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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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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徐公子勝治[靈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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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21:06 |只看該作者
280回、雲川懸孤疑宗祖,青城暗夜失仙燈

    「我看二位的神情,怎麼頗有些不自在呢?」劉海明知故問,看著兩人很疑惑的說了一句,未等回答又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道:「貧道差點忘了,你們分別是青城劍派與孤雲川的鬥劍弟子,見面難免尷尬。但在青漪三山作客暫不要想這些,鬥劍之事明年洗劍池再談,此時在山中就是相逢有緣只同道。」

    有什麼事情藏著掖著總覺難堪,挑明了反倒輕鬆不少,雲飄渺與水對望一眼,劉海繼續說道:「大家都是修行同道,超脫世外之人,若彼此有厭棄之心,覺得同在這結緣草廬中不方便,我可為二位另行安排居所。」

    這話說的,等於把人家的嘴給堵上了,這兩人你救了我,我又以靈藥回贈,哪能說什麼厭棄之心?真要有心另請安排居所,也不能等客人開口,主人家自己就該辦了,這話分明就是要他們繼續同住在結緣草廬。

    結緣草廬很大,結構也很有意思,接近於品字形,在前廳正院的後面,分別有兩個並行的後院,這兩人正好一人住一個院子,彼此也不相擾,但出入之際總會在正廳相遇,低頭不見抬頭見。

    雲飄渺自不會提出換居所的要求,乾脆沒答話,水無痕咳嗽一聲道:「我奉師命拜訪青漪三山,不知能否見到梅前輩?」

    劉海:「真不巧,師父在方正峰上閉關了,要在洗劍池鬥劍之前才會出關,屆時自會見到。……水姑娘也不要著急,邀你來本是答謝孤雲川盛情,卻連累你失去一支紫石芝,知焰仙子說了,不能讓你有損。稍候幾日自會另有仙家餌藥相贈。」

    雲飄渺與水無痕就留在了青漪三山,劉海還安排了男女各兩名僕從在結緣草廬中分別聽從招呼,整個青漪三山除了方正峰頂、隨緣小築、餐霞閣三處禁地之外其它的地方隨意玩賞,也歡迎與山中弟子多結交。

    水無痕對這一處仙家洞天非常感興趣,本來就希望仔細觀摩,先來一個月的雲飄渺自然成了嚮導。雲飄渺其實很希望與水無痕多接近的,他對這個女子充滿了未知的好奇,自從見到第一眼就有那種似曾相識的親近感與熟識感。

    水無痕表面上神情冷淡。但內心深處並不希望搬出結緣草廬,鬥劍之期在一年之後,暫時先忘了這件事吧,多想也無益。

    閒話少述,半月之後正值藥田中瑞草刺玫花開,這一天雲飄渺陪著水無痕觀賞此地的瑞玫,並講解青漪三山中煉製此靈藥地妙處、徘徊露與瑞玫蜜的來歷等,並手指方正峰談起了徐妖王與楊天感當年的那一場鬥法。是世間修行界一場盛大的聚會,其後青漪三山名揚天下。

    既然提到了仙人鬥法,不可避免的談及兩派之間的鬥劍,水無痕歎了一聲道:「那天在鳳儀山見到雲師兄驚艷一擊,也自知難以抵敵,你如今修為更進,待到洗劍池鬥劍之時,小妹心知不是對手。」

    雲飄渺勸道:「水師妹不可妄自菲薄。那日我們聯手合擊。修為實不相上下。最後你劍上發出鐘磬之聲。欲破妖物地法力纏繞。我至今未解其玄妙。……知焰仙子還說。將會贈仙家餌藥助你修行。她那等前輩賜地靈藥。只會比紫石芝地效用更好。你未嘗沒有勝過我地機會。」

    水無痕眉頭微皺:「雲師兄地劍有裂痕。回山之後難免受師長責備。鬥劍之時也受影響。這柄劍是因我而裂。應當把你地劍與我交換。反正我們倆地劍是一模一樣地。」

    雲飄渺笑道:「我回山要受責備。把劍換給你。你就不受責備了嗎?」

    正在此時花叢外有一晚輩弟子抱拳說道:「水師叔。知焰仙子有請。」

    剛提到知焰。知焰就派人來請。水無痕隨著那名弟子去了。雲飄渺情不自禁握住腰間地劍柄。神識掃過劍身上那道細細地裂痕。看著水無痕穿行花叢地背影。不禁有點出神了。

    「你地劍怎麼了。能否讓我看看?」背後突然有人說話。雲飄渺回過神來急轉身。看清來人後躬身道:「原來是張仙人。這柄劍您自可拿去一觀。」他解下了腰中地劍遞給張妖王。

    張妖王一邊觀劍一邊道:「對你說好幾次了,叫我張妖王就行,你總是不改口。小伙子,入寶山何必束手?三山梅真人乃煉器大宗師,不僅擅長煉製法寶也擅長修復,這柄劍上的裂痕未嘗不可平復如初。」

    修復受損傷的法寶,難度比煉製這件法器還大,因為一不小心就會完全損毀,如果原器還能用不如先不動。雲飄渺搖了搖頭道:「修復此器甚為艱難,我不好開口相求,再說梅真人閉關未出。」

    張妖王:「梅振衣閉關,可以找我呀?」

    雲飄渺面露喜色:「真不知張仙人也有此等手段,您肯幫忙在下感激不盡。」

    張妖王看著沉銀劍若有所思道:「我雖比梅振衣早成仙二百年,但論手段卻遠不如他,此番前來青漪三山曾向他請教煉器之道,這把劍我想拿回去試試修復。」

    雲飄渺又有些猶豫了:「修復必有風險,我倒不是擔心張仙人失手,但此劍若毀,明年鬥劍之時……」

    張妖王一擺手:「不必擔心,我可以幫你借梅毅的劍,差不多是一樣的,總比你這把有裂痕的劍好用,屆時也能說得過去。」雲飄渺:「那就多謝前輩了!」

    張妖王收起沉銀劍,很突兀地又問了一句:「雲飄渺,你覺得水無痕那丫頭怎樣?」

    雲飄渺一愣:「自是好人才,孤雲川這一代最出色的傳人。」

    張妖王哼了一聲:「別說虛地,我問你心中對她的感覺如何?對我這個成了仙的山野妖王直說也無妨,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雲飄渺低頭不語,張妖王又似笑非笑道:「那丫頭方才要與你交換手中劍。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男女修士之間交換隨身法器,不明白是什麼暗示嗎?你明明是個人,怎麼腦袋比我這頭狼還笨?」

    雲飄渺地頭低得更深了:「只惜她偏偏是水無痕。」

    張妖王點了點頭道:「青城劍派與孤雲川之爭我也略知一二,此事積怨已久,就連當代掌門也很難擅自做主解解。」然後又湊到雲飄渺耳邊,神神秘秘的說:「但我有一計,可以化解洗劍池之爭。還可結兩派福緣,成就修行界佳話。」

    雲飄渺愕然抬頭道:「仙人有何指教?」

    張妖王看了看四周,以無語觀音術悄然道:「兩派誰都不願就這樣放棄洗劍池,所以還得鬥下去。但你可以打聽一下,孤雲川有什麼大事,比爭洗劍池還要重要的,若是你幫忙解決了,兩派之爭不就化解了嗎?」

    雲飄渺想了想答道:「說的輕鬆。談何容易?若是孤雲川有大事未決,甚至比洗劍池還要重要,區區在下之力如何解決?」

    張妖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小子,你能不能解決,先問出來再說,辦法總可以想地。梅振衣閉關之前曾托我幫你地忙,你難道還懷疑本仙家嗎?……再多問一句,你們青城劍派。門中有無大事比洗劍池之爭還重要?」

    「有倒是有,但是……」雲飄渺欲言又止。

    張妖王笑道:「你不必告訴我。我沒想打聽你們青城劍派的事,只想讓你去幫孤雲川地忙。」

    水無痕見到知焰,行禮問候已畢,知焰請她坐下,遞過一個寒玉瓶道:「你為救治雲飄渺的傷,獻出了一株珍稀地紫石芝。此事因青漪三山相邀而起,也不能讓你吃虧,這瓶靈藥就送給你了。」

    水無痕打開塞子一看,玉瓶裡裝著三枚潤白色的丹藥。她不認識。知焰又解釋道:「這叫乾元造化丹。最早是仙家前輩太乙天尊所煉製,振衣向另一位金仙請教了配藥之法。現時我手中也只有三枚。丹方中有紫石芝,三枚雖不夠完整一株之數。但輔以其它的靈藥,其效用不亞於你送給雲飄渺的那株紫石芝。」水無痕也沒推辭,感謝一番就收下了,知焰又教了她服藥行功之法。最後道:「三枚丹藥不能同服,每次服丹需行功七日,還需有修為相當者護法。前段時間你既照顧雲飄渺養傷,那我就托他為你護法,同住在結緣草廬也方便。」

    方便?青漪三山中有那麼多女弟子,偏偏要雲飄渺這個大男人為她護法,修行人雖沒有世俗男女那麼多計較,但也不好說方便。可水無痕張了張嘴把話又嚥了回去,不知為何沒有反對。

    又閒聊了幾句,知焰看著她面帶微笑悄聲問道:「水無痕,你對雲飄渺感覺如何?」

    「雲師兄?挺好的!」水無痕低下頭略顯慌亂的答道。

    「只可惜你們是兩派爭端地當事之人,就算心中有情也不好開口。我有一計,或可化解洗劍池之爭,並成就兩代道侶之緣,不知你想不想聽?」知焰與水無痕說話不像張妖王與雲飄渺那麼繞彎子,開口單刀直入。

    水無痕猝不及防,一時之間愣住了,紅暈慢慢的染上臉頰。知焰不緊不慢的又問了一句:「難道你還想青城與孤雲兩派繼續爭執下去嗎?你師父屢歸塵恐也不希望。」

    水無痕站了起來,來到知焰面前單膝點地道:「請仙子教我。」

    知焰俯下身在她耳邊說了一番暗語,外人不得聽聞,內容大致與張妖王對雲飄渺所說差不多,也就不必複述。接下來一個多月時間,水無痕在結緣草廬服用乾元造化丹行功修煉,而雲飄渺為她護法,這兩人的關係是越來越親近了,就差一層窗戶紙沒捅破。

    青城劍派真有一件大事,對宗門的意義遠遠超出洗劍池,三百年前,他們遺落了一件宗門聖物。名叫青蓮寶燈。

    青城山是自古以來的名勝,山中有一種罕見的奇觀叫「仙遊聖燈」,直至今日有緣人都可以看到。雨後天晴的夜間,時常能看見滿山幽谷間有光亮點點忽隱忽現,少時只有兩、三盞,多時成千上萬,山谷夜色恍然燦若星漢。接近青城主峰老霄頂處有一座呼應亭,坐在那裡是觀看「仙遊聖燈」地最佳位置。

    當地老百姓傳說這是神仙點著燈籠聚會拜見天師。當年天師張道陵就曾在青城山修行,直到如今青城劍派與龍虎山張氏一族關係仍非常密切。根據現代一些人基於科學角度地猜測,認為這是山中磷火於空氣中地自燃現像。

    科學的解釋自有科學的道理,但有一點,青城山並無白磷礦。若說是山中磷火自燃能夠形成這種景象,那麼天下名山中大多可以看到,但是「仙遊聖燈」的奇觀偏偏只在青城山中才有。

    它其實與青城劍派的洞天福地有關,曾有前輩高人在此運轉氣地靈樞隱建洞天於深山。於山中動用一件神器時會出現這種仙家景象,雨後天晴的夜間能夠看見,這件神器就是青蓮寶燈。

    青蓮寶燈於洞天陣樞中發動,可指引山中弟子的神識運轉,輔助修煉劍氣,是一件非常特殊地法寶。假如梅振衣聽聞,可能會聯想到後世關於寶蓮燈的傳說。

    但是「仙遊聖燈」地奇觀在大唐開元年間已經三百年沒有出現過了,也就是說青蓮寶燈這件神器三百年無人動用了。原因它丟了,事關宗門榮辱甚至氣運。青城劍派秘而未宣。

    三百年前曾有妖魔襲擊青城,當時山中地高手千柱道人取出青蓮寶燈力鬥妖魔,引發天刑同歸於盡,寶燈落於山野中,眾弟子遍尋不得從此失落。

    青城劍派的祖師爺就是千柱道人,他相當於梅振衣在青漪三山地地位,千柱道人所學也頗為龐雜,既有龍虎山一派的傳承,據說還修習過上古金仙赤精子留下地道法。修行數百年立宗門自成一家。就是後世地青城劍派。

    青城劍派算不算赤精子金仙的人間傳承道統?不能算!但多少也是與赤精子傳承有點關係的一個分枝門派。青城劍派祖師殿正中祭的是千柱祖師,偏殿陪祭的是赤精子與張天師。據說那盞青蓮寶燈就是赤精子留在人間的神器,輾轉落於千柱道人之手。

    千柱道人借青蓮寶燈之助建造了青城洞天。最終卻在殞身時失落。尋回青蓮寶燈安置於洞天中樞,是三百年來青城劍派弟子的頭等大事。有不少門中高手曾四下尋找,有的遠赴海外,有地去了崑崙仙境,但是都沒有打聽出青蓮寶燈的下落,人間修行福地洗劍池,也是在尋找青蓮寶燈地過程中偶爾發現的。

    這是青城劍派的門中隱秘與頭等大事,雲飄渺私下裡告訴了水無痕,能說出這種話說明這兩個人的關係相當不一般了。而水無痕也告訴了雲飄渺,對於孤雲川來說最重要的一件事----

    孤雲川做為世間有完整傳承的修行大派,有一個最頭痛的問題,不清楚祖師爺是誰?這一門派幾乎都是女子,因為她們的傳承法訣適合女子修行,祖師殿中供的是碧霞元君。

    但是天庭金仙碧霞元君與世間道派孤雲川究竟是什麼關係?孤雲川弟子自己也說不清楚,更沒有任何直接地證據與傳承譜系。據說孤雲川地道法傳承始於漢明帝時期,但到了三國期間,因袁紹與曹操的戰亂,孤雲川受到波及傳承幾乎斷絕。

    只有一個外室弟子曾為門中長老地侍者,曾得真傳,後來離山歸家,成了孤雲川道法的唯一傳人。此女子甚至沒有留下姓名,如今孤雲川尊稱其法號寶卷,也是後來地弟子們起的。寶卷不識字,只收了幾位資質不錯的傳人,這些傳人後來重建孤雲川一派。

    沒有傳承譜系就沒有吧,奉寶卷為祖師也可以,但寶卷臨終時偏偏留下遺言:孤雲川道法她沒有任何獨創之處,甚至所學也不完全,據說是傳自天庭金仙碧霞元君,當年元君還留下了一件仙霞衣為道統見證。但這件仙霞衣不知失落何方,完整的法訣也不復得。

    寶卷最後的遺訓是----後世弟子若有心應重整孤雲川一派、補全修行法訣、尋回仙霞衣,證道統傳承。後世弟子們重建孤雲川,門派的修行法訣經歷代創補,體系基本完整,但尋回仙霞衣和見證道統譜系這兩件大事始終沒完成,是歷代前輩之憾。

    有人說了,上天庭找碧霞元君問一聲不就得了?事情哪有那麼簡單!在公園裡學了兩手太極,就自稱是張三豐弟子,但張三豐是不會主動找來認領的。修行界道統傳承關係以及行止要求相當嚴格,不是想認就能認的。既為師即有責,世人得法訣已是福緣,誰也不欠他們為師之責。

    菩薩、金仙難得一見,就算是仙人若無緣法也一樣見不到。若有人跑到一座廟裡對著菩薩像喊一聲:「菩薩,你出來,我有事找你。」看看菩薩會不會搭理他?梅振衣見過的金仙、菩薩不少,都是因果緣法所致,並不意味著其它人想見就能見,更何況仙界歲月與人間完全不同。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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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21:36 |只看該作者
281回、佛前明淨青蓮盞,神用無辜逐嗅風

    孤雲川自三國時代至今。歷代弟子並無一人飛昇成仙。有可能是資質所限。亦可能是法訣不全。還可能就是他們自己修行不到家。梅振衣親身見證飛昇成仙者也不少。青漪三山中就有好幾位。但並不意味一世修行飛昇成仙那麼簡單常見。

    做為一個世間門派。數百年沒有出一位仙人。甚至連出神入化的的仙都很罕見。這也是完全正常的情況。孤雲川弟子就算想打聽碧霞元君。也不知道天庭在哪啊?

    以上是雲飄渺與水無痕互相告訴對方的事情。知焰與張妖王隨即也知道了。在隨緣小築中將徐妖王、肖妖王兩位仙人以及山中梅毅、提溜轉兩位長老都請來。大家在一起商議該怎麼辦?

    想要幫孤雲川的忙。以雲飄渺的修為萬萬做不到。只能上天庭靈應仙宮去求見碧霞元君。靈應仙宮是碧霞元君依附於仙界開闢的金仙洞府。靈台造化而成。不似東華帝君的碧桑洞仙洞那樣向眾仙展示形跡。而是隱跡無蹤。就如青漪三山隱於人世間。非金仙修為不可見。

    想進靈應仙宮。除非是碧霞元君本人願意見你。否則去了天庭也找不到。就算有金仙修為能找到。也不見的能見到碧霞元君。知焰也沒辦法。只能去求鍾離權試試。眾仙家暫時沒有討論。

    至於尋找青蓮寶燈可就難了。失落三百年的器物。青城劍派歷代弟子都沒有找到。若有原主人的神識靈引依附倒還好說。但千柱道人已經殞身。他人只能隨緣而尋了。既然千柱道人是與妖魔相鬥同歸於盡。青蓮寶燈失落於山中遍尋不的。不應該是青城劍派的弟子拿去。也不應該仍遺落青城山中。

    妖魔襲擊青城這。青蓮寶燈十有八九是被那妖魔的隨行小妖揀走了。從人世間三百年從未出現這件神器來推斷。青蓮寶燈很可能被帶到了崑崙仙境的廣漠蠻荒中。知焰把幾位妖王請來尋問。看看能否回憶起有關此物的線索?

