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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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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徐公子勝治[靈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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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58:45 |只看該作者
359回、仙凡妖異一山盡,人鬼神靈幾卷書

  和尚抬頭一笑,反問道:「山上也沒有道觀,這位來?」

  那道士也笑了,稽首行了一禮道:「請問大師名號?」

  老和尚放下九環錫杖,柱地立單掌答道:「貧僧蕪城九林禪院法澄,你呢?」

  道士似是開玩笑的說:「我叫呂陽純。」那女子笑道:「他叫呂陽純,我就叫何姑仙。」

  法澄點點頭:「好名字,很有趣,名我非我即是我。」

  何姑仙提醒道:「法澄大師,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法澄一指昭亭山巔:「彼處離西天更近,貧僧往悟佛法。」

  何姑仙眼珠一轉又笑道:「那你下山之後呢,不離西天更遠了嗎?」

  法澄呵呵一樂:「貧僧若遠佛,是為引世人近佛。」

  何姑仙沒問住老和尚,呂陽純一指九環錫杖道:「這種三耳九環錫杖,要麼引法渡眾生,要麼渡眾生往淨土,總之有接引之意。別的和尚若是得到這支錫杖,不是得小心翼翼的捧著就是得供著,你怎麼就這樣扛著它大搖大擺走路呢?」

  一千三百二十三年前,在洛陽城外的西行的官道上,梅振衣曾經攔住小和尚法舟問過同樣的問題,當時法舟只說了一句「我不告訴你!」就一溜煙跑掉了。(註:詳見本書128回。)

  老和尚法澄卻沒跑掉,反而很高興的說:「原來道友也是近佛之人,懂得這些講究,但我要是捧著它,就會擋住上山下山的路,道友你就過不去了,扛著它,與人方便。」

  呂陽純又問道:「此杖按佛門依軌不可輕易持之,請問法澄大師,您究竟是什麼來路?」

  法澄似乎很好奇有這一問,像個孩子般的答道:「道友沒看清楚?我是從山下來的。」

  呂陽純搖了搖頭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你明知我在問什麼。」

  「我聽聞真人言出則必諾,而既行可不必言。君子不可欺之以方,真人不可欺之以信,通達不仗機巧亦不諱機巧,是為不誑。你這般刁問,才是誑語。」呂陽純身後突然有一人朗聲喝道,轉身望去,風君子與蕭雲衣走下山來,開口說話的是風君子。

  一千三百四十七年前,在大~嶺上,六祖慧能就曾這樣反駁過小仙童清風地戲語。(註:詳見本書158回。)這麼多年後,在蕪州的昭亭山上,又有人說了同樣一句話。

  法澄認識風君子,笑瞇瞇的打招呼:「風施主,你回來了?」

  風君子點首道:「我回來了,明天還想到九林禪院去看看。……蕭雲衣,這位就是我從小認識的法澄大師。」

  法澄:「風施主去九林禪院,別忘了香火錢。」

  風君子挽著蕭雲衣已經走了過去,回頭問道:「香火錢送到廟裡,是給菩薩花,還是給和尚花?」

  法澄一摸光腦門,想了想答道:「佛法僧三寶一體,若無僧護持佛法,後人近佛則難。」

  風君子夫婦漸漸走遠了,身形消失在山道轉彎的竹林深處,呂陽純與何姑仙,哦不,梅振衣拉著提溜轉在道旁一側身,對法澄道:「大師,您也請上山吧。」

  法澄扛著錫杖上山了,梅振衣卻望著山下暗語道:「聽聞法舟菩薩斬歷世修行化身下界,我來看看究竟,卻遇到了他。」

  提溜轉一眨眼:「他是誰呀?」

  梅振衣:「不是誰,就是他。

  走吧,我們去山神祠。」

  他們沿野桃林中的山道向山神祠走去,這裡地遊客比山上更多。有不少人趁著節假日專程來拜山神,信不信倒是其次,燒燒香多拜幾處神反正沒壞處,順便還可以到風景區踏青,——大多數人的心態無非如此。

