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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xama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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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篡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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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5 20:09: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麒麟高臥聲自遠  第五三章 養真

其實,李淵在隋室的地位,一直有此尷尬。

    說他受排擠,楊廣對他確實很猜忌。甚至恨不得殺了他;說他受重用。似乎也沒有錯。只看從大業九年來,李淵的履職情況,就能看出端倪。

    大業九年,李淵出任弘化郡今甘肅合水留守,有權征附近十三郡的兵士;大嶇十一年,出任山西、河東撫慰大事,有權選用郡縣文武官員。至大業十二年,李淵出任太原留守,其權力更盛。楊廣一邊想要用他,一邊又要壓制他,猜忌他,也算是一樁頗為有趣的事情。

    自大業十二年前,李淵權力日盛。危機感也日甚於一日。

    後世常說,李淵起兵是李世民所迫。然則據李孝基告訴言慶,在出任太原留守一職以後,李淵就密令長子李建成「於河東潛結英俊」又名次子李世民「於晉陽密召豪友。李建成在河東如何行事?李孝基沒有說明。

    然則李孝基卻說了。李世民在晉陽日耗十萬錢,而渾不在意。

    李言慶也是在世族里長大,對於世家的狀況,不是沒有瞭解。

    似鼎盛世族,錢糧廣盛。如河東洗馬裴,算得上其中翹楚。可裴行儼每個月的例錢,也不過一百五十貫。這還是因為他過早在軍中效力。裴氏給予的優待。一百五十貫,接近十五萬錢。也就是說,李世民一天的花費,就差不多是裴行儼一個月的花銷。如此龐大的開銷,他又從何而來?

    李孝基在李淵麾下。主要負責的就是財貨。

    所以對李世民手裡錢財的來源。是一清二楚。若沒有李淵在棄後點頭。他李世民不滿二十歲的年紀。又從何得來這許多錢財?雖然李孝基沒有說明,但言慶聽得出來,李氏早有準備。

    只是李淵那一句「吾一夕思汝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軀亦由你。化家為國亦由你。的說法,究竟是在怎樣的情況下說出?不過言慶一直覺得,李淵這句話,並不是說要把國事託付給李世民,倒更像是一句下定決心的話語:反正成不成,如今就只有照你的說法,搏一搏。

    不過,李孝基似乎,並不知道這句話,,

    四月,李淵命李世民和劉文靜各自募兵,十日便卓得萬人,口稱要攻打劉武周。然則副留守王威高君雅,懷疑李淵心懷反意,準備謀壞李淵的性命。卻被李淵提前得知。先下手為強,拿下王、高兩人,並對外宣稱,此二人勾結突厥。大業十三年五月中,斬殺此二人後,起兵準備奪取關中。

    大致的情況就是如此,最新的消息,目前還不清楚。

    李言慶看罷邸報,沉下了臉。

    從弄明白了這個所處的時代以後。李言慶無時無玄,不渴望著去抱住李家的大腿。二十年來,他日思夜想的事情,就是李淵什麼時候造反?特別是這兩年,隨著山東戰局日益糜爛,李言慶這心情就越焦躁。然而,當他此玄真的聽到李淵造反的消息時,反而冷靜下來。

    「爹,你準備怎麼辦?」

    李孝基在屋中徘徊,似乎也在猶豫著什麼。

    「言慶,你呢?你想要如何?」

    「我決定,暫不響應。」

    李孝基瞪大眼睛,輕呼一聲,「言慶,難道你準備」

    李言慶當然知道李孝基準備說什麼。連連搖頭。他苦笑一聲,「其實,叔父如今在太原起兵,和我沒有半點幹系。我幫不到他什麼。他也幫不到我什麼。這一點。爹你一定也清楚。」

    李孝基,點點頭,表示認可。

    其實。也並非如此」如果李言慶這時候響應李淵的話,可以使李淵的壓力大大降低。畢竟榮陽是中原腹地,直接威脅東都。李言慶如果能起兵響應李淵的話,至少能把河北半數隋軍兵力吸引過來。可那樣一來,言慶的危險可就變得大了」甚至弄不好,會有性命之憂。

    「豪陽郡是東都之鑰,河洛咽喉。

    可同樣,這裡也是四戰之地。自通濟渠開,更使得這裡成為八衢要沖之所。我起兵響應可以,哪怕是和李密結盟,也勢必會遭受來自八方的攻擊。李密此人不可靠,關鍵時候捅我一刀,也很正常。王世充更與我有大仇,斷然不會放過我。我雖任河南討捕大使,總督四郡五十二縣兵馬。可時間太多,根本無法建立起屬於我自己的力量。況且。四郡五十二縣,又有多少人。還願意聽從皇帝的詔令?說好聽我是河南討捕大使,說難聽,不過是個空殼子。

    所以,我不能起兵響應叔父!而且叔父若在這樣的情況下,連立足都無法做到,我響應又有何用?

    他要我響應,可以!

    待他坐穩關中,兵出通關之後,我二話不說,立刻起兵。」

    李孝基沒有生氣,反而露出滿足的笑意。

    「玉娃兒,你能保持如此清醒頭腦,我就算回去,也能放心了。」

    李言慶說的是實話,沒有半點虛假。河南討捕大使治下所謂四郡五十二縣,包括豪陽郡、東郡、梁郡和潁」四郡。如今,東郡已經是全盤糜爛,成為了瓦崗寨的大本營;粱郡自顧不暇,早已經民力匿乏;潁川郡同樣,久經盜匪襲擾,早已不堪重負;而豪陽郡本身雖元氣尚存。可開封、尉氏、新鄭、陽城、大梁城五縣失守,李言慶手裡只剩下六縣治下,又何來五十二縣之說?

