一揮袖。天庭道場中仿佛出現了一片無窮無盡的虛空入口。兩人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中不知穿行了多久多遠。也許根本就沒有時間空間可言。只有心念指引。梅振衣又一揮衣袖。出現在另一片奇異的天地中。

    以廣大神通放眼望去。這一片地山河可謂亂七八糟。也可以說是多姿多彩。有開滿野花的山野草。宛如人間西海邊的大草原;還有瘴氣四溢的莽莽叢林。如人間花溪谷以南的苗寨深山;有黑煙彌漫的愁雲深澗。宛如幽暗地魂世界。

    梅振衣立足之地是一黃土坡。方圓數十里幾乎寸草不生。不遠處立著一塊碩大的石碑。上面刻著五個大字——自在天世界。大字上面還橫書的兩個小字——波旬。

    世間法不過出神入化。這句話應怎麼理解?有些大神通境界在人間是無施展的。比如眼前這塊碑。其它上面刻的不是任何一種文字。而是隨觀者的見知化轉。你最想看什麼字上面就顯示什麼字。如果是不識字的妖仙。看見這道碑自然就能感受到一種神念。告之是什麼意思。

    碑文上帶著仙家妙語聲聞。講述這片世界的來歷。這種碑在人間是不會出來的。梅振衣第一眼所見工整有力的體楷書。隨即也看出了這塊碑的玄妙。不由得讚道︰“就這一塊碑。也能看出魔王波旬的好手段。大神通境界不在我所遇眾金仙下。提溜轉。你來仔細看看!……嗯。提溜轉。你在哪?快出來!”

    “我在這兒。剛才有些緊張。不由自主就潛行了。”一陣陰風從那塊碑的後面飄出。化出提溜轉的身形。

    梅振衣低聲喝了兩個字︰“衣服!”

    溜轉一低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光著身子。嬌嫩的身軀一絲不掛。趕緊一轉身化出一身衣裙。紅著臉低頭道︰“幸虧沒別人看見。這地方不熟。方才有些亂。”

    梅振衣︰“我第一次飛升天庭時。也出過這種岔子。但你來往無邊玄妙方廣世界多時。今天還會這樣。可見靈台恍惚宛若初證。”

    溜轉雙臂抱胸一縮肩︰“知道了。”很難直接形容進入這片世界須印證何種願心發端。從提溜轉的反應或可看出一絲端倪。

    梅振衣一揮衣袖道︰“既然來了。就可以走了。我們回去罷。”

    他倒是乾脆。來了就走。本意就是印證如何出入他化自在天世界。至此目的已經達到。並不想在這裡做什麼事。提溜轉卻說道︰“剛落腳就走嗎?四處看看行不行?”

    梅振衣笑了笑︰“以你的脾氣。好不容易來到這個地方。不打探點什麼就回去確實不甘心。那我們就四處看看吧。反正還有些時間。”

    兩人漫無目的朝前走去。繞過石碑行往山野深處。四下見不到一個人。這片世界十分廣漠。各修士擇地散居。如果不是刻意拜訪就這麼漫步的話。看見一個人還真不容易。兩人走過一座大山。這座山上的樹木奇形怪狀。每一棵樹上面各種形狀的葉子都有。樹枝上還布滿了尖刺。

    一靠近山腳。梅振衣的無礙緣覺就感應到了這裡有人以法力布下了陣勢。並不是守護或迷法陣。也不是洞天結界。只要有人一進入這片“領地”。就會擾動布陣者。梅振衣應到了這個法陣。神識中也聽見了滾如悶雷之聲從山頂傳來。

    他暗語道︰“此山為一處道場。主人未鑿建洞天結界。卻暗布法陣警戒。看來不喜人打擾。提溜轉。你莫要驚動他。”

    “這法陣雖隱蔽。我看來也平常。以我的潛行術不會驚動。去看看那聲音是怎麼回事?”提溜轉說話間已經一溜煙化為無形飄上了山。

    梅振衣剛想喝止。提溜轉已經去了。過了片刻功夫就飄了回來。以無語觀音術笑道︰“山上有一頭肥牛在睡大覺。好肥呀。肚皮迭了六層褶子。呼嚕聲驚天動地。就如滾雷一般。”

    “提溜轉。你可知這頭牛的名號與修行?”梅振衣突然問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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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46:35 |只看該作者
335回、孤木山莊拂絲柳,愁雲澗里聞鬼哭
    提溜轉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梅振衣一指這座山︰“你能出入這法陣不驚動那隻牛,修為也算相當了得,但你尚未得無礙緣覺,那頭牛的鼾聲帶著神念,並未掩飾自己的靈台,若有捉風尾之術,能知道他在說什麼。”

    仙家妙語聲聞中告訴提溜轉,那頭肥牛的法號頗為奇特,叫“牛牛的六層肚皮”,一邊打呼嚕一邊還在“說話”。此牛看上去很懶,所修卻是夢入靈台之功,因此不願被打擾,它曾經膽子很小,受到點驚擾就逃跑,此山的警戒“法陣”是它的天生特異神通。

    因為膽小,它曾被自己的弟弟罵醒過很多次,成仙後來到了自在天世界,在此山布下法陣睡大覺,揚言誰要是擅闖山中驚擾了它,它就跟誰拼命決不後退,反正不會再逃跑。

    提溜轉直眨眼︰“他的呼嚕聲你能聽明白,但以我的修行並不清楚,若是不小心闖入此山打擾了它睡覺,它也要和我拼命?”

    梅振衣苦笑道︰“它自認為已經打了招呼,別人能不能聽明白是別人的事,要不這裡為何叫自在天世界呢?”

    提溜轉︰“它的弟弟又是誰呢?”

    梅振衣︰“呼嚕聲中可沒說,但我聽悟空尊者提起過,當然也是一隻牛,自封平天大聖牛魔王,原先也有他化自在天修為,曾在此地興風作浪聚嘯山林。”

    提溜轉撲哧一笑︰“波旬是魔王,它也自稱牛魔王?”

    梅振衣也笑︰“是啊,後來牛魔王被波旬趕下了界做妖王,還與心猿悟空有結交,又在玄奘西行路上被觀自在菩薩點化,出離他化自在天修證各乘天果位,如今已在佛國,但他這位老哥還在此地睡大覺。”

    提溜轉的疑問很多,又問道︰“這位牛魔王的大哥,也有他化自在天世界修為嗎?”

    梅振衣搖頭︰“它沒有。這里只是波旬開闢的自在天世界。諸修士大多欲修證他化自在天成就。真正的他化自在天魔很少看到。除非有事行走至此。這位牛牛地六層肚皮真動手地話。不是你地對手。它也只能欺負聽不懂它地鼾聲、也識不破他地法陣者。”

    這里是魔王波旬開闢地自在天世界。駐足其中地修士絕大多數並無他化自在天成就。飛升之後被願心接引。或者從別處仙界而來。而獨孤伸那種天魔一般都有自己地孤僻靈台世界。依附于佛國也與自在天世界相連。不必長期在此外圍道場駐足行走。

    “往前看看。回頭再理會這座山。”梅振衣吩咐道。

    兩人前行百里。來到一道幽深地峽谷前。山壁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三個字“愁雲澗”。提溜轉突然一轉身道︰“此地應有修士隱居。我能察覺到那種神氣波動。感覺竟十分熟悉。應是鬼修之法。”

    梅振衣微微一笑︰“世間道法萬千之門。陰神成仙者雖罕見。但也不止你一位。”

    提溜轉在峽谷前轉來轉去問道︰“我們進去嗎?”

    梅振衣︰“這裡沒有洞天結界,也沒有寫牌子不讓人進,你想進,我們就進去唄。”

    提溜轉隱去身形潛行而入,梅振衣跟在後面走進峽谷,剛開始沒有什麼異狀,漸漸走到最深處,兩旁都是青黛色的峭壁。周圍忽然暗了下來,一片哭聲傳來,四面八方無處不在,似極遠又似飄忽在耳邊。

    這哭聲頗為奇異,抑揚頓挫就像一曲樂章,侵入靈台中,直讓人忍不住落淚隨之而歌,種種悔恨、幽怨、哀傷之感一齊襲來,卻不是自己所經歷的,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

    哭來哭去,梅振衣仍不動聲色飄然前行,就似沒有聽見。提溜轉卻突然現出身形來叫道︰“那位鬼兄弟,別哭了行不行,差點把我都弄哭了。”

    “咦?終於見到與我一樣鬼修飛升的人啦!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不哭?”一陣陰風吹來,風中有個朦朧的人影在說話,聽語意應是驚喜,可語氣仍然在哭,哭的比唱的還好聽,但也難聽得要命。

    “我叫提溜轉,我為什麼要哭?”

    那鬼物在陰風中又哭唱開了︰“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屍無骸,守法朝朝多憂夢,強梁夜夜歡筵開,曾到西天問我佛,佛說世事我無奈……。”

    梅振衣開口喝道︰“不會好好說話嗎?你真去佛國靈山見過佛心舍利嗎?你叫什麼名字,為何這樣哭?聽你的哭聲,曲調應是人間廣陵一帶的輓歌。”

    那鬼物還真不會好好說話,又以哭唱聲答道︰“未去靈山,去了又怎樣?長歌當哭,我叫愛哭的鬼鬼……”

    此鬼“生”前姓周,是廣陵一帶的大富商,也是當地著名的“周大善人”,曾修橋補路、舍粥施藥行善無數。南朝亂世有強豪聞其名,上門索兵馬捐未得,夜間一伙蒙面人悄然而至把他殺了,家中財物也被洗劫一空。

    提溜轉插話道︰“你是這麼死的,那又怎能以陰神之身修行呢?”

    愛哭的鬼鬼︰“我被挽歌聲喚醒,已然成鬼,原來十里八鄉萬人送葬、沿途哭唱。我一生見笑臉無數,然而卻覺得這哭唱聲才是人間至真至善至美之音,你們不覺得嗎?”

    提溜轉︰“聽你剛才唱的歌,什麼‘強梁夜夜歡筵開’,難道只見過賊吃肉沒見過賊?殺你的人現在何處,你又是怎樣修行發端?”

    愛哭的鬼鬼猶在哭唱︰“殺我的人?數百年前早歸塵土,輪回中掙扎去了。”

    梅振衣突然插了一句︰“是被你哭死的吧?”

    愛哭的鬼鬼一怔,哭唱聲抽搭了一下︰“你怎麼知道的?我到他們那兒夜夜長哭,數年間這些人個個寢食不安驚悸而亡。鄉民聞此異事,立祠供奉於我,始得人間香火願力修行。”

    提溜轉︰“你不是壞人,但說話也太費勁了,明明一句仙家妙語聲聞能說清楚,偏偏繞到現在!你如今已超脫輪回,為何跑到自在天世界中這般哭法?”