  「這座昭亭山,往來仙凡各類,盡聚人鬼神靈。」走著走著,提溜轉突然感歎了一句。

  「仙家凡人各路神靈倒是都有,鬼在哪兒呢?」梅振衣看著提溜轉笑著開口。)

  提溜轉卻不說自己,一指前方道:「你沒看見那個人嗎,光天化日之下,抱著個鬼在走路。」

  前面走著一個男人,穿著西裝,大約三十左右的年紀。如果你善於觀察地話,在一條路邊注意去看,會發現每個人走路的姿勢都有微妙的不同,有些人無意中帶著獨有的特徵。這個人走路時雙臂並不自然的前後擺動,而是微微曲肘前伸,就像無形中橫抱著什麼。

  路人們只能看見這些,連那人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但在梅振衣和提溜轉眼中,卻能看見另一幅景像——這男子抱著一個女人的身影!

  女人身穿白色長裙,應是夏天地服飾,腳穿一雙紅皮鞋,看身材應該很年輕,長髮披散遮住了臉龐,仰面躺在男子的懷中一動不動。以仙家通明法眼觀來,這不是常人所理解的「真實」景像,而是一種奇異的「心像」。

  一方面說明這男子曾經歷過這一幕,心中一直放不下,另一方面也說明他的的確確被陰神纏身。

  梅振衣微微皺眉道:「已經三年了,此人當真精氣完足、髓強骨壯,天生好福報。」

  那男子大白天抱著個鬼放不下,梅振衣居然誇他天生好福報,是另有所指。他被陰神纏身已經三年了,如果換作一般人,早已氣虛體弱。但此人堅持了三年身體還很正常,沒什麼明顯的傷癆之症,說明天生精氣完足、髓強骨壯。

  提溜轉也皺眉道:「天生好福報,也不能這樣消受,這段時間他也快受不了了,此番上山,應該就是來拜神求菩薩的。」

  書中暗表,那男子名叫穆森,是蕪城第三人民醫院的外科主任,剛剛升任院長助理。他三年前從北京中醫藥大學附屬京華醫院辭職,南下來到蕪城市,為什麼要離開北京到南方,是因為一段傷心往事。

  他懷中抱地「女鬼」叫唐紅,曾是北京一家外企的白領,一次住院看病的機會認識了英俊大方的醫生穆森,隨後是一段都市中地常見故事,她主動展開了追求。兩人時常約會,一起逛街、吃飯、看電影、過

  都市男女交往大抵如此。

  這段交往持續了大約半年,最終還是分手了,至於分手的原因外人也說不清楚,男女感情的事本身就很複雜。

  穆森在唐紅主動而熱情的攻勢下,一度投降展開這段戀情,但最終卻發現唐紅並不是自己想找的、今後共同生活的另一半,她太主動、太奔放、太自我,生活也太時尚、太追求潮流與超前消費享受,有些承受不了,是穆森先提出分手地。

  分手之後不久,醫學院的一位老師又給穆森介紹了一個對象,見面後感覺還不錯,也漸漸開始了交往。一天晚上他正在陪新女友吃飯,突然接到前女友唐紅地電話,唐紅在電話裡說:「十點鐘之前你不來,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穆森嚇了一跳,坐在那裡做了半天思想鬥爭,最終還是放心不下,找了個借口哄女友先回家,自己打車趕往唐紅住地小區。他卻來晚了一步,到了樓下剛過十點,恰好看見唐紅從三樓跳了下來,穿著一身白裙,長髮在空中亂舞。

  穆森將唐紅送到了最近地京華醫院搶救,也是他親手將她抱進了急診室。三樓不算很高,唐紅體表沒有什麼太明顯的傷痕,卻有大面積地內出血,最終死在急診室裡,臨死之前一直睜眼緊緊盯著穆森。