    若是這河南討捕大使能早兩個月落實,李言慶定然能整合出一部分力量。

    可如今,給他的時間太少了,,

    言慶到現在,對五十二縣的概念還僅止於一個名字,大部分縣城,他根本就沒有去過,更談不上瞭解。

    不過,言慶聽李孝基這一句話,不由得大吃一驚。

    「爹,你要回哪裡去?」

    李孝基在:「自然是回太原。」

    「為什麼?」

    「言慶啊,爹這次過來。一風女為你促成婚事,也算了結了爹濁心裡 牽掛;二鯽妥川用看你這邊情況如何,需不需要爹幫你。本來,爹把這麼大一樁事壓在你的身上,於心不忍。可現在看來,你做的很好。如今你手下也算是人才濟濟,待你正式走馬上任後,兵多將廣或許說不上,但也能為一方諸侯。爹也算放心了,,

    如今,你叔父在太原起兵,必然是百廢待興,也是急需人手。

    雖則他帳下也聚集了不少了不起的人物,比如無垢的族叔長孫順德、還有你實叔祖的族侄簧綜」現在全都在你叔父帳下效力。可有些事情,終究少不得自己人的幫襯。你叔父收留我這麼多年,我也需報答恩情不是?而且晉陽府的那些事情我也熟悉,正好可以幫到他的忙。

    現在,李氏已箭在弦上,不得不。

    進一步化家為國,退一步家破軀亡,由不得我們再去選擇。所以。言慶你在榮陽好好做事,待到天下大定之後,爹答應你,什麼都不做。天天讓你陪著說話,你到時候莫要煩我才是。」

    李言慶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勸說李孝基才好,腦子裡很亂。

    許久,他輕聲問道:「那什麼時候動身?」

    「我想好了,時局緊迫,我早一日回去,就能為你叔父早一日分解憂愁。

    所以,天一亮我就走你莫要勸我。爹向你保證,這是爹最後一次,與你分別,好不好?」

    李言慶面頰抽搐兩下,而後垂下了頭。

    「爹,我給你烹茶」

    「好好好」且再飲我兒妙手烹茶,權當送行吧。」

    父子二人落座屋外門廊,李孝基好像當年在實家學舍時一樣,靠著廊柱,欣賞廊外景色,和言慶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而言慶呢,則靜靜碾碎茶葉。烹開沸水,烹茶以侍奉父親。

    他們的話題,從當年洛陽營建。到後來言慶遠赴蜀中,再到征戰高句麗,,

    這話,似乎是怎麼也說不完。

    李孝基時而大笑,時而面露悲苦之色。

    而言慶呢,則強作笑顏,不時迎合著李孝基的言語。

    「兒啊,爹這一生流離,無所成就。

    此生唯一自豪之事,就是有子若你。你這孩子,才智高絕,而且有機變之能。做事也很穩重,」但是,有時候太穩重了也算不得好事。過猶不及,穩重的過了,那可就變成了幕氣。

    我似你這等年紀。兔脫飛揚。騎最烈的馬,睡最美的女人,直到遇到你娘後,才算定下了心。如今思來,當年的荒唐倒也是一種回憶」言慶,你應當在銳氣些,再飛揚些。才不負你這好年紀。你著《三國》,曾言司馬與諸葛之爭。司馬好奇謀。諸葛唯謹慎。此二者皆可不取,若能中和,才算絕妙。」

    李言慶笑了,此時的李孝基。似乎不僅僅是他的父親,也是他的知己好友。

    兩人聊著聊著。不覺睏乏了。

    言慶倒在李孝基的腿上睡著了。李孝基則靠著廊柱,口中哼著不知名的小曲,輕輕的拍撫言慶後背。

    直至,金雞報曉!

    李孝基來時。車馬隆隆。

    離去時。卻簡簡單單  他只帶了五六隨從,也沒有聲張,清晨在言慶的陪伴下,離開鞏縣。

    他此去東行,過虎牢後渡河而去,自河內轉道河東,直奔太原。

    本來,言慶還準備給李孝基增派一些人馬護送,但是卻被李孝基拒絕了。他告訴言慶,河東縣縣令盧赤松,早已歸順了李淵。兩河如今相對平靜,到時候他可以借道河東縣,一路暢通。

    若是帶太多人,則略顯張目。

    如果被人覺察到了李家和言慶的關係,可就有些不妙了!

    李言慶無奈,也只好由著李孝基。

    父子二人出鞏縣十里,言慶還想再送一程,卻被李孝基攔住。

    「天亮了,莫效那小兒女之態。

    言慶,你如今已經成親,也算長大成*人了!按規矩,我理當再過幾個月為你起字。可現在看來,恐怕趕不上時候了」即已成丁,這表字還需早備。我思來想去,就贈你「養真。為字,如何?」

    養真,李養真?

    聽著似乎有點彆扭。

    可古人的表字,都很有講究,不是自己想叫什麼,就叫什麼。

    李言慶琢磨了一下,抬頭笑道:「養真二字甚好,多謝父親賜字。」

    「好了,我也該上路了,,你早些回去吧。

    自己多小心些,切莫一味逞強。如今局勢混亂,若實在無法支撐。放棄也就走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言慶笑道:「爹,你只管放心。李密和王世充,還沒有那個讓我放棄的本事。」

    「嗯,這樣好,這樣才好」再飛揚些,才像個錦衣少年嘛。」

    李孝基大笑著,翻身上馬。

    圍著言慶繞行兩圈,他突然用馬鞭點了點言慶的肩膀,「玉娃兒,保重」。

    「老師,保重!」

    此時路上人以漸多,言慶無法大聲呼瞧

    他看著李孝基的背影,漸行漸遠,心裡突然間好像變得很空。口中呢喃道:「爹,你要保重啊」。

    大業十三年的夏天。格外紛亂。

    李密在太原起兵,引得天下振盪。與此同時,王世充企圖跨那嶺偷襲陽城縣。卻被秦瓊覺察,火燒羊腸小徑,將王世充打得狼狽而逃。隨軍長史韋津韋孝寬之子慘死於亂軍中。

    王世充在大將楊公卿,虎賁郎將王辯的拚死護衛下,總算是逃得性命。

    收整殘部,於那嶺重新集結之後,王世充上書東都,哭訴兵力太薄,兵馬太少,難勝反賊。

    於是楊侗下令,從河內調撥五萬人馬,歸於王世充麾下,命他再戰李密。

    六月初,獲取了兵力補充的王世充,向李」加報!後。繞黑石關,自撲陽 他不再以奔輿公四,而是以正兵突破。但由於秦瓊早有防備。呈報於開封李密。李密立刻命左武侯大將軍單雄信和右武侯大將軍徐圓朗兵分兩路,一支從大魏山繞嵩高山出擊,截斷了王世充的退路,單雄信親率兩萬悍卒,與秦瓊在陽城縣匯合後,與王世充決戰於嵩高山。