    徐妖王皺了皺眉頭道:「這青蓮寶燈是什麼樣子?又有什麼妙用?」

    知焰:「我也沒見過。據雲飄渺向水無痕描述門中傳說。此物形為一盞青玉蓮花。蕊為燈芯。置於洞天中樞山川的眼之處。的氣靈樞自然運轉。可照見洞天外的一切。」

    徐妖王追問道:「除此之外呢?」

    知焰:「若施法引之。燈中可射光毫萬千。神識可依附隨之而出。恰似劍芒縱橫。既可以之禦敵鬥法。也可指引弟子演法。輔助修煉御劍之術。全力發動時有誅仙之威。」

    「如果燈芯不見了呢?」徐妖王又問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知焰:「這就非我所知了。徐妖王何故有此一問?」

    肖曉王突然大叫一聲:「我知道了。那不就是小姚的臭屁燈嗎?」

    張妖王也點頭道:「不錯。就是姚妖王手中的那盞燈。」

    姚妖王少傑。在龍空山十大妖王中資質最差。但法力卻相當不弱。原因與一盞青蓮寶燈有關。姚妖王本是黃鼬成精。大約三百年前在崑崙仙境的荒野中偶爾遇到一個妖怪倒斃在水潭邊。看情形是身受重傷剛死不久。屍體上全是一道道細細的傷痕。手邊還遺落了一盞青玉蓮花燈。

    山野妖王最缺的各種法寶以及來自人世間精巧的玩藝。他就把這盞燈給收起來了。帶在身邊當個寶貝似的天天把玩。又發現這是一件神器。且對自己的修行很有幫助。

    姚妖王畢竟是山野妖王。他做了一件若青城劍派弟子聽說了會瞠目結舌的事----把燈芯給吃了。因為他發現這燈芯可以與他的妖丹玄牝珠一體煉化。在這之後。姚妖王修行中一度法力大增。

    梅毅、提溜轉聽說後表情都有些古怪。這些山野妖王的行事確實難以評價。知焰又問道:「青蓮寶燈沒了燈芯。還可以使用嗎?」

    徐妖王:「用倒是可以用。但的以特殊別物暫替燈芯。若不是見姚妖王用過。我們也想不起來。」

    姚妖王的到青蓮寶燈後十分的意。有一天在龍空山與其它妖王打賭:「我一個人能打跑你們九個。」

    其餘眾妖王當然不信。只見姚妖王少傑取出一盞青玉蓮花燈。吐出千年妖丹玄牝珠落在燈芯處。有萬道光芒照射山川。九大妖王正要上前動手。就聽姚妖王放了一個響屁。黃煙滾滾遮天蔽日。奇怪的是黃煙遮不住燈光。而燈光照射的的方黃煙總可蔓延。其威力比姚妖王平時放的屁大多了。

    九大妖王齊聲驚呼落荒而逃。連山中的小妖們都跑了個乾淨。十幾天後大家才捏著鼻子回來。後來九妖王找了個機會把姚妖王胖揍一頓。要挾他不的再點燈放屁。那盞燈也被稱為了臭屁燈。

    「青蓮寶燈還在。但發動神器妙用的燈芯被姚妖王吃了。就算能尋回也沒法用。總不能把姚妖王按在燈裡面當芯吧?」徐妖王帶著憂慮之色說道。

    知焰:「既然可以用玄牝珠發動。說明燈芯尚可煉製。就算燈芯不在。它對於青城劍派而言仍是宗門聖物。能尋回自然最好。等青蓮寶燈尋回。先不著急讓水無痕送還給青城劍派。拿給振衣看看。或許有恢復燈芯之法。就不知姚妖王怎樣才肯割愛?畢竟此物輾轉無主。如今已是他的東西。」

    張妖王擺手道:「能拿走就趕快拿走。我們誰也不希望此燈繼續留在姚妖王手中。一個屁迎風臭百里。依附山川熏人神識十日不消。再說他已經吃了燈芯修為大進。那盞燈還是還給人家的好。」

    肖妖王搖頭道:「那可不一定。姚妖王那人可臭屁了。喝涼水的小氣鬼。揀個破爛都當寶。何況是這麼一盞神器寶燈呢?不會痛痛快快交出來的。」

    徐妖王以玉骨扇拍案道:「我們要他當然不會給。但這是梅公子的交待。他的了梅家那麼多好處。不會不給面子的。就看他提什麼條件了?我們派人回山跟他說。把那盞沒芯的臭屁燈交出來。」

    肖妖王點頭起哄道:「對。交出來!實在不行我上天庭去找青牛金仙下界揍他。我看小姚還敢再臭屁不?」

    知焰趕緊勸道:「不必鬧這麼大動靜。也不要讓外人所知。肖妖王上天庭找青牛前輩。若無緣法未必能見到。我想請張妖王回龍空山一趟勸說姚妖王割愛。我替振衣承諾。會設法再補償他一件神器。」

    張妖王沉吟道:「如此最好。我這就回龍空山找小姚商量。」

    徐妖王一揮扇:「你回去同他好好說。我的本尊法身還在菁蕪山莊幫人挖坑呢。就不陪你一起去了。」

    幾人又商議了一番。這件事名義上應該讓水無痕去做。最好讓水無痕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為青城劍派尋回青蓮寶燈。唯一的麻煩是此燈已沒有了燈芯。找到青蓮寶燈後。可勸水無痕先拿回青漪三山。讓梅振衣看看能否重新煉製燈芯?若能恢復此神器的妙用。那麼一切就圓滿了。

    至於怎麼辦。徐妖王安排了一個計劃。就等張妖王的回信了。梅毅也一起去了崑崙仙境。青漪三山中的晚輩弟子並不知內情。張妖王走後的第二天清晨。知焰離開隨緣小築向承樞峰山頂走去。到餐霞閣拜見鍾離權。

    鍾離權自稱住在餐霞閣中。但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平時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去了哪裡。別說晚輩弟子。就連知焰等仙家也見不著面。此處是三山禁的。無事也沒人來打擾。只有提溜轉不厭其煩。每次巡山時都要在餐霞閣外行禮。說一聲:「師父您老人家在嗎?弟子給您請安了。」

    餐霞閣中一直空空蕩蕩無人答應。但提溜轉卻不介意。請安之後心滿意足的繼續去巡山。

    餐霞閣是一棟三層建築。最頂端的東面是一座半挑空的涼亭。知焰上山的時候很意外的看見鍾離權現身了。坐於涼亭中搖著扇子道:「我知道你要來找我。上來說話。」

    知焰飛上涼亭。先行禮問安。又稟報了雲飄渺與水無痕之事。最後道:「弟子知道不該煩勞您老人家。但振衣與恨賢夫婦有前生之諾。實無他法。只有請師父去天庭一趟。看看能否見碧霞元君前輩一面。」

    鍾離權搖頭道:「我去了她也不會見我。碧霞元君在天庭是出了名的隱逸金仙。幾乎從不走出靈應仙宮。極少親見外客。裡的仙人都是女身。我一個老道也不方便進去。你去比我更好。」

    知焰不解的問:「師父尚且見不到她。我怎能見到?」

    鍾離權摸著鬍子笑了:「告訴你一件事。是東華帝君告訴我的。你且莫說給外人聽。龍隱姑也算是碧霞元君之女。」說話的同時帶著仙家妙語聲聞----

    是誰的女兒本應很明確。什麼叫「也算是」呢?玉皇大天尊驚才艷艷。曾參各教之法。以本尊法身輪轉入世修行了悟天道。就是本尊不是化身。行止卻與常人無別。那是漢代的事情。說來也巧。碧霞元君斬歷世化身托舍人間證一世修行。此化身為一女子。在人間相遇大天尊。

    大天尊看出來了。有心結緣點撥。此女子卻對大天尊有情。於是他們有了一個女兒。就是龍隱姑。龍隱仙姑非西王母之女。是一位鍾離權也不知道名字的漢時女子與大天尊所生。隨先生真是位風流倜儻人物。來人間一趟。連泡的妞都是金仙化身。不過這種事情也很難說。梅振衣如果願意的話。菩薩化身關小姐也娶回家了。人間一世之緣法而已。

    龍隱姑算不算碧霞元君的女兒?不能說是。就像大唐天子如今也是武則天的後人。甚至梅應行也是武則天曾外孫。卻不能直接說是大勢至菩薩的子嗣。偏偏龍隱姑的傳父親的仙法。後來也修煉成仙。她飛昇來到天庭之後。大天尊當然認這個女兒。

    至於碧霞元君嘛。當然不能直接說是龍隱姑之母。但總有這種微妙的關係。梅振衣如今已名震仙界。而且他還承諾協助胡春劈龍首山救龍隱姑。知焰是梅振衣的道侶。又身為女子。倘若去靈應仙宮求見的話。碧霞元君說不定會見她。只要見了面就好開口問孤雲川的事了。

    聽完之後知焰點頭道:「原來如此。先尋回青蓮寶燈。若還有餘暇。我會去天庭靈應仙宮一趟。當初只是振衣對恨賢夫婦的一句承諾。真沒想到會牽涉這麼廣。」

    鍾離權歎了一口氣:「世間凡人無知。常輕言來生。但仙家對此從來謹慎。來生之事豈可輕托。又豈可輕諾?應願的事情還好說。前世只談來生之願。且她已有出神入化之能。但恨賢夫婦卻托來生之事。這是最難辦的。一般仙家從不輕易應允。」知焰:「弟子明白。僅此一事。就可知代價。」

    鍾離權:「振衣既然答應了。代價不小但未嘗沒有收穫。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振衣若看見青蓮寶燈。自能知道彌補燈芯之法。若尋回青蓮寶燈。你就這麼告訴讓水無痕。」

    知焰行禮道:「多謝師父指點。那我先安排水無痕尋回青蓮寶燈。」等她下拜再抬頭時。餐霞閣上已不見了鍾離權的身影。

    知焰等張妖王的消息。結果一連等了一個多月。才見張妖王與梅毅從崑崙仙境返回。眾人又在隨緣小築聚會。問張妖王道:「就是傳句話而已。你怎會去了這麼長時間?」

    張妖王苦著臉道:「那個臭屁精可不好說話了。知焰仙子又交待不要外傳。我就把他拉到了無名山莊的玲瓏塔上。與謝妖王、段妖王、宋妖王一起輪番勸說。接連吵了一個月的嘴。他總算鬆口了。」

    知焰:「姚妖王有什麼條件?」

    張妖王:「知焰仙子願意代表梅公子答應補償他一件神器。姚妖王也沒反對。只說這件事不著急可以慢慢談。但他聽說了肖妖王在鳳儀山扮鳳凰大王的事。也想這麼玩。拿走青蓮寶燈可以。需鬥法從他手中奪去。而且要真的打敗他才行。要不然的話。他就帶著青蓮寶燈躲貓貓。讓我們慢慢找。」

    肖妖王叫道:「你把我的事講給他聽幹什麼?真是多嘴!……鬥法?他吃錯藥了。就憑他那一根大尾巴。能鬥的過梅公子的神宵天雷嗎?別一不小心把他劈焦了。直接拿去煉燈芯!」

    張妖王:「誰說不是呢。他也知道梅公子閉關了。還不讓我們出手。要青漪三山中的修士去鬥。」

    徐妖王笑道:「青漪三山中的修士?鍾離權金仙可就在山中。他一個小小的仙。嫌自己尾巴太長了嗎?」

    知焰插話道:「這種事不必驚動師父。鍾離權師父自然也不會與他動手。如果姚妖王能答應一個條件。我去與他鬥法。」

    張妖王立刻接話:「是不是不准放屁?這個條件我們已經說好了。他敢放屁我們就上去群毆。……以知焰仙子的修為自然遠在姚妖王之上。但也需小心。他手中的青蓮寶燈威力不小。」

    知焰一笑:「我正想見識青蓮寶燈的妙用。也試試我新煉成的神器空桑弦。諸妖王與總教頭在玲瓏塔上商議了這麼久。可安排好了什麼計劃。好讓水無痕去崑崙仙境?」

    「計劃當然有。已經安排好了。就等水無痕去了。」梅毅發來一道神念。詳細講述了他與眾妖王在玲瓏塔上商量的結果。

    肖妖王哈哈大笑道:「太好了。我又能扮一回鳳凰大仙了。這回弄兩個泡菜罈子。給小姚也頂一個。讓他扮黃鼠狼大仙。」

    青漪三山的總教頭梅毅離山一個月。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據說是追查鳳儀山妖怪出沒的事情去了。梅毅平時在山中除了對行兒之外。在其它人面前總是板著臉不苟言笑。眾弟子卻很尊敬他。因為他是最好的試劍對手。

    晚輩弟子修煉時可以互相切磋印證。但更好的方法是向修為比自己高的多的前輩請教。全力出手以印證的失。就似梅振衣當年拿左遊仙練習拜神鞭。門中如此煉劍當然要恭敬相求。那麼多晚輩弟子。長輩也未必會經常陪你練手。梅毅是指點晚輩最多的一位長老。

    梅毅走後。山中幾位大弟子又忙著輪流在菁蕪山莊外指揮挖坑。做客的雲飄渺反倒經常與晚輩之間試劍。此人性格開朗脾氣溫和。誰都願意來求他。搞的雲飄渺一時之間有些忙不過來。他的修為雖高卻比不了梅毅。御劍應對若談游刃有餘尚且勉強。

    還好梅毅很快回山了。呵斥眾晚輩弟子不的擾客太甚。雲飄渺才又的輕閒。

    梅毅回來後告訴水無痕一個消息。他已追查到鳳儀山上那位妖魔的下落。一路追到了崑崙仙境的蠻荒中。結果又發現了妖魔的另一位同黨。恐非其敵。探明巢穴後回青漪三山來搬援兵。知焰將親往崑崙仙境向那妖物問罪----怎敢在蕪州附近行兇作惡。襲辱青漪三山仙家之客?

    一聽這話。水無痕趕忙道:「此事因我而起。我欲一道前往。」

    梅毅很少見的笑了:「其實水姑娘去不去都無所謂。但你從未到過崑崙仙境吧?我向知焰仙子說一聲。也帶你一道前去閱歷一番。也算來此一趟的福緣。你師父也是這麼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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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22:03 |只看該作者
282回、忘卻風流真化潤,矯意無情枉修仙



    知焰答應帶著水無痕一起去昆侖仙境,仙家行事自不會拖泥帶水,說走就走,偏偏這一天雲縹緲不在山中,水無痕只來得及給他留了個口信。

    徐妖王與肖妖王輪流協助眾弟子的在菁蕪山莊外挖坑,這一天徐妖王休息,莫名其妙非要拉著雲縹緲去城里醉春樓喝花酒。水無痕就在山中,雲縹緲哪能去,可是徐妖王拉著他說了一番“忘卻風流真化潤,矯意無情枉修仙”之類的怪話,又說當年大天尊、清風、梅振衣還在洛陽喝過花酒,他為什麼不能去?幾乎是綁架般硬把雲縹緲給拽走了。

    等到雲縹緲回來,水無痕已經跟著知焰與梅毅離山而去,想追都來不及。

    就在這時張妖王來找雲縹緲,看出他心神不定,笑著問道︰“你是不是關心水姑娘,也想去昆侖仙境?有知焰仙子在,你不必多慮,倒是該好好想一想你自己。”

    雲縹緲的修為已在脫胎換骨中途,來青漪三山之前尚未到知常境界,雖可勉強飛天,但還不能穿越瑤池結界。與“鳳凰大仙”一戰首次使出裂刃飛虹術,又服用一株三百年的紫石芝,隨後在山中得到諸位高人前輩的指點,短短時間修為大進,隱然已到破關的邊緣。

    張妖王勸他正可趁此機會閉關參悟玄通,若有堪破進益,未嘗不可自行飛升至昆侖仙境。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修行機緣不可錯過,否則梅振衣也不會在山中多事時閉關了。雲縹緲听從了張妖王的建議。

    雲縹緲閉關後,肖妖王也離開了蕪州,張妖王接替他的工作。與徐妖王一起以仙家法力引地氣運轉,相助鑿建風水局。

    昆侖連綿雪峰環抱之間,萬年冰川千里,自古凡人難至,連駐足呼吸都非常困難。在一座雪峰上。知焰問水無痕道︰“神識盡處,是否可見瑤池?”

    水無痕以神念回道︰“我看見了,真地看見了!自古飛仙福地,傳說果然不虛!”

    知焰︰“能見則能入。以神念洞穿彼端所在,以飛天法力御無形虛空。其中罡風陣猛烈,你已有飛天之能,又在青漪三山服用乾元造化丹閉關修煉,如今勉強可穿行此結界,請前行。我隨後為你護法。”

    八百里里瑤池湖光蕩漾,上空忽有一陣光影晃動,光影中仿佛可見連綿雪山,宛如另一個世界的幻影。有三條人影接連飛出落在岸邊,水無痕憑自己的力量第一次穿行結界來到昆侖仙境,感覺頗為疲憊,但神情卻既驚又喜,看著這一片浩渺天成福地,張嘴忘記了說話。

    “這里就是昆侖仙境。自古人間飛仙離世清修福地。不論紅塵中如何紛亂,有昆侖仙境在。仙家道統傳承不失。”知焰站在一旁解釋道。

    水無痕︰“好一處洞天,未親眼見證難以想象。但我怎麼覺得眼熟?似乎什麼時候來過。”

    知焰︰“我自小在此長大,初入人世間也覺得頗有妙趣,感覺與你此時差不多吧,覺得眼熟,可能前生來過。”

    在瑤池邊稍事休息,在梅毅地指引下,他們又向昆侖仙境蠻荒中走去,並未在各派洞府附近以及散修道場中多做停留,沿途遇見一些散修也未相擾。進入蠻荒多凶險,就算飛天而行也易遭遇不測襲擊,但知焰與梅毅修為高超,對此地也很熟悉,吩咐水無痕謹慎前行,一路倒也沒有什麼意外。

    他們進蠻荒並未太深入,千里開外有一處潮濕悶熱的谷地,這里三面環山,一面有一個熱氣蒸騰的湖泊,谷地中植被茂盛幾乎都是高大的蕨類。梅毅站在一面山腰處指著谷底說道︰“妖魔的洞府就在此處,除了那位鳳凰大仙,還有一位很厲害地妖怪。”

    知焰點頭道︰“我心中有數,這就喚他們出來問話。”又轉身朝水無痕道︰“那妖魔曾欺辱于你,你希望我如何責罰?”

    水無痕抿著嘴唇想了想,有些猶豫的回答︰“這些日子我仔細回想,那位鳳凰大仙當日似無明顯惡意,雖然傷了雲師兄,但更像是個意外。以他的修為,本不必遁走啊?我看十有是山野妖類不知約束行止,如頑童般隨意戲耍人間,所行容易闖禍。……斥責當然應該,告誡他們往後不要那般妄為,若無十分必要,仙子也不必趕盡殺絕,可留一條生路。”

    知焰似笑非笑︰“說的倒也是,若非如此,你與雲飄渺怎會那樣相識?我自有分寸。”

    “鳳凰老妖,請現身一見!”梅毅朝著山谷高喝一聲,四面傳來滾滾回音。山中有人尖聲長嘯,兩道人影飛上了半空,就連一向笑不苟言笑地梅毅,看見這兩人也差點笑出聲來。

    “鳳凰大仙”還是老樣子,穿著雜彩花衣,屁股後面露著幾根羽毛,頭上頂著一個嶄新的泡菜壇子,而他身邊的另一位妖怪衣服差不多,屁股後面拖著一根毛茸茸的大尾巴,頭上也頂著個菜壇子。

    鳳凰大仙一現身,就怪叫道︰“這不是小雞姑娘嗎?在鳳儀山還沒玩夠,又跑到這里玩鳳凰抓小雞嗎?”

    知焰呵斥道︰“大膽妖孽,休得無禮!你在人世間肆意妄為、行凶傷人,我等特來問罪,此刻猶不知錯悔改嗎?”

    鳳凰大仙反問道︰“玩鳳凰抓小雞也犯法嗎?”

    知焰︰“你可問過人家願不願意?挾人強嬉在先,無禮傷人在後,若不知悔過賠罪,今日定不輕饒!”

    鳳凰大仙扭了扭脖子問道︰“怎麼悔過賠罪?”他身邊另一位妖怪不耐煩了,頂著泡菜壇手指對面三人道︰“是你們一直把我兄弟追到昆侖仙境嗎?那我也要把你們追到人世間才算扯平。”

    梅毅忍住笑按劍問道︰“閣下藏頭露尾,又是何方神聖?”

    那妖物挺胸道︰“我兄弟是鳳凰大仙。我就是金毛大仙!……你們能追到這里,可見有兩下子,要我們悔過賠罪也可以。但先勝過我手中的法寶再說。”

    梅毅愣了一下,姚妖王說的話不是事先在玲瓏塔上商量好地言辭。知焰接話道︰“勝過你手中法寶又如何?”