  這一幕讓穆森大受刺激,他當初與唐紅分手,一方面是感覺兩人不合適,另一方面也是認為唐紅為人太奔放、太隨意了,他們兩人之間只不過是一場現代男女的都市遊戲而已,卻沒想到唐紅會這樣。發生了這種事情,無論如何,穆森深為遺憾與自責,沒法繼續在京華醫院待下去。

  他辭職離開了北京,也與新女友分了手,在校友的介紹下來到了蕪城三院。)穆森學歷高,又在大城市地大醫院有過工作經驗,為人善交際,業務水平很好,三年後不僅成了外科主任,也被提拔為院長助理,只是一直沒結婚。追求他的人不少,但不知道為什麼,交往之後卻沒有人繼續接近他。

  這三年來倒也沒什麼其它的異常,但穆森最近卻感覺身體有些不對勁,肩背以及雙臂總是莫名的酸麻僵硬,晚間睡覺時從胸腹蔓延到全身一片陰寒,惡夢連連時常打冷戰。這種情況漸漸惡化,連白天都有些恍惚,雙手不由自主的發顫。

  他可是一位外科醫生,這在手術台上是最忌諱的,有一次差點引起了醫療事故。在醫院裡檢查身體很方便,用各種儀器卻查不出什麼毛病來,有人說他可能是撞邪了,穆森將信將。這一次國慶放假,他也來到昭亭山想拜神求菩薩試試。

  ……

  「你叫什麼名字?」一位少女站在山神祠的後院,眼若清澈神情很淡,開口問面前的穿著白裙披頭散髮的女子。

  夜色中地這一幕,凡人難窺,雲端上的梅振衣和提溜轉卻看的清清楚楚。

  穆森早拜完了山神又去翠亭庵裡給觀音菩薩燒過香,白天時就已經下山了,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上山時一直微端的雙臂已經放下,感覺也輕鬆了不少。纏身的陰神在山神祠中時,就被一種奇異的力量攝了出來,這力量竟然來自壇上的山神像。

  「我叫唐紅,怎麼到了這裡?……我一直在做夢,夢中一直在他的懷裡,偶爾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的急診室,於是我繼續做夢。……這是什麼地方,你又是誰?」白裙女子非常迷惑,望著面前地少女喃喃問道。

  少女答道:「這裡是蕪城昭亭山,我是山神柳依依,你這三年其實未曾醒過,也不欲自醒。既然見到我,你應該醒來了。」

  那少女竟然自稱山神,她的樣子大約十六、七歲,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容顏甚為秀麗,給人感覺卻很冷淡。此處山神已不是當年綠雪,而是這位柳依依。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唐紅突然掩面哭泣道:「你為什麼要這樣?」

  山神淡然道:「你執念不消,他也放不下,所以才有這三年。這樣對他對你都不好,而且已經夠了,他快消受不了卻不自知。此事本與我無關,但你們進了我地道場,他發願望你往生安息,此願精誠驚動了我,一念之間你被攝到我面前,所以才會喚醒你。」

  「我該怎麼辦?」唐紅在山神前跪下了。

  山神一指山下的蕪城:「你只是一縷執念不消地陰神而已,放下執念便可往生,那裡有一座九林禪院,自己去。」

  「不,不,不。」唐紅就似受了什麼驚嚇,連連搖頭。

  山神歎息道:「你無修行福緣,終不可留形於世,一縷孤魂無依無行,待天年盡也將往生,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唐紅抬起頭驚恐的問道:「你想將我怎樣?」

  山神:「你是人是鬼,與我無分別,我只是將你攝到眼前,告訴你這些。你若執念不消不欲往生,將自回陰神來處去,以待天年盡,也去不了別地地方。……其實,你等不到那一天的,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明白。」

  說完話柳依依一揮手,唐紅的身形憑空消失在夜色中,不知去往何處。這位山神對唐紅的處置很有意思,出乎很多普通人的想像,沒有降妖捉鬼,只是把無知無覺的唐紅從同樣無知無覺的穆森懷中攝了出來,說了幾句話,並沒有再多做什麼。