    這本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大戰,雙方搏殺三日,互有損傷。

    然則王世充跨郡而戰的害處也隨之出現,就在他與瓦崗軍激戰正酣時。徐圓朗突然出現在他的後方,兩相夾擊之下,王世充再次參拜。而這一次王世充更慘,連折了河內郡承柳疊和偃師縣令鄭乾像兩人。侄兒王道稜慘死於亂軍之中,族人王隆,也被秦用擊殺在陣前  ,

    兩戰皆敗之後,王世充已無力再與李密交鋒,於是逃回偃師之後,再也不敢擅自出擊。

    本以為兩次大敗之後,王世充難逃罪責。

    卻不想越王楊侗,的確是個溫和寬宏的人。竟不問王世充的罪,反而下令自上洛招兵,以補充王世充麾下的兵力。

    「依我看,越王不是不想治王世充的罪,而是他麾下,的確無人可用啊!」

    李言慶坐在車上,身邊匍匐著一頭純白色,好像獅子一樣的四眼奏。這小奏是四眼和細腰的後代。才出生不到兩個月。此次四眼共生下四頭小獎,正好被李言慶夫婦四人所瓜分。

    而四眼和細腰。以及其他六頭已經長大的獎犬,則跟隨小念。

    言慶輕輕撫摸白奏頭頂,對薛收道:「如今洛陽能戰者,唯三人耳。段達久疏戰陣,裴仁基需鎮守洛陽。越王即便是想換人。也找不出合適的人選。獨孤武都雖然了的。但終究才到洛陽。此前已有龐玉、霍世舉前車之鑑,所以在獨孤武都未能熟悉洛陽之前,王世充必然無虞。」

    「但如果獨孤武都熟悉了之後。又會如何?」

    車廂裡,還坐著一個,清瘦的男子,年紀大約在三十多歲的模樣。看似好奇的詢問了一句。

    「君彥是要考我嗎?」

    「啊,卑下不敢!」

    這男子,正是被薛收說降,才投靠李言慶,為言慶書記的祖君彥。

    不過他如今已改名為祖壽,雖則私底下還是喚他祖君彥,但是在檯面上,河南討捕大使麾下書記祖壽,卻是個正經的從七品官員。

    李言慶大笑道:「君彥你莫要緊張。你有此問,說明你心裡已有答案。

    呵呵,咱們這是私下交流而已。也不用守郡主從之禮。俚語云:狗急跳牆。況乎王世充呢?」

    薛收和祖君彥兩人相視,不由得會心一笑。

    就在這時,馬車輕輕顛簸一下,旋即停了下來。

    「黑閣,什麼狀況?」

    趕車的是一個軍卒,身形魁梧,體格壯碩。

    若李密的部下在這裡,定然會認的這駕車男子,赫然正是瓦崗軍內軍四膘騎之一的劉黑闔。

    不過劉黑闔現在的模樣,卻是和當日黑石關下,大不一樣。

    如今,他是李言慶麾下的一名近衛。名叫文黑塔。李言慶現在是河南討捕大使,正三品的大員。

    誰也不會想到,文黑塔就是不久前還在和李言慶搏殺的反賊劉黑闔。劉黑閣的歸順,頗有戲劇性。薛收說降了祖君彥,祖君彥又舉薦了劉黑閱。而後李言慶又讓祖君彥說降了劉黑闔」劉黑閏雖出身貧寒。性子卻很高傲。不過敗於李言慶。他是心服口服。歸降後,言慶本想讓他到軍中效力。可劉黑閣卻不願意,寧可為李言慶趕車,當李言慶的護衛,也不願做官。

    「我慕李郎君久矣。

    自郎君一士甘焚死不公侯時。黑閣即對郎君欽佩無比。只恨生而貧賤,無緣拜在郎君門下。後時常在酒肆茶坊聆聽郎君所著三國,雖未具郎君,卻如拜在郎君門下。聆聽教誨。

    黑闔能有今日,也是拜郎君《三國》所賜。如今就縛於郎君帳下。願牽馬綴鐙,以為門下。」

    聽得出,劉黑闔對李言慶的欽佩,由來已久。

    此前搏殺戰陣,是各為其主。而今有機會為李言慶效力。他寧可不做官,也希望能在言慶身邊。

    祖君彥也證明,劉黑閱好談三國。時常語出驚人。

    李言慶到是沒想到,當年一部爭名求命之作,如今竟成了許多豪傑的啟蒙書籍。不過既然劉黑閣如此表示,言慶自不會拒絕。事實上劉黑閣也確有才能,論起治兵之道,頗有心得。

    言慶本想讓他加入軍中,可一想到他此前的身份,集一洩露出去,對他並無好處。

    倒不如留在自己身邊,也有掩人耳目的效果。待合適的機會,再把他推出去,也不負他一身好本事。

    只不過如此一來,卻把梁老實從車把式的職務上趕了下去。

    劉黑閣」如今應稱呼文黑塔,低聲回稟道:「郎君,並方設有哨卡。大黑子兄弟已過去交涉。」

    李言慶道:「此地當為辛郎君治下。

    黑闔,立玄掌旗,命前方放行。我去豪陽有要事,可沒工夫在這些哨卡跟前耽擱太多時間。」

    「喏!」

    劉黑闔立玄從車廂後面抄起一桿大毒,插在車轅上。

    陽光中,那黑色大惠上,掐金邊走銀線,光芒閃動。

    河南總鎮,討捕大使!