    愛哭的鬼鬼哭唱聲突然婉轉高亢起來︰“你們不覺得天上人間,只有這挽歌聲才是真音嗎?我的願心,就是要開闢一個充滿哭聲的世界。我在此駐足修行,要讓所有過路者聞歌而哭,你們為什麼不呢?”

    提溜轉︰“我們不哭,你又怎樣?”

    愛哭的鬼鬼愣住了,陰風中只有哭聲沒有話語,過了良久才哭道︰“你們沒哭,說明我修行還不到家,得繼續修煉。”

    梅振衣本想什麼,然而又沒說,對提溜轉道︰“先讓這位鬼兄繼續哭吧,我們朝前走。”

    走出幽怨陰森的愁雲澗,放眼是一片大草原,遠處有幾座連綿的山丘,長滿了青翠的柳樹。清風徐來,近處草浪蕩漾,遠望垂柳飄揚,真有仙靈氣象。

    提溜轉感慨道︰“自在天世界中,竟有這種好去處?那邊垂柳山上有洞天結界,走了這麼遠,終於看見真正的仙家洞府了。”

    梅振衣笑道︰“飛升此地的修士,也未必是壞人,修行有成亦有偏執,是善是惡,只觀其所行,有些人是說不清的,但你須看透才行。……走,去那邊看看。”

    前方的草叢中有一塊大石頭,上面蹲著一只獵豹大小的白兔,正在“吭哧吭哧”磨兩枚尖利的嚙齒,看見兩人走來,抬頭口吐人言道︰“你們是大灰狼嗎?”

    梅振衣拱手道︰“我叫呂純陽,她叫何賢姑,我們不是大灰狼。”

    “我看你們也不像。”白兔又低下頭繼續磨牙,石頭上有火星迸出,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提溜轉好奇的問道︰“兔仙,你叫什麼名字,為何要這麼問呢?”

    兔子又抬頭,瞪著紅眼楮道︰“我叫無辜的小白,我的願心就是開闢一個小白兔吃大灰狼的世界,可惜修行至今尚未證入他化自在天境界。”

    提溜轉︰“那,那,那您就繼續磨牙罷,我們不打擾了。”

    兩人繞過大石繼續前行,提溜轉偷笑道︰“要是張妖王永均來了,那兔仙定不能讓他過去。”

    梅振衣搖頭︰“張妖王不會來這個地方,當年龍空山諸妖王中莫談青牛,餘者以徐妖王悟性最佳,心性最好的卻是張妖王。他就算來了,也不會說自己是大灰狼。”

    提溜轉思索道︰“若談‘他化自在天’修為,愛哭的鬼鬼有可能證入,而無辜的小白修行卻難有精進,那兩顆牙繼續磨下去,遲早再墮輪回。”

    “不是遲早,幾乎就在眼前。”梅振衣扭頭看著提溜轉,眼神中有讚賞之意,又說道︰“你能說出這樣一番通明斷語,說明心境已入,修為差不多了。”

    提溜轉一撇嘴︰“我所證可不是他化自在天,而是你所說的真仙物化之境。”

    梅振衣嘴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道︰“是嗎?先往前走,回頭方知。”

    提溜轉突然意識到什麼,盯著梅振衣問道︰“你這番閉關而出,語多玄妙,顯然修為更進,難道已有金仙成就?”

    梅振衣淡淡道︰“發願已有所勘,尚未求證,不瞞你說,我此刻正行走在化形天劫中,尚未歷盡。”

    提溜轉吃了一驚,下意識挽住了梅振衣的手臂,不無擔憂的說道︰“你正在歷劫,還到這裡來亂跑?”

    梅振衣︰“化形天劫須在見證中求,行走坐臥實無分別,以我的願心而言,還真得來這裡一趟,你就不要多問多說了。”

    說話間已來到草原盡頭的山巒腳下,這片山中清一色全是柳樹,就連樹蔭下也不見一根雜草。枝枝如新發,葉葉初吐嫩,清風在山間飄蕩,萬千垂下的柳枝仿佛碧綠絲絛匯成的海洋。

    提溜轉一皺眉︰“此處鑿建了洞天結界,不得主人邀請不便擅入,我們還是繞道吧。”

    話音未落,只聽山中有人以神念傳音︰“雅客遠來,有失遠迎,請到山中用一杯柳葉茶。”此神念之聲隨風傳來,清靈純正不帶半點邪意。隨著話語柳絲分卷光影移轉,露出了洞天門戶,柳木坊門上寫著“孤木山莊”四個字,後面是一條小徑。

    “山中是一位柳樹精,他請我們進去做客。”梅振衣暗語道。

    提溜轉有些疑惑︰“看此福地仙靈氣象宛若天庭,他為何會在自在天世界中修行?”

    “怎麼回事,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梅振衣一邊暗語一邊拱手揚聲道︰“過路仙友呂純陽攜道侶何賢姑拜山。”

    走過一片又一片翠柳林,山腰緩坡上有一株巨大的垂柳,樹蔭就像掛滿絲絛的涼亭,樹下放著一張柳木茶桌與幾張柳木椅,桌子上放著三杯茶,茶杯都是柳木做

    成。茶桌旁站著一名修士,一身道裝以柳枝為簪,清朗略顯消瘦,舉止有禮亦有仙家氣度。

    “在下孤木山莊莊主清風撫絲柳,見過二位仙友!你們不是駐足自在天世界的修士吧?”他的名號也很特別,叫‘清風撫絲柳’,一邊行禮一邊問話。

    梅振衣還禮答道︰“仙友好眼力,我們來自天庭東游谷。”

    清風撫絲柳呵呵一笑︰“原來如此!我原在昆侖仙境中修行,飛升後也曾去過天庭。此地雅客難得,快請坐!”

    落座之後提溜轉暗語道︰“原來他去過天庭,怎麼跑到這里來修行?”

    梅振衣暗語反問︰“這並非不可能,你我不也是從天庭來此嗎?再想想喬克力,她原在天庭中修行,卻墮入他化自在天。”

    暗語的同時一指身邊那株大柳樹,沖清風撫絲柳道︰“莊主好雅致,我的東游谷中有一待客之處,也設在一株垂柳蔭下,精純氣象卻不如此處。”

    一聽這話,清風撫絲柳顏色大悅,連聲笑道︰“多謝誇贊,快用茶!品一品我山莊中的柳葉茶如何?”

    梅振衣飲了一口茶,由衷的贊道︰“好茶,不亞於任何佳茗,且有安神補益之效,我看莊主也是精通種藥、煉藥之人。”

    清風撫絲柳神色已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連連點頭道︰“你與我是同好同道,今日相見恨晚!想必您也是愛柳之人,天地間滋養萬物之草木,唯柳最佳啊!”

    “非也,在我看來,榆柳楊槐各有生發,蓮杏桃李各自芬芳。”梅振衣放下茶杯,答了這麼一句。

    清風撫絲柳笑容淡去,打了個哈哈道︰“仙友非柳,持此說也無妨。”

    梅振衣卻很認真的解釋道︰“亦非也,就算我此世為柳,也持此說。”

    清風撫絲柳的臉色終于變了,一拂袖憑空撤去茶桌,不悅道︰“既話不投機,休復多言,送客!”

    提溜轉正在喝茶,一不留神手里的茶杯突然不見了,方才還是主殷客雅談笑風生,可是才說了幾句話,怎麼就不歡而散呢?這番做客真是莫名其妙。

    梅振衣卻面不改色,起身行禮道︰“很抱歉,打擾了仙友雅興,我們告辭!”

    兩人走下山坡穿過片片柳林離去,前方已望見孤木山莊的門戶,提溜轉忽然輕笑道︰“我總算明白他為何會在自在天世界中修行。”

    梅振衣也是一笑︰“你才知道?”

    此時離莊門處不遠有一女子分開垂柳走了過來,柳葉眉櫻桃小口容顏甚為秀媚,豐胸柳腰風情裊裊,走到近前欠身行禮道︰“小女子艾青鳳,是清風撫絲柳的道侶。二位仙友莫惱,我家道侶就是這般心境,只愛與唯柳是讚者結交,若有開罪之處,代為致歉!”

    仙家妙語聲聞中解釋了她與清風撫絲柳的來歷——

    原來清風撫絲柳的名號不像現在這般奇特,就叫清風。前文說過,昆侖仙境中叫清風、明月的童子很多,他原是昆侖仙境清虛派道場中的一株柳樹,聽聞法訣數百年自感成靈,拜入清虛派門下修行,為藥園童子,法號也是清風。

    艾青鳳那時也是清虛派的藥園童子,與清風結為道侶,先後飛升天庭,清虛派是金仙清虛真君留下的道統,他們飛升後去了清虛真君開闢的紫陽洞仙府。

    當年在昆侖仙境時,清風就酷愛於藥田中種柳,並煉制柳葉益神茶等餌藥以及柳葉刀、柳根杖、柳條鞭等法寶,受到過很多人的誇讚,他是越來越喜歡。等到飛升紫陽洞仙府之後,他只愛在外圍道場種植仙柳,甚至還向清虛真君進言,勸祖師在金仙洞府山川只造化翠柳,那樣仙家氣象才最為精純。

    他當然遭到了祖師與同門的勸斥,清風嘆了一句︰“這裡果然不是我的自在天地!”然後就離開天庭到了自在天世界,鑿建了這麼一處孤木山莊。其時聞醉山清風仙童早已大名鼎鼎,這位清風不欲掩名於其下,改名號為“清風撫絲柳”。

    艾青鳳因為道侶的關系,也來到了孤木山莊,她時常回天庭紫陽洞,而清風撫絲柳再未回去過,但論起來,他們仍是紫陽洞一派的離山弟子,守紫陽洞的戒律。

    提溜轉眨了眨眼楮道︰“你的名號也有意思,艾青鳳,不就是愛清風嗎?可是他已變成了清風撫絲柳。”

    艾青鳳淡淡苦笑︰“我還是他的道侶。”

    ……

    離開孤木山莊後,提溜轉自言自語道︰“如果明月仙童也如那位艾青鳳一般,青帝也不會黯然走下九天玄女峰了。”

    梅振衣叱了一句︰“莫亂言,清風與明月兩位仙童,非是尋常道侶。”

    自在天世界玄奇異常,說話間轉過一片密林山峽,天光瞬間就變暗了,彷佛進入到一片夜空。

    前方深谷中有萬點星光飄游,宛如人間青城山的奇觀“仙游聖燈”。

    梅振衣停下腳步道︰“原來他在這里,我們來此一路走得差不多了,最後拜訪此處的一位仙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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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46:59 |只看該作者
336回、煉仙家各派神器,做天人普照之觀
    提溜轉很意外,轉身問道︰“你也是第一次來自在天世界,據我所知你在這裡沒有什麼故友啊?深谷中那位修士究竟是誰?”