  雲端上的提溜轉連連點頭道:「這位小山神也是陰神出身耶,有如此修為很不簡單,看見她就想起了我當年,不容易啊不容易。」語氣中很是欣賞,越看越是滿意。

  梅振衣知道她在想什麼,挽住提溜轉道:「以陰神之身入修行,能得今日成就,定有修行上師指點,手段高絕超不在你之下,你就不要節外生枝了。……下界一趟見證已畢,我們該回天庭了。」

  ……

  「振衣,你此番下界而回,就坐在垂柳下沉思不言,是否修行又有證悟?」這是在天庭東遊谷洞府,知焰問道侶的話。

  梅振衣抬頭答道:「我在想兩個字——斷緣。」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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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59:18 |只看該作者
360回、月照黃昏青蓮子,風扶人間樹梢頭

  帝於封天台上斷緣自斬,天條得立;應願在正一三山修行各派斷緣了結,兩崑崙安定。緣法本身不可斷,此斷非彼斷,斷緣也是了緣。聽聞法舟菩薩斬歷世化身下界見證一世修行,梅振衣也下界一觀究竟,卻遇見了風君子,心有所感卻不可言述。

  最瞭解梅振衣的莫過於知焰,聞言立即問道:「一緣已起,你欲斬金仙化身嗎?」仙家妙語聲聞別有含義——

  發願歷化形天劫成就金仙,修為到此境界,上師已無法訣可直接傳授,一切都要靠自己的見證與感悟。斬歷世修行化身之道,說起來簡單,其實深奧玄妙,並不是通常理解的變換一個分身行走人間而已。

  它有各種各樣的緣法,與金仙菩薩動念發願有關,到了這種修為心境還會動念發願,當然不是開玩笑的,也不能隨隨便便。

  梅振衣雖已成就金仙千餘年,但在他的修行歷程中,卻缺乏這一方面的見證。對他修行影響最大的幾個人,傳法上師鍾離權從未斬化身入世,大天尊下界為隨先生卻無分別,而清風仙童更特殊,他幾乎就是一位在世仙家,本尊行走人世間極少到仙界。

  梅振衣若有所思道:「卻有一人指點我良多,就是鬥戰勝尊者。」

  知焰反問道:「你欲斬心猿,還是欲斬化身?」

  這世上除了心猿悟空之外,如果還有人對斬心猿之法領悟更多,那就是梅振衣了。但斬心猿之法並非金仙斬化身之術,鬥戰勝尊者不是無量光,後來的韋曇也不是韋馱天菩薩,這完全是兩個人,是本尊法身應捨棄的外在躁動心念所化。

  梅振衣卻無心猿之緣法可斬,幼年時的那一場大夢本就與他的靈台見知一體,不是應捨棄的外在躁動心念,斬也斬不掉。

  梅振衣答道:「所以我在思悟『斷緣』二字,欲有所求證。」

  知焰想了想。微皺眉頭緩緩開口道:「我無金仙成就。只測言。你欲斬心猿化身嗎?」

  清風仙童當年在落歡橋頭。曾向少年梅振衣講解金仙、菩薩地歷世修行化身。這種化身並不相當於另一個自己。而是一個**地人。本尊法身與這個化身五官八觸一體。化身所見所聞。本尊法身都能見能聞。但本尊所見所聞所感。這個人間化身是不知道地。

  人間化身玄妙。有很多種。甚至你能想到有多少種。就有多少種。看上去可能類似。但都有各自地獨特玄機。化身若有法力修為。要麼是從本尊法身中化出來地。要麼他自身修煉所得。假如人間化身被滅。也等於自損修行或這化身下界這一世見證地修行白費。

  化身不是變換分身。由於本尊法身與人間化身五官八觸一體。相當於金仙或菩薩本人在人間行事。若發願斬化身下界尚未功德圓滿。沒有被斬滅也沒有斬盡收回。那麼本尊欲下界行事只能與化身一體。