    “你說怎麼賠就怎麼賠,別廢話,接招!”金毛大仙頭上的壇子突然破了一個洞,飛出一枚龍眼大小、光華流轉的珠子。正是他修煉數百年地妖丹玄牝珠。

    玄牝珠出現,空中幻化成一道凌厲光梭,如流星般直擊知焰。事先商量好的喝問之辭還沒說完呢,這位姚妖王全部給省略了。直接向知焰動手,還真似一個蠻不講理的妖邪。

    雖事出意外,但知焰仙子反應極快,身前憑空祭出一件三尺六寸長,通體淡碧色晶瑩如玉的法寶,表面有七條整齊的淡金色細紋。看上去恰如七弦古琴。她素手臨空一撥,琴弦上幻化出無數道飛絲,帶著奇異地音波之力如海嘯般席卷而出。

    姚妖王突然發難,知焰一出手就是狠招,飛絲就像滿天波濤,把玄牝珠給卷回去了,連姚妖王地身形也似被巨浪拍飛地小舟,向後被卷飛了數百丈。知焰的仙家修為本就遠在姚妖王之上,此刻祭神器出手銳不可當。肖妖王見勢不好早已一閃身躲得遠遠地。

    金毛大仙好懸沒被卷落到谷外的熱湖中。張牙舞爪地大叫一聲︰“哎呀,好厲害。看我的法寶。”

    隨著這一聲叫,谷中的場景突然發生了變化。有萬道光華照徹群山。這光華來自姚妖王手中的一盞青玉蓮花狀寶燈,他已在空中定住身形,玄牝珠落在燈芯位置,流光四散帶著神念法力籠罩整片山谷。知焰等人仿佛置身于無數拖曳光芒游走地星河之中,四面光梭比剛才的玄牝珠飛擊威力不知大了多少倍,玄妙也不可同日而語。

    知焰處變不驚,空桑弦一經發動法力綿延無邊,琴聲曼妙,山谷中激蕩著著無形的音波之力,似乎有看不見的飛弦隨著樂譜起伏,形成宏大的潮汐,湮滅四面飛光。

    斗法激烈,但山谷中的場景美奐至極,恍然乎置身于另外一個世界,燈中照徹的光芒若星漢燦爛游移,神器發出的弦聲如碧海潮音不息。水無痕一時之間就似痴了一般,她精通音律,當然能听出知焰弦聲的妙處,神識中甚至能“看見”那漫天飛舞地樂章激揚仙家法力,簡直超出了她地最大想象力。

    知焰也暗自心驚,她已飛升成仙,還服用過人身果輔助修行,與梅振衣為道侶多年,歷經殺伐戰陣,法力之強、斗法之威遠非一般仙人可比。此時雖未盡全力,但那姚妖王竟能與她相持不下,可見青蓮寶燈的妙用威力。

    畢竟姚妖王地修為不足,尚無仙身運轉神念與法力絲毫無礙的境界,假如這盞燈落到梅振衣手中,那威力簡直難以想象!可惜沒有燈芯,不知梅衣能用什麼手段發動它?知焰一邊想一邊嬌叱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法寶還不錯,可惜地你的修為尚淺,還有什麼手段嗎?”

    听上去是嘲笑呵斥,知焰的意思是讓姚妖王放手施為,她想見識一下這青蓮寶燈最大妙用。“金毛大仙”哈哈笑道︰“知道厲害了嗎?還不趕緊求饒!”

    隨著笑聲滿天有呼嘯的回音傳來,游走的星漢光芒陡然一變,化作劍氣縱橫,就似飛旋的流星雨席卷。知焰暗嘆一聲︰“青蓮寶燈果然了得,只可惜姚妖王修為還差了一些,否則未嘗不可與我一戰。”

    弦聲也是一緊,滿天如飛絲狀的音波竟然顯露了實形,絲絲電光閃現化為道道霹靂。能以琴弦之音激發出神宵天雷術,普天之下也只有梅振衣的道侶知焰一人,雖不如梅振衣以雷神劍發動那麼所向無匹。但漫漫驚魂無處不在,霹靂連綿交響竟如恢弘樂章。

    姚妖王不笑了,知焰確實厲害。假如不是依仗青蓮寶燈,他根本不是對手。此寶燈威力雖大,但運轉之時也極為吃力,若不是自己的妖丹玄牝珠是與燈芯合煉,他根本無法運用地如此自如。此時只能全力應對,不敢有一絲分心。

    知焰身後觀戰的水無痕是如痴如醉,她萬沒想到仙家運用神器,樂律之妙用如此!

    “鳳凰抓小雞!”突然一聲怪叫將水無痕驚醒。鳳凰大仙不知何時繞到戰場之外,突然伸手發難。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道劍光化為霹靂擊出,梅毅也拔劍使出了神宵天雷術,身形沖天而起與鳳凰大仙斗在一處,兩人越打越高漸漸飛向高空。

    “我來對付這個鳳凰老妖。水姑娘,你給知焰仙子助陣。”梅毅發來一道神念,沒讓水無痕跟上天來插手。

    給知焰助陣?水無痕就算,想以她的修為也插不上手,那兩人法力激蕩毫無破綻。水無痕祭出沉銀劍反復觀瞧,突然神色一驚,望著金毛大仙手中地法寶再也移不開眼神。

    她認出來了,妖怪手中之物就是青城劍派數百年來苦尋不得的青蓮寶燈。此時才認出來,一方面是因為她從未見過此物。另一方面方才的斗法場面過去震撼華麗。她的心神不由自主的隨著知焰地弦聲音律起伏,一時之間進入渾然忘我之境。

    直到鳳凰大仙突然出手“搗亂”。水無痕才回過神來,認出了雲縹緲所說的青蓮寶燈。她正想告訴知焰。就听知焰朗聲喝道︰“金毛大仙,你技止此爾!見識一下我的手段吧。”

    于此同時弦聲又變,浮現在她身前的空桑弦凌空旋轉,琴身上那七道紋路都變活了,隨著手勢奇異地顫動,每一次顫動都在山谷中激起一片無聲無形的漣漪,如一道道強勁的沖擊波向金毛大仙的身形直接襲去。

    這一攻擊發出,金毛大仙有些吃不消了,青蓮寶燈祭在空中未動,他的身形卻向後飛退了數十丈,燈芯中光毫閃爍刺出,勉強抵住知焰祭出的一沖擊之力,滿天光華縱橫還在與弦聲霹靂相斗。

    水無痕在這一瞬間發現金毛大仙露出了破綻,她有機會從一旁夾擊,毫不猶豫地清嘯一聲,一道劍光穿越山谷,隨著知焰的琴聲射了出去劍光顫動發出鐘呂之聲與知焰的弦聲相和,並不是筆直射出,而是隨著音律起伏在空中劃過一道曲折的波浪形軌跡,卻似比直射還要快,眨眼就到金毛大仙的身前,卻不是沖著人去的,而是在他與寶燈之間奮力一斬,企圖干擾金毛大仙的御器之法。

    俗話說最後一根稻草壓死駱駝,水無痕這一劍拿捏的時機太好了,正起到了這種效果。青蓮寶燈光華稍稍一亂,斗法的局面立刻改觀,滿天弦聲如驚濤駭浪涌來吞沒了四射星芒,無形地沖擊波擊碎了燈中刺出地毫光,將這盞燈與金毛大王的身形打得失去控制,翻滾著飛了出去。

    “不好啦,他們太厲害了,快跑啊!”天空上忽有一人大呼而至,鳳凰大仙從天而落與金毛大仙撞在一起,兩人頭上地菜壇子都踫碎了,他一把抓住金毛大仙飛遁而走,梅毅御劍隨後緊追而去,青蓮寶蓮也不受控制的落下。

    水無痕根本沒有看兩位妖物一眼,她地全部心神都在青蓮寶燈上,那盞失去光華的燈正落向山谷外熱氣蒸騰的湖中。水無痕的身形急速飛出,如燕子抄水般堪堪在寶燈落入水面的一瞬間將它接住,一個回旋又飛到山谷中。

    連自己的沉銀劍插落于地也顧不得理會,水無痕舉燈朝知焰仙子喊道︰“前輩,這就是青城劍派失落的青蓮寶燈!”

    知焰飛身前來︰“這就是青蓮寶燈?剛在是你一劍斬落此器,又是你將它接住,恭喜你啊,找到了這件東西。”

    “知焰仙子,能否讓我將此器交還青城劍派?”水無痕很不安的問道。雖然是她奪到了這件神器,但今日之事幾乎全是知焰出手的緣法所致,假如知焰要留下這件法寶,水無痕也沒有辦法。

    知焰看著她似笑非笑道︰“我知你心思,這件法寶你不可私留,但可由你交還青城劍派。”

    水無痕雙膝點地跪謝道︰“多謝知焰仙子成全,往後若有差遣,水無痕當盡全力相報。”

    知焰揮袖道︰“起來吧,好好看看它,是否真的就是雲縹緲所述青蓮寶燈?”

    水無痕歡天喜地的起身,以神識仔細察看手中的寶物,忽然神色一變道︰“怎麼無法發動妙用?燈芯不見了,難道被妖物帶走了,還是剛才失落湖中?”

    “讓我看看。”知焰拿過了青蓮寶燈,研究一番道︰“方才斗法時我看得清楚,此物本就沒有燈芯,那金毛大仙以妖丹玄牝珠化為燈芯與我斗法。想必是這青蓮寶燈輾轉失落數百年,燈芯早已失去損毀,但你也別著急,振衣最擅煉器,一定有辦法修復燈芯。”

    這時梅毅從天而落道︰“那兩個妖物跑的太快,我沒有追上,還要繼續搜尋嗎?”

    知焰眉頭一皺︰“蠻荒之中搜尋逃竄妖物頗為不易,經此一戰他們也應知厲害,料想不會再去人間妄為。……水姑娘,你還要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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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22:29 |只看該作者
283回、窈兮冥兮惟恍惚,恍兮惚兮中有物



    水無痕此刻哪有心思去追什麼鳳凰大王,只想著趕緊回去將這個天大的“喜訊”告訴雲縹緲,連忙點頭道︰“知焰仙子所言極是,我們來此的目的已經達到,還是先回青漪三山吧。

    水無痕著急回蕪州,連昆侖仙境的洞天美景也無心留連,但是回到蕪州後,雲縹緲卻在閉關。水無痕本想與他商量之後再決定如何歸還青蓮寶燈?最佳的辦法是先向梅振衣請教修復燈芯之法,再由水無痕送還青城劍派,說明事情的詳細經過。

    青蓮寶燈對于青城劍派而言,比洗劍池這一塊洞天福地重要多了,如此一來,也不會再與孤雲川相爭,請高人勸解幾句,青城掌門以及門中眾長老們很好下台階。從另一方面講,水無痕也等于為孤雲川立下大功,那她與雲縹緲結緣……?

    想法雖好,但是梅振衣與雲縹緲都在閉關,水無痕暫時也只有等待。

    他們返回青漪三山後不久,山中有一場慶典聚會,菁蕪山莊外那處風水池完工了,雖然只是一個“假局”,但晚輩弟子並不知情,幸苦這麼多天總算完成使命,人人都很高興。完工的日期比預料的要早,看來眾弟子在建造過程中法力運用越來越純熟,都有進步收獲,劉海也很高興,下令在山中舉行一場聚會慶祝。

    梅振衣曾在三山幽谷中為提溜轉建造了一處茶肆,至今一直保留,眾弟子聚會慶祝的地點就在茶肆外的空地上,胡春、龍騰、應願、水無痕、等“長輩”皆有座位,其余晚輩弟子三三兩兩侍立一旁,場面比較隨意輕松。

    劉海宣布,本月眾弟子的該說地一句都不能少。當著眾人地面。也沒有說破“青蓮寶燈”這個名字。同時從懷中取出了一盞青玉蓮花。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梅振衣一拂袖憑空收去青蓮寶燈。眼神有些飄渺。既象看著水無痕又像看著很遠地地方。微笑道︰“此物我拿去觀摩。我知你心思。當如你所願。”又朝眾弟子道︰“不必在此環侍。退下罷。”說完轉身朝山上走去。一步一階看似並無異常。然而轉瞬見就消失于高峰之上。

    眾晚輩弟子並不覺得特別奇怪。祖師來去如神龍隱現。自合仙家風範。倒是劉海等幾位親傳弟子感覺師父有些微妙地改變。難以思議琢磨。想必是此番閉關修為更進。

    “劉海、胡春,過幾日恐有高人來訪,不論從齊雲觀來還是從五湖山莊來,若點名見我,你等要親自迎上方正峰,不可失禮。”梅振衣的身形消失後,劉海與胡春的神識中印入了一句吩咐。

    梅振衣此次閉關是有時限的,要在洗劍池斗劍之前出關,不論屆時他參悟了多少玄通。而現在時間還早得很,他卻提前出關了,說明閉關時的修行發願都已證悟,這是個很驚人的消息,連知焰都覺得意外。

    這天黃昏,梅振衣坐于方正峰上登山長階地盡頭,遙望遠方若有所思。知焰與他並肩而坐,也看著遠方說道︰“此番破關而出,有何證?”

    梅振衣似是自言自語的答道︰“靈台照徹,四野砂鳴蟲語無不畢現,心境寧淡不可思議,仿佛真空劫再臨,如處無邊玄妙方廣世界,靈台不寐卻可見青漪三山。只覺已非人亦非仙人,唯仙而已,竟至冷眼如斯,觀萬事只有願心而不起波瀾。”

    知焰微笑道︰“我當年從昆侖仙界初入人間時,尚未成仙連苦海亦未渡,卻自視非凡人,與你交往三年方知心境有缺,得入苦海門徑。而你不同。就算飛升成仙之後,也從未有仙家自覺,今日忽有此心境,想必修為是更上一層次第了。”

    梅振衣︰“我過往之心境,與先師孫思邈教導有關,今日有所感,恩師孫真人觀眾生疾苦,也似冷眼含悲憫、所行精誠心,此悲憫冷眼非凡夫所謂彼無情冷眼。我至今還有很多話想請教孫真人。”

    知焰︰“靈台不寐,心印無別,你仍可在靈台中請教孫真人。我听的你方才的證悟之言,倒很似佛門各乘天的果位境界。”

    梅振衣搖了搖頭,皺眉道︰“應當不是各乘天果位,成仙之後也有修行次第,玄妙難言因而無名,但各家境界總有相通類似之處,我自己也說不清。”

    知焰又笑了︰“你今日不僅法力勝過我。修為境界也在我之上,何日可證金仙成就啊?”

    梅振衣一愣︰“金仙?我想都沒想!千年修行或可再談發願歷化形天劫,如今無此行亦無此心。”

    知焰岔開話題又問道︰“你拿來了青蓮寶燈,鐘離師父說你自知修復燈芯之法,你有何手段呢?”

    梅振衣又是一愣︰“師父這麼說了麼?我還不知道,也未仔細琢磨,或許會有辦法吧。”

    知焰有些哭笑不得,轉頭看著他道︰“你此番出關之後,怎麼總顯心神恍惚。與我說話也似走神,這可不是平常的你啊?看見此時的你,就想起從天國回來後的清風仙童。”

    梅振衣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若有所思地說︰“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太上所言恍惚心境,我今日終于有了體會。修為雖不能與清風仙童相比,但也理解他當日為什麼會那樣?你叫我跟隨清風去昆侖仙境,果有大收獲。”

    知焰一抿嘴︰“那要恭喜你了,但願不必像清風那樣去受一筆。你對劉海、胡春交待將有高人來訪,究竟是誰呢?”

    梅振衣︰“我也不清楚,但知道一定會有高人前來,當水無痕將青蓮寶燈帶入青漪三山時,竟然驚動了閉關的我,你猜我在靈台定境中看見了什麼?……龍空山幻法寺的守望住持。還有佛心舍利。此物來歷絕對不一般,它是佛門聖器。”

    知焰詫異道︰“青城劍派非佛家傳承。據說這盞燈與天庭前輩金仙赤精子有關,而且它落于姚妖王手中三百年。也未有事情發生啊?”

    梅振衣︰“我一觸手便知此燈是古物,而青城劍派的千柱祖師法力雖強也未成仙,無人真正發動其仙家妙用,當然無所驚動。……我既然要尋找修復燈芯之法,就不得不設法發動它。”

    三天後的夜間,方正峰上忽然有萬道金光漫射而出,照徹三山洞天。這金光彷佛是“活”的,光芒照遍之處,仙家神念法力自然延伸,如同化身無限。就連洞天結界仿佛也被洞穿,于山中可見青漪湖與齊雲峰夜色。

    山中可見山外景象,山外雖看不見三山洞天,卻也有奇異的反應,從九連山直到蕪州城中,夜空中浮現出點點金光,若星漢游移,又似天上有很多人打著小燈籠在飄行,蔚為奇觀。

    山中弟子當人都被驚動了,紛紛走了出來向方正峰上望去,就連听松居中的張妖王與徐妖王也不例外。這時听見梅振衣于方正峰上以神念傳音道︰“山中有飛天之能者,皆可上來出手演法。”

    梅振衣不知用什麼辦法發動了青蓮寶燈,為了試煉這盞神器地妙用,邀山中眾修士斗法切磋,他請地可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所有具備飛天之能者。一听這話,徐妖王展開玉骨扇,第一個跺腳蹦上天去了,張妖王祭出空桑柄分水刺緊隨其後。一道劍光從法柱峰藏劍廬中飛出,那是梅毅;一陣陰風從山谷中升起帶著飛鱗之光,那是提溜轉。紫、青雙色長虹自承樞峰隨緣小築中射出,那是谷兒、穗兒御器合擊。

    劉海、龍騰、魚躍、雙全、秋水、元充、胡春等弟子也各持法器,迎著漫射金光飛向方正峰,做客的水無痕見此情景,也拔出沉銀劍飛天而起,加入了這一場規模盛大的演法。滿天金光中傳來淙淙七弦之音,知焰仙子祭出空桑弦。最後一個飛上方正峰。

    這是一場一對十五的斗法,圍攻者皆有飛天之能,其中還有三位仙人,在方正峰上空祭出各般法寶。奇異的是每個人都感覺梅振衣只與自己正面相斗,滿天金光如化身神念,法力舒卷若萬轉星河。

    眾人飛天纏斗,梅振衣本尊法身卻一動未動,雙眼垂簾盤腿端坐于方正峰頂廣場平台的正中央,就似入定又像在閉目沉思。他身前放著一盞青玉蓮花燈。燈芯中射出無數光毫,這光毫甫出時形狀恰出四寸金色小劍,射向空中化為姿彩萬千。

    梅振衣雖然閉目不語,但空中眾人的出手在靈台中照映的清清楚楚。威力最大地當然是知焰,空桑弦發出無形音波之力,如碧海潮涌,竟然激起絲絲有形電光霹靂,梅振衣迎向她地金色光霞也如劍氣縱橫帶著霹靂之聲。

    威力其次者是徐妖王,知焰見圍攻者眾多。還留了三分余力,一邊斗法一邊旁觀眾弟子表現,而徐妖王斗得興起,揮舞玉骨扇晃動滿天金芒,已是全力出手。再其次是張妖王,他的修為不亞于徐妖王,但手中法寶妙用比不得玉骨扇那等神器,因此斗法之威差了一線。

    至于山中修士,梅毅出手劍氣縱橫最為剛猛凌厲。提溜轉祭出飛神鱗最為飄忽詭異,谷兒、穗兒未有出神入化修為,但是倚仗紫、青雙劍聯手合擊,威力也堪比另外兩位長老。可惜張果與星雲不在山中,錯過了這場演法。