    “赤精子前輩的弟子阿牛曾來東游谷做客,私下裡對我說過一件事,他有一位好友法號星河,是金仙雲中子的門下,是雲中子前輩唯一的傳人,曾執掌天庭玉柱洞仙府事務,卻因痴迷於煉器,來到了自在天世界修行。……阿牛托我點化此人回頭,若能成功,雲中子前輩一定會感激的。”

    梅振衣開口解釋,仙家妙語聲聞中卻講述了另外一番玄妙——

    最早依附於凌霄寶殿延伸開闢天庭仙界的當然是西王母,兜率天宮也自然出現依附,那時還沒有青牛金仙。其後有太乙、玉鼎、赤精、清虛等十二位金仙幾乎同時到來,第三批來的是東華帝君、碧霞元君與雲中子,這些人都是廣袤天庭仙界的開創元勛。

    尤其是東華帝君、雲中子這兩位金仙,開闢了除凌霄寶殿外最大的金仙洞府,大天尊也由此自然延伸造化出廣大的天庭福地,包括如今梅振衣建立東游谷的所在。

    雲中子開闢金仙洞府後,天庭仙界的規模已經相當大了,除了各金仙本門弟子之外,足以接引眾修士飛升至外圍道場駐足。大天尊召集眾金仙約定,天庭乃仙家清修福地,不得在此私鬥,各中樞洞府中事務各金仙自行處置,廣大外圍道場中,由天庭巡海神隊護法,後來者當守此約。

    為了招聚眾多仙家共同開闢與鑿建天庭仙界,大天尊與眾金仙約定,世間眾仙家飛升至天庭後,恩怨都應放下,不得在此地繼續糾纏,至於在天庭外的私人恩怨與爭鬥,天庭也並不理會。

    天庭巡海護法神隊就是在那時成立的,當時靈珠子還沒有金仙成就。後來的青牛金仙派不出人來參加天庭巡海護法神隊,直到龍空山諸妖王飛升,才由肖妖王補了這個缺。但當時也有一位金仙也派不出人來,就是雲中子。

    雲中子開闢的玉柱洞仙府規模與東華帝君的碧桑洞仙府相仿,足有三千多里山河,大天尊靈台相容延伸造化出方圓萬里天庭仙界。玉柱洞外圍道場是天庭最“熱鬧”的地方,各派修士散居雜處,仙家聚集明顯超過天庭其他各處。

    原因無他,因為雲中子根本不愛管事,門下又無弟子傳人打理事務,外圍道場中眾仙家一切隨意。天庭巡海大神靈珠子成就金仙之後,開闢的金仙洞府緊鄰玉柱洞,就是因為這片地方事情最多。

    雲中子不僅在仙界中沒有弟子傳人,在人間也沒有立道統傳承,他一個人開闢那麼大一座仙府幹什麼?雲中子自己還嫌小呢!他出入仙界人間見證各派修行,搜集研究各種天材地寶,並於靈台世界中造化,不僅是一位煉器狂人,而且是眾金仙公認的“疏狂第一”。

    雲中子怎樣疏狂?他曾經解釋過一句話︰“我不立道統。是以印證天下各派傳承妙法故。”

    這話在一般人聽來是在吹牛了。但雲中子就是這麼印證地。最重要地手段是煉制各派法寶。對於煉器之道梅振衣當然很清楚。假如別人手裡有一件法寶。煉器高人完全可以煉制另一件比他威力更大地法寶。但是煉制一件一摸一樣地法寶卻要難得多。

    據說大天尊地玉骨扇、觀自在菩薩賜給玄奘地紫金缽。雲中子都曾借來研究。仿制了法寶。按現代地話來說。山寨地很成功。不僅材質、器形完全一樣。妙用也有九成神似。

    有一些鎮派之物是很忌諱別人仿制地。而且幾乎無法仿制。比如雲中子曾到九天玄女宮欲借鎮宮九神器觀摩。當時九天玄女還在。拒絕了其他地要求。只拿出了一支七星峒演示了七情分傷之音。並且很明白地告訴雲中子︰“不希望你仿制。而且你也仿制不出來。”

    雲中子果然仿制不出一樣地。連煉器材料都沒找到。但他返回玉柱洞仙府之後閉關很長時間。煉制了一件神器七情鐘。材料與器形完全不一樣。御器心法也不同。卻能倒轉七情分傷之音化為七情合擊。

    這已經是不可思議之煉器成就了。雲中子本人卻對這件神器不滿意。沒有放入仙府收藏中。而是送給了壯著膽子上門拜訪地鐘離權。鐘離權拿到這件神器發現不適合自己用。就順手賜給了世間東華門收藏。

    為何說鐘離權是壯著膽子上門拜訪?雲中子如此煉器是一種相當凶險的事情,強如梅振衣者,自己煉器很有把握,但仿制別人法寶也難保不會損毀,煉器中途損毀很可能會有衝擊損傷,對旁觀者也有危險。

    玉柱洞仙府中經常有驚天動地的爆裂聲,那是雲中子煉器失手損毀了,好在地方很大,也只有他一個人。

    各門各派煉制法器都與本門修行心法相印證,要想“仿制”出一樣的東西,必對煉器之人的當時修煉過程有通透的感悟,能親身印證法寶成形時賦予了怎樣的妙用?而且不一定能找到同樣的天材地寶,不一定有同樣的機緣。

    就拿梅振衣的雷神劍來說,是他親手煉制的,但要梅振衣自己再煉制一支雷神劍也幾乎不可能,同樣的機緣不會再有。梅振衣領悟煉器之道的極致境界,這些道理已經完全明白,想必那位前輩金仙雲中子也是明白的。

    所以雲中子的煉器狂行,更重要的目的不是法寶本身,而是印證天下各派修行種種機緣以及歷程,四處采集各種天材地寶的過程,也是在極大的增長靈台造化見知,所以他才能造化出那樣廣大的一座金仙洞府。

    這些道理梅振衣自然明白,但別人未必明白,比如雲中子數百年前所接引唯一的傳人星河。

    七百年前雲中子到桃源洞仙府拜訪金仙廣成子,與廣成子來了一番演法印證,領教了廣成子的法寶翻天印,大為讚嘆。於是留在桃源洞做客,借來翻天印研究了很長時間,回去之後就想仿制了。

    他發現自己的修行見知尚且不足,需要從修行入門時發端印證,于是以本尊入輪回重新見證一世修行。這種入輪回並不是殞身或是斬出化身,而是與東華帝君下界一世托舍為狄仁杰差不多。

    雲中子托舍下界這一世名為仰定岩,在夜郎獨山一帶娶了一位苗女,生了個兒子叫仰星河。苗女與與仰定岩的關系和梅振衣與玉真相似,最終沒有仙緣。這一世盡回歸天庭之後,雲中子傳法訣接引仰星河修行,他終究超脫輪回飛升仙境,拜在雲中子門下法號星河。

    狄仁杰的子孫是不是東華帝君的子孫?當然不算!但星河畢竟飛升成仙了,他與雲中子的關係既是師徒又類似父子。星河來了之後,雲中子將所有的事務都交給他掌管,自己還是專心煉器,星河儼然就是玉柱洞之主。

    星河得自雲中子的傳承,當然也精擅煉器,以他的出身,想要什麼樣的法寶幾乎都有,無需自己動手。但他也染上了雲中子的疏狂之氣,喜歡仿制自己所見過的各種法寶,一般的手法,卻總不如師父那般得心應手。

    雲中子曾勸過他︰“我煉器實為煉人,做天人普照之觀,你若參不透這個境界,無法得我的金仙真傳,徒然無謂煉器,玉柱洞仙府中也不需要你煉制的那些法寶。

    星河反問︰“那您是怎麼參透的呢?”

    雲中子︰“從煉器中參悟。”

    星河笑了︰“既然如此,為何勸我?”

    雲中子嘆了一口氣︰“你畢竟不是當年的我,路途看似同一,由形入神者難,你刻意效我有失偏執,待到你能煉我未能煉之器,將省今日之失。”

    以雲中子本人外現的行止,很難勸得了星河,而真正的修為境界又無法空談。恰在這時,雲中子仿制青蓮寶燈徹底失敗了。

    青蓮寶燈的材質就是純淨青玉達到淬煉之極,對於別人來說難得,對于雲中子只是小菜,材質器形都完全一樣,但無論如何也沒有同樣的妙用。後來雲中子自己放棄了,說了一句︰“此非我所能煉之器。”

    星河的狂勁卻上來了,開始煉制青蓮寶燈,雲中子勸阻道︰“以你的修為莫做此妄想,此非僅憑煉化之道能成之器,除非我的玉柱洞成佛國靈山。”

    可是星河偏偏能“煉成”寶燈,材質與器形完全一樣,以各種材料為燈芯合器,似乎也能模仿出各種妙用來,卻總是似是而非。於是星河未聽勸告,不知做了多少次試驗,耗費了多少天材地寶,總是差了那麼一步未成。

    雲中子屢勸無用,終於把星河叫到眼前下令︰“不得在玉柱洞中繼續煉制青蓮寶燈,也不得再徒然損耗洞府中的天材地寶。”

    星河跪拜道︰“那弟子請求去洞府外煉器。”

    雲中子長嘆一聲︰“唉,你仿制青蓮寶燈這麼長時間,卻堪不透此燈的真意何在?若不息此心,就不要回來,除非你能帶回真正的青蓮寶燈。”

    星河離開天庭,受願心接引來到自在天世界,鑿建了青玉谷道場專心煉器,迄今快三百年了。梅振衣與提溜轉在青玉谷外看見的萬點星光飄游景象,應是星河在谷中試煉燈芯,模仿出青城山仙游聖燈的奇觀。

    提溜轉聽完之後,卻問了另一句話︰“那位雲中子前輩的煉器之道,比明月仙童如何?”

    梅振衣想了想答道︰“明月助清風償還九天玄女宮兩件神器,瞄日鵲及呈風節與射日弓及攜風扇成器完全不同,卻妙用傳神,更合九天玄女宮道法精髓,此為煉器之道變化至極;雲中子能制各派法寶,信手拈來形神皆似,此為煉器之道印證至極。”

    提溜轉又問︰“那麼你呢?你也領悟了煉器之道的極致境界。”

    梅振衣︰“煉器之道雖達此境界,但修為尚淺,見證時日尚短,不能與那兩位相比。……不要說我,就談星河,他的事你怎麼看?”

    提溜轉嘀咕道︰“人間有言‘有志者事竟成’,此為勵志之語,然仙家當知適志之說。太上有言‘強行者有志’,並未說‘事竟成’,乃為願而實行之語,而非空求之道。”

    梅振衣點了點頭︰“說的不錯。”

    提溜轉︰“既然不錯,連我都明白,星河身為雲中子傳人,為何不明白呢?而雲中子前輩為何又點化不了他呢?”