  到了這個時候。化身與本尊無差別了。本尊再下界也只能與化身合一。比如說梅溪若斬化身下界修行見證。未收回之前。人間卻出現了搞不定地事情。必須本尊法身去辦。那麼就只能以此化身出現。在人間就是此化身。

  一般很少出現這種情況。依緣法斬出地化身。不輪成與不成。一世修行要麼斬盡要麼斬滅了。

  但也有例外,比如落歡橋頭的那位關小妹,功德未圓滿被困在人間一千多年,觀自在菩薩卻要下界行事,那就只能以關小妹的身份,於是觀自在到人間就是關小妹,這一切都是拜呂祖所賜。到了二十一世紀,人間還有一位賣水果的關小妹,落歡橋頭潑水之果。

  修行從來不簡單,境界越高越不容易,就算金仙或菩薩本人,也不能完全預期人間化身會惹上什麼樣的意外因果,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梅振衣邊想邊答:「非心猿化身,而是斷緣化身,此乃我所證悟,此化身名叫梅溪。」

  知焰笑了:「如此,倒是梅真人獨創之金仙化身。」

  梅振衣:「所謂金仙化身,皆為獨創。」

  知焰打趣道:「名為斷緣化身,莫不如稱續緣化身或了緣化身。」

  梅振衣:「佛說斷緣者,即非斷緣,是名斷緣。佛說梅溪者,即非梅溪,是名梅溪。」

  知焰愣了愣:「過去心法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你是在解說這偈語嗎?」

  梅振衣站起身來微微一笑:「既不可得,是非常道,無所謂解說。」

  知焰見他站了起來,點頭道:「一念化身斬成,祝你修證圓滿,祝他世間平安。」

  ……

  2008年11月日,下午四點半,北京中醫藥大學西門外,靠近集貿市場的一條街邊。風公子伸手去拉關小妹,笑著說道:「走走走,先去**廣場轉轉,再到前門樓附近找家飯店,我知道有一家很不錯的。」

  說著話揀起了落在地上地打猴鞭,拉著關小妹施施然走去。

  「這位大姐,你的水果不賣了嗎?」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小伙子的聲音。

  兩人都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來,只見梅溪仍站在原處,就似什麼都沒發生。看見他,兩人的神情都|古怪,怎麼形容呢,假如有人在市政府門前裸奔跳舞,而執勤的民警卻視而不見,路過的旁觀者大慨就是這種神情吧。

  「怎麼了,我有什麼不對勁嗎?」梅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又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臉。

  風公子突然呵呵笑出了聲,推了關小妹一把道:「烤熟的鴨子吃不成了,繼續賣你的水果吧。……咦,你的水果攤呢?」

  「剛才有綜合執法車路過,我把小車藏街角了,這位同學,別著急,這就推出來,你要買些什麼水果?」關小妹古怪的神色一閃而沒,旋即恢復了正常,從街道轉彎處變戲法似的推出一輛小車。

  車斗上面墊著木板,木板上擺的水果是秋梨與香蕉

  明黃色鮮艷欲滴毫無瑕疵,在水果的旁邊,還放著一,就像從春天的柳樹上剛剛摘下來,嫩綠地細葉上還掛著新鮮地露珠。

  「若是登門結緣,送秋梨不合適吧?關小妹,你就沒什麼新鮮貨色嗎?」風公子一直在笑,還不忘多嘴。

  關小妹不答話,低頭從車斗裡拿出兩個小箱子,對著梅溪打開道:「這是新橙與蓮子。」

  「哇,這個季節,也能見到新鮮的蓮子?別說秋天,就連夏天北京也沒賣的!」梅溪很驚訝,只見一個箱子裡放的是金燦燦、圓滿滿的新鮮橙子,另一個箱子放的卻是未剝地蓮子,帶著蓮蓬與長長的綠莖,就似剛剛從盛夏的荷塘中採摘。