    八個大字格外醒目,而正中央卻是鮮紅如同滴血一般,一個斗大的「李。字。前方哨卡一見這面大森。頓時高聲喊喝,讓開了通道。那面大素,在風中獵獵作響,散出無盡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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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xamaxx 於 2012-2-5 20:12 編輯

第四卷  麒麟高臥聲自遠  第五四章天下大勢

邸王府書記室裏,柳周臣慢條斯理的把公文歸檔,收拾甘勾

天已經晚了。一如往常,他在房間裏泡了一杯茶水,慢吞吞的喝著。同時還在思索著事情。

“聽說下午李郎君來了。”

門外兩個,書記一邊走,一邊交談。

“恩,我也聽說了!不過殿下好像沒有見他。

呵呵,李無敵再厲害,在咱們王爺面前。也無敵不起來。只要王爺不把那半闕虎符交給他,他這河南討捕大使。就是名不其實。莫說四郡五十二縣,但只是榮陽縣的兵馬,誰又會聽從?”

“可王爺這樣做,會不會不好?”

“我看挺好!那李無敵自以為三分文采。仗著打了幾次勝仗,就驕橫跋扈。連那鞏縣的鄉巴佬們,現在也變得硬氣三分。前些日子。我一個鞏縣的叔伯兄弟過來,提起李無敵,那嘴巴撇到了天上”以前徐無敵在的時候,還能和他平分秋色。如今徐無敵去了汲郡。若再不給那李無敵幾分顏色看看,只怕他連王爺都看不在眼裏。什麼東西,不過是個閹奴子弟。”

有道是文必講日輕。鄰王府的書記們,似乎對李言慶並不在放在心上。

那書記說的正痛快,忽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扭頭看去,書記嚇了一跳,連忙躬身行禮。

“柳先生。”

柳周臣一臉譏諷笑容。輕聲道:“李郎君有沒有才華,輪不到爾等評論。他是運氣還是確有其才,也不是你們能夠知曉。不過有一點、我卻知道,王爺沒有把虎符遞出。是擔心李郎君廣征統役,而非是給李郎君下馬威。這裏是邸王府,爾等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王爺的臉面。

就憑你剛才那番話,就算李郎君不追究。王爺也會要了你的狗頭!”

兩個書記倒吸一口涼氣,頓時變了臉色。

柳周臣說:“鼠有鼠道,蛇有蛇徑。做好你們自己的事情,要知道禍從口出,你們剛才評論的人。不是你們可以評論的。若想活的長久,就閉上嘴巴,專心做事,免得掉了腦袋。”

“先生恕罪。我等並無惡意。”

“有沒有惡意,到時候可就由不得你來辯解。”

柳周臣說完。慢慢的從兩個書記身邊走過。

兩名書記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臉色蒼白如紙。

剛才只顧得嘴巴快活,卻忘記了那“李郎君。的身份。如若真被外人聽見他們這些話,會惹出什麼麻煩?正如柳周臣所言,李郎君不找他們的麻煩,邸王也會為撇清關係,而要了他們的腦袋。

腳下連忙加快,不過兩名書記的嘴裏,再未吐出一句話來。

柳周臣走到邸王府門口,伸了一個懶腰。抬手召喚來不遠處的一頂藍頂小轎。看到這小轎。柳周臣那張嚴肅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在經過了李言慶那場熱熱鬧鬧的婚禮之後,他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鞏縣、縈陽、管城等縣城的街頭巷尾,出現了各式各樣的轎子。

這也算是受李言慶婚禮上三台大轎的影響吧,

人們對新事物,總是懷有幾分好奇之心。而且那六十四人才能抬起的大轎,的確是給人太深刻的印象。普通家庭,不可能養這麼多人專門抬轎子,可是不坐一坐,又覺得不夠身份。

鵝公子娶親所用的物品,那定然是好的!

這也就是所謂的名人效應, 不過,六十四人大轎沒有。那唐人商行裏悠閒供應的是二人至四人抬的小轎。

如果想要更大的轎子,那得要定做。花費的金錢,極為昂貴。但二人抬小轎卻很便宜。而且唐人商行只租不賣。鞏縣是第一個出現出租轎子的縣城,唐人商行組織了一些流民。把兩人小轎租給他們。言明每個月收取固定的費用之後,他們可以按照商行規定的價格,為人抬轎。

兩人小轎,從一條街下來,可收取十個銅錢。

其中兩枚做管理費,剩下八枚,由轎夫平分。四人抬轎子收費三十錢,其中商行收取六個錢,余者轎夫平分。四人轎的使用者相對少一些。不過願意做四人抬轎子的人。也就不在乎那點錢。所以一個月下來,四人抬的轎夫也好,兩人抬的轎夫也罷。收入相差並不太大。

更重要的是,你抬滿三年轎子,這唐人商行可以把轎子折舊送給轎夫。

只需花很少的錢,就可以獲得一個固定的資產。其實呢,三年後哪怕是折舊的錢兩,也順便把轎夫的積蓄掏空。唐人商行獲得了豐厚利潤,而轎夫也得了溫飽,然後繼續老實做事。

這看似一種毫不起眼的職業,迅速在榮陽郡蔓延開。

短短一個。月,不僅是蒙陽各縣城裏出現了一個新興職業,就連東都洛陽,也有了唐人商行的分號。

一頂出租轎,卻似乎蘊藏了極為豐厚的利益。

只不知道,這唐人商行和李言慶,又有什麼關係呢?據說,這轎子可走出自李言慶的手筆。

包括柳周臣在內,出入郡守府,也習慣乘坐轎子。

一條街。不過十錢而已。對收入豐厚的柳周臣來說,倒也算不得什麼奢侈的花費……

柳周臣做在轎子裏,體會著那晃悠悠的舒適感,甚至生出一些困倦之意。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情況不對,掀開簾子。發現這藍頂小轎已經業 汞門。正沿著正陽大道。往洞林湖方向“停轎。你們這是往何處去?”