    至于眾弟子,劉海與胡春顯然超出同輩一線,修行根基是最扎實地,相斗的法術也運用地更巧妙更有威力。應願在菁蕪山莊。此刻也沒有參與,想必與劉海在伯仲之間。

    山中斗法,山外當然無法見聞,白莽山潛龍淵旁的李元中從定坐中睜開雙眼,抬頭看著半空中點點金光飄游的景象,不用自主朝青漪三山方向望去,目中有驚異之色。

    方正峰上斗法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每個人好似都在與梅振衣一人正面相斗,全力出手結果仍是不分高下。這說明場面完全在梅振衣的控制之中。知焰感到猶為驚訝。有兩件事出乎她地預料︰一是梅振衣此番出關之後,修為境界精進如斯。能將法力運用地這般渾然巧妙,二是青蓮寶燈的妙用威力竟然如此巨大。

    驚訝的同時憶及往事。知焰也有些感慨,想當年妙法門仙人楊天感來到青漪三山,那時梅振衣尚未成仙三山洞天也未建成,楊天感非常輕慢梅振衣,言語之中多替知焰惋惜不值,以為自己多了不起,結果被徐妖王打跑了。現在回頭看,假如楊天感再來,梅振衣都不必正眼瞧他。

    知焰也看出來了,此刻青蓮寶燈的燈芯,就是梅振衣的神器雷神劍。

    梅振衣運用了一種非常特殊的合器之法,發動了的青蓮寶燈。所謂合器之法與紫、青雙劍御器合擊類似又有所不同,一般是指將多種法寶合練成一器,梅振衣曾經將飛神鱗與提溜轉的陰神之身煉化為一體,用地就是合器之法。

    此時的合器之法更為特殊,是將兩件神器合為一體,不分彼此就是一件神器,但卻是暫時的施法運用,沒有真正煉化一體,他這麼做是得到了姚妖王動用青蓮寶燈的啟發。

    合器有一個前提條件,這兩件神器的妙用要能夠渾然一體相合才行,原燈芯讓姚妖王給“吃”掉了,而梅振衣的雷神劍也是可以“吃”的,它的材料就是西海湟妖口中吞吐的四尺魚骨劍,與千年妖丹玄牝珠一類地東西。

    姚妖王能動用寶蓮燈,因為他煉化地玄牝珠本就包含燈芯的一部分,其他人若想動用卻相當困難。首先要有同時使用多件地神器的修為,其次要掌握合器之道,否則就算把青蓮寶燈與雷神劍給某人,比如雲縹緲,他也照樣用不了。而梅振衣本人用起來,當然是最為得心應手。

    知焰在空中看著趺坐地梅振衣與他身前那盞青蓮寶燈,恍然乎有一種錯覺,可用四個字形容----佛光普照,或者引用一句經文“遍照最勝主”。

    這番演法的本意是試煉青蓮寶燈的妙用,並不是要與眾人分出勝負高下,一個時辰後斗法之威與寶燈妙用展現地差不多了,梅振衣發出神念道︰“演法已畢,謝諸位出手試煉。”

    眾人紛紛收回法器,滿天光華散去,方正峰上又恢復了平靜。梅振衣卻沒有起身抬頭,仍坐于原地一動一不動,燈芯不見了,雷神劍又回到他的發髻上。看他的樣子似乎已入深定觀境,正在參悟方才這番演法的妙處。

    知焰示意眾弟子下山,並以無語觀音術向張、徐、水三位參與演法的客人致謝。眾人向著定坐的梅振衣拱手行禮,無聲無息的離開了方正峰頂,能親身參與這樣一場演法,對眾人來說也是難遇的修行福緣。

    最喜出望外的人當然是水無痕,她確認了梅振衣已找到修復燈芯之法,方才親眼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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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22:51 |只看該作者
284回、主家責問衣何在,可知此心非彼芯



    夜色隱去,山外霞光升起,金烏西行,及至黃昏青漪湖上波光粼粼,日隱西山,又是一輪皓月當空。一天一夜過去了,梅振衣在方正峰頂上端坐一動未動,知焰靜靜的守在一旁為他護法。

    梅振衣突然站起身來,一撢道袍轉身下拜道︰“見過師父"

    鐘離權來了?知焰微微吃了一驚,她並沒有發現,而梅振衣卻發現了,她也跟著梅振衣一起行禮。鐘離權的身形就似從虛空中走出,搖著扇子點頭道︰“昨天那一場演法我都看見了,發動此燈有何感受?”

    梅振衣恭恭敬敬的答道︰“需博大純正之心念發動,我以雷神劍為燈芯,務求精純。如處無邊玄妙方廣世界,身如蓮台心如蕊,能在靈台中照徹所見。知焰說我此番閉關所證,恰似佛門各乘天境界,未嘗沒有道理,請師父指點關竅。”

    鐘離權沒有回答,一招手,梅振衣身後的青蓮寶燈緩緩飛起落在了他的掌心,緊接著燈芯處發出了一點柔和的光芒。這光芒並不刺眼也未照徹山川,就像一盞普通的油燈。

    梅振衣看的清清楚楚,鐘離權沒有用任何東西當燈芯,卻把這盞燈給點亮了,青玉蓮花瓣仿佛在燈光下變得透明,映襯出玲瓏剔透的璀璨之色。他下拜叩首道︰“我明白了,多謝師父指點,弟子尚無此修為境界。”

    鐘離權笑了︰“在我面前不必如此謙虛,你以雷神劍為燈芯威力不小,連為師也想與你來一番試法。……此寶燈威力不亞于射日神弓,玄妙卻有所不同。”

    知焰訝道︰“師父要與振衣試法?他哪是您老人家的對手。”

    鐘離權放回青蓮寶燈捻著胡須道︰“未必呀,要看他用什麼手段了,現在還差了那麼一絲,但憑借青蓮寶燈,也可以一試。……振衣,我問你。昨夜那場演法若真是相斗,你幾時能敗敵?”

    梅振衣很認真的答道︰“知焰未盡全力,以當時的情景推演,我若想擊敗所有人,當然一柱香時間之內。運轉此神器相當艱難,一個時辰之後已難消受,應速戰速決。”

    鐘離權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你出手的威力太大了。若想勉強控制拖延,修為尚且不足。”

    梅振衣有些無奈的說︰“師父若想與我試法,我此刻卻不便出手,昨日法力幾用盡,此刻發揮不了最大威力。”

    鐘離權揮起扇子沒敲他,而是扇了他幾下︰“且定坐調養幾日,世上無論何種補益仙家法力的靈丹餌藥,此時服用都是藥效最佳。”

    知焰笑了︰“師父。若談靈丹餌藥之用。您就不必提醒振衣了,他早就給自己裝備好了。”

    鐘離權要與徒弟試法,這還是幾十年來的頭一遭,說明梅振衣已經有與他動手的資格。七天之後地中午,梅振衣本打算與師父夜間施法,正在想叫山中哪些弟子來觀摩?青漪湖中有一人來到五湖山莊門前,自稱佛國來使,點名要見正一真人。

    胡春得到師父的吩咐,立刻將此人迎上了方正峰,而梅振衣早就洞悉山中一切。在東配殿仙家待客處迎接,知焰仙子也陪在一旁。客人還沒上山,師父鐘離權突然走了進來,揮著扇子朝兩人道︰“今日高人來訪,為師也見上一見。”

    胡春迎上山來的是一位僧人,身材不高卻顯得很精悍,臉頰消瘦目中金光閃爍不定,僧衣外披著一大紅猩猩的袈裟。此人剛剛邁過門檻,梅振衣的臉色就變了變。而鐘離權迎門拱手道︰“閑散仙家鐘離權。恭迎佛國鬥戰勝尊者!”

    來者竟是心猿悟空,梅振衣在落歡橋頭斬過他的歷世修行化身。又在青風的回憶觀境中見過此人的本尊,當然一眼就能認出來。此時來地並不是心猿悟空的本尊法身。鐘離權迎門施禮話中帶著仙家妙語聲聞,告訴了梅振衣這是天國斗戰尊者的心願化身。

    所謂心願化身,是心猿悟空動念發願,在人間斬出的顯象之身,為了完成某件特定的事情,那麼他此番一定是沖著青蓮寶燈來的。眼前的化身從神識來說與心猿悟空本尊一體無分別,有一樣的神通手段,但沒有本尊金身,法力雖強卻非不滅不盡。

    心猿悟空也拱手唱了個諾,笑道︰“竟是你這老道在此迎門,是怕貧僧欺負你地小徒弟嗎?你放心,我今日發願而來,是來談事情地,有一場結緣功果要做。”他並不像落歡橋頭那般凶悍,笑著說話時還有幾分擠眉弄眼的滑稽感。

    “青漪三山晚輩仙家正一、知焰,拜見斗戰勝尊者。尊者駕臨山中,榮幸萬分,請坐看茶。”梅振衣與知焰也一起上前行禮,並沒有提及落歡橋頭之事。像那種歷世化身,要麼斬盡修行圓滿,要麼斬滅願心未成,如果斬滅的話實與本尊再無關系了,從仙家緣法角度,心猿悟空也不會再糾纏。

    有師父在,梅振衣沒有坐在主坐上,正中主座的右手坐的是鐘離權,左手位空的,但旁邊案上放著一盞青蓮寶燈,既然知道對方的來意,干脆就把燈拿出來放著。梅振衣在右側最上首與心猿悟空面對面而坐,知焰坐在他的身邊。

    胡春雖然是五湖山莊之主,在山中晚輩面前地位也很尊貴了,但此時只能在一旁侍立,做個端茶倒水的小僕童而已坐下之後,心猿悟空目中金光掃了一眼胡春,卻沒說什麼。鐘離權首先發話問道︰“尊者方才所言,有一場結緣功果,何指啊?”

    心猿悟空也不廢話,一指青蓮寶燈道︰“就是這盞佛前寶蓮燈。”

    他說話的同時帶著仙家妙語聲聞,除了胡春之外,眾人都听明白了是什麼意思。這盞燈地來歷可真不一般,它是佛陀人間示寂前,時身前供奉的一盞燈,隨著佛陀妙語聲聞。燈中光芒照徹天地,有慧眼根器者皆可見。

    佛陀示寂後,這盞燈留在人間,傳人以大慈悲功德可將之點燃,毫光萬丈弘揚佛法光輝,確實是一件佛門聖物。但人世間幾經戰亂,這盞燈後來也不知流離輾轉于何處,五百年前為青城山修士千柱道人所得。再二百年,又流落于昆侖仙境蠻荒之中。

    直至今日,梅振衣于青漪三山中發動其真正的仙家妙用,驚動了佛國,故此斗戰勝尊者尋來。至于結緣功果,把燈還給斗戰勝尊者,或者供奉給一家佛門寺院,重新安置在佛陀座前。有什麼條件都可以提。其中緣法肯定不簡單。心猿悟空是來找梅振衣商量的。

    心猿悟空最後又說了一句︰“梅真人功業不小,曾將不動尊明王逐出人世間,不得再向教外之人顯象。此事已揭過,若可歸還青蓮寶燈,其功果堪比韋馱天尋回佛心舍利。”

    梅振衣還沒答話,一屋子人突然又都站了起來,因為山中又有人到訪。這一位客人從齊雲觀方向來,自稱天庭使者,點名要見正一真人,劉海按師父的吩咐也把他迎上了方正峰。此人身穿軟鱗站甲。披著玄色披風,相貌堂堂英氣逼人。

    他剛剛邁過東配殿的門檻,鐘離權就搶步上前迎門拱手道︰“閑散仙家鐘離權,恭迎靈宵寶殿守護神將楊戩!”梅振衣與知焰也上前施禮,請到廳中看茶,就坐在心猿悟空的身邊。

    楊戩來地也不是本尊法身,與心猿悟空一樣的心願化身,坐下之後有意無意地瞄了胡春一眼,又沖眾人笑道︰“鐘離權金仙也在。是怕徒弟撐不住場面嗎?我化身而來只為帶一句話。鬥戰勝尊者將化身下界索取青蓮寶燈,沒想到猴性忒急。我還沒進門,尊者就先到了。”

    梅振衣本想命胡春退下。想了想又沒這麼做,讓這位弟子繼續留在廳中,劉海也侍立一旁。他試探著問道︰“上仙此來,就是為了帶這一句話嗎?”

    楊戩笑容不變︰“本意是為了傳這句話,讓梅真人心中有數,既然來晚了就是多此一舉了,恰好鬥戰勝尊者也在,我就討一杯茶喝,坐在這里聽你們說些什麼。”

    這番話也帶著妙語聲聞,提醒了梅振衣幾件事。首先青蓮寶燈是梅振衣找回來地,雖然名義上是水無痕所奪,但那種障眼小技巧只能瞞住凡人,假如梅振衣要把這盞燈給心猿悟空,水無痕與青城劍派都不能說什麼。

    這盞燈輾轉流傳千年,早已不是佛國之物,雖然它的地確確是佛門聖器,但從人世間來講,此時的主人卻是梅振衣,若梅振衣將它交給水無痕,那主人就是水無痕,佛國眾菩薩自然不會強奪。若歸還寶燈有大緣法,佛國一定不會讓梅振衣吃虧地,可以趁機好好談一談,有什麼條件都可以對心猿悟空提出來,別怕,也千萬別客氣。

    但無論還與不還,梅振衣都要講仙家緣法,要從寶蓮燈本身地妙用以及寓意來談,要把這盞燈的來龍去脈、修行所指弄明白了才行,否則就是白白從手中過一遍。

    楊戩說完這句話就住口不言,在一旁喝茶看熱鬧。梅振衣開口問了一句話︰“既然尊者為青蓮寶燈而來,那麼請教尊者,可知此燈素無芯?”

    梅振衣的話與青城劍派的傳說不一樣,這盞青蓮寶燈根本就沒有燈芯,相當年千柱道人動用這盞燈的方法與梅振衣類似,也是合器發動。至于千柱道人以何物為燈芯梅振衣並不清楚,或許是赤精子所留,或許是千柱道人自己煉制的,後來讓姚妖王給吃了。

    心猿悟空點頭答道︰“然也,芯既是心,此燈如無心之身。”

    梅振衣又問道︰“請教尊者,可知此燈難動用?”

    心猿悟空又點了點頭︰“然也,若心中無明,難現光毫。若圓滿無礙,可現無量光。”

    梅振衣再問道︰“請教尊者,可知此燈有何妙?”

    心猿悟空沉吟著答道︰“照徹靈台之物,心念純正、定力精深,可借物現光毫,光毫與神念無別。若知靈台化轉之功。可以心念為芯,無需借物也能動用。有此燈指引,可證修行路途。”

    梅振衣于座上拱手︰“多謝尊者指點,我無他問,尊者有話可以問我。”

    這場面有些奇怪,梅振衣問了這三句話,心猿悟空都答了,卻沒有說這盞燈還還是不還。而是讓心猿悟空提問。心猿悟空的話答的毫無破綻,但恰恰無法證明這盞燈只有在佛門才能發揮真正地妙用,故此梅振衣不表態。

    心猿悟空抬頭看著梅振衣,目中金光甚為凌厲,開口問道︰“請教真人,可知此燈為何物?”

    梅振衣沒有答話而是一揮手,心猿悟空身後地屏風緩緩打開了。這座東配殿當然不止一間待客廳,客廳左側是被合頁屏風隔斷的。打開之後隔壁是一間廳堂。南牆上掛著一溜畫像。

    其中有六組慧能、智詵禪師的顯世真容相,還有地藏王菩薩、不動尊明王的法身相,下方設著香案拱奉,正中畫像上是一位手捧金瓶梅笑嘻嘻的小和尚,神情勾繪地惟妙惟肖。梅振衣以神念吩咐胡春走過去,將香案上一盞鎏金高腳銀燈拿了過來,放在青蓮寶燈的旁邊。

    梅振衣一指高腳鎏金燈,笑而不語,不答便是答,至少有三層含義。這盞燈原是供奉之物。也是梅家之物,雖出自世間工匠之手,但工匠不能管梅振衣怎麼用它。青蓮寶燈也是如此,一個物件而已,供于佛前增輝,本身卻並無佛性。

    心猿悟空搖了搖頭,又問道︰“請教真人,可知此燈非彼燈?”

    梅振衣點了點頭,頭上金色的發簪飛出。落于青蓮寶燈中。這盞燈發出了淡淡的光毫,他仍然沒說話。這也是一種回答。如果說青蓮寶燈與那一盞鎏金燈有什麼不一樣,它是一件神器。有法寶的妙用,有了相應地修為,誰都可以使用。

    心猿悟空皺了皺眉,再問道︰“請教真人,可知此心非彼芯。”

    梅振衣笑了,終于開口道︰“尊者所問,便是我所答。若以佛心舍利為燈芯,自現無量光毫,但問世間誰能發動?若無此燈,佛心仍是佛心,無量光並無分別,只是尊者心中有分別而已。”

    心猿悟空神色凝重道︰“佛心舍利是你相助尋回,為何不求結緣功果圓滿呢?”

    梅振衣臉上的笑容更盛,不緊不慢的答道︰“稚子溺水,鄰人救之,主家責問衣何在?”

    只听撲哧一聲,楊戩把口中地茶水噴了出來,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梅振衣,你可真是個妙人!……猴頭啊猴頭,今天這盞寶燈,你是無法強求了。”

    楊戩為何笑成這樣?梅振衣剛才那短短幾句話講的是一個典故。有個小孩夏天脫了衣服下河游泳,被浪頭卷走了,鄰居看見把他救了上來送回家,小孩的父親卻責問鄰居----我兒子的衣服哪去了?

    心猿悟空沒有理會梅振衣,卻轉頭向楊戩喝道︰“三只眼,你笑什麼笑?我無責問之意,只是動念下界求一場功果圓滿,與佛門是美事,于梅真人也無損,何來強求之說?”

    楊戩還在笑︰“你怎知與梅真人無損?那也是青城劍派的聖物!……想想你自己吧,你可不就是無量光斬下的一截無用燈芯?”

    楊戩怎這麼說話呢,也不怕心猿悟空蹦起來揍他?心猿悟空臉色一沉道︰“何為無用,就憑你也說這話?”鐘離權趕緊插話勸道︰“莊子有云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有用無用皆有深義,鬥戰勝尊者也不必計較。”

    心猿悟空起身道︰“論道之語已說完,以梅真人地緣法,又有何指點?”

    梅振衣也起身行禮︰“我也想結這段善緣,無奈已答應一世間女子將此物交還青城劍派,自當守諾。在青城弟子眼中此物之重,不亞于尊者。尊者若欲求,可問青城劍派。”

    楊戩仍然多嘴道︰“猴頭已經去天庭問過赤精子寧封前輩,但寧封前輩說這是人間青城之事,要心猿悟空自己去想辦法,依緣法而解,要不然我真懷疑這猴頭會直接來偷。你讓猴頭去問青城劍派要東西,人家哪里會給?”

    心猿悟空怒道︰“偷什麼偷?我已證鬥戰勝尊者果位!……我若去求,那些無知劍士自然不明白緣法,若是梅真人開口,事情還有得商量。”又朝梅振衣道︰“我不阻世間女子還燈之事,但隨後梅真人可否向青城劍派說明原由,並由你出面商談,問他們怎樣才肯讓出青蓮寶燈?這件事你應當能答應。”

    梅振衣眨了眨眼楮道︰“我也可以不答應。”

    心猿悟空︰“你怎麼才能答應?”