  「北京當然見不到了,什麼季節都沒有,但各方世界氣候不同,這些絕對是空運進口的,新鮮地很!……同學,你真有眼光,附近這麼多賣水果地你不找,偏偏一眼挑中了這裡,就多買點吧。」風公子抱著胳膊在一旁充當義務解說員,就像一個幫著打廣告的托。

  一個躲著城管地街邊水果攤,居然還有不知從何處空運的新鮮蓮子,這話說出去估計都沒人信。但梅溪也沒想那麼多,一見這兩樣東西就動心了,暗道曲怡敏與曲教授在這個季節嘗到新鮮蓮子也會挺高興地,連忙點頭道:「我就要這兩樣,一樣來點吧。」

  關小妹搬出來一台電子秤:「你要多少?」

  梅溪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只有五十塊,一共就買這麼多錢地。」他手頭並不寬裕,平時省吃儉用,這五十塊錢還是從生活費裡擠出來的。

  關小妹給他拿了七個橙子,又用一根細繩將一把蓮蓬紮好,上秤一看加起來正好五十塊,裝好袋遞了過來。梅溪接過袋子交完錢,剛準備轉身,衣兜裡突然傳來悅耳的鈴聲,是曲怡敏昨天送他的新手機響了。

  接起手機,耳邊傳來曲怡敏的聲音:「梅溪啊,你在哪裡?可別忘了過來,姐姐正在給你做好吃的呢。」

  「我在路上,正往家走呢,一會見!」梅溪答話時,臉上不由自主帶著一抹溫柔神色。

  收起電話剛要走,風公子突然攔在面前,手中拿著一支金黃色半透明的長鞭說道:「同學,你是不是丟了什麼東西?」

  梅溪看見那支長鞭,左手一摸右袖,連忙點頭道:「這確實是我丟的,剛才不知為什麼恍惚了一下,就像做了一場白日夢,東西丟了都不知道。」

  風公子:「你這小伙可真有趣,剛才夢見什麼了?」

  梅溪:「想不起來了……幸虧是你揀到了,身在太感謝了!」

  「是你的,就拿回去吧。」風公子將打猴鞭還給了梅溪,又一指他右手提地塑料兜:「你若真想謝,就送我一個水果嘗嘗吧。」

  梅溪提起袋子道:「您自己拿。」

  「好了,一個就夠了。」風公子也不客氣,伸手拿了一個橙子,拋了起來又接住,神情似是很高興。

  梅溪剛想走,身後的關小妹又喊道:「同學,你是不是還丟了什麼?」

  他身上除了衣服之外,只有五十塊錢、一個手機、一張食堂的飯卡外加一隻打猴鞭,錢已經花了,而手機和飯卡還在,梅溪轉身好奇的說:「沒有啊,我沒丟什麼東西了。」

  關小妹一指胸口:「你從小戴的一件首飾,像一片綠葉狀的翡翠?」

  梅溪有些摸不著頭腦:「有嗎?我不記得,只記得我從來不戴首飾。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麼會清楚,別開玩笑了。」

  風公子在一旁看著他,收起了笑容,眼神就似要把梅溪整個人都看穿,突然扭臉沖關小妹道:「他說的是實話,你就別逗了。」

  梅溪還著急有事,沒有多糾纏,提著新橙與蓮子離開了這個莫名其妙地水果攤與那兩位莫名其妙的人。在他身後不遠處,站著三個小混混,一臉驚詫的揉著自己的眼睛,面面相覷似是看到了這世上最不可思議之事,一時忘了跟過去。

  ……

  梅溪雖然第一次到曲教授家登門拜訪,單元樓上有樓號,找起來也不難。樓道門沒關,他上了樓還沒按響門鈴,房門就開了,曲怡敏繫著圍裙笑道:「我在廚房裡老遠就看見你來了,請你吃飯表示感謝,又是你過生日,還拎什麼東西?」