“柳先生放心,我等沒有惡意,只是我家毒人希望見一見您。可又怕您拒絕,故而用此辦法。”

“你家主人是誰?”

“先生到了自知。”

柳周臣再問,轎夫卻不再開口了。

心裏越發緊張起來,下意識的想要找到什麼武器防身。

卻聽轎子後面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柳先生,不要妄動,否則傷了你,我家主人定會責罰我們。”

那意思就是告訴柳周臣:我就算殺了你。最多也就是被責罰一下。

從對方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來,這些人絕對能說到做到。悍匪?強盜?亦或者”柳周臣這腦袋一下子亂了起來。他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目的。但從現在看來,在和對方那位“主人,見面之前,他還算安全。只是這“安全。的前提。是他不要反抗。

也罷,到要看看是什麼人,敢如此大膽。

柳周再索性閉七眼睛,不再慌張。

不一會兒,轎子落地。

“柳先生,得罪了!”

罷轎簾一跳,柳周臣大著膽子,走下轎來。

眼前是一座華美府邸。不過看樣子是在側門外,不遠處可以看見秀美動人,波光粼粼的洞林湖。

柳周臣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側門。

卻是一個花園,一條小徑盡頭,隱隱可看到一座閣樓似地建築。身後的門,隨之被合攏上。

柳周臣沿著小徑往前走,很快就來到了閣樓跟前。

是一座竹樓,分上下兩層。可眺望洞林湖。樓下,站立一派雄壯的衛士。一個個面無表情。

二樓竹窗外,垂著簾子,半掩窗稜。

這樣既可以保持樓上的通風,不至於氣悶,又可以欣賞遠處景色。最重要的是。柳周臣站在樓下。看不清楚樓內的狀況。

一團白乎乎的東西從竹樓裏跑出來,仔細一看,卻是一支看上去非常可愛的白色小糞。

柳周臣一眼能認出來,這是吐蕃地區特有的獎,頗為名貴。只是他倒不會驚奇,因為世胄門閥家裏,多有養奏鬥犬的習慣。

“柳先生。主人在樓上恭候。”

一個三旬清瘦男子,微笑著側身相讓。

柳周臣穩了穩心神,故作輕鬆的朝那清瘦男子微微一笑,邁步走上門廊。

竹樓的一層,擺設很空曠,一眼可看過來。

正對門是一張唐人商行出品的黃花梨木八仙桌,兩邊則是兩張太師椅。

分南北兩列。各有四張黃花梨木椅子。每把椅子中間,各有一張小案。方便說話時拜訪茶水。這小小的擺設,卻透出了主人家的細心之處。只是竹樓內的背景略顯凝重,到處掛著素白紗幔。

“柳先生,請!”

柳周臣心裏越發疑惑,邁步走上竹樓。

只見樓中央,擺放著酒菜。一個身穿月白色博陵長衫的青年,正背對著柳周臣,眺望洞林湖。

“李郎君?”

柳周臣一眼就認出了那背影,心中頓時大怒,“你這是什麼意思?”

“十二年前,我止八歲,得長孫大將軍厚愛,拜入霹靂堂門下。

當時正逢清明,安遠堂動盪不已。鄭氏家族內部,爭鬥不止,又有南來鄭氏,試圖錄奪安遠堂堂號。祖父忠直,一直留在這裏,為鄭氏分憂解難。我本不想參與其中,卻有脫身不得。於是來到蒙陽,為祖父出謀劃策,穩住了安遠堂。還給祖父謀取了族老的位子”

這幢田舍,是鄭公為獎勵我出謀劃策,而贈與我祖孫二人。

地點是祖父選的,房子是祖父一手建造起來。我知道,他生平兩大願,一是歸宗鄭氏,二者有朝一日可無憂無慮,欣賞這洞林美景,只是這房子建造以來,他卻從未在這裏住過一天。”

李言慶說完,轉過身子,慢慢走到食案旁坐下。

“柳先生,酒菜早已備好。還請入座。”

“李郎君,你且先說清楚。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把我綁到這裏。莫不是就為了讓我聽你的故事?”

柳周臣怒聲喝問。

可是李言慶卻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他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放在了食案之上。柳周臣看到那匕首一怔。旋即臉色大變,脫口道:“綠珠匕?”

“朵朵讓我問你:昔年綠珠盟誓,柳氏尚記否?”

綠珠盟誓,是當年北周臣子。為復辟北周,在趙王宇文估領導下,舉行的一次儀式。柳周臣那年還未出生,但是卻聽父親提過多次。他見過綠珠匕,據說是宇文佑之子的心愛之物。

柳周臣慢慢坐下來,但臉上依舊流露出不虞之色。

想必換做是誰,被人以這樣的方式請來。心裏一定不會愉快。柳周臣同樣如此,坐在那裏一言不發,也不用酒菜,只是瞪著李言慶。分明是在告訴言慶:我坐在這兒可不是怕你,是因為先父當年的盟誓。

言慶卻毫不在意,用銀箸夾了一塊鮮嫩的魚肉,放在口中慢慢品嘗。

“這洞林湖裏的鯉魚,雖比不得黃河鯉魚的鮮嫩,卻是別有爽口滋味。我特意請本地名廚做出,柳先生不嘗一嘗嗎?”

“洞林鯉魚甚美,不過日日品之,也會

你別以為我會幫你!

老子在部王府裏。什麼山珍海味吃不到?用的著被你綁過來,吃你這裏的魚嗎?

李言慶笑了,把銀箸放下,撚起一旁的手帕,瞧了蘸嘴角。

“先生以為,我請您來,是為何事?”

柳周臣道:“除虎符外,還有何事?難不成,你要幫助小郡主重建大周?。

“昨日之日不可留,大周已為南柯夢,朵朵心裏也很清楚。

至於虎符嘛”先生以為,王爺能扣押多久?王世充與李逆已經交鋒。戰火遲早會波及豪陽郡。難不成邸王準備坐以待斃嗎?能早一日準備,就多一日勝算。我無意與王爺爭權,大家都是為了榮陽好,又有什麼可爭的呢?若先生不信,我可與您打賭,三日之內,王爺必會奉上虎符。不管王爺如何看待于李某,李某對王爺絕無惡意,他遲早定能明白這緣由。”

“是嗎?你若不想得這榮陽。何苦與徐世績合謀?