    梅振衣走過去拿起那盞青蓮寶燈︰“我想與尊者試法。若敗了,自然替你辦這件事,找青城劍派盡量商談索取,我本人也沒別地條件。若勝了,請你莫再糾纏青城劍派,就讓他們安心供奉宗門聖物。”

    梅振衣居然要和心猿悟空動手試法,心猿悟空卻沒有笑他自不量力,點了點頭道︰“理應如此,方才論道,怎知你不是話頭禪機而已?只有發動青蓮寶燈與我一試,證明你所言不虛,不論我地願心是否能成,也好熄了此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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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23:17 |只看該作者
285回、靈應瑞靄漫仙霞,雲霄望徑野簪花

    試法與鬥法和演法形式或許類似,但目的不同,鬥法可能是解決沖突,也可能是生死相博,也可能是印證高下。演法是其中的一種,為了演示印證,比如清風與加百列相鬥,也可以不直接出手,比如梅振衣與開元三大士之間的相鬥,它一般盡量不損傷對方,或者不以攻擊為目的。

    試法又是另一種形式的切磋,它是為了一種特殊的目的,也有特殊的條件限制。比如梅振衣與心猿悟空之間的試法,就是為了印證剛才那番論道之語,梅振衣說了那麼多,也應該展示一下他是否真的有所領悟,不能用別的手段,只能運轉青蓮寶燈相斗。

    而心猿悟空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打到他,而是運用各種手段破了梅振衣運轉青蓮寶燈的妙用,這是分出勝負的方式。

    所以梅振衣說出“試法”兩個字時,鐘離權並未阻止,見心猿悟空點頭,鐘離權起身沖楊戩抱拳道︰“既然如此,就請仙友與我一起掠陣吧,這方正峰上就可以。”

    劉海與胡春看著師父很佩服,只有知焰暗自擔憂,與心猿悟空試法可不是鬧著玩的,這只潑猴在仙界出了名的難纏,上次的事情有韋曇和清風在場已經了斷,這次可別再糾纏不清。但鐘離權沒有反對,知焰也不好說什麼。

    來到方正峰頂上的大平台中央,此廣場有百丈方圓。梅振衣手持青蓮寶燈與心猿悟空面對面約相隔三十丈而立,燈芯漸漸耀眼,青玉蓮花瓣消失在一團光輝中,心猿悟空憑空一伸手。取出了一根兩端有金箍地鐵棒。

    鐘離權與楊戩分別站在東、西配殿的長檐下,鐘離權一揮仙風扇,楊戩一抖玄色披風,一般人看不出什麼變化,但方正峰這一片天地形成了一個臨時的結界,與外界隔絕,這場試法不會驚動山中弟子,也不會波及到方正峰以外。

    知焰站在鐘離權的身側。劉海與胡春站在知焰地身後表情都很興奮,這樣的大場面對他們來說實在太難見到了,今天的運氣真好!

    梅振衣持燈卻說了一句題外話︰“當年清風金仙在昆侖仙境雖有威名,實不擅與人相斗,而我不同。”

    這話什麼意思?別看清風當初打出昆侖仙境一路無人能擋,但他卻並不擅長與人爭斗,受世間法所限,修為雖高法力雖高。打起架來手段卻不多,因此當年對心猿悟空似乎不佔上風。但梅振衣不同,他非常會打架,在這一方面並不吃虧。

    心猿悟空披著大紅袈裟。金箍棒舞了個棍花,尖聲笑道︰“听說那五觀莊的小門童去天國斗了一場,也是頗有手段,人世間沒有白來啊,不是讓你給勾搭壞了吧?听說你的鞭法非常好,劍法也不錯,但此刻要試的卻是寶蓮燈。”

    “有區別嗎?”梅振衣喝了一聲。青蓮寶燈萬道光毫射出。射向心猿悟空的身形,按試法的規矩。他應該先展示神通。

    “來地好!”心猿悟空大叫一聲,手中金箍棒化為漫天棍影。竟然也像滿天金色的光芒,劈頭蓋臉打了過來,這猴子動手的聲勢從來都是這般凶猛。

    梅振衣連退了三步,這退步也很有玄機,並沒有向身後的東配殿走近,旁人看上去他還站在原地。左手掐劍訣,右手朝天舉起了青蓮寶燈,就听漫天霹靂不絕,寶蓮燈中射出的光毫在空中化為一柄柄金色的飛劍,接著又化成一道道霹靂,盡數迎向棍影。

    以雷神劍運轉此燈消耗甚巨,梅振衣不可能與心猿悟空拖的時間太久,只要耗過一盞茶的功夫這番試法就毫無懸念了,心猿悟空必勝。因此一出手就是漫天劍氣引神宵天雷,發動了全部地威力。心猿悟空的金箍棒根本打不到燈光中,反而被漫天霹靂之威震得原地翻了一個跟頭。

    心猿悟空很興奮的大叫了一聲︰“好,果然有手段!”身形一抖袈裟化為一朵紅雲散開,人在原地不見了,並非消失,而是化作萬千分身,手舞金箍鐵棒滿天飛來。心猿悟空的分身之妙,在仙界堪稱一絕,但面對青蓮寶燈玩這一手卻不是最佳地選擇,光毫照射無處不在,每一道光毫都相當于梅振衣的神念化身,這種分身萬千之術並不能佔到便宜。他在做一種試探,看梅振衣是否真正領悟了他問的那三句話?如果運轉寶蓮燈還有一絲破綻的話,心猿悟空就能直接打到他身前去,法術也就被破了。

    漫天的身影已經將燈中射出的光毫罩住,不知多少條金箍棒揮舞,打滅空中的金色光劍,燈光只要有一絲不繼,立刻就會被反擊侵入。梅振衣喝了一聲,漫天金色光箭一起炸裂成霹靂,這些霹靂卻沒有一閃而過,而是在空中凝成實形化為一支支電光長鞭。

    打猴鞭,漫天電光打猴鞭!誰說以青蓮寶燈不能施展鞭法?梅振衣做到了,運轉寶燈神念純正一絲無礙,化光毫為無數長鞭,霹靂舒卷抽擊,與心猿分身斗在一起。只听啪啪啪連串脆響,那些奇異地鞭梢帶著雷光追著漫天地身形抽擊不休,招式毫無破綻。

    心猿悟空見如此手段佔不了便宜,怪叫一聲漫天分身匯聚,空中出現一只百丈巨猿,手中一根碩大的鐵棒凌空打了下來,鋒芒直指飛舞長鞭地核心射出光毫之處。梅振衣一聲長嘯原地旋身將青蓮寶燈拋了出去,這聲嘯將觀戰的劉海和胡春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青蓮寶燈帶飛向金箍鐵棒,光華一收,只有一道火焰狀地巨大光芯吞沒了那凌空襲來的百丈身形。知焰下意識的擔心這一棒會不會把那盞燈給打碎了?然而卻沒有發出金鐵交鳴之聲。光芯吞沒了百丈巨猿,整個方正峰頂被封閉的結界內都微微一顫,旋即一切湮滅恢復平靜。

    這番試法不過三個回合,東配殿內案上地茶水尚有余溫。

    斗戰勝尊者身披大紅袈裟。已收起金箍鐵棒,仍然站在原地雙手合什。梅振衣收回了青蓮寶燈,持于手中光華不再,四雨雷神劍也飛回發簪之上,沉聲說了一句︰“尊者,此化身手段已盡,你卻未能破法。”

    心猿悟空沒有答話,而是念誦了一聲佛號。默認了梅振衣得勝的結果。

    只听楊戩拍手道︰“好場面,今日也算開了眼界!梅振衣,你怎能接住那最後一擊?”

    梅振衣只答了四個字︰“僥幸而已。”

    楊戩又朝心猿悟空道︰“你來尋這盞燈,結果如你所願嗎?”

    心猿悟空沒有理會楊戩,抬起頭,目中金光十分暴烈,瞪著梅振衣看了半天,突然說了兩個字︰“謝了!”

    梅振衣一招手。收起青蓮寶燈,憑空拿出剛才那盞鎏金高腳銀燈,走上前去行禮道︰“尊者來我山中一趟,遺憾沒有取回青蓮寶燈。這盞燈送給您做個紀念。”

    心猿悟空接過這盞燈,神情多少還有些不甘心,看著梅振衣半天沒說話,此時太陽漸漸落山,他目中的金光也漸漸隱去,最後很平靜的說︰“此念已熄,此心已證。來意圓滿。斬盡化身。”言畢憑空消失于原地,那盞鎏金銀燈也被帶走了。

    這個結果有些出人意料。心猿悟空斬出的心願化身竟然修證圓滿,被本尊法身收回了。鐘離權等人皆沉吟未語。梅振衣也站在廣場中有些發愣,楊戩臉上看不出表情,走到場中一拍梅振衣的肩膀道︰“我真沒想到你會獲勝,也沒想到你會幫了那猴頭一把,助他此化身修行圓滿。

    梅振衣轉頭看著楊戩,神情有些傻傻的,仿佛要在他臉上看出一朵花來,表情木木的問道︰“難道我若敗了,就幫不了他了嗎?”

    楊戩︰“點化那個猴頭地修行,哪有那麼容易?我很驚訝你能這麼做。”

    梅振衣︰“我什麼都沒做,從因至果,楊金仙你都看見了。”

    “我倒是白來一趟!”楊戩長嘆一聲,又朝鐘離權與梅振衣拱手道︰“此事已了,告辭了!”言畢飄然走下方正峰,仍從齊雲觀方向出山而去。梅振衣站在原地連一句道謝和恭送的話都沒說,眉頭緊鎖在那里沉思,就似沒有看見楊戩下山。

    “徒兒,你在想什麼呢?”鐘離權走到場中,開口打斷了梅振衣的沉思。

    “我在想修行高人之間的相斗也真奇妙,善無畏只求與我不分高下,而此番與心猿悟空化身試法,他沒有破我的青蓮寶燈,卻修行圓滿。”梅振衣頭也不回的答道。

    鐘離權一捻胡須︰“很奇怪嗎?若是水無痕與雲飄渺斗劍,你希望誰勝誰負?很多事情就是這樣!”

    梅振衣︰“您老人家一直在旁觀戰,可悟出他是如何修證圓滿的?”

    鐘離權︰“這應是心猿執念的化身,在方正峰上斬盡圓滿,為師也有所思,想去仙界確認一件事,然後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

    梅振衣︰“師父去仙界,要找心猿悟空地本尊嗎?”

    鐘離權搖了搖頭︰“不,問他也不會說,我去找赤精子。”

    梅振衣︰“師父要去天庭?什麼時候走,您不是還要與我試法嗎?”

    鐘離權笑了︰“現在不必了,經此一戰,你已有資格談仙家傳承。^^ ^^”

    梅振衣早就建立了青漪三山,又傳世三十六洞天法訣,是修行界公認的一派宗師,需要談什麼資格嗎?鐘離權的話另有所指,人間這些門派包括昆侖仙境的各派流傳,在仙界眾前輩眼中不過是各類道法之間地聚散交流。而梅振衣今天這一戰,眾仙家將認為他夠資格談仙家傳承。換而言之,他不僅僅是一派之宗師。

    梅振衣站在那里琢磨師父地話,知焰插話道︰“師父要去天庭見赤精子,我也要去天庭求見碧霞元君。正可一道前往。”

    “我呢?”梅振衣愣愣的又問了一句。

    鐘離權啪的一扇子敲在他的腦門上︰“你小子真恍惚了,自己該干啥都不知道?把青蓮寶燈交給水無痕,你自己嘛,再閉關吧,堂堂仙家高人,別總是這麼一副傻小子樣!”

    山中表情犯傻地可不止梅振衣一個,雲飄渺出關後看著水無痕一直在傻笑,兩只手都不知放到什麼地方才好。就差來個熱烈的擁抱了。因為他听說了一個天大地好消息,師門失落地聖物青蓮寶燈找到了,是水無痕找到的,一切都是機緣巧合,知焰仙子幫了忙。

    唯一地遺憾就是這盞燈沒有燈芯,無法動用,但也沒有關系,正一真人已有了修復燈芯之法。梅真人出關只有短短半個月。在雲飄渺出關之前又閉關了,現在見不到。梅真人閉關之前曾對水無痕有交代,修復燈芯的秘法雲飄渺尚不能領會,他會直接交待給青城掌門與諸位長老。

    現在所有地問題都解決了。雲飄渺與水無痕商量,陪著她一起去青城劍派,由水無痕親手將青蓮寶燈送還,就像小兩口在商量家務事一樣。正在結緣山莊說話呢,門外有弟子稟報,知焰仙子招見雲飄渺。

    雲飄渺趕緊整裝前去,在隨緣小築西華廳拜見知焰。首先感謝她相助水無痕尋回師門聖物地大恩。坐下之後。知焰問道︰“你是否與水無痕商議,近日送還青蓮寶燈到青城山?”

    雲飄渺連連點頭道︰“是的。正想向前輩辭行。”

    知焰似笑非笑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想早日完成心願。恰好我也有事要離山,去天庭求見碧霞元君請教仙家修行,送你們一程如何?”

    一听這話,雲飄渺臉上的表情僵住了,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連忙起身跪拜于地︰“前輩要見碧霞元君,能否請您一件事?”

    知焰不動聲色的問︰“什麼事?”

    雲飄渺︰“關于孤雲川的師承道統,若有機緣,能否開口問一聲?”

    知焰微微點頭︰“哦,是這件事啊,難為你一直記掛在心。我此去不一定能見到碧霞元君前輩,若真能見面,一定會開口尋問的,回來後把結果告訴你。”

    雲飄渺︰“晚輩的請求不止如此,孤雲川眾修士無法確證仙界之事,能否有物可證?比如仙霞衣地下落?”

    知焰︰“我自會盡力,將在洗劍池斗劍之前返回,你還著急回青城劍派嗎?”

    雲飄渺連聲道︰“不急不急,等前輩回山再說,我把這個消息告訴水姑娘,她也一定會等的。”

    知焰想了想道︰“我這是答應你的請求,若帶回了什麼證物,也由你去交給孤雲川。”這分明就是要將結緣功勞送給雲飄渺的意思。雲飄渺連忙下拜道︰“晚輩感激不盡!”

    知焰隨鐘離權飛升至天庭,來到一處陌生地仙界,這里無有晨昏之別,在一片雲海之上,片片雲朵隱映彩光,若玉浪飄飛舒卷,四下里看不見一位仙家。

    鐘離權在雲朵上駐足道︰“碧霞元君的靈應仙宮就在此處。”

    知焰看了看四周道︰“此處與瑤池聖境向眾仙家展現門戶不同,弟子怎看不見蹤跡?”

    鐘離權︰“看不見沒關系,你叩門求見就行,報出你的道侶身份。”

    知焰躬身拱手以神念傳音道︰“青漪三山修士,正一真人道侶,妙法門晚輩仙家知焰,求見碧霞元君。”話音未落,神念忽動,靈台若有指引,心念一起身形已移,出現在一座金仙洞府中。

    腳下仍是浩瀚雲海,遠處霞光瑞靄變換,如一道道透明的光暈彩簾,幾聲鶴唳與簫音交鳴,遙見有跨鶴仙子飛過。一道彩虹展現落于知焰身前,順著彩虹看去,有一座雄偉高山露出雲海,岱岳之神秀亦遠嘆不如。

    遍崖翠樹雜花錦,五色芝葉瑞草鮮。

    雲鋪半山疊玉嶂,霓虹掛徑霞漫天。

    人間見不到這種完美的景象,是金仙碧霞元君靈台造化開闢,知焰一邊贊嘆一邊順著那道長虹飛去。這彩虹就是一條指引的道路,彼端在那座高峰之上,碧霞元君在等她。

    知焰進入了靈應仙宮,鐘離權也飄飛而走,看身形似乎未動,手中仙風扇連揮,眼前就似光影移轉,已經穿過了天庭中不少地方。當他收起仙風扇站定時,如有旁人在場,會懷疑這里不是仙境而是一處山村。

    赤精子寧封在天庭開闢的雲霄洞仙府,與碧霞元君地靈應仙宮不同,它毫無遮掩地展示,遙望一片山青水秀景致,近處小橋橫溪野徑,幾座綿延的小山丘環抱中,樹蔭下露出幾間草廬地屋檐,就似世外桃園村落。

    仙鄉青山繞秀水,小橋望徑便是家。

    逍閑山茶無四季,陌頭桃李野簪花。

    這位前輩金仙的心境倒很是古樸野趣,靈台化轉地洞府是如此景象,看似沒有門戶,但也不能隨意出入。外人如不得允許,怎麼走也過不了那座小橋。鐘離權在橋頭抱拳道︰“閑散仙家鐘離權,拜訪寧封仙友!”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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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23:38 |只看該作者
286回、玉女藏針仙霞刺,玄皇妙手善解緣




    村中跑出一位垂髻童子,來到橋頭問道︰“鐘離上仙,你是一個人來的?”鐘離權以前來過此地,故這童子認識他。
    鐘離權笑道︰“阿牛,為何這麼問?”

    阿牛答道︰“我家大老爺要我在這里接人,說鐘離上仙可能會帶著徒兒梅振衣一起來,沒想到只來了你一個,你徒弟呢?”

    鐘離權︰“我那徒弟又閉關了,沒隨我一同前來,你家大老爺料錯了,他在哪?”

    阿牛︰“就在村後等你,請隨我來。”

    走過小橋,穿過村莊,村後小溪形成了一個水灣,水灣邊有幾塊臥牛石。赤精子的形容打扮就像一位山野樵夫,正躺在石頭上乘涼,見童子引鐘離權來到,拎著拂塵起身笑道︰“心猿悟空剛走不久,據說到人間去尋你徒兒手中的青蓮寶燈,不論成與不成,我想你那徒弟一定會到天庭來問個明白,沒想到是你一個人來。”

    鐘離權也取出一柄金絲拂塵,在一塊臥牛石上拂過,很隨意的坐下道︰“振衣那孩子與斗戰勝尊者化身試法,把青蓮寶燈留下了,而心猿悟空的心願化身卻斬盡圓滿。”

    說話的同時,仙家妙語聲聞已將事情的經過解釋清楚,赤精子神色微微一驚,似乎有些在他意料之外。但赤精子並沒有追問,看著鐘離權又說了一句︰“與上次來時不同,您手里的拂塵很不錯呀?”

    鐘離權手撫拂塵上的金絲馬尾笑眯眯的說︰“這是振衣那徒兒孝敬的,我先拿著耍幾天。”

    “讓我看看。”赤精子伸手將拂塵拿了過去,捧在手中撫摩道︰“好神器,很漂亮,精雅猶勝于妙用。我听說正一梅真人煉藥之道無雙,沒成想到煉器之道也得了鐘離老友的真傳,有青出于藍之勢啊。”

    這幾句話夸地鐘離權很舒服,坐在那里笑而不言。\\\\赤精子又向身邊侍立的童子道︰“阿牛,你好好看看。這是鐘離弟子孝敬師父的神器。”

    童子接過金絲拂塵研究了半天,有些不服氣的說︰“若有天材地寶,我也可以給大老爺煉制這樣一柄拂塵。”

    赤精子沉吟道︰“煉制幾件神器的天材地寶,我雲霄洞當然不缺,那你與師兄弟們就煉一柄試試啊?……不知梅振衣煉器之時損毀多少,用了多長時間?”

    “天材地寶無所損毀,在人間斷斷續續十余年。最後煉成用了三個月。”鐘離權實話實說。梅振衣正式煉成這柄拂塵用了三個月,但此前處理龍須、琢煉手柄,斷斷續續十余年,這麼說顯得比較謙虛,但他地確沒有損毀任何材料。

    阿牛的臉色變了,看著這支拂塵很驚訝。沖鐘離權道︰“上仙,我能否把這柄拂塵拿去給師兄弟們看看?一會再還回來。”

    “盡管拿去好了。”鐘離權很大方的揮手。阿牛鞠了一躬。一溜煙跑回了村子。

    “此處偏僻,沒有什麼佳物待客,仙友就用些山野桃李吧。”赤精子一揮手,臥牛石上出現一個小幾,上面盛著附近樹上結的野果。

    鐘離權笑道︰“明明是金仙洞府,寧封上仙卻稱山野,著實有雅趣,那我就嘗幾個李子。……嗯,這明明就是朱果嘛!”他用了幾枚仙李,又問道︰“我的來意。想必寧封上仙已經知曉?”