  「這些橙子金燦燦的,很圓滿很漂亮,我看著喜歡就買了。還有這些新鮮蓮子,在北京可不容易看見,尤其在這個季節。」梅溪一邊答話,一邊靦腆地微笑。

  「哇,新摘的蓮蓬啊,我只在電視裡見過!」曲怡敏很是開心,伸手就把袋子接了過去。在北京長大地姑娘,沒有見過新鮮的蓮蓬也很正常,梅溪地家鄉也沒有,但他中學期間暑假時曾隨賣藝班子去過南方,在鄉下倒是見過不少。

  有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婦人笑呵呵地走到門前,在鞋櫃拿出拖鞋打招呼:「快進來吧,先在書房坐著喝杯茶。」她是曲老頭的老伴姜奶奶,以前見過幾次面。

  「小敏,不用假裝勤快了,把圍裙解了吧,領著梅溪到我書房坐一會,開飯還早。」曲正波也笑呵呵的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梅溪進門換好鞋,挽起袖子道:「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打打下手也行。」

  曲教授笑道:「你是今天的主客,哪有下廚房的道理?等著上席就行。……嗯,二十歲生日,在古代男子二十冠而字,那是成人禮,過了今晚,你就是大人了。」

  曲怡敏解下圍裙,拉著梅溪的胳膊道:「去洗個手,跟我來,帶你看看我爺爺的傳家寶。」

  傳家寶?前不久曲教授剛被人用一個假藥鼎忽悠過,怎麼又冒出來一個傳家寶,難道最近又有江湖騙子上門了?曲教授這種人,應該不會上兩次同樣地當啊?

  帶著惑來到書房,曲教授雖不算大富大貴,但也是殷實的書香人家,家中的佈置很是精緻典雅,鄉下孩子梅

  未曾見識過。兩面牆都是書架,上面擺滿了各類處有一個掛著紗簾的書櫃。屋子的一面放著書桌,書桌上有一台筆記本電腦,書桌前面還有一個小茶几,旁邊放著三張休閒籐椅。

  這書房可真大,也是一個私人會客室,朋友之間喝茶、下棋閒談的地方。曲怡敏讓梅溪在茶几前坐下,轉身出去倒茶,梅溪正在打量間,她已經端著茶還有幾莖蓮蓬進來。

  「商場和藥房都有晾乾的蓮子賣,我也喝過蓮子羹,但新鮮地沒吃過,怎麼剝呀?」曲怡敏擺弄著一個蓮蓬問道。

  「我來教你。」梅溪拿過蓮蓬剝出一枚蓮子,再將外面的那一層青色的軟皮撕去,揭開表面薄薄的一層白膜,遞過去一枚鮮嫩的果實。

  曲怡敏拿過去正要往嘴裡放,梅溪又伸手擋住道:「別這麼吃,把兩瓣分開,中間的青芯去掉,蓮子心是苦的。」

  蓮子像花生那樣也是兩瓣合在一起的,但中間卻很密實不太好分開,曲怡敏看了一眼乾脆放回到梅溪手上道:「你幫我去芯。」

  梅溪分開蓮子瓣,將中間的青芽去掉,遞給曲怡敏時卻發現她沒有伸手接,而是張開櫻唇在那裡等著,分明就是讓他喂,神情卻很自然毫不做作。

  這個輔導員姐姐啊,對他是越來越不設防了,這種無形中越來越接近地親密,讓梅溪覺得很溫暖同時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只得將蓮子遞到曲怡敏的嘴邊,卻小心翼翼的沒有觸碰她的嘴唇,離著一寸遠手指輕輕一彈,兩瓣白色的果肉恰好落到曲怡敏的舌尖。

  「嗯,真好吃,又嫩又脆,味道真特別!……梅溪,你也吃啊,別只看著我。」曲怡敏一邊嘗著蓮子一邊說話。

  梅溪也剝了一枚放進自己嘴裡,曲怡敏卻瞪大眼睛好奇的問:「你吃蓮子,為什麼不去芯?」

  梅溪答道:「這麼吃,雖然感覺有些苦,卻帶著特有地清香。」

  「是嗎?你再幫我剝一個,我也要連著心吃。」

  梅溪又剝了一枚完整的蓮子遞了過去,手心向上剛伸出一半,曲怡敏突然一低頭,就像一隻可愛的小雲雀,從他手心將蓮子銜了過去。人的行止是受環境影響的,在爺爺奶奶地家中,曲怡敏的身份不再是學校地輔導員,就是個調皮的小孫女。