若非你知道了王爺的二虎爭食之計,於是設法令徐世績打出豪陽郡,使得王爺痛失一臂,你又豈能如願?”

“凡事有因必有果,我與徐世績合謀,卻是何人種下的因呢?。

“你,”

“柳先生,我今日請您來,不是為了和您吵架。我請您來,一是為家父道謝,二是為豪陽百姓請命而已。”

“你父親和我有什麼關係。道什麼謝?。

柳周臣脫口而出,不過話出口之後,卻突然間閉上了嘴巴,驚訝的看著李言慶。

言慶微微欠身,而後笑著飲了一杯酒。

“柳先生不必驚異,您猜對了!”

“你是孝基兄的兒子?”柳周臣好半天才結結巴巴道:“親生的?”

不等李言慶回答,他突然醒悟過來,自言自語道:“沒錯,你應該是親生的,孝基兄有一子,不過早年隨言家村被滅門而消失不見。而你也非鄭氏嫡傳,只不過是鄭世安收養過來。

我想想,,你戶籍所記載,是開皇十八年秋被收養。

那一年也是秋天,少主在洛陽被殺,言家村也是在秋天被滅了門,,我的天,你竟然是孝基兄的兒子”。

柳周臣驚呼一聲。旋即捂住了嘴巴。

他似乎在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喝了一口酒,才算是緩緩平復下自己的心情。

“怪不得,怪不得啊,孝基兄他如今,還在鞏縣?”

“家父在十余日前,已經離開。”

“讓我猜一猜柳周臣眯著眼睛,看著李言慶,“你父親是李閥弟子,李淵在上個月於太原起兵,你父親應該是回轉了太原。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其實保得不是隋楊。而是你李家?”

李言慶不置可否。飲了一口酒。

柳周臣笑了,“龍之變化,能大能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藏芥隱形。升則飛騰于宇雷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方今春深,龍乘時變化,猶人得志而縱橫四海,,

哈哈哈哈,你李家上下,果然堪稱人間之龍。孝基兄為家族隱姓埋名。奔走半生,甚至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唐國公長於隱忍,忍世人不能忍,而終得機遇,乘勢而起。可是你,似乎更加了得。興時吞吐宇宙,六歲揚名天下,十歲即為宗師;隱則蟄伏山野,似與天地相合。

李郎君,若柳某猜的不錯。你今日來,是為李唐而來?”

李言慶笑了笑,起身為柳周臣滿上一杯酒。

“先生,今天下大勢如何?”

“一個亂字了得。”

“隋楊可有復興之姿?”

“若五月前,今上返回中原。當有興盛之機。不過如今李淵起兵。只怕這大局難以挽回

李言慶說:“若天下大亂,榮陽又如何?”

“豪陽必遭刀柄之禍。”

“然則楊公可保榮陽否?。

柳周臣臉一抽搐,閉口不語。

“看來先生也清楚答案,而且我也知道,若豪陽危時,楊公定會擇一豪強相投,以全其身。

然則楊公全其身。榮陽遭劫難。

先生也是讀書人,這聖人之道,我不想多言。我只問先生,可忍見蒙陽六十萬百姓生靈塗炭否?”

柳周臣只管大口喝酒,卻不願回答。

“儒者,何以為儒?”

“仁即為儒。”

“今我為六十萬蒙陽百姓請命,但不知先生如何抉擇?”

李言慶步步緊逼,把個柳周臣逼得啞口無言。言慶言辭之利,使得柳周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苦笑著抬頭,凝視李言慶。

半晌後道:“李郎君,有什麼吩咐,你且說來。不過我把話說清楚。若是危及楊公性命,我寧可背道,亦不願為之。”

“我與楊公,絕無惡意。”

李言慶正色道:“我只是想請先生為我盯住楊公。若有朝一日,楊公意欲抉擇時,請告與我知。”

“你保證,不傷楊公性命。”

“我可以我性命擔保。若楊公有傷,李某定遭五雷轟頂。”

柳周臣一咬牙,站起身來,與李言慶擊掌三下,“一言為定!”

“馳馬難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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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麒麟高臥聲自遠  第五五章 交易
李言慶不怕柳周臣反水!

這是個聰明人,很清楚如何保全自己。宇文佑刺殺楊建失敗之後,他就牢牢抱住隋室宗親的大腿,甚至成為楊慶最為信任的心腹幕僚。

這些年來,柳周臣非但沒有露出任何破綻,而且過得非常滋潤。這樣一個人,李言慶相信他可以看的清局勢,也知道該如何去做選擇。

柳周臣不是沒有想過去告密。可最終。他還是忍住了告密的衝動。

從今天李言慶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綁到洞林湖的手段來看,這豪陽縣城裏,遍佈他的耳目。

要知道,榮陽縣大街小巷裏。如今有二三百頂出租轎子。

就算全部都是兩人抬,也就是說整個豪陽縣裏,李言慶至少有六百個耳目。這六百個耳目裏,真的有多少。假的有多少?誰能分得清楚?如果要強行抓捕,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激起整個榮陽縣的暴動。天曉的有多少沒有土地的人,在那邊等待著一頂出租轎子的分發呢?

再者說,證據在哪兒?

李言慶大可矢口否認,到時候他柳周臣反而更加麻煩。

朵朵,那可是僚王公主。在成都郡有戶籍,堂堂正正的隋室冊封。抓了朵朵,楊廣就得擔心恨蜀動盪。這種時候,誰敢去碰觸,誰又能去碰觸?

柳周臣能活的如此滋潤,就是因為他能看得清形式”

所以,柳周臣最後還是決定閉口不言。通風報信?可以!如果形式果真不好,我就通風報信!