    赤精子點了點頭︰“你是來問心猿悟空之事。很遺憾你徒兒沒來,我本想當面向他致謝。此番欠他一個人情。”

    赤精子怎麼會欠梅振衣一個人情?說來話長。想當年的千柱道人不是別人,就是赤精子的歷世修行化身。在人間托舍出生,帶著斬出化身時地心印,一世修行有成,創立青城一派。\//\但千柱道人最終沒有成仙,或者說這一化身沒有修行圓滿,意外被斬滅了。

    所謂歷世修行化身,剛出生時沒有任何修為法力,修行未成時與尋常眾生無別,如這一世修行圓滿飛升成功,那麼這一世的見知、法力都會融入到本尊法身中。如果修行未成,本尊法身不會多損,但白費這一場功夫。

    歷世化身一般不清楚自己還有這段來歷,受心印指引走上修行之路,學習世間之法,求索感悟玄機。如果被斬滅了,那麼緣法了斷,與本尊法身也沒關系了,千柱道人就是這麼一種情形。

    千柱道人的弟子們建立了青城劍派,也算是赤精子道法留在人間的一個分支傳承,但赤精子本人與青城劍派並無直接關系,也沒有祖師之責。但有這樣的緣法在,梅振衣協助青城劍派尋回宗門聖物,赤精子也應當道謝,不是替自己謝而是替早已不在的千柱道人謝。

    至于青蓮寶燈,是千柱道人在古吐蕃一帶找到地,假如他修行圓滿,赤精子也想把這盞燈帶到雲宵洞來,仔細研究印證一番。至于那枚燈芯,是千柱道人煉制的,其威力遠不如梅振衣地雷神劍合器,後來讓姚妖王給吃了,吃了就吃了吧,赤精子不會計較也不能計較。

    至于心猿悟空的來歷就更奇妙了,青蓮寶燈在佛陀座前本是沒有燈芯的,以靈台神念為芯催動的。有一日靈山說法時,佛陀覺燈光晃動閃爍不定,就把這一截心念化為的燈芯斬去了,飛落于地化為七竅頑石。

    心猿悟空是無量光斬落的燈芯,無中生有憑空而現,修證斗戰勝尊者果位來到靈山佛國,他也清楚了自己的來歷。梅振衣在方正峰上以仙家法力發動青蓮寶燈,此聖物重現于人世間,驚動了佛國,它是心猿悟空的來處寄身,就算別人不來尋,心猿悟空當然要來尋。

    當年須菩提尊者化身下界為一道人,點化心猿悟空修行。離去時留下一句謁語︰“斬盡心猿成悟空。”----這就是心猿悟空名號的來歷。有沒有這盞燈對心猿悟空而言無所謂,但他若動執念糾纏于這盞燈,實為修行之礙。

    心念一起,化身下界索取,一番論道試法。心猿悟空立地頓悟,此執念已消,當場修正圓滿,從此他真正的、完全地不再是一截燈芯。這也是修行中破關精進,梅振衣此番算是幫了心猿悟空一把。

    楊戩在方正峰上嘲笑心猿悟空是無量光斬下地一截無用燈芯,只是打個比喻開玩笑,沒想到真說中了。

    梅振衣試法獲勝。不僅擺脫了心猿悟空地糾纏,也讓心猿悟空擺脫了自性地糾纏。更妙的是,他不是為自己留下這盞燈,更沒有想著憑借這盞燈威力所向無敵,就是依論道之語解決這件事,隨後把青蓮寶燈交給了水無痕。依照此前地緣法,這才是仙家所為。

    否則這盞燈留下了。對梅振衣本人的修行並無好處,甚至還會有損,其中玄妙也只有赤精子和鐘離權這等仙家才能夠理解。

    當赤精子確認心猿悟空地來歷時,鐘離權也就想明白了。後面的話都是兩人的印證之語,以鐘離權請教、赤精子回答居多。仙家妙語聲聞講述的內容涵蓋數百年故事,也不可能一一落筆描述。

    等因果緣法解釋完畢,鐘離權環顧四周嘆道︰“我初證金仙未久,雖有靈台化轉之功,但修行見知仍有所缺,未到自如知常境界。今日多謝寧封上仙指點。”

    赤精子淡淡一笑道︰“鐘離不必與我客氣。此事由梅振衣牽起,你收了個好徒弟啊。……阿牛把你的拂塵送回來了。\//\你也該告辭了,請轉告梅振衣一聲。往後若在仙界有事,我當助他一回。”

    鐘離權眯著眼楮問道︰“振衣在仙界會有何事,需要您這位閑居山野洞府的上古金仙相助?”

    赤精子搖了搖頭︰“你徒弟的事,我也說不準啊,本以為他會與你一起來,結果只來了你一個,他將來在仙界有沒有事,誰也說不定。”

    鐘離權與知焰是一起返回青漪三山地,人間已經過去了幾個月,雲飄渺和水無痕等的十分著急,見知焰仙子歸來非常高興,離洗劍池斗劍之期還有一個多月,總算一切都還來得及。知焰來到結緣草廬,將雲飄渺和水無痕都叫到廳中坐下,取出一枚鵝蛋大小的珠子,往空中一拋。這枚珠子化為圓光向外膨脹,將整個客廳都罩了進去,雲飄渺與水無痕的身形也沒入這珠光之中,他們仿佛進入了另一個奇異的世界----天庭靈應仙宮。

    知焰用了最簡單有效的手法----入境觀,讓他們親身見證自己與碧霞元君地對談。想當年清風在敬亭山對梅振衣“講故事”用的也是這種手法,但知焰可沒有清風那種修為,她借助了一件神器,碧霞元君采自東海煉制而成地碧霞蜃光珠。

    碧霞蜃光珠的妙用能現不可思議之聲光,讓見證之人如親身經歷,雲飄渺和水無痕看見的是知焰與碧霞元君間的一段談話,省略了所有他們尚不能領悟的玄妙境界,只顯示他們能看懂的影像,也節約了不少時間。

    這枚碧霞蜃光珠是碧霞元君送給知焰的禮物,正如鐘離權所言,碧霞元君曾在東漢初年斬歷世化身于人間修行,托舍出生為一女子,父親姓石母親姓金,她小字玉葉。石玉葉長大後在泰山玉女池修道,遇見了人間行游的大天尊,結緣之後有了個女兒就是龍隱姑。

    有這麼一層關系,碧霞元君當然願意見知焰一面,而且還送了她一枚碧霞蜃光珠,並有一句代︰“若梅振衣與你助胡春救出龍隱,將來在仙界有事,我也當相助一回。\//\”這話與赤精子的意思是一樣的。

    這些事知焰當然不會告訴雲飄渺與水無痕,隨緣小築中只是解釋了孤雲川地來歷。

    孤雲川一派並非石玉葉所創立,但與碧霞元君有些關系。石玉葉她身邊有一位侍女叫阿川,跟隨石玉葉多年,也接觸了仙家修行之法。石玉葉飛升後,阿川在人間修行雖未成仙但也有所悟,留下了孤雲川一派地道統。

    至于那件所謂的信物仙霞衣。根本就不是一件衣服,指地是一門道法,就是如今孤雲川的掌門絕技“護身仙霞術”。這門道法只有女子可修煉,入門之後就似穿了一件奇特地仙衣,但凡男子哪怕是金仙入世也不可接近褻瀆。又稱仙刺衣。

    渡過苦海劫,可“轉刺化仙霞”,有點類似于上古金仙廣成子留下的絕壁丹霞術,此時仙霞刺可收放自如,到了待詔圓滿境界,可霞舉飛升。當年石玉葉就是化為霞光而去的,侍女阿川親眼所見。

    碧霞元君斬化身下界為石玉葉。目的之一就是為了印證這門道法,除非習練者道法大成收放自如,自願不以仙霞衣刺人,否則碧霞元君自己也想不出世間男子有何破解之法?但奇妙的是,石玉葉地仙霞衣偏偏讓一個男人給“解”開了,此人當然就是本尊入世行游的大天尊。于是人間有了一段道侶之緣。

    當年阿川只學了護身仙霞術,如今孤雲川的道法博大精深。其實大多非阿川所傳,而是歷代弟子補全。就像孫思邈並未教梅振衣神農百草鞭,鐘離權也未傳授三十六洞天,這些都是梅振衣承前啟後,集大成開創。

    孤雲川沒有出過梅振衣這種人物,但六百年來這麼多代弟子中還是有人材的,凝結了歷代的修行感悟精華,建立了如今世間修行界一個完整的大派,最早的護身仙霞術傳承未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傳承信物仙霞衣其實一直沒有失去。

    事情完整地經過就是如此。知焰在碧霞蜃光珠中略去了石玉葉與大天尊結緣那一段,其它的話都交代清楚了。靈應仙宮中碧霞元君親口所述,如此仙家景像。想造偽都造不出來,也沒人會去偽造這段光影見聞。

    听完之後水無痕恍然大悟,師門的傳承譜系以及信物終于確認。雲飄渺卻有些擔憂的問道︰“水師妹,听說洗劍池斗劍之後,你將成為孤雲川掌門弟子,也要學那護身仙霞術嗎?”

    水無痕臉紅了,低下頭弱弱道︰“我無嗔師兄一向潔身,誓棄情愛之牽,修為也是同門翹楚,我若不願為掌門弟子,無嗔最適合不過,她心里也一直希望修習護身仙霞術。”

    無嗔當然是個女的,修行人之間也可稱為師兄,只表示門中排行與性別無關。水無痕不想為掌門弟子修習護身仙霞術,否則不到出神入化境界就不得與雲飄渺親近了,她想向師父請求另立掌門弟子,卻又不好直接說出來,拐彎抹角的提這麼一出。

    知焰微微一笑,徑直說破道︰“水姑娘若想與雲飄渺結為道侶,在此可以直言,我會設法成全,只要你們二位點頭就行。”

    這話把雲飄渺地臉也給臊紅了,兩人都低下頭沒說話,一起離座向知焰下拜,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知焰一擺手︰“二位的心意我清楚了,起來吧!……雲飄渺,我將這枚神珠暫時交給你,並教你如何展現方才蜃景之法,你帶著碧霞蜃光珠去孤雲川一趟,這也算一場福緣功果,有恩于孤雲川一派。”

    水無痕搶先道︰“多謝仙子成全,我還是先去青城劍派送還寶燈,然後再去陪雲師兄去孤雲川見尊長,恰能趕在洗劍池斗劍之前。”

    知焰點頭道︰“就這麼辦吧,我會寫兩封信,分別給你們地師父,二位正好帶去。”

    知焰的信不用想也能猜到內容,相當于“保媒”,講明這二人的心意,尤其是勸說孤雲川另立掌門弟子,讓水無痕與雲飄渺結為道侶。同時分別解說了尋回青蓮寶燈以及確認孤雲川傳承的經過,在給青城劍派的信中,還特意解釋了燈芯之事。

    吩咐完畢,知焰出門的時候又想起一件事,回頭問水無痕道︰“你師父屢歸塵定然修習了護身仙霞術,如今到了收放自如的大成境界嗎?”

    水無痕略顯慚愧的回答︰“據我所知師尊苦海未渡,修為尚差一線。”知焰聞言嘆了一口氣出門而去,並沒有多說什麼。

    兩天後,雲飄渺與水無痕帶著知焰的信、青蓮寶燈、碧霞蜃光珠離開了青漪三山。首先到了青城山,青城派接待水無痕的規格相當隆重,以宗門最高地禮節,當然是因為迎回聖物地原故。掌門四季書召集門中眾長老前輩商議,做了個決定,又寫了一封信讓水無痕帶回孤雲川,雲飄渺自然護送她前去。

    孤雲川道場中都是女子,門中戒律男人禁足,所以沒有在祖師殿中接見雲飄渺,屢歸塵與門中眾長老在道場外圍的望霞亭隆重接待了雲飄渺,雲飄渺當眾祭出碧霞蜃光珠,展示了碧霞元君親口所說地一切。

    望霞亭中,屢歸塵與眾長老以師禮向雲飄渺下拜,搞得雲飄渺很不好意思,心中知道這些人拜的不是他而是宗門傳承,只得手持碧霞蜃光珠受了這一拜,然後趕緊下拜回禮。

    屢歸塵收到了知焰與四季書地信,與門中長老商議一番,立刻動身趕去了一個地方,就是兩派斗劍相爭的洗劍池,四季書早已在這里等她。沒有旁人,兩位掌門在這里密會三日,外人也不知他們都商量了什麼,隨後一起離開洗劍池來到青漪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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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24:11 |只看該作者
287回、停櫓收帆江自流,舟行山泊敬亭幽

    梅振衣還在閉關,知焰在五湖山莊正廳接見了兩位拜山的掌門,劉海等眾弟子也在場。
    四季書人如其名,青衫大袖甚為儒雅,這位劍仙很像一位書生,談吐卻不顯迂腐而有出塵之意,從氣質上看,雲飄渺倒是得了師父的真傳。屢歸塵讓知焰微微感到意外,她甚是嬌美,容貌看上去不到三十的年紀,身穿杏黃裙腰束紫絲絛,唇紅齒白就是眉宇間顯得比較冷峻。

    孤雲川掌門絕技護身仙霞術果然名不虛傳,四季書與她隔了一個座位才坐下,在屢歸塵身形兩尺之內,他竟無法靠近,空中如有無形針芒。

    兩位掌門首先向知焰表達了謝意並向尚在閉關的正一真人轉達了敬仰之情,然後就談到了正事。雲飄渺和水無痕結為道侶他們樂見其成,孤雲川另立掌門弟子。兩派之間斗了這麼多年,今日終于修好。

    洗劍池斗劍之會還要如期舉行,請帖已經發出去了,有些客人諸如已飛升仙界的寶鋒真人沒法另行通知,所以還得在洗劍池迎客,就當這是一場修行界的盛會,仍然邀請梅振衣與知焰攜弟子赴會。

    知焰點頭笑道︰“振衣早已料到會如此,他閉關之前留了一句話----若青城劍派與孤雲川不再爭奪洗劍池,此盛會仍將如期舉行,我倒有一個建議。”四季書與屢歸塵齊聲問道︰“正一真人有何建議?”

    梅振衣的建議是仍然斗劍,卻不是爭奪洗劍池,也不是青城與孤雲兩派相斗,既然邀請了各派的長輩前來觀摩,這些長輩定會攜帶晚輩弟子。就讓這些晚輩弟子下場演法切磋,互相交流印證,所謂斗劍也不一定要以劍相斗,各種擅長的法寶與法術都可以施展。

    四季書贊道︰“此計甚妙,可演各家之妙法,切磋互鑒。”

    屢歸塵想了想︰“我也贊同此議,但晚輩弟子之間演法,若出手不慎,會不會傷了和氣。若有爭端之心在胸反而有損心境。”

    知焰解釋道︰“這就看晚輩弟子各人的悟性了。如此難得地印證切磋,卻看不透這勝負之間得失機緣,那也算不得修仙之材,長者正可借此考察弟子,知道該如何點撥教導。……至于演法不必傷人,諸如青城劍派的裂刃飛虹、我青漪三山的神宵天雷這種威力巨大的法術。互相演示便知雙方修為高下,不必直接斗在一起。”

    屢歸塵輕輕拍案道︰“我倒沒想這麼深,將門內較藝推廣于各派之間,甚妙!”

    這件事商量定了。四季書與屢歸塵對望一眼,一齊起身走到客廳正中,向知焰下拜道︰“還有一件事,懇請仙子答應!”二位掌門不必多禮!”知焰伸手凌空虛扶,卻發現那兩人以法力相抗不願起身,于是沒有勉強,手扶桌案道︰“有何事,直說無妨。”

    “我們兩派為洗劍池爭斗了三十六年,如今找到了比洗劍池更重要的東西,忽然醒悟這番爭斗有損無益。我們兩派已不欲再爭。然而洗劍池歸屬未定。以緣法論,經門中眾長老一致商定。以我們兩派的名義,將洗劍池奉送知焰仙子。請萬勿推辭。”

    兩派共商要把洗劍池送給知焰,不是給梅振衣也不是給青漪三山,就是送給知焰仙子本人。孤雲川弟子有大恩于青城劍派,青城不能與孤雲川再爭洗劍池,反過來說,青城弟子也有大恩于孤雲川,孤雲川也不好再爭。

    干脆斬斷爭執心,把洗劍池送給知焰,這是他們想的一個好辦法。尋回青蓮寶燈以及確證孤雲川道統傳承,表面上是雲飄渺與水無痕辦到的,但明眼人心里都清楚,這是知焰一力促成。至于梅振衣嘛,還真沒出什麼力,他一直在閉關。

    知焰起身回禮道︰“多謝了!”她做事從來沒有不必要的客套,也沒多說什麼推辭地話,既然兩派要送,她就收下了。

    梅振衣還在閉關,兩派掌門要趕回洗劍池準備一個月後地盛會,只得先行告辭,由于這場盛會之後洗劍池就歸知焰了,知焰派胡春與元充率十余名晚輩弟子與兩位掌門一道前去,協助籌備事宜。

    他們走後的第三天,梅振衣出關走下了方正峰,這一次沒有驚動山中弟子,飄然來到承樞峰的餐霞閣,先向師父請安。他目光明澈神色安然,已沒有了上次出關後那種恍惚之態,信步走上山來衣袂飄飛,但並無一絲異常,看上去反倒更像一個普通人。

    “師父不在,自從上次去天庭拜會赤精子之後,師父說還要多長見知,又去仙界閑逛了。留了一句話回答你所問,心猿悟空曾是無量光斬落的一截閃爍不定之燈芯。”知焰仙子就在餐霞閣中等他,轉告了鐘離權的話。

    “原來如此。”梅振衣沒有再多說,在知焰身邊坐下,看著道侶笑而不語。

    知焰有些奇怪的問︰“為何這樣看著我,不認識了嗎?”

    梅振衣握住她地一只手,含笑道︰“不是不認識,而是見故人如新,因此心中有喜悅,我閉關這一年,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

    知焰也笑道︰“再看你也有不同,兩次出關你只留下了兩句話,其一是問青城、孤雲兩派有何事比洗劍池更重?其二是建議將洗劍池斗劍變為一場同道盛會,這兩句話就解決了所有的情,而你本人並未直接插手。如今我看你有一種感覺。”

    梅振衣︰“什麼感覺?”

    知焰︰“說不清楚,原先只有清風、觀自在、大天尊那種人身上才能見到,現在似乎在你身上也感覺到了。”

    梅振衣含笑反問︰“現在才感覺到嗎?”

    知焰眨了眨眼楮道︰“你與心猿悟空試法,在我看來仍是一段完整修行不能算中途出關。其實一年前就應該有了,但直到今日。我才看得清楚。”

    梅振衣點了點頭︰“很正常,直到今日我自己才體會清楚。”

    知焰靠在他的肩上很俏皮地問道︰“正一上仙,那我就考考你,青城、孤雲兩派消彌前嫌,雲飄渺與水無痕也結為道侶,這些都應在你的意料之中不必多談,但洗劍池如今歸屬誰呢?”

    梅振衣伸手摟住她的肩膀呵呵笑出了聲︰“那還用問嗎,當然是歸你了。”

    知焰︰“你怎能一語中地?”