    梅振衣搖了搖頭“也許星河明白,但明白不等於求證,他正在求證。而雲中子前輩並非沒有點化他的修為,只是機緣未足。星河不認為自己煉不成青蓮寶燈,你看看這谷中景象,他煉成法器了,只是認為煉器功夫未下足。”

    提溜轉︰“緣木求魚,再多功夫有何用?我總算明白阿牛為何托你了。”

    若說對青蓮寶燈的玄通了解,沒有人比梅振衣更清楚,曾用它在天庭東海一戰中發揮了巨大的妙用威力,也曾隨緣法相助“燈芯”鬥戰勝尊者斬盡心猿成悟空。而雲中子只是當年下界見過青城劍派祖師千柱道人,研究過沒燈芯的寶燈而已,沒有梅振衣這一番見證機緣。

    修為到了星河這種境界,空有口舌之論是很難被說服的,玄妙的道理誰不會講?除非你能出手印證他的求證未得之處,引他能領悟的心境由此破了關口。梅振衣的煉器之道達到極致境界之後,是最適合來點化星河回頭的人。

    “天庭東游谷修士梅振衣,受雲霄洞仙友阿牛所托,攜道侶提溜轉特來拜望星河仙友!”梅振衣朝著深谷以神念傳音道。

    “阿牛托你們來看我?既是天庭仙友,請進!”夜空中萬點游移的星光一收,空中有一片明亮的光暈出現,青玉谷洞天門戶打開。

    青玉谷的格局酷似人間的青城山道場,四面溝壑幽,中央地勢隆起如天然的高台,高台正中有玉欄圍繞、白石砌成的法壇,法壇的中心有一個三尺方圓的青玉蓮花座。

    法壇周圍散落著不少青玉殘片,看來是未練成而損毀的法器,法壇上圍繞著蓮花座放置著二十七盞一摸一樣的青玉蓮花燈,看來是已經是煉制成功的。

    青玉蓮花座中央也放著一盞燈,應該就是發動這盞燈

    方才谷外的奇觀。法壇邊站著一位仙家,形容看上十八九歲的少年,身穿陰陽仙綬袍,面白無須眉清目秀,拱手行禮道︰“我知阿牛好意,也知二位的來意,無論如何多謝了!”

    梅振衣還禮,問了一句廢話︰“你就是星河仙友嗎?”

    少年答道︰“我如今法號,叫萬盞星河。”仙家妙語聲告之對方,若是來勸他回頭就不必開口了,他煉制寶燈多盞,正有新思路,此刻不會回去。

    “十盞百盞、千盞萬盞,終究不是那一盞!”提溜轉突然說了一句,顯然有呵責之意。

    萬盞星河微微一笑,毫不介意的答道︰“仙友若真能指正,在下洗耳恭聽,若只是空談玄道,則不必了。……既然來了,可在青玉谷隨意玩賞停留,也可觀我煉器。此處簡陋,招待不周,望二位不要介意!”

    梅振衣也笑道︰“此來不是勸仙友回頭,聽聞你仿制青蓮寶燈多年,不才也好煉器之道,曾親手用過那盞寶燈,特來與仙友切磋印證。”仙家妙語聲聞中講述了當年在天庭東海的經歷,自己曾動用青蓮寶燈,以三神器相合為燈芯,一舉擊退了楊戩。

    萬盞星河一聽這話眼神中充滿光芒,情不自禁上前幾步拉住梅振衣道︰“不僅可借合器之道為燈芯,燈芯本身也可合器施展,梅真人此法甚妙!近年來我也在苦思這一點關竅,你我不謀而合!快快快,請梅真人演示指點一二,在下不甚感激!”看他的樣子,真是一位性情中人。

    提溜轉卻撅嘴說了一句︰“我家梅公子的煉器秘法,為何要指點你?你既不是他兒子也不是他徒弟!”

    這句話很不客氣,說的卻是正理。萬盞星河怔了怔,隨即臉紅了,松手後退一步長揖道︰“是我唐突了!不敢強求,若梅真人願意指點一二,青玉谷中我搜集的天材地寶以及煉制的諸件法器,您可隨意取用。”

    梅振衣一擺手道︰“你不必多說,也不必這麼客氣,我來就是為了與你切磋印證,彼此各有所得。”他走過去將青玉蓮花座上的那盞燈拿了起來,又一指青玉蓮花座道︰“我來演示一番,能否請仙友在此入坐,作入境觀?”

    這番話就似將萬盞星河的魂勾走,他一言不發走上青玉蓮花座閉目端坐,靈台中展開仙家神識入境細觀梅振衣的每一個動作。梅振衣也毫不掩飾的對他展開了自己的靈台,動作中包含的神念都清晰的無礙的傳達,帶著無聲的仙家妙語。

    提溜轉一飄身退到了法壇下,只見梅振衣手中那盞燈突然亮了,青玉谷中漫天星漢游移、壯觀異常。然後梅振衣將那盞燈放在了地上,又拿起另外一盞燈。前燈未滅,第二盞燈也亮了,四面空中游移的星漢里突然出現了一道道呼嘯的流星,此起彼伏穿梭飛擊。

    提溜轉嚇了一跳,她也在流星飛擊的範圍內,正要躲閃,梅振衣已經放下第二盞燈拿起了第三盞燈。這一盞燈也亮了,谷地中央的高台突然被一團的球形光暈籠罩,宛如一個巨大的燈罩,將飛擊的流星都擋在外面。

    就這樣,梅振衣將一盞又一盞的青玉蓮花燈點亮又全部放下,一共二十八盞,在萬盞星河周圍放了一圈,這二十八盞燈的妙用全部施展。

    御器的同時梅振衣也在心中贊嘆,他知道了萬盞星河這三百年來都做了哪些努力,此人煉制同樣的燈座與不同的燈芯,傳說中青蓮寶燈曾顯現的每一種妙用,都用了一盞燈去模擬。但青蓮寶燈的妙用千變萬化,這種方法只怕萬盞也模擬不完。

    這種不可想象的嘗試幾乎沒有人去做,但星河偏偏就這樣做了,難怪他會改法號為萬盞星河。

    萬盞星河聽見梅振衣的話為什麼會興奮?因為他也清楚不可能用這種方法去仿制青蓮寶燈,且不說能否煉成,施法時總不能同時發動萬件神器吧?像梅振衣這樣同時催動二十八盞燈盡顯妙用已經相當了不得,星河自己都做不到。

    近年來他也在思索,能否將這些燈芯合為一器變化由心?可是做起來太難了,不是所有的法寶都可以合擊的,這些燈芯都是為不同的妙用煉制,簡直不可能相合,更別提萬用合一了。而梅振衣曾合三器為燈芯,應該有借鑒之處。

    梅振衣點亮了所有的燈,身心仔細體會每一盞燈芯的妙用。萬盞星河正在等待他演示合器之法,然而梅振衣卻原路走了回去,將每一枚燈芯都取了出來,一共二十八枚,最後信手一揮,經這些燈芯都扔到了高台下,落地有聲。

    奇異的是,二十八盞燈都沒滅,所有妙用都在繼續施展。梅振衣走到萬盞星河的對面,也盤膝坐了下來,臉上有疲憊之色,顯然剛才這番動作耗費極為艱巨,他也有些吃不消。

    梅振衣入坐閉目調息,二十八盞燈同時熄滅,青玉谷中就似什麼都沒發生過。等梅振衣展開眼珠的時候,提溜轉守在一旁,而萬盞星河已經離座就站在身前。

    “萬盞星河,你方才看見了嗎,燈芯在哪里?”梅振衣開口問道。

    “星河看見了,梅真人您就是燈芯!”星河一邊答話一邊倒身下拜,行的竟是端端正正的師禮。

    梅振衣點了點頭︰“我所證為煉器之道身心至極,但方才並非煉器而是御器。以我之能也煉不出那盞青蓮寶燈,此非僅憑煉化之道能成之器,雲中子前輩的話,你終于明白了嗎?”

    面前少年叩首道︰“星河已證悟,多謝梅真人點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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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47:34 |只看該作者
337回、寶山傾頹洞天毀。成敗青丘一長纓

    梅振衣伸手拍了拍星河的肩頭︰“若不能證悟。這三百年為無謂之功;若能回頭再看。這三百年功夫並不白費。這些燈與二十八枚燈芯盡皆神妙。我亦深為佩服。閣下真不愧為雲中子前輩的傳人!”

    他方才一番動作。|似一言未發就點化星河。但其中的無語玄機深奧異常。不僅詳解了青蓮寶燈的來歷以及仙家御器心法。還有他與心猿悟空化身在方正峰上一番演法的失。沒有任何空談。都是親身歷證伴隨著展示。

    一般仙家可能不明白。卻恰恰可點透星河。

    星河抬起頭︰“梅真人喜歡這些燈嗎?”

    梅振衣︰“非常佩服!尤其是那二十八枚不同的燈芯。相當不簡單。”

    星河很高興的說︰“我沒什麼好答您的。這些年只煉成了二十八燈與這些燈芯。請您將它們收下。禮數雖輕。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千萬不要拒絕!”

    這些禮物還輕嗎?簡直太貴重了!別的不說。就是煉器所用的天材的寶以及三百年煉化之功。就已經相當驚人了。星河出手可真大方。但轉念一想。以星河的出身見慣了法寶。受點化之恩。認為這禮數太輕也正常。

    梅振衣也沒客氣。大大方方點頭道︰“那我就收下了。多謝仙友!……既然已知回頭。就趕快回去吧。你的朋友和師父還在天庭等著。”拉著星河站起身來。

    星河有些尷尬的說︰“自知愧對師父回去不該說什麼才好?”

    梅振衣︰“就說說你這些年的經歷吧,其實雲中前輩一直在等你回去。我聽阿牛說。當年前輩欲派你參加天庭巡海護法神隊。剛剛說定此事你就走了。前輩在靈珠子那裡替你告假三百年,如今還差三年期滿你回去得正好。”

    ……

    星河已經走了。回天庭玉柱洞仙府見師父雲中子,提溜轉站在法壇上環顧自周道︰“青玉谷這片福地洞天扔了也就扔了。反正帶不走。這些煉器之材也隨手而棄嗎?”

    梅振衣︰“人能回去就不錯了!這些煉器之材就是他搜集。他當然可棄。關你什麼事?”

    提溜轉︰“我就是感慨啊。這位星河仙人手腳大方的很。與你當年一樣。真不愧是豪門出身。

    梅振衣笑道︰“那不一樣。我梅氏只是人間世家。他玉柱洞可是天庭豪門。”

    提溜轉︰“過日子還是節儉點好物盡其用不能費。這些東西。我能帶走嗎?”