柳周臣拿定了主意,一如往常,繼續出入郡守府。

與此同時,李言慶在蒙陽縣等了兩天之後,楊慶終於召見他,並將那半闕虎符,交給李言慶。

由此,言慶正式接過了河南討捕大使職權,總督四郡五十二縣兵事。無需奏報,可自行決斷。

休要小看這“自行決斷。四個字,有了這四個字,李言慶在軍務上,再也無人可以襟肘。

獲得完整虎符後,言慶立剪返回鞏縣。

他將討捕使府邸設立於洛口倉。並在第一時間,徵召兵卒。

馬上就要秋收了,言慶不敢大肆耗用人力。

於是在徵兵令上,李言慶注明:不滿二十不招,年過四旬不招,家中獨子不招,成親不滿一載者不招。身有殘疾者不招。體弱多病者不招……

徵兵令可謂充滿了人性化,共設立九不招,十不收。

以至於李言慶徵召令發出之並,薛收等人連連咋舌。這麼嚴格的篩選,又能徵召多少兵卒?

李言慶笑道:“我所求者,來之能戰,戰之能勝。

瓦崗數十萬人馬又如何,不過烏合之眾。我守榮陽,兩萬足矣,又何需動用太多民力,以使百姓恐慌?”

然則就是這麼嚴格的篩選,在六月中旬時,卻徵召一萬五千人。

而黑石關的八千戰俘,也經過了一定程度的篩選,留下五千人之多。餘者則被處以勞作之刑,負責修繕黑石關和虎牢關兩地城池。兩萬精兵,再加上鷹揚府中兩千悍卒。共兩萬兩千人。

看著手中名冊,李言慶微微點頭。

六月末,右驍衛府下詔,命杜如晦為黑石府鷹擊郎將。

麥子仲調任欽州,為欽州都護。羅士信晉升黑石府別將,王伏寶出任黑石府兵曹之職。而姚懿,則被封為黑石府長史,下設六團十八旅。一併歸入河南討捕大使所轄。聽從討捕使調遣。

同月,李言慶再次上表東都,請封蕭懷靜為討橡使府衙副使。

下分八營,設八膘騎。分別是雄闊海、閣稜、鄭大彪、羅士信、王伏寶、辛士傑、鄭善寶、崔萬里。

其中,辛士傑是辛文禮的侄子。鄭善寶是鄭善果的侄孫,崔萬里則是管城崔氏族人。

對於這樣的安排,楊慶也沒有反對。

辛士傑、鄭善寶、崔萬里都是楊慶一手推薦過去,李言慶沒有任何拒絕之意。

雖說八膘騎中有五人屬李言慶一系,然則楊慶能佔據三營,也算是心滿意足。加之李言慶並沒有把討捕使府衙設立在蒙陽縣,表明他無意和楊慶爭奪這榮陽的控制權,令楊慶非常滿意。

所以,楊慶也沒有設置任何障礙。越王楊侗一併准許。

隨後,辛文禮奉命出鎮虎牢關。又使得楊慶獲愕了一些安慰。對李言慶的敵意,似乎也隨之減少許多。

豪陽徵兵,在轟轟烈烈的進行著。

而駐守于開封的李密,卻處在猶豫之中。

猶豫的原因,是源自一封書信。在五月中,李密接到了一封來自梁父山,一個名叫徐洪客道人的信函。

信中說:如今天下大亂,正是英雄建立功業之時。

密公秉承天意,起兵反隋,乃天命所歸。然則密公此前用兵,卻過於謹慎。東都雖則重要,但卻不易取之。公可還記得。當年于楊公所獻三策否?上策取涿郡,中策占關中,下策才是奪洛陽。

密公當年既然能獻出這樣的妙計,而今為何又舍上策而取下策呢。

公可覺察,如今之局勢,與當初楊公起兵之局勢何等相似。公之實力,尤勝楊公,何不棄洛陽,走江淮,直取江都?以密公之號召力,只要把旗號亮出來,則江淮各路英雄。定當紛紛投靠。到時候攻佔江都之後,公即為天下英雄。東西兩京。不過小兒做主,到時焉能服眾?

專客在信中侃侃而談,令李密不由得大為贊於是立刻派人前往梁父山,試圖邀請徐洪客前來。可是當李密的人抵達梁父山后,當地人根本不知道有徐洪客這麼一個人。雖然沒有把徐洪客請過來。李密對他的讚賞卻未曾改變。

只是,,

不做到這個位置上,就不能明白當年楊玄感為何執意攻取洛陽的難處。

軍士皆為關東子弟,難免有鄉土情結。孟讓等人雖然投靠了李密。卻又各自保存實力。想要他們遠離故土。南下江都?李密感覺著。如果說出去之後,孟讓這些人一定會立刻選擇離開。

終究是一群烏合之眾啊!

李密左右為難。

他曾私下裏試探過幾次,但的到的答案,都無法令他感到滿意。

很明顯,瓦崗軍七成左右的將領。是不想離開山東,而遠赴江南,攻取江都。如果李密強行下令的話。瓦崗軍面臨的,必然是四分五裂的局面。對於此。李密頗有些不知所措。想來當初楊玄感和他現在的情況一樣吧。他一定也知道攻取涿郡的好處,但偏偏又無法自己做主。

這一招,可以稱之為“斬首。計。

只要殺了楊廣,隋室必滅。

偏偏,這一招又極具風險。如果失敗,那瓦崗軍就要面臨滅頂之災……

楊公啊,如若現在是你選擇。又該如何抉擇呢?

李密心裏的這個“楊公”不是楊玄感,而是楚公楊素。想到頭疼處。李密不由得閉上眼睛。

“魏王,剛才巡城軍卒抓獲了一個行商,此人口稱是大王故友,還說有要事稟報于大王。”

屋外,一個魁梧壯碩的青年,低聲稟報。

這青年身高九尺,生的好像一座黑鐵塔結實。他是李密的貼身護衛。名叫蔡建德。在瓦崗軍中,並不是很有名氣。可這個人。卻是李密極為信任的兩個人之一。另外一個,就是內軍四膘騎之一。連山營膘騎將軍王伯當。

當年誅殺翟讓,就是這蔡建德一刀砍下了翟讓首級。

“故友?”