    梅振衣︰“洗劍池是爭端緣起,我若化身為青城、孤雲兩派眾長老。也沒什麼更好的解決辦法。既然都因此受你的大恩不欲再爭,最好的辦法就是送給你,從此斬斷是非執念。如此難得之福緣,若還看不穿得失的話,枉為一世修行了。”說完點了點頭又道,“嗯。這也算是斬心猿之法。知焰掩嘴一笑︰“就別談斬心猿了,山中還有一件喜事,看你能否推演得出?”

    梅振衣眼皮也不眨的說道︰“張果成仙。”

    知焰掐了他一把︰“張果成仙你早就心里有數,但卻未說中事情的全部。張果與星雲昨日回山了,隨行地還多了一個人。”

    在梅振衣閉關期間,遠在關中梅家原地張果修至世間法盡頭,三個月前飛升成仙了,在仙界並未久留,從無邊玄妙方廣世界立刻返回,因為在他飛升之前,星雲為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取名梅思恩。

    張果地兒子怎麼不姓張?這是他與星雲商量後決定地,張果本無姓。這個姓是隨便取的。他是烏梅成精,又為梅氏家奴受仙緣恩慧。所以長子姓梅名思恩。這種事情在古代很常見,一般需要家主賜姓。而張果與星雲自己就這麼決定了。

    先有兒子後成仙道,總得帶著孩子回青漪三山讓梅振衣見一面,他和星雲這就回來了。

    梅振衣听說之後笑道︰“張果與星雲師太有子,也在意料之中,師太臉皮薄估計很不好意思,因此一直未說這個消息。”

    知焰︰“別總叫人家師太,早就不是了,現在是星雲居士張夫人。”

    梅振衣拍了拍腦門︰“確實不能再這麼叫她,都是小時候地習慣了,總也改不了口。”

    知焰打趣道︰“你幫老家奴拐走了翠亭庵的俏住持,不知觀自在菩薩會有什麼感想?”

    梅振衣︰“這是張果與褚雲行兩人所願,事情應當如此,不論菩薩怎麼想,也不會與我計較。你還記得我們當初自蕪州出發,行游直至西海嗎?張果去請星雲,問她願不願換上便裝同游山河,星雲欣然答應,緣法就有了。”

    知焰︰“你忽然又提到當年之事,是不是又想行游了?”

    梅振衣點了點頭︰“我閉關一年不得見,谷兒、穗兒還好說,未免冷落了玉真與行兒,這一次去洗劍池沿途風光不錯,我們就乘舟由青漪入長江東行,還可行游大半個月,屆時你與我再去洗劍池。”

    知焰︰“很好,行兒與提溜轉一定高興,我這就吩咐應願去準備。”

    商量完畢,道侶二人走下承樞峰去結緣草廬見張果,星雲師太抱著未滿周歲的兒子粉臉通紅一直都沒好意思抬頭。若論輩份的話,襁褓中地小思恩可以算是梅振衣的同輩了,但張果與星雲卻不願這麼論,讓劉海叫梅思恩師弟。

    見面當然要有禮物了,不論是按世間的風俗打賞紅包,還是以仙家身份贈送靈丹妙藥,對這個孩子,梅振衣出手絕對不會小氣。張果來的正好,暫時就留在青漪三山鎮守,也沒什麼大事,偶爾指點一下劉海等人處理三山事務,他可是最早地梅家大總管。而梅振衣準備離山行游,回去和玉真公主一說,要帶著她和行兒游山玩水,玉真當然高

    三天後,有兩艘船從青漪湖中出發駛進青漪江。前面是一艘大舫船,上下兩層雕梁畫柱、繡錦飄簾漆玉為欄,盡極雍容華貴,一看就是公候之家的游船,普通人有錢也不敢公開這麼裝飾,船上當然是玉真公主等親眷。後面是一艘嶄新的大篷船,前中後有三個大倉,安置十數人以及日用之物也沒問題。

    舫船的二樓前方有一間小廳,朝船頭的一面是一扇垂著紗簾帶欄桿地月牙門。玉真公主與兒子坐在簾後看沿江風景。別看行兒平時像個淘氣猴。但在娘親面前卻乖的似個小貓崽子,一邊吃點心一邊陪玉真公主說話。

    梅振衣站在船頭,背手看著激起的船舷浪花與流逝的江水。這兩艘船走的比一般地船要快不少,順江流而行未升帆也未搖槳,中午時分到了青漪山腳下,遠處岸邊就是他與清風遇黃龍禪師之處。也是張妖王畫地橫江攔善無畏地地方。

    梅振衣的船漸漸追上了江中一艘規模稍小地舫船,耳聞一陣擊節與撫弦之聲,有一男子在船中朗聲吟誦道----

    西塞沿江島,南陵問驛樓。

    潮平津渡闊。風止客帆收。

    去去懷前浦,茫茫泛夕流。

    石逢羅剎礙,山泊敬亭幽。

    火熾梅根冶,煙迷楊葉洲。

    誰家復水宿,相伴賴沙鷗。

    吟詩聲隱約傳來很飄渺,但以梅振衣地耳力當然听听清清楚楚,此時恰有幾只鷗鷺從江上飛過。此詩好意境,作詩之人好才情,凡人說話不帶仙家妙語聲聞,其中有幾句他沒有理解地太明白。梅振衣也來了興趣。抱拳傳音道︰“前方舟中雅客。能否有緣一敘?”

    前舟中有一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端著杯子喝酒吟詩。身邊還有一群宴妓撫琴添趣,忽聞船後傳來梅振衣的聲音。就像在耳邊打招呼。男子趕緊起身挑簾走到船頭,只見後方追上來一艘華貴無比的大舫船,一看就是公候世家所乘之物。船夫操舟極為嫻熟,片刻間已經靠到了這艘舫船的旁邊,船頭相隔不過四尺遠穩穩的與江中並行。

    那邊船頭站著一位青年男子,三縷長髯形容俊朗,一身道人地打扮。在開元年間,貴族子弟出游著道裝並不少見,甚至是一種社會休閑時尚,就連這邊舟中的中年男子也身著類似道袍的長襟大袖衣,所以這身打扮也不算很特異。

    中年男子一見這艘船與船頭站的道人,就知這對方來歷不凡,絕對是一位很有家勢背景地貴冑子弟,他有點矜持的淡淡一笑拱手道︰“襄陽孟山人浩然有禮了!行舟弦歌閑賦,忽聞雅意之聲,請問來者是誰?”

    襄陽孟山人浩然?他不就是孟浩然嗎!與王維齊名的田園詩大家,別說千年以後,如今已頗有才名,大唐詩風為千古最盛,梅振衣當然听說過他。

    “先生自稱孟山人,我姓梅,就叫我梅山人吧。舟中听聞先生之詩,感意境悠然,特奉送蕪州美酒老春黃一壇,特產菜肴一席,添飲吟雅趣,不請自來望孟兄莫要嫌我煩擾。”古人自稱山人有多種含義,可指修仙之人,也可能是自謙沒有官職在身。

    說著話梅振衣縱身一躍已經跳到了孟浩然的船頭,左手托著一壇酒,右手提著一個朱漆食盒。孟浩然眼楮一花,對方就已經上船了,看來這位梅山人還精通武功,剛才沒見他手里有東西,想必是沒看清楚。

    來客姓梅,此地是蕪州,再看看對方那艘船的氣派,一定是南魯公府的子弟了。孟浩然前年曾行游長安,听說過南魯公出于蕪州梅氏。他本以為對方會請他過去,沒想到梅山人自己跳過來了,還帶著酒菜,微微有些意外。

    “山人既有雅性,若不嫌此舟寒微,請到艙中一敘。”孟浩然揮袖挑簾,一副清高之態,將梅振衣迎進了船艙。命宴妓重新擺席,換上梅振衣帶來的酒菜,兩人對座飲酒閑談。

    “方才聞孟兄吟到山泊敬亭幽一句,知為即興之作,才情令人佩服。但詩中火熾梅根冶何解?石逢羅剎礙又何指?恕在下學識淺薄不能盡然領會,請指教。”古人吟詩有時用典太過生僻,旁人還真不好理解,梅振衣剛才沒听明白的就是這兩句,當面向孟浩然請教。

    孟浩然已有幾分醉意,听梅振衣這麼問,略帶自得之色解說了一番︰梅根當然不是梅樹的根,是九華山下一處地名,火熾形容爐火旺盛,那里是自古產銅冶銅之地,孟浩然不久前行游經過。此句火熾梅根冶,與下句煙迷楊葉洲成聯。

    至于石逢羅剎礙,梅振衣每個字都听懂了,就是不明白何指?羅剎為梵文羅叉娑的簡譯,也可指代惡人惡事,這青漪江上哪來惡石檔航道?這麼一問孟浩然地話就多了,甚至帶醉扯到了遠在長安地天子李隆基。

    听言知意,孟浩然說話自然文雅清高,但梅振衣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理解地比原話更清楚----

    話說孟浩然出生于襄陽,早年一直在鹿門山中以隱逸之士自居,每日于田園看著僮僕弄田桑,無事讀讀書、寫寫詩、釣釣魚、喝喝酒、泡泡妞,常自比渭水垂釣姜子牙與躬耕南陽的諸葛孔明。

    就這樣一直“隱居”到四十歲,再也“隱”不下去了,因為他發現自己這樣成不了姜尚與孔明,也沒有文王與劉備來請他。于是在前年(大唐開元十八年,公元730年),孟浩然離開鹿門山應進士舉不第,隨後在長安四處獻詩結交名士,倒也名動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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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24:37 |只看該作者
288回、端杯坐听無弦曲,轉眼明通造化機

    孟浩然常在國子監太學中結交官宦子弟,賦詩吟詠,與王維、張九齡等朝中重臣交往甚密。唐代文壇的一位詩人,八成可能就是官場的一位官員,吟詠是一種風尚,幾乎有出身的人誰都愛來兩首。

    孟浩然的機會終于來了,有一天他在王維家中做客談詩,天子李隆基突然駕臨,孟浩然回避,而王維告訴天子孟浩然就在自己家中。李隆基很高興,對王維道︰“我听說過此人,可詔來一見。”

    孟浩然拜見天子,滿懷期望誦詩一首︰北闋休上書,南山歸敝廬。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白發催年老,青陽逼歲除。永懷愁不寐,松月夜窗虛。

    剛念到第三句“不才明主棄”,李隆基就顯不悅,待他誦完之後責問道︰“卿既不求仕途,何故來長安應科舉?卿曾自居隱逸之士,朕談何棄你,奈何自詡清名以詩文誣我?”然後拂袖而去,孟浩然游長安欲求聞達落了一場空。

    孟浩然心中郁悶可想而知,離開長安下江南寄情山水之間,賦詩多首以表明自己淡泊情懷,不慕虛榮權貴只求潔身自好,一方面是寫給別人看的,另一方面也是在安慰自己。他揮金如土縱情聲色游玩了一年多,功利之心不得不淡了下來。

    雖自稱淡忘,內心深處實不能忘,孟浩然在青漪江賦詩之時就來了一句“石逢羅剎礙”,暗指長安遇天子卻不得重用的挫折,與下句“山泊敬亭幽”的淡泊情懷相對應。----以上並不是孟浩然的原述,而是梅振衣作為旁觀者听明白的過程。

    有意思的是,孟浩然提到自己當面開罪天子而遭放還的往事時,內心深處印有遺憾,表面上卻很得意,似乎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就等著梅振衣來夸他。可惜梅振衣沒有夸贊他。孟浩然隱約感到很失望,又不好表露出來。這種復雜矛盾的心態糾葛,以梅振衣地仙家神識體會的很清楚。

    梅振衣有點想笑。卻忍住了沒笑,李隆基如何暫且不談,孟浩然的遭遇也算是自找地。孟浩然的山水詩寫得相當不錯。比孔明詩寫得好。但隱居田園就自以為是諸葛亮,卻不可能有什麼傳說中的訪賢明主從天上掉下來請他,他本來就不是。

    這種憑空自恃實是一種天真妄想,不僅是文人地天真,而且是世上大部分人地隱妄,並無自詡的建樹卻自視才高者,大多也將自嘆懷才不遇。比如有人讀丹道經典自以為慧根極佳,見到梅振衣便問︰“你怎麼不早來請我修仙?”梅振衣也不必理會他。

    孟浩然仕途不順標榜自己不慕功名。是自我安慰之語,隱逸的真諦不在于此。這樣的遭遇倒也可能成為領悟淡泊心境的機緣,但看孟浩然的表現,顯然還沒有真正領悟到。

    一念及此,梅振衣開口點化道︰“清高真風骨,寵辱不驚、不怨、不夸、不恃,惟省一身行止。孟兄若真有相伴賴沙鷗之心,這些幽怨往事自不會刻意提起,何故獨自舉杯于舟中吟詠?雖寄身清幽山水,心猿躁然未斬。”

    孟浩然醉眼道︰“詩文千古在。功名一世休。才薄不為帝王師,如今我已忘形于山水之間。盡享逍遙之樂。听梅山人之語,您也是好道之客嗎?”

    梅振衣點頭道︰“不錯。就是修仙之人。”

    孟浩然朗聲道︰“華衣仙家羽,身輕笑王侯!今日真是有緣,閣下何不請舫中美人移船伺酒,你我于這江上暢談金液丹砂之道?”

    梅振衣搖頭淡淡一笑︰“孟兄乃名士,筆下田園詩情可留千古,且以疏狂自掩罷,今日緣盡于此。”言畢在孟浩然眼前消失不見。

    孟浩然大吃一驚,酒立刻就醒了,下意識的起身沖出船艙向外望去,江上哪還有方才那條船的影子?再往艙中一看,酒菜仍然擺在席上,他這才意識到今天是真地踫見了神仙,回過神來再想請教仙緣卻來不及了,在船頭連連頓足。梅振衣施法掩住兩條船的形跡,江上只留下一溜浪花水線,北上進入長江,這才重新顯形于世人之間。沿長江泛舟,過潤州、下金陵、由長江口出海,再沿海岸線南下進入錢塘灣。

    自古錢塘潮水洶涌壯觀,但很少有人能像玉真公主這樣坐在船樓上欣賞,梅振衣的船隨錢塘潮馳入吳地,船身一直穩穩的坐落在丈許高的白浪潮頭上,看似與奔涌的水線齊飛。入錢塘次日張開船帆,溯流而上,如游山水畫意之中,再往西行進入富春江。

    梅振衣等人乘的這兩艘船在海里只是蒼茫一粟,然而驚濤駭浪中卻定如磐石,進入富春江遇險灘、激流處亦穩穩漂游而過,顯然是仙家力移轉之功。

    南朝文人吳均曾這樣描寫富春江風光︰風煙俱淨,天山共色。從流飄蕩,任意東西。自富陽至桐廬,一百許里,奇山異水,天下獨絕。水皆縹碧,千丈見底。游魚細石,直視無礙。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夾岸高山,皆生寒樹,負勢競上,互相軒邈,爭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響;好鳥相鳴,嚶嚶成韻。蟬則千轉不窮,猿百叫無絕。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谷忘反。橫柯上蔽,在晝猶昏;疏條交映,有時見日。寥寥百余字將沿途美景勾繪的極為傳神。行游至此已經過去大半個月,洗劍池的聚會之期也到了。梅振衣命提溜轉與應願帶著這兩條船原路返回,在金陵燕子磯等候。他與知焰舍舟登岸,穿行東吳山水如期來到洗劍池。

    洗劍池就在富春江岸邊不遠之處,幾座似階梯式的起伏山丘之間,道場洞天地範圍並不大,方圓約有百丈,與青漪三山地方正峰大平台相仿。

    西面山勢較高,有一片石壁光滑如削,石壁旁的高處有一泉眼,清泉終年不斷流淌而下。此泉水甚為奇特。觸手一片冰寒,沿山勢匯成溪流而下,數十丈外形成一碧水寒潭。潭水清澈見底。由于潭水過于冰寒,水面上地空氣中有一層淡淡的白霧籠罩。

    就在這冰寒地潭水里,卻能見到奇異的寒魚游動。這個水潭在整片洞天地中央。方圓約有三十余丈。正中心還有一座小島,或者說是露出水面的一塊巨石。此石通體淡青毫無雜色,就如一泓青鋒劍光,直徑約有七丈,上面有兩道筆直的裂縫交叉分布,就似有人以劍氣將這塊巨石切成了整齊地四瓣。

    在水潭的南面,建有長廊相接的一片連亭式地建築,這幾座亭閣就是舉行這次盛會地地方。而潭中的那塊巨石上是斗劍的最佳場所,其余眾人可以坐在亭中觀摩。

    洗劍池的規模氣象當然遠不能與青漪三山相比,但在人世間也是相當難得的一處隱逸洞天,它容納不了一個大門派做為根基道場,卻是門中子弟清修試煉的好去處。這里地氣靈秀,道場之外風光優美,宛若世外桃源。

    以梅振衣的眼力,能看出這寒潭水以及水中的寒魚都可以入修行餌藥,尤其是寒潭水很適合淬煉法寶飛劍。難怪青城與孤雲兩派同時發現後會爭奪這個地方,假如梅振衣沒有青漪三山為依托又沒有能力鑿建青漪三山那樣地廣大洞天。也會希望能尋找到這樣一片地方為清修福地。

    世間修行各派來的高人很多。有生面孔也有不少老熟人。丹霞派長老寶鋒真人已飛升仙界,如今在上古金仙廣成子桃源洞仙府中修行。丹霞派的道法是廣成子留于人間,而丹霞派供的祖師卻是黃帝軒轅氏。寶鋒長老飛升仙界之後才清楚這些。然而廣成子卻命他不必告之丹霞派另祭,還是按千年以來的傳統繼續供奉祖師。

    梅振衣見到了寶鋒真人,兩人閑聊時談到了這些,仙家妙語聲聞也只有他們與知焰才能听明白。

    龍虎山一派的當代掌門已是梅振衣的結義兄弟張修,張修此次帶了四位隨從來到洗劍池,其中就有嫡子張湛,他讓張湛上前給梅振衣磕頭叫世叔。離此地最近的修行世家是听濤山莊,莊主主宇文尉也帶著嫡子宇文隆參加盛會。丹霞派的掌門悟道與護法悟玄也來了,跟隨寶鋒真人。

    積淵真人已將掌門之位傳給立岩,立岩也收到請帖帶著弟子前來,他曾與梅振衣有過一面之緣。在閑聊中梅振衣得知,世間修行門派自古以來的習慣,一般門中長輩在苦海劫到來之前,都會立掌門弟子或者干脆將掌門之位傳于弟子,然後隱居清修極少現身打理宗門事務,有很多人去了昆侖仙境,積淵真人如今也飛升去昆侖仙境了。

    這倒不是什麼約定俗成之規,而是一個傳統習慣,道法已經傳下,自己地修為已到飛天知常地境界,一般而言去昆侖仙境那樣的廣袤洞天清修,以求歷苦海成地仙是最佳選擇,然後再求修至世間法地盡頭成就仙道。在這種階段,修士確實已無心牽涉紅塵俗務,待到苦海一來也無法打理宗門事務。

    就算不去昆侖仙境的前輩高人,諸如丹霞派地寶鋒長老,也是立悟道為掌門,他自己在丹霞峰中清修直至飛升成仙。

    梅振衣的情況十分特殊,他是先歷苦海成地仙,然後再開創三十六洞天傳承,而且人力、物力、財力、福緣、仙緣一時鼎盛,鑿建了青漪三山那樣規模宏大的仙家洞天,在他人看來幾乎是不可復制的。

    梅振衣的身份並不是一派掌門,嚴格說起來是一位散修,成仙之後仍是一位散仙。雖然青漪三山的傳承規模不亞于世間任何一個大派,但尚未正式確立宗門道統,萬事俱備只待開宗立派。梅振衣也在打算選個合適的時機,讓劉海出面建立宗門,並向世間修行界宣布。