    梅振衣取出一個雪白的盤古葫蘆扔過去道︰“能帶走的。就帶走吧。”

    溜轉祭起一陣陰。不僅收去壇上的二十八盞燈與落在高台下的燈芯。還將青玉谷中剩餘的煉器材料甚至包括散落四周損毀的青玉殘片都一股腦收進葫蘆里。幹完這她騰出貝齒很不好意思的一笑︰“梅公子。你不會笑話我吧?”

    梅振衣︰“笑你做甚?該誇你才對!”

    兩人收起葫蘆走出青玉谷梅振衣望著遠方“自在天世界”中的濁山霧水沉吟道︰“星河已回頭。來此一趟已圓滿。我們也該回頭了。”

    提溜轉意猶未盡道︰“現在就要走了嗎?”

    梅振衣很耐心的解釋道︰“其一。時間差不多了;其二。你經歷的也差不多了;其三。這一路前來未遇什麼凶險。再往前行恐遭遇衝突。我雖不懼。但也不想於此時此地生事。”

    溜轉掩嘴一笑。轉了一圈道︰“說走就走吧。我們怎麼走?”

    梅振衣︰“從原路回去。”

    兩人離開青玉谷朝回走。轉過一道山峽又看見了滿是青翠柳樹的山。經過山腳下時。提溜轉突然飄到孤木山莊門戶前叫道︰“艾青鳳。艾青鳳。你出來一下!”

    柳絲分拂光影移轉。孤木山莊門戶開啟。艾青鳳現身問道︰“仙友回頭。有何指教?”

    溜轉一指腳下山巒︰“能否轉問你家道侶一聲。垂柳扎根何處?莊外草木。又扎根何處?”艾青鳳一怔。提溜轉已經笑著飄走了。

    再度穿過茫茫大草原。梅振衣說道︰“人家自愛柳。與人無礙與己無傷。你何必管呢?況且你那一句空問。他若去思悟也未必能回頭。說不定反證入他化自在天成就。”

    溜轉反問道︰“若是那樣也非我問的不對。況且人家自愛柳。與人無礙與己無傷。就算證入他化自在天又怎樣?問他未必問頭。無人問他定不會自回頭。”

    說話間前方草叢中又看見來時的大石。上面的磨牙痕跡猶在。無辜的小白已不知去向。梅振衣暗嘆一聲未理會。繼續前行又進入了愁雲。

    漸行漸深四面陰風漸起。一片慘兮兮鬼哭之聲環繞。陰風中愛哭的鬼鬼哭道︰“怎麼又是你們?既然不哭又何必回頭?”

    溜轉也化作一陣風彌漫山谷。陰風中傳來咯咯鬼笑之聲。形容不出的詭異。攝人心神完全壓住了哭聲。使人聽了忍不住隨之而笑。神念中只聽提溜轉“笑”︰“愛哭的鬼鬼呀。你可知世間陰神之音。最震者為何?

    最震者是鬼笑而非鬼哭。俗話說百鬼哭不如一鬼笑。反正都是強你還不如笑呢!”

    這一句話讓愛哭的鬼怔在虛空。一時哭笑不得。以“正常”的聲音答了一句︰“此非真音。”

    溜轉撲哧一笑。收回身形在原的提溜轉著說道︰“你說我笑非真音。而你說話時忘了哭。亦非你所說真音。又怎能說我非真音?……就算你哭的是真音。然而聞歌不由自主隨之而哭者就是真音嗎?……若此非真音何音才是真音?”

    提溜轉說的話有些絮叨繞圈。聽她說話再看她轉來轉去的身形。一不留神能讓她給繞暈了。愛哭的鬼鬼也有點發暈。四面陰風都止住了。他朦矓的身形騰了出來……

    “提溜轉別再繞他了!”梅振衣輕喝一聲讓愛哭的鬼鬼回過神來又沖他說道︰“這鬼兄。以你此時的修為心境。去不得佛國靈山也見不到佛心舍利。你若真想哭。倒可發願求見佛祖的一個人他叫法舟。此人或能點化你。”

    梅振衣帶著提溜轉了。“愛哭的鬼鬼”凌立虛空。神情想哭卻沒有再哭出先前那種聲音。此改法號為“想哭的鬼鬼”。插敘一段後話。百年之後。佛國多了一位“沾襟羅漢”。名稱羅漢卻有各乘天修為據說來自“自在天世界”。

    走出愁雲澗繼續前行。又來到“牛牛的六層肚皮”睡覺的那座大山下。梅振衣忽然駐足道︰提溜轉。你還要管閑事嗎?”

    溜轉笑道︰“你不提我都忘了。管也不管。讓它繼續睡大覺吧。”說著話化作一陣陰風而去繞山一周並沒有驚牛牛的六層皮卻依附警戒法陣下了一道神念。仙家妙語聲聞告知靠近者山上有什麼人發了什麼願?法陣在則此神念在。

    幹完這些。提溜轉撫手道︰“我們走吧。”

    原路而回。又來到波旬所立的那塊“自在天世界”石碑下。看著隨見知化轉的碑文。梅振又一次讚道︰“好碑!”

    提溜轉︰“此碑為魔王波旬靈台造化。我們是帶不走的。梅公子喜歡這樣的碑。可以自己立一塊。但立在東游谷。似乎沒有必要。”

    梅振衣回望自在天世界。搖了搖道︰“我尚無此神通修為。波旬確有大功德!……走。去昆侖仙境!”

    梅振衣贊波是真心而贊。開闢這樣一方世界。容納這些形形色色的偏執仙家修行。且不論善惡。從緣法而論的確是一場大功德。但梅振衣並未有絲毫的顧忌。仍然要斬獨孤伸。發願不惜去抖動赤煉神幡。

    一旁的提溜轉並不清楚。梅振衣來不僅是在“鬼”。他自己也在歷劫。化形天劫雖未歷盡。但經過了最關鍵最凶險的一道考驗。其中玄妙無法言述。其中的願心此刻也無人知曉。

    ……

    離開他化自在天世界來到昆侖仙界。法眼所見仍是一片混亂。各派爭鬥並未因妙法群山解圍而停止。他並不理會。一路往無名山莊而去。

    經過自古散修道場時。見到幾位行色匆匆的修士。提溜轉突然一皺眉頭很是詫異。

    梅振衣不動聲色道︰“你看見什麼了嗎?不必驚訝。這就是初入真仙物化之境的通明法眼。你的修為已至關口。我早說過。去自在天世界這一趟有何收獲。要回頭方知。”

    溜轉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自覺距真修行極致還相差很遠。”

    梅振衣解釋道︰“修為至此。精進機緣難證。不可強求。你初入門徑而已。知焰也是初入門徑。”

    溜轉一眨眼︰“那我的修為。比知焰姐姐又如何?”

    “不如。論法力深手段玄通亦不如。但你自有所長。不可一概而論。”說到這裡。梅振衣也突然皺眉住口。似乎被什麼事驚擾靈台。

    “振衣。你怎麼了?”提溜轉湊過來問道。

    “我忽然想起曾煉制三件神器。號稱正一三寶。此刻都落入獨孤伸之手。時辰到了。”

    ……

    昆侖仙境蠻荒青丘山。方圓三百里疊嶂起伏。高處千仞出雲。深處幽壑無光。嶙峋處怪石各異。秀麗處滿眼蔥。山中多泉。泉中多產璜玉。此處常有瑞獸九尾靈狐出沒。獸好噬人之髓。發嬰孩啼笑之聲。天生神異擅惑人。

    不慎被其所惑者。被吸髓而亡尚渾噩不覺。九尾狐自感修行幻化爐鼎多為美女。當年韋九真韋九藍姐妹就出身青丘山九尾狐一族。

    青丘山中靈智開啟化形為妖的九尾狐一族。有自己的一派傳承。千年之前的祖師爺就是如今的天魔烈長纓。她就是青丘山妖王出身山中還留有鑿建的洞天道場。

    青丘山道場中風騷四溢美女如雲裙粉黛入眼皆是人間美色。聽上去是個尋芳的好去處。但若真是好色之徒。那也是個有去無回的地方。蠻荒中諸如龍空山的幾位妖王。雖然不懼但也回避這個地方。盡量不惹那一窩狐狸精。

    當年梅振衣聽龍空山妖王們講述昆侖仙境蠻荒軼聞聽到青丘山道場,時曾隨口佔詩訣一︰二八佳人。腰間懸劍斬愚昧。分明不見人頭落。暗里教君髓|

    此刻的青丘山卻是硝煙彌漫。主峰傾頹大的亂石崩落百里。鑿建在此地的洞天道場也崩壞無存。洞府中的群妖或死或逃。這一門派已被滅。四野尚未成妖的野獸也紛紛逃入遠處深山不敢出來。

    這不是獨孤伸一個人幹的。亂七八糟的參與者有不少。既有蠻荒中的妖王也有散修道場中修士。有來搶美女的有來奪品璜玉的有來收服瑞獸的有來趁機報仇的。如今世間修行各派以及昆侖仙境眾修士之間亂象叢生。參與這場衝突混摸魚者不少。

    青丘山一派被滅天魔獨孤伸是元凶。事情還要從頭說起。

    當年流冰聖斬喬克奪走黑如意。烈長纓向獨孤伸獻計。這三件神器不能落入“外人”之手。流冰聖既出手得到黑如意。遲早會圖謀另外兩件不如先下手為強以求自保全策

    兩位天魔趁流冰聖穿越天刑飛升之際襲擊斬落了流冰聖。黑如意也落入獨孤伸之手。獨孤伸告訴烈長纓自己要閉關究。若有可能就煉制仙家神識靈引。然後回到了孤獨靈台世界中。

    烈長纓等了一段時間。算算日子孤伸應該正在煉器的緊要關頭。發動雷神劍突襲獨孤伸的靈台世界。

    像他化自在天這種修為。於自己孤僻靈台世界中一般不受外擾。若想驚動他。至少要有相當的修為境界。比如加百列那種人劈一斧子會有擾動但想徹底崩塌卻很難。但烈長是有備而來抓住了獨孤伸的一個破綻。就是那三件神器之間奇異的感應。

    她催動雷神劍。感應到另外兩件神器的位置。那麼獨孤伸也應該在御器。說明他正沉浸在台中煉制神識靈引。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她發動雷神劍直接侵入獨孤伸的靈台世界。企圖將他的神識擊散。不料卻被孤獨伸候個正著。

    獨孤伸並未煉器。只是在御器引誘烈長纓出手。烈長纓一動他就突然現身反擊。並說道︰“我念及舊情。一時未想對你下手。但也擔憂你會對我不利。故此閉關試探。等了這麼長時間。我以為你不會動手了。而你終究沒忍住。我不知是失望還是高興?”