  「嗯,你說地真對,是有些苦,但有特別的清香。」曲怡敏很滿意地點頭。

  梅溪卻忍不住臉上微微發燙,呼吸也變得不太自然。曲怡敏溫軟的嘴唇剛剛「吻」過他的手心,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莫名蔓延全身,很舒服又有些讓人羞澀,總之形容不出來。

  「你剛才不是說,要讓我看看你爺爺的傳家寶嗎?」梅溪轉移了話題。

  「只顧著吃蓮子,你不提我差點忘了,快來看!」曲怡敏站起身來走到屋角,打開了那書櫃門前的沙簾。梅溪一眼就被吸引了,透過玻璃門,他看見了一件東西,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那是一隻秘~青瓷水著,不知是隔著玻璃門的反光還是別的原因,它就像浸泡在水中,表面有一層奇異的波光。梅溪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走了過去伸手打開書櫃的門,沒有了玻璃的阻隔看的更加清晰,那水著上帶著神秘的古色波光。

  在大多數外行人眼中看不出很多東西的差異,但在一個江湖冊門高手眼裡,有一些古物是無法仿造亂真的,再高明的贗品也沒有真品的那種特殊感覺,或因為早已失傳的工藝、或因為滄桑的歷史沉澱。

  「這是我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據說藥王爺當年還用它喝過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爺爺說了,不論是真的假的,也是家傳的紀念珍藏,將來還要給我呢!……你懂行,看看這是真正的古董嗎?」曲怡敏在一旁介紹道。

  古董?這可不是一般的古董,而是一件國寶極的文物,難得保存的如此完好!哪怕打碎了再粘起來它也是寶貝,與一般的古董意義完全不同,它的價值簡直是無法估算的,因為在古玩拍賣市場中根本就沒見過同類的東西可以比較,它太珍稀了,傳世的物件都在各大博物館中陳列呢。

  梅溪做了一個深呼吸,盡量平靜的答道:「這是一件傳世真品,它非常珍貴,甚至超出你的想像力。」

  他沒有對曲怡敏解說太多,怕驚嚇著這位大姑娘。但在江湖中闖蕩過的梅溪卻考慮到另外一件事,這東西太珍貴了,曲教授自己不知情也不懂江湖門道,假如有人上門看見了,很可能以研究、鑒定的名義借走,再換個外行分辨不出的高仿贗品回來,那就誰也說不清了。

  這種事並不是沒有發生過,梅溪既然想到了,心中暗自盤算,待會兒就找個機會和曲教授私下說清楚門道,老人家一定會很高興的。

  「這麼誇張啊?一會兒在飯桌上就告訴爺爺。今天請你來,爺爺也想要你順便鑒定一下。……看來它真是傳家寶!這個水著的來歷,還有一段故事呢,我講給你聽。」

  曲怡敏站在書櫃前,很自然的挽住了梅溪的一隻手臂,身體輕輕的依在他的肩側,講起了家傳水著的故事:很多很多很多年前,她們家的祖上是藥王爺孫思邈身邊的藥童,那一年跟隨藥王爺去了江南,給老人家一位故友的後人治療失魂症……

  梅溪靜靜的聽著,眼神卻變得有些朦朧,並沒有看著書櫃中那件稀世珍寶,而是低下頭凝視曲怡敏的側臉。一僂髮絲披散在她的額前,長長的睫毛是那麼美,說話時吐出的氣息是那麼近、那樣溫馨,空氣中瀰漫這一種神秘的、看不見的萌動情懷。

  窗外已是黃昏後,溫柔的晚風拂過樹梢,一彎月牙浮現半空,悄然凝望著百態人間、萬家***。

  —《靈山》全書完——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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