    人世間近百年來飛升成仙者不過十數人,今日洗劍池中就來了三位,自然堪稱仙家盛事。排座位的時候三位仙人當然座在主席,正中的主位誰坐?眾人一致推選知焰。梅振衣笑著對道侶說︰“你才是洗劍池之會的風雲人物,我也是沾道侶的光,你就坐在正中間吧。”

    洗劍池的聚會一連七天,各派高人之間的交流印證不必多述。其中最精彩的當然是晚輩弟子地斗劍。青城劍派的雲飄渺、孤雲川的水無痕、龍虎山地張湛、听濤山莊的宇文隆、東華門弟子宣啟、丹霞派弟子九晴等紛紛下場演法切磋。

    最後的結果是梅振衣弟子胡春奪得第一,壓軸決戰在胡春與雲飄渺之間進行,雲飄渺自從服用紫石芝並在青漪三山中閉關。又得到了張妖王地指點,修為一時大進,一路獲勝最後遭遇胡春。他地那把沉銀劍劍已被張妖王修復了。

    青漪三山的眾位大弟子當然不缺法寶。但胡春是最特別的一個,剛開始梅振衣只是讓他以隔空之力去砍柴,後來又給了一片龍鱗讓他去山中鑿石,並未另賜隨身法寶。胡春平時在山中與同門演法,都是隨手借用旁觀者的法器,很有觸類旁通變化自如的天賦。

    十妖王中有九位用的法器都是分水刺,胡龍騰等四位水妖也有與分水刺相仿的法寶,胡春用的很順手。見宇文世家弟子宇文隆地法器是一支碧波分水刺,最後一戰就借來用了。他以借來的分水刺施展神宵天雷術,破了雲飄渺的裂刃飛虹術,贏得滿堂喝彩。尤其是宇文隆和和雲飄渺這兩位,對胡春更是佩服不已。

    法會說的最後一天是全體的飲宴,特備的酒是蕪州梅家所產的老春黃,劉海事先以靈藥調配了一番,使此酒更為醇美,早在洗劍池聚會之前就由胡春與元充帶著晚輩弟子運來。在酒席上有人提議,眾弟子斗劍固然精彩。但還沒有見識到前輩仙人的手段。請在場的三位仙家出手演法,點化在場眾人。

    寶鋒真人推辭道︰“世間法不過出神入化。在人間施展的手段,無非修為更深而已。”

    四季書地師父。青城劍派太上掌門晚談亭卻搖頭道︰“這里地眾人,大多連出神入化的修為都沒有,幾位仙家就推一人為代表,展示一番世間法地極致玄妙手段。”

    寶鋒與知焰皆不願出手,梅振衣不欲讓眾人失望,點頭答應由他演法。眾高人攜晚輩都目不轉楮的看著中央亭閣上地梅振衣,只見正一真人拔出發簪離開座位走到臨水憑欄處。一手端杯,另一手持發簪遙指水面虛劃,口中吟誦了一首長詩----

    養氣忘言守,降心為不為。

    動靜知宗祖,無事更尋誰。

    真常須應物,應物要不迷。

    不迷性自住,性住氣自回。

    氣回丹自結,壺中配坎離。

    陰陽生返復,普化一聲雷。

    白雲朝頂上,甘露灑須彌。

    自飲長生酒,逍遙誰得知。

    坐听無弦曲,明通造化機。

    都來二十句,端的上天梯。

    吟詠聲在碧水寒潭上飄蕩,一字一句都印入諸人神念之中,洗劍池鴉雀無聲。百字誦完,梅振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回到座位上坐下,面帶微笑一言不發。

    在場絕大部分人都愣住了,甚至有些疑惑不解,在等著梅振衣接下來的動作,但看正一仙人的架勢似乎已經演示完了。剛才誦詩之時他以發簪指水面虛劃,但水面沒有任何變化,看上去梅振衣就是吟了一首詩而已,眾人的要求是演示妙法不是口佔仙緣,正一仙人是不是喝多了?

    此時忽有人小聲驚呼道︰“快看那邊!”大家都不由自主的轉頭望向西面,只見高處泉眼旁那面如碑石壁上,不知何時已刻上了氣韻飄逸卻又似落筆千鈞的一百零三字行書,正是梅振衣方才吟詠的那首詩訣,落款寫著“呂純陽”的名號。

    剛才還鴉雀無聲的眾人,一齊發出如雷喝彩聲,今天總算親眼目睹了出神入化的仙家手段!梅振衣卻沒什麼得意之色,他以神識掃過眾人,意外的發現了一個很特別的男子,此人也目露驚贊之色,但口中默念著這首詩卻淡淡笑了笑。看來這人也驚嘆梅振衣出神入化的妙法,但並不認為這首詩寫的很精妙。

    他看上去三十出頭,形容俊逸略顯清瘦,一襲擊青衫額冠博帶腰懸長劍,端著酒杯對身邊人說了一句話︰“正一真人妙法出神入化,而我看來,洗劍池之會最絕妙者是這蕪州美酒。”卻沒有提那首詩。

    男子身邊的人叫裴,是齊魯一帶有名的劍仙,與青城劍派的長老、四季書的師伯醉劍客是故交,這次也獲邀請來參加洗劍池聚會,坐在靠角落的亭閣中。梅振衣剛來時四季書曾引薦過裴,卻不知裴身邊的男子是何人在?想必是這位劍仙的隨行晚輩。

    听他言談,好清狂的口氣!梅振衣看見此人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仙家神識中感應到他不是輪回中的凡人,那他應該是仙人才對,但仔細打量,此人雖有修為卻尚無出神入化之功,更不是仙人。難道他是某位金仙的化身?不像啊,至少不似梅振衣見過的任何一位金仙或菩薩的各類化身。

    梅振衣以神念對知焰道︰“你看看那邊的高冠劍客,可有什麼異狀?”

    “我沒看出來,他就是一位人間修士,你為何有此一問?”知焰以神念答道,她沒看出那人的特別之處。

    梅振衣其實也沒有真的看出那人有什麼異常,就是靈台中有一種奇異的感應而已,難道是自己過于敏感了?正想找人問問那位高冠劍客是誰,眾人的喝彩聲此刻才漸漸止住,旁邊席上的張修與立岩二位掌門耳語了幾句,張修起身道︰“諸位且靜,我有話要說。”

    眾人再度安靜下來,張修先向周圍團團拱手,放聲道︰“今日洗劍池法會,先有各派高足印證得失,又見仙家演法,為各派弟子開創交流印證、廣結福緣之機,若能成定例,擇地定期而行。將成世間修行同道千古幸事。”

    立岩接著說道︰“我也贊同此議,今日之會乃機緣巧合,收到請帖的也不過是我們數派,若世間修行各派高人賢集,定期舉行這樣的法會,豈不是福緣更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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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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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25:05 |只看該作者
289回、入名山藏舟于壑,穿瞿塘逆水游峽




    張修建議擇地定期舉行這樣的法會,立岩建議將規模擴大到世間修行各派,孤雲川掌門屢歸塵起身道︰“修士非世俗之人,法會亦非朝會,若非機緣巧合,各派高人很難特意相聚,何況以人間道場洞天的規模,很難容納。
    四季書于座上道︰“誠如孤雲掌門所言,此法會不必過頻,可相約幾十年一度,定下期約讓各派早有準備,屆時只隨結緣之願。至于道場洞天,我曾拜訪青漪三山,規模氣象足以容納。今日洗劍池之會,是正一真人倡議,至于此番提議,不知正一真人意下如何?”

    見眾人都看向自己,梅振衣與知焰對望一眼,神念交流一番,然後笑道︰“年前攜眾弟子自昆侖仙境返回蕪州,逢辛未年夏日,青漪湖忽有潮涌入江,山中靈氣充盈前所未遇。後考諸史籍,方知此為六十年一度自古奇觀,三山修士願邀世間同道共賞。”

    知焰補充道︰“五十九年後,又逢辛未,青漪三山弟子將向世間修行各派發帖,于夏至日共賞青漪潮涌。”

    他倆答應了四季書的請求,但是將建議中的“世間各派雲集法會”推到了五十九年後,並且建議每六十年一度。修行人的歲月與一般人不同,自古破妄大成方可為修行上師再傳弟子,六十年大體就是一代修士的時間跨度各派修士隱于五湖四海,不可能經常見面大規模聚會,青漪三山也接待不起。定下六十年一度,讓大家心中有數可命晚輩弟子早做準備。如果在青漪三山聚會,名義上需要三山弟子發帖邀請。\\\青漪三山是福地洞天不是菜市場,無論誰都能隨便來。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洗劍池法會完美落幕。

    梅振衣的事情還沒完,青蓮寶燈的燈芯尚未解決,他不可能將自己的雷神劍作為燈芯送給青城劍派,就算給了他們也未必能用得了。來之前梅振衣曾有承諾。將去青城山千柱道場,傳授合器發動青蓮寶燈之法,並實地演示。

    各派修士一一告辭,梅振衣告訴四季書。先回青城山等著,他會在一個月內到訪。此時洗劍池已歸屬知焰,命胡春率十余名晚輩弟子在此清修,這里將成為青漪三山弟子的閉關試煉之地。胡春苦海劫將至,就留在洗劍池閉關,另傳命胡秋水為五湖山莊之主。

    四季書與青城劍派中弟子最後告辭時,梅振衣順便問了一聲方才裴身邊地那位高冠劍客是誰?四季書答道︰“此人號青蓮,姓李名白字太白。生于西域自稱涼武昭王之後,幼時舉家遷入蜀中。家中行商巨富。揮霍任游好訪名山習劍煉丹,曾向我師伯醉劍客請教,自稱詩、酒、劍三絕。”

    那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李白!

    青城劍派在世間也有營生,將蜀地特產運出川中行銷江南各地,李白的父親是當地大商賈,與青城劍派也很合作,與柳家和青漪三山的關系類似,因此李白也有緣結交醉劍客這樣的修行前輩,請教御劍以及修仙之法,卻不是青城劍派的正式弟子。\\/\

    數年前李白到長安、洛陽一帶遠游。醉劍客向他推薦了有名的劍仙裴。李白也拜在裴門下習劍,此次隨裴一道參加了洗劍池法會。等梅振衣問起。李白已隨裴離開了洗劍池,他很遺憾未能與這位詩仙一敘。

    雖在青漪江上遭遇了詩人孟浩然。一番談論之後梅振衣主動隱去不復多言,但李白留給他地印象可不是一般詩家能比。若自古漢字文章分九品,太白詩不在九品之中,而是超一品!不需要其他的美化,千年傳誦就是最好的肯定,天賦奇才心同化境,瑰麗宏偉影神游逸。

    洗劍池中驚鴻一瞥,在李白身上,梅振衣能看見名士風骨,然而,也有著孟浩然的影子。

    這一次未能相敘,緣法如此不必強求,梅振衣與知焰離開洗劍池北上。提溜轉與應願已帶著兩條船出海返回長江,來到金陵城外燕子磯,玉真登上岸邊地直瀆山觀賞風景,提溜轉與谷兒、穗兒也在山上玩賞,應願在招呼江畔嬉戲的阿斑與應行不要亂跑,梅振衣與知焰恰于此時凌波而來與眾人匯合。

    再度行舟逆長江而上,經彭澤緬懷當年往事,西進玩賞洞庭,再行已漸入蜀地。經三峽時沒有雇縴夫,梅振衣也未施法行舟,而是讓弟子應願施法帶著兩艘船穩穩逆峽谷激流而上,並不時指點兩句。

    如此已接近出神入化的法力運轉了,應願前生有感悟,此世修為尚缺一線,此番行舟正是一種歷練。\\\應願站在船頭,發絲與裙裾飄飛宛如乘風仙子,未見她有什麼動作,這艘舫船與緊隨其後的篷船逆流乘風破浪,一日穿過三峽。

    阿斑站在船艙口,看著應願的背影眼神有些發直,隱約充滿慕色。梅振衣暗中一笑,看來前世呵護相守、草獸雙修之緣,今生可成一段道侶佳話,他當然樂見其成。

    過三峽入川中平原,折轉進入支流沿岷江北上,經過成都至都江堰懷古,然後兩條船一直行游到青城山丈人峰腳下。此處水道已經行不得大船,應願施展陸地行舟之功,最後停在溪流邊的淺灘上,施法將兩艘大舟的行跡隱去,眾人登岸游山。

    俗話說行千里路讀萬卷書,仙家行游妙趣難言,隨行的晚輩弟子各有收獲,很多感悟是枯坐于靜室中無法體會地,見知也是一種修行。

    青城劍派早已得到消息,掌門大弟子雲縹緲率十余位晚輩在入山路徑五洞天前的凝翠橋迎接,水無痕竟然也在。青城劍派地根本重地千柱道場在越過丈人峰的後山谷中,凡人不得窺見,但青城劍派弟子平時並非都隱在洞天中。就如青漪三山外有齊雲觀顯于世間一樣,青城山上也有一座上清宮為待客結緣之處。

    眾人上山過洗心池、壯觀台,走得並不快,就如游山玩水,穿越登臨主峰的山徑九道拐,上清宮已然在望,掌門四季書與門中眾長老于觀門前相迎。\\\梅振衣這次是攜家眷行游。上清宮中早已為玉真公主與隨行僕從準備好了清靜別院。

    玉真也是一位受地道士,朝廷正式冊封的持盈法師,來到上清宮自然要焚香拜老君,小住幾日在山中四處游玩。並未隨梅振衣進入千柱道場,雲縹緲特意托水無痕陪著玉真公主參觀青城美景。

    梅振衣在上清宮與青城劍派眾修士飛向深谷進入千柱道場,臨行前特意對玉真說︰“一路勞頓你且休息,今天夜半時,可去上清宮外呼應亭中小坐,能賞仙游聖燈奇觀。”

    夜半之時,玉真披著大氅來到呼應亭中,水無痕陪在一旁。施法為公主驅散風寒,另有婢女煮茶隨侍。等了大半個時辰。也不見山中有什麼動靜,玉真公主有些倦了,一陣微風吹來,她打了個哈欠。

    就在這時,水無痕突然道︰“公主快看!”

    順著她的手勢望去,只見後山悠谷上空忽現光亮點點,如空中懸燈初時只有三、五盞,俄而化為成百上千,任意飄蕩、燦若星漢、蔚為奇觀。玉真公主倦意全消,起身憑亭欄遠望。一時看得出神了。

    然而這奇觀只持續了不到半盞茶時間。一陣風吹來,轉眼消散不見。玉真有些詫異。仍站在那里等,又過了片刻。山谷上空星星點點的亮光再度浮現,不似方才那般密集醒目,時隱時現、飄蕩聚散,似在奇異的流動運轉中,一連持續了一個時辰。\\\\\

    如玉真公主所見,千柱道場中的青蓮寶燈發動了兩次,第一次是梅振衣施法,第二次是晚談亭與醉劍客兩位長老聯手發動。所用的燈芯並不是雷神劍,而是碧霞元君送給知焰地那枚碧霞蜃光珠。呼應亭上看不見千柱道場,但千柱道場中可以遙望呼應亭。

    千柱道場在群峰環抱之間,東西三、四里,南北五、六里,四面溝壑幽深常人無法攀登,中央一里方圓地勢隆起如天然地高台,高台正中十丈有玉欄圍繞、白石砌成的法壇,法壇地地中心有一個三尺方圓地青玉蓮花座,座中有一個淺圓的凹痕,恰好可以將青蓮寶燈安放其中。

    第一次施法時,梅振衣並未將寶燈安放于蓮花座中,持于手中發動演示,燈芯處的碧霞蜃光珠發出萬道光毫,照徹千柱洞天。結界的阻隔仿佛消失了,放眼四周可見青城群峰,遠處主峰上呼應亭的輪廓也清晰可見。

    梅振衣發動青蓮寶燈的同時,以神念告訴了四季書等人合器發動此燈的方法,然後問他們是否已領悟?

    太上掌門、長老晚談亭嘆息一聲道︰“老朽慚愧,尚無修為能同時催動這兩件神器,青城劍派恐也無人能辦到。但此燈在青城另有發動之法,置于青玉蓮花座中,可引地氣靈樞運轉,由兩名長老合力御器即可。”

    梅振衣一听這話也很感興趣,立刻將青蓮寶燈交給了晚談亭,退到一旁仔細觀摩。晚談亭將寶燈至于蓮花座正中,然後與醉劍客一左一右入坐施法。梅振衣地仙家神識能感應到,青蓮寶燈放置在蓮花座中之後,整片千柱道場以及周圍整座青城山的地氣靈機,都以此處為中樞自然運轉不息。

    他暗暗驚嘆,這蓮花台法陣是青城劍派祖師千柱道人設計地,在整座青城山的地眼之處,而青蓮寶燈竟有如此妙用,能鎮住地眼靈樞,同時還能施法引地氣運轉。

    晚談亭以身心御器,借青蓮寶燈運轉青城山地氣靈機,醉劍客與他聯手,借地氣運轉發動青蓮寶燈。燈芯中光華漫射,整片千柱道場中如有極光匹練盤旋,隨著兩位長老心念齊轉,又化為劍氣縱橫。

    玉欄外、高台下,青城劍派眾弟子皆伏于地頂禮膜拜,梅振衣越看越覺得玄機深妙。

    梅振衣在青城劍派盤桓了十余天,每日與眾長老交流青蓮寶燈的妙用,眾長老主要是研究這盞燈,想盡快掌握純熟,而梅振衣對千柱道人留下的蓮花座法陣很感興趣。世間先有這盞燈後有青城派,千柱道人利用了青蓮寶燈的妙用設計了此處道場,佛前寶蓮燈的玄妙果然不可思議。

    梅振衣動了一個念頭----自己可不可以煉制出一件神器,與寶蓮燈一樣妙用無窮,還能與特殊的神器相合發揮不可思議的威力?他隱約已有想法,但無太大的把握,他要賦予指妖針、照妖鏡、煉魂幡這三件神器相合的材料什麼樣地妙用,青蓮寶燈給了他最多地靈感。

    十幾天後,梅振衣與知焰告辭,那枚神器碧霞蜃光珠,做為燈芯就送給了青城劍派。四季書掌門與眾長老萬分感激,齊聲相謝道︰“蒙此大恩,往後若有差遣,青城劍派上下無不盡力。”

    梅振衣笑道︰“諸位不必如此,若真欲謝我等,能否答應一個請求?----若干年後,我將借用青蓮寶燈一次,只一次。”

    在修行界,有些東西是不能“借”的,貿然開口只會討一場尷尬,關系再好也不行,比如青蓮寶燈這樣地宗門聖物。但知焰與梅振衣的身份卻很特別,青蓮寶燈就是他們找回來地,連燈芯都是他們送的。

    眾長老對望一眼,以眼神交流一番,一起點了點頭,掌門四季書答道︰“若是他人開口,自不能相借,若是二位,可以借去一用,小心莫遺失便是。”

    梅振衣回禮道︰“那就多謝了,請放心,我若來借此燈,必不會有損于青城。”

    出千柱道場去上清宮接玉真公主,眾人下青城山乘舟而去,順流入長江由水路直回蕪州不必多述。回去的路上,知焰私問梅振衣︰“你約借青蓮寶燈,是否為上天庭救龍隱姑時準備?”

    梅振衣答道︰“你我果真心意相通,就是為了這件事,過天庭東海至龍首山絕非坦途,他人不論,難保楊戩不會為難,你沒注意到在方正峰上楊戩掃過胡春的那一眼嗎?”

    知焰思忖道︰“確實有這個可能,我听說大天尊命張伯時鎮守龍首山,他是楊戩的同門師弟,也是當年在楊戩府中被龍隱姑打傷的那位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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