    烈長纓偷襲未成反遭獨孤伸突襲的毒手。第一個照面就受了損傷。好在她很警覺。發覺不妙一劍劃開虛空。立刻轉身遁走。

    她逃到了昆侖仙境丘山道場。祖師爺下界。眾傳人驚喜異常紛紛前來拜見。她命青丘山子依托洞天力守護道場。

    烈長纓知道獨孤伸不會放過她。帶傷又來不及去他處。靈機一動下界來到青丘山。世間法不過出神入化。洞天福地不容易攻打。況且還有這麼多弟子守護。獨孤伸若要強攻不知會造多少殺劫。他是超脫輪回之人。應知天刑的可怕。不會這麼蠻幹的。

    不料獨孤伸還真來了。催動青冥鏡強攻青丘山道場門戶。不知是為三寶合一永絕後患沖昏了頭。還是有別的原因。獨孤伸抖赤煉神幡祭出怨念生魂。隨青冥鏡侵洞天親手殺。竟有恃無恐並不顧忌天刑業力。

    這一戰驚動了附近的妖王以及散修。當道場門戶被攻破後。不少渾水摸魚者也衝進去了。跟在獨孤伸後面撿便宜。獨孤伸大發淫威。青丘山弟子哀鴻一片。不有多少人成赤煉神幡中的怨念生魂。

    這一門派被滅。烈長纓被斬。青丘山主峰崩頹。洞天道場被毀。就連混水摸魚來“幫忙”的修士也死傷不少。眾人大驚。以前爭鬥只見過奪道場的。還沒見毀道場的。沒死的人呼啦一下又全部跑光了。

    獨孤伸從塌了半截的青丘山碎石中揀起黑如意。三神器終於合一。他不禁仰天而笑。就在這時。雲端上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似乎還帶著悲憫般的嘆息——

    “青丘山瑞獸天性惑人而噬。烈長纓留下法訣。指引成妖者修行。使之自知約束反省。亦為功德一件。其人超脫輪回飛升佛國為明妃。也是莫大福緣。只可惜修為精進處發願有偏。證入他化自在天。又墮魔行造惡業。如今竟下界牽連傳人。青丘山一派。成也祖師敗也祖師。漫天仙佛足當戒之!”

    抬頭一看。有一人身著色的道袍紫氣青光流轉。披髮未簪背手凌空而立。正是正一道人梅振衣。獨孤伸躍上雲端。搖搖頭對喝道︰“梅振衣。你手持三寶時。不是我的對手。如今三寶已在我手。你還來找死嗎?看在天庭眾仙家的面子上。今日我可放你一馬。趕緊離去。莫再與我糾纏!”

    梅振衣搖了搖頭。面無表情道︰“獨孤伸。你這種人不值得再給任何機會。今日必斬落你!只想問一句——那三件神器是現在還我免得麻煩。還是等我斬你之後自行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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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48:28 |只看該作者
338回、自古天刑皆無眼。逃劫難料有心人

    梅振衣好狂的口氣!獨孤伸赤煉神幡在手。就連魔王波旬也忌憚他三分。如今得到正一三寶。攻守兼備幾無破綻。放眼天下。誰敢說斬就能斬他?

    他們這種人沒什麼廢話。既然已經這麼說了。今日必然不得善了。獨孤伸大喝一聲催動正一三寶。這三件神器分別放出黑白金三色光華暈浮於上空掠陣。一抖赤煉神幡一片烏雲護住身形。無數怨念生魂噴涌而出直襲梅振衣。青丘山一帶瞬時又成人間地獄。

    獨孤伸發動了正一三寶卻只是掠陣沒有展開合器攻擊。這畢竟是梅振衣的法器。尚不清楚有什麼破綻讓對方抓住。使用起來多少還有點顧忌。但如今青冥鏡已在他手。振衣失去了克制怨念生魂最佳的法寶。所以抖開赤煉神幡攻擊。

    正一三寶上有梅振衣煉制的仙家神識靈引。獨孤伸尚未洗去。理論上梅振衣可以收回來。但此刻卻不行。一來他並未在自我靈台世界中。二來對方正在御器。

    梅振衣抽出了另一法寶。一柄鑲嵌晶石的十字闊劍。正是天國聖物封印之眼。

    他並未像沙利葉大天使那樣雙手揮劍劈砍。而是一引劍訣飛劍繞身旋舞。劍身上那枚晶石發出的冷光。就似睜開毫無表情的眼眸。

    這“眼光”很淡。淡淡的照射很遠。掃過之處陰魂厲哮之音都化作了無聲的嗚咽。仿佛那怨念之力被奇異的封印周圍噴涌的黑煙也化為了灰色。沒有像上次那樣施法直接化散生魂承受傷身業力而是借助封印之眼將周圍的怨念之力封印。

    獨孤伸眼神發亮又又喜。真沒想到梅振衣的法寶層出不窮簡直匪夷所思。隨便抽出來一件都是難尋的神器。現在這柄劍。若不談三寶合擊的妙用。不亞於正一三寶中的任何一件。他哈哈大笑道︰“梅振衣你真是個好人臨死之前又給我送寶貝來了嗎?”

    說著話抖動赤煉神幡。灰煙一卷又成純黑墨色。漫天厲哮再起。將梅振衣緊緊圍在當空。

    “寶貝雖好可你吃不下。今天只怕噎死你!”梅振衣一邊冷笑。同時也在心中讚嘆。獨孤伸修為實在強悍。法力遠在自己之上。且這桿赤煉神幡真難對付。憑借天國聖物封印之眼的妙用。也衝不開無窮無盡的怨念生魂。

    梅振衣祭劍與赤煉神幡相鬥八方灰煙與烏雲交替翻滾。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輕舟。看似兇險無比。卻一直穩坐中流。

    獨孤伸卻有些納悶。他能看出梅振衣手段高超修為不俗。尤其是那柄劍非常厲害但不論是想逃走還是想攻擊都衝不破赤煉神幡的包圍。可是梅振衣既沒想走也沒有攻的意思。就是在那里自顧自的舞劍封住周身三丈之的不讓怨念生魂襲近。

    這種打法很無聊啊-而且沒什麼意義。但獨孤伸既要以妖雲護身。又要卷起黑煙防止梅振衣逃跑。法力比對方消耗大的多。

    一念及此。獨孤伸再度怪叫一聲︰“我看你舞劍能到何時?”黑煙中突然飛出上百個碩大的白骨骷髏。張開森然巨口噬人。同時有無數白骨厲爪從烏雲中伸出抓向梅振衣的身形。

    這一招獨孤伸對青帝時就用過。當時青帝以金擊子打滅了不少骷髏。連獨孤伸本尊項鏈上的骷髏珠都打碎了。嚇得他不敢再用。但梅振衣可沒有青帝那麼大的事。

    梅振衣袖中飛出一銀色半透明的長鞭。化為漫天絲光。對著骷髏與怪爪霹靂啪啦一頓猛抽。白骨碎滅化為輕煙。接著重新凝聚成形襲來。再度被鞭絲抽滅。場面還是尷尬的僵持。看上去獨孤伸大佔上風。梅振衣想逃都逃不掉。可偏偏一時之間拿他沒辦法。

    “梅振衣。你這支鞭子也不錯啊?雖比不上那幾法寶。也是一件很不錯的神器了。也想送給我嗎?”獨孤伸怪聲喝問道。

    梅振衣的語氣就似江邊看風景。不急不躁答道︰“你好可憐啊!廢那麼大勁奪法寶卻根本不識貨。你以為法寶都是用來打架的?這支拜神鞭是我自幼隨身法器。在我手中妙用無窮。可憐你修為雖高。於煉器煉藥之道見識卻淺的很。竟說不如正一三寶?看我怎麼抽你!”

    這是氣人的話。也是大實話。在梅振衣手中僅神農百草鞭一項妙用。就足以震驚天下。拜神鞭是梅振衣的隨行法器。如清風的金擊子、心猿悟空的金箍棒。能不是最大的法寶。卻是用起來最順手的最適合自己的。能大大的發揮種種所學所修所擅長。

    此時的拜神鞭揮出萬千銀色絲光。有幾分乾坤大袖的風采。梅振衣畢竟不是鎮元子或清風。借鑒之中另有變化。每一絲鞭梢都帶著霹靂之聲。擊中骷髏與怪爪發出神宵天雷。彼此成陣連綿不絕。

    孤獨伸攻勢一絲不鬆。用嘲笑的語氣喝問道︰“你這是幹什麼?在我面前耍把式賣藝嗎?不論你有多少手段。今日也是劫數難逃。”

    梅振衣看上去不似在鬥法。反倒更像耍把式。其實他還真有這個意思。他道論修行法力不如獨孤伸深厚。想借此機會看看自己的手段究竟如何?若獨孤伸能應付得了。有這碗水墊底。以後再遇各路高人就有底氣了。上哪裡找獨孤伸這種能放手生死相搏的對手去?

    梅振衣也清楚僅憑此法斬不了有赤煉神幡護身的獨孤伸。想斬落他須另尋玄機。

    天庭巡海大神金仙靈珠子。旁觀東海一戰後曾說過︰“盡量不要去找梅振衣那種人的麻煩。那位仙家比滾刀肉還滾刀肉手段層出不窮太難纏了!”

    若獨孤伸聽過這句。此時不知作何感想?梅振衣鞭法神妙。且中規中矩。就像在那里一絲不苟的演練。拿獨孤伸祭出的骷髏怪爪當靶子耍呢!

    獨孤伸終于沉不住氣了大喝一聲道︰“你有法寶我就沒有手段了嗎?”

    一道熾熱的烈火長纓與一片刺骨冰流索。交替繞著卷來。空氣中到處都是冷熱急劇變化的爆裂聲。就似打碎了一片又一片看不見的空間。烈長纓的神器“烈纓”流冰聖的神器“流凝”此刻都落到了獨孤伸之手。

    他的修為當真了得。竟能將這兩件妙用截然相克的法寶同時施展。

    如此凌厲的攻勢梅振衣的鞭影也擋不住。他也大喝一聲。身形周圍飛出二十八盞青玉蓮燈。燈芯同時點亮。這下青丘山上空可就“熱鬧”了。奇幻激烈的場景筆墨無法形容。

    梅振衣可以不用燈芯同時發動這二十八盞燈。但此刻不是在演示境界而是生死相鬥他沒有徒然耗費法力已將燈芯全部安上。放開手腳與獨孤伸大幹一場。雲端上風雲涌動哮連聲霹靂滾滾寒熱交梭光華漫射法力澎湃。

    天上的鬥法過於激烈。甚至波及地上的青丘山。本已塌了半截的青丘山主峰再度四散崩碎。方圓百里一切盡為齏粉。好在這裡不論是人是妖。沒死的早就跑光了。

    孤獨伸哈哈大笑道︰“我看你越來越順眼了可惜不得不斬落你!這二十八盞燈雖不如其他神器但今後賜予弟子也是不錯的東西。多謝你今日獻寶了。”

    梅振衣沒有答話似乎苦鬥中已盡全力。無暇分心與他羅嗦。

    獨孤伸笑聲不絕。以教訓的口吻道︰“你施法已盡全力。就算再有更厲害的法寶也動不了。你修為不俗。為何不明白百技之妙不如一計之強?可惜啊。可惜!”

    梅振衣突然冷冷的說了一句︰“獨孤伸。你抬頭看看。天上有什麼?”

    天上什麼都沒有。以獨孤伸的修為不用抬頭也看的一清二楚。修為到他這種境界神識所及內自然明察秋毫。他冷哼道︰“死到臨頭。還想故弄玄虛嗎?”

    梅振衣不緊不慢的道︰“死到臨頭的是你。非我故弄玄虛。你頭上有什麼。片刻之後就知曉。”

    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獨孤伸。纏鬥太久對自己也不利。他倒不怕一般仙家來搗亂。此番激鬥的場面普通仙家別說插手圍攻。就連靠近都不太可能。有赤煉神幡護身。就算來了金仙高人。他也有把握遁去。

    但有一點擔憂。假如有青帝那樣的高人趕到救下了梅振衣。今日一番辛苦白費且後患無窮。這小子太難纏了。不應該再給他任何糾纏的機會!為防夜長夢多。應快刀斬亂麻。

    一念及此。獨孤伸長嘯一聲。上方掠陣的正一三寶化為一條百丈金龍。口吐龍珠咆哮著向梅振衣飛擊而去。其勢威不可擋似能將迎面的一切撕碎。梅振衣的身形在前方顯是一樣渺小。他看出梅振衣御器已無餘力。此刻毫無顧忌的三寶相合發出最凌厲的一擊。

    金龍飛擊的同時。一左一右“烈纓”光焰爆漲“流凝”冰寒噴濺。四面白骨骷髏齊張大口。抖赤煉神幡烏雲黑煙彌漫。無數怨念生魂將所有的退路封得嚴嚴實實。這樣的一擊哪怕是青帝也難以直面鋒芒。首先選擇退避才是才是。而梅振衣卻無路可退。

    但梅振衣未有絲毫閃避的意思。他嘴角微微上挑竟在微笑。似乎早就等著獨孤伸發動這一擊。金龍飛擊瞬間即至。光焰冰寒也同時交擊到眼前。護身的封印之眼繞到身側一斬。卻不是斬向金龍。而是斬向梅振衣自己。

    梅振衣被自己的聖劍一斬而開。仙家爐鼎沒有血肉飛濺的場景。而是一前一後被斬成了兩個一摸一樣的而梅振衣。

    這不是任何一種變化神通。世間法的化身五五之術對付眼前的攻擊沒有用。若以地仙修為不論變化多少陽神變換分身。都會被這一擊全部斬滅。這也不是真仙的顯形分身。那種虛幻的變化只是世間行走用的在這種場合沒什麼迷惑作用。至於金仙歷世化身更談不上且不說梅振衣還沒有那份修為。金仙歷世化身也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梅振衣太清楚自己的三寶合擊了。由雷神劍發動。只要在神識所及之內被“咬”住了。本尊法身無法躲閃只能硬接或退

    同時他也摸透了封印之眼的妙用這一劍太玄妙了。斬開的就是梅振衣的本尊法身。

    前方那個“梅振衣”按九一之數斬出。包含梅振衣“唯心證我化物”凝聚仙家爐鼎的九一之功也斬出了梅振衣所有修為法力的九分之一。

    梅振衣盡全力也接不住那一擊。九分之一的修為更不可能。只能擋一下而已。而且是無謂自我削弱。但梅振衣要的就是這麼一下。揮劍斬落的同時。將那九一之身也給“封印”了。面對攻擊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只能硬受。

    就是這麼封印一劍瞬間切斷了對方的神識鎖定。雖近在咫尺卻像身處另一個空間。

    前方的“梅振衣”瞬間灰飛湮滅。梅振衣自己也很不好受。這一擊不僅斬去了他九一之數的修為。而且感同身受。清晰的體會到仙家被“斬落”的感覺——輪回內外多少世修為與見知在瞬間被散盡。他本人雖未被斬落也窺了其中玄妙。

    旁觀者看來梅振衣這麼做幾毫無意義。雖斷尾求生但也只是死得慢些而已。獨孤伸一擊未竟全功自身並無損完全可以繼續攻擊。而梅振衣已經失去了九分之一的修為法力。更難以鬥下去。

    獨孤伸一擊得手。神識中清晰的感應到對方被自己斬落。十字闊劍落下塵埃。然而空中的青玉蓮花燈卻未滅。這怎麼可能?旋即又看見梅振衣的身形。仍在萬千變換燈光的環繞之中。

    獨孤伸心念通透。一時雖不盡知其中玄妙。但也大概猜到梅振衣使出了怎樣的手段?他心中一驚。同時感到好奇與遺憾。好奇的是——梅振衣是怎樣在激烈的鬥法中施展出這種手段的?遺憾的是——今天梅振衣恐怕要逃走了!

    梅振衣若要逃。獨伸已無暇再擊。因為在他頭頂上方。一個巨大的灰色漩渦瞬間成型。一片不可躲避的力量將他牢牢鎖定。剛才那一擊。傷人威力實在過於巨大。加之青丘山中那一番殺業相積。終於引發了天刑雷劫。

    梅振衣方才說獨孤伸頭上有什麼。片刻即知。指的就是天刑礪雷!

    奇怪的是。獨孤伸似乎並不害怕天刑。只是遺憾今天沒有成功斬落梅振衣。這天刑來的真不是時候。而梅振衣用這方式脫身。實在是狠絕無比。將來只怕此人後患無窮。他的目光望向落下地端的十字闊劍。梅振衣若逃是帶不走這把劍了。方才的玄妙應與這把劍有關。可以帶回去好好研究。也是今日最大的收獲了。

    剛想到這裡獨孤伸臉色就變了。因為他看見那二十八盞青玉蓮花燈一齊熄滅。都落入塵埃。梅振衣沒有多耗費一絲法力將它們收回。而梅振衣本人也未逃走。拜神鞭化成一片無形霧氣。似一件透明鎧甲護住周身。竟然向他疾飛而來。張開雙臂就像要給他一個熱烈的擁抱。

    獨孤伸神情大駭——梅振衣瘋了嗎?這天刑不是沖著梅振衣來的。他卻主動往天刑下面鑽。就算糾纏的業力不深。此刻以受損之身挨一計天刑礪雷也絕不好受!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來不及多想什麼。天刑礪雷已無聲的劈下。巨大的螺旋狀黑色閃電將兩人的身形同時吞沒。

    ……

    天刑已收。獨孤伸被劈落塵埃。光溜溜只是一個爐鼎。一旋身幻化出仙家衣衫。聽見遠出傳來大笑之聲

    百丈之外。梅振衣半跪伏的笑道︰“獨孤伸呀。你看出大羅成就丹本就是一件奇異神器。知對抗天刑重聚法身爐鼎之法。最好不是服用而是祭丹化形。能重聚法身一絲未損。可見你的修早至他化自在天極致。佩服。佩服!”

    梅毅隨身帶著一枚大羅成就丹。未及使用就喪于獨孤伸之手。這枚神丹也被獨孤伸所得。獨孤伸閉關曾研究此丹良久。這番下界大肆殺業不懼天刑的原因就在此。

    獨孤伸冷哼一聲︰“多謝誇獎。不明白你怎未逃走?陪我受天刑一擊受損更重。故意要送死嗎?”他也被梅振衣搞糊塗了。

    梅振衣還在笑︰“還記我剛才說你可憐嗎?你的心境不可盡知煉藥與煉器之道。自以為有恃無恐卻不知大羅成就丹只能對抗不長眼的天刑。卻不能對付有心之人。看我手中拿的是什麼?”

    獨孤伸臉色遽然大變。就似給人狠狠的踹了一腳。以大羅成就丹重塑爐鼎時。一切身外之物都會落下。隨身法器也不例外。這一點是獨孤伸事先不知的。赤煉神幡五百年來第一次離身了。

    此刻化為粉碎的青丘山殘塵中。散落的神器到處都是。包括青冥劍雷神劍黑如意封印之眼烈纓流凝二十八盞青玉蓮花燈以及燈芯。獨獨不見了赤煉神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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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49:26 |只看該作者
339回、斬群魔心不轉念。抖手間禍亂滔天

    梅振衣披頭散發滿面塵埃衣袍破碎不堪。半跪在地上抬起上身。哪里還有半點仙家風範?作為一位仙人。不論損傷有多重。只要有一息尚存都可在轉念間恢復仙容。然而梅振衣偏偏沒有。他沒有浪費一絲一毫的法力去做別的事。

    此刻他右手中握著一面紅色的小幡。那是剛才衝入天刑時。在獨孤伸重聚爐鼎赤煉神幡落下的一瞬間抓住的旋即被劈出百丈之外。護身的拜神鞭也縮回袖中。若想抖動赤煉幡同時祭出無盡怨念生魂。使之達到失控的地步。平時做起來也不容易。現在就更吃力了。梅振衣在凝聚所有的心神念力。

    獨孤伸一眼看見。怪叫一聲“不要!”招手攝來青冥鏡向梅振衣撲去。一左一右傳來七弦之音與連綿鬼笑。聲音發自百里之外。帶著穿透衝擊的力量。塵埃涌向獨孤伸飛卷而去。每一粒細小的沙塵都帶著銳利寒光。

    知焰與提溜轉出手了她們本在三百里之外潛伏掠陣。修為到了獨孤伸與梅振衣這種程度。一旦靈台神念纏繞生死相鬥。後來者是很難插手的。因為沒有什麼方位分別可言。除非有青帝那種大神通境界才能切進去。

    激鬥忽然中止。天刑落下就是信號。她倆疾飛而來。尚在百里之外獨孤伸就發難了。立刻施法阻擋。她倆的修為雖然不弱。但絕不是獨孤伸的對手。更何況離得這麼遠。怎能擋住發飆一般的獨孤伸?

    而獨孤伸根本無心與遠處的兩人鬥法。青冥鏡發出巨大的光暈照破眼前沙塵。直奔梅振衣而去。但速度畢竟慢了一剎那。

    就算沒有她們這一阻。獨孤伸也難逃劫數。梅振衣手握赤煉神幡也根本沒有與獨孤伸繼續鬥法的意思而是奮力一抖這面二尺小幡迎風化為九丈。隨後突然裂開!

    無數奇形怪狀的黑煙就似從不知名地空間噴涌而出。發出的聲音不知是淒哭還是慘笑。瞬間籠罩百里方圓。一聲悠長的犬吠似是從地底深處傳來那是神犬諦聽的聲音無盡怨念生魂隨風消散。

    人間九華山上。金喬覺垂簾而坐。面現悲憫之色默誦經文。

    “當啷”一聲響。青冥鏡落在梅振衣身前三丈之處在塵埃中滾了幾圈倒落停下。獨孤伸不見了徹底消失了。連個渣都沒剩下!

    仙界。自在天世界中山河震動哀號成片。同時有十餘位天魔的靈台世界瞬間消散。造化開闢者被怨念反噬之力所斬。受損而未斬者還有數十位。

    孤僻靈台世界本與他人無關。但自在天世界是魔王波旬開闢地共有道場。其中也有與眾天魔靈台世界相容延伸造化地部分當某位天魔的靈台世界消散。這一片延伸而成的道場也隨之消失。道場中的散居修士猝不及防。落入一無所有地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中。

    十餘處同時出現這種情況。無疑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極大震動。有意思的是。孤木山莊所在的山巒也消散了。清風撫絲柳與道侶艾青鳳落入無邊玄妙方廣世界。這位莊主竟在此時忽然證悟所失。發願與道侶一起回天庭。向祖師清虛真君請罪。

    艾青鳳向著不知名處長揖心中暗道感謝。有人感謝。但更多的人恐怕是憤恨。

    被斬或被傷者不僅有已證他化自在天修為開闢孤立靈台世界者只要是曾動用赤煉幡收攝過怨念生魂。此刻怨念生魂還在幡中未散盡者。這一瞬都承受了應得反噬之被斬者甚至包括天庭金仙函知子門下的兩位仙家。

    這兩位仙家早年曾用赤煉神幡收攝怨念生魂。以求神通威力所用。後來赤煉神幡在爭斗中被奪走。兩人亦證悟所失迷途知返。發願來到天庭拜入金仙函知子門下清修。但魂怨念的反噬之力不因對方是否悔過而有所改變。只是曾經做過的事承擔相應的代價。

    函知子在天庭眾金中修為不算很高。開闢地金仙洞府也不過百里而已。但人緣卻很好。經常召開法會。允許天庭外圍道場中散修仙人入洞府聽講。來者不拒。這一天函知正在金仙洞府中開大法會。眾目之下。兩名大弟子於座前慘叫一聲被斬落輪回。洞府中一片大嘩。

    自在天世界中有一受損者從未動用過赤煉神幡。就是魔王波旬之女蜜波。蜜波當時正在與波旬的弟子驚夜行欲樂雙運道。靈台欲樂交感。驚夜忽然被斬。蜜波靈台震蕩形神受損極重。一時昏厥難醒。仙家的所謂的昏厥與常人不同。實指自我靈台封閉無法外感清明。

    仙界的震動暫且不談。只說梅振衣。全力一抖赤煉神幡。使無盡怨念生魂失控散去。成了古往今來天字第一號“闖禍精”。他從未以赤煉神幡收攝怨念生魂。怨念反噬之力傷不到他。但赤煉神幡也毀了。這毀器之威給了他重重一擊。形神皆損。

    梅振衣仙身形神今日接連三番受損︰第一次是以封印之眼自削九一之數的修為法力;第二是受了天刑一擊。看上去很狼狽但不算很重;第三次是毀器衝擊。這一下頗為沉重。

    黑煙散盡之後。梅振衣已經站了起來。仙家儀容盡復。一身道袍紫氣青光流轉。金簪束發三縷黑髯飄拂。背手而立盡顯凜然威嚴氣度。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此時的梅振衣已經虛弱的不能再虛弱。暫時也不能再與任何人動手鬥法。

    知焰與提溜轉在第一時間飛天趕到。一左一右施法攏住十丈方圓空間。將梅振衣護在當中。梅振衣臉上看不出任何異色。一言不發。很隨意的取出一瓶丹藥。連服三枚。然後並沒有坐下調神。仍然器宇軒昂地背手而立。

    梅振衣給自己服的丹藥當然是最佳地仙家靈藥。此刻正在默運玄通化轉藥力調治形神之傷。而不論再妙的靈丹。也不能立時彌補所受的損傷。那邊提溜轉拋出盤古葫蘆將四野散落地神器盡數收去除了梅振衣已收回發簪上地雷神劍之外。其他的一件也沒放過。包括烈纓與流凝。

    半盞茶時間之後。梅振衣正行功化轉藥力感覺一陣陣暈眩險些站不住。只得閉上了眼珠。此時一片清風掃來。清靈之氣拂過靈台。對方若有惡意。梅振衣處境很凶險但是他沒有一絲抗拒護法的提溜轉與知焰反而面騰喜色。因為第一個下界趕到的是師父鐘離權。

    鐘離權揮仙風扇施助梅振衣調傷。本人並未直接現身。但有通明法眼就知道他來了。鐘離權剛到空中落下一片飛劍。知焰與提溜轉一驚鐘離權暗喝道︰“無妨!”

    二十八柄飛劍插在地上。按周天二八宿方位排列在梅振衣周圍布下了一個伏魔大陣不論有誰襲擊梅振衣。這一劍陣都會立刻發動還擊。第二位下界趕來地是長庚星君李太白。他與鐘離權一樣沒有直接現身。卻布下了這麼一個伏魔劍陣。

    劍陣剛剛布成。插在地上的飛劍一齊發出奇異的震顫。似乎受到了什麼驚擾。處於將發動而未發動的狀態。鐘離權安撫振衣地仙風也一陣渙散。幾乎無法聚攏。

    遠方的半空中憑空打開了一個巨大的渦旋。似乎通往不知名的無盡空間有一名男子現身。他大約三十歲左右的形容。皮膚呈現古銅的金屬光澤赤著上肩披絲帶胸前飾瓔珞。雙眼明澈幽深似帶著神奇的魔力。身材極為偉岸。相貌異常俊朗。正是魔王波旬。

    波旬一現身。並未開口說話也未出手攻擊。只是站在遠方的遠端上冷冷的看著梅振衣。無形的威壓之氣彌漫而來。比青帝地氣勢也弱不了幾分。甚至更加悚然。以氣勢中的神念威壓。劍陣不發動。鐘離權的仙風也被衝散。梅振衣的感覺相當不好受。盡量忍住沒有騰出任何反應。垂簾半閉的雙眼也未睜開。

    波旬剛剛現身。彌漫的無形威壓已逼到梅振衣眼前。若在平時梅振衣自然不懼。就算在青面前他也敢戲語調笑。但此刻正在靈台中默運玄通化轉藥力調養損傷。受不得這種侵擾。而鐘離權李太白顯然擋不住波旬盡管還沒有動手鬥法。

    就在此時。遠處一左一右也發出兩道強大的威壓氣勢。神念中飽含忿怖威猛。卻不是衝著梅振衣。而是逼向魔王波旬。

    佛國的韋馱天菩薩與鬥戰勝尊者幾乎同時趕來。他們沒有現身雲端而是站在與梅振衣齊平位置。一左一右相隔很遠。呈品字形與雲端上地波旬對峙。原先護法的知焰與提溜轉此時不僅插不了手。連自己也被人護住。

    波旬的嘴角似在冷笑神情絲毫不懼,韋馱天與鬥戰勝也僅是堪堪護住梅振衣不受驚擾而已。波旬身後灰色的漩渦越來越多。漸連成片如垂天灰幕。無數修士現都是自在天世界中的高人。或依附于自在天世界的他化自在天魔。

    自在天世界中的修士並非都有惡行。證入他化自在天成就也並非都有魔行。但梅振衣斬傷修士太多。牽連震動太大。連魔王波旬都下界了。跟隨而來“問罪”的修士自然極多。黑壓壓一大片。

    天魔來得越多。照說波旬的氣勢應該越來越盛。但梅振衣卻感覺越來越輕鬆舒適。一片青光過後。神氣舒爽了不少;一片雲霞掩映。法力恢復的越來越快;一陣仙音飄渺。仙身爐鼎的暗損也在修復……

    很多高人紛紛現身出手相助梅振衣療傷。這種仙身損傷。誰也不能直接讓他恢復。但可以幫助梅振衣更快更好的調養。這必須要有靈台化轉之功的金仙修為方可。而且彼此信任不相干擾。

    再看梅振衣這邊。東華帝君與傳人李元中赤精子寧封與弟子阿牛青牛金仙與門客徐妖王玉鼎真人與弟子張伯時鐘離權九靈元聖甫證金仙的長庚星君與門下二十八名仙家。甚至久未走出洞府的碧霞元君雲中子等前輩金仙都紛紛現身。

    諸前輩帶的弟子與仙家不多。在這種場合普通仙家來多了也沒用。真要動手幫不上忙徒然添混亂損傷而已。眾金仙現身後。紛紛圍住劍陣中的梅振衣一邊施法助他療傷。一邊與遠處雲端上波旬等人對峙。人數雖不如對方眾多。但氣勢絲毫不弱。

    如果這是一片正在蓄勢中的戰場。那麼核心就是鋒芒畢騰的波旬與被團團圍護的梅振衣。奇異的是。誰沒有開口說話。誰都沒有動手鬥法。其實他們心裡都很清楚。真要在裡放手一戰。昆侖仙境中不知還有沒有生靈留下?包括魔王波旬在內。大家都在等梅振衣睜眼開口。但有眾金仙環護。誰也動他不得。

    雖未動手。但眾位高人都毫不掩飾修為心境。百里之內強大神念交纏。若無聲無形的驚濤駭浪。這裡不似人間。輪回生靈難近。就連修為不足的仙家也難立足。若提溜轉沒有去自在天世界一趟修為破關精進。此刻也站不住恐怕早已退避。

    而對面雲端上黑壓壓的那一大票人。不知何時已避走一大半。留下的多是修為高超的他化自在天魔。

    眾仙家在此無聲的對峙了多久?以人間歲月論。整整十八個月!

    當梅振衣睜眼開口其實他的損傷早在半年前就恢復了。但當時發覺眾金仙並沒有收回法力。仍在助他行功修煉。似乎有意要磨一磨波旬的銳氣。同時無聲的逼退對面雲端上的更多人。

    梅振衣福至心靈。乾脆就沒有睜眼。繼續行功修煉。他服用的三枚靈丹中有一枚是大羅成就丹。若不是重塑爐鼎之用而是服丹輔助修行的話。化盡藥力可不簡單此時是絕佳的機會。

    眾仙家高人對峙十八個月後。梅振衣長出一口氣。終於睜開了眼珠。感覺神氣完足靈台一片明朗。不僅損傷盡復而且法力大勝從前。就連修為心境離求證金仙也幾乎到了地步。只差最後一點機緣。他雖一直未睜眼。但周圍發生了什麼事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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