李密放下手中書卷,蹙眉走出房間。

“帶他過來。”

蔡建德躬身應命,急匆匆離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他帶著一個小商販打扮的中年人,來到了李密跟前。

看來人的年紀,大約在四十多歲的模樣。生的倒是很端正,不過也很普通,是那種扔到人堆裏就找不到影兒的主兒。不過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絲書卷氣,而且進退頗有禮數,非同一般人。

“你是何人,竟敢冒充孤的故人?”

中年人微微一笑,“在下王素,太原王氏子弟。

當初大王還在求學時,曾與在下族弟往來密切,故而也與大王有過一面之緣,大王是否記得,當年龍門王通?”

李密手指王素,片刻後拍拍額頭,“我想起來了,你是世傑大兄。”

“大王果然厲害!”

“快快請坐”世傑兄,一晃已有十載光陰。若非大兄提及,孤果真就忘懷了故人。恕罪,恕罪。”

蔡建德將兩人認識,於是退到門口,垂手而立。

“世傑,如今在何處高就?王通賢弟現在如何?我已有多年未曾聽說過他的消息了。”

“通在唐國公帳下為記室。”

李密心裏一動,凝視王素道:“怎麼。世傑今天是奉李淵之命而來?

他不是在太原起兵了嗎?還信誓旦旦要往江都救駕,呵呵,莫不是他讓世傑你過來,借道嗎?”

李淵起兵之後,卻未曾豎起反旗。

對外他宣稱要往江都去,但實際上。並沒有多少人會相信。

過江都,必經李密的地盤。所以李密借此諷刺。意思是你李淵既,然要造反,又何必藏著掖著?

王素笑了,“大王誤會了,王通雖在唐國公帳下效力,但素卻非是為李淵效命。”

世胄門閥,很少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以確保家族興盛。

李密對這種事情倒也不會感覺陌生,一個家族。可能會投資幾方實力,以免到最後全軍覆沒。

於是他笑著問道:“那世傑現在是為何方效命?”

“實不相瞞,素乃為本家出力耳。”

本家,也就是太原王氏。

李密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但很快的,他就聽出了端倪。

“你是王世充的人?”

“大王果然高明,”

李密臉色一冷,冷笑道:“王留守乃是朝廷重臣,李密如今不過一介反王。世傑兄你今日前來,難道就不怕被人舉報嗎?”

王素大笑,“素不過一介白身。誰又會在意我呢?

大王,恕我坦白直言,大王如今有殺身之禍,素前來,不過是為救大王性命。”

這是說客常用的一招,先危言聳聽,而後令對方緊張,從而掌控談話的局面。若是旁人,也許會因此而感到惶恐。可李密是什麼人?這傢伙也算是歷經沉浮,什麼樣的大場面沒見過?

於是冷冷一笑,“孤的性命。無需大兄操心。”

那言語中,已是非常冷淡。

這說客的第二個本領,在此時彰顯盡致。臉皮要厚!王素渾然不在意李密的冷淡。笑呵呵道:“我知道大王乃天命所歸。自有上天護估。可問題是,大王現在面臨一個危險的對手,難道大王還沒有覺察嗎?此人,謂大圭的支星,若是不除掉眾個車功業恐 李密眼睛一眯,目光徒而凝利。

“你是說,那李言慶?”

“不錯!”

王素道:“大王黑石關失利,李言慶趁勢得了河南討捕大使之職。

我也知道,大王才華高絕,可是那李言慶,卻不可小覷。他不同于張須陀,不但才學過人,用兵和拉攏人心的手段更加厲害。只看他設立九不招十不收的徵召令,可榮陽百姓卻依舊踴躍報名,就可見一斑。

河南討捕大使,總督四郡五十二縣。

大王有沒有想過,他督下四郡五十二縣,又有多少如今是在大王手中?我敢肯定,一俟他李言慶整備完畢,定然會興兵複奪。那李言慶詭詐多端,狡計層出不窮。麾下又有無數謀士,猛將更多不勝數。他若挾榮陽舉郡之力,與大王相爭的話,大王可曾想過,會怎生結果?”

李密心裏不由得一咯噔,但臉上仍表現的非常冷靜。

“他若敢來,我定讓他血漂插梧,橫屍千里。”

這句話說的聲厲色苕,王素卻連連點頭。

“李言慶與大王相比,終究是嫩了些,大王獲勝,本是必然。可問題在於,大王如何勝?是要慘勝,還是大勝呢?”

“這個”

李密這心思活泛開來。

他隱隱約約覺察到了王素的來意。只是在王素沒有說出最後答案之前,李密是斷然不會開口。

“行滿乃我族弟,其實對大王並無惡意。

此前大王在黑石關交鋒時,行滿一直接兵不動。可沒想到大王卻將矛頭指向了他,使得其夾石子河慘敗而歸。他也是一時氣急了,所以才要奪取陽城縣。其實目的,也只是挽回顏面而已

行滿,是王世充的表字。

李密心裏咒駡道:他王世充沒有惡意?

連小孩子都能看出來的鵡蚌相爭,渣翁得利,又豈能瞞得過我?如果不是我先下手為強對付他,等到我和李言慶兩敗俱傷的時候,那傢伙定會將我窮追猛打。還以為我是三歲頑童嗎?

不過心裏面這麼想,可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

“世傑兄你這麼說,到也的確是我當時有些多疑了”

王素說:“行滿其實對大王一直很尊敬,只是各為其主,無法親近。

我也不瞞大王,行滿弟現在的日子很不好過,想必您也知道一些。您現在夾石子河大敗他,而後您麾下的秦叔寶秦將軍,又先後兩敗行滿。朝廷雖然不說什麼,可是行滿的處境,,

如今,東都從長安調來左屯衛將軍獨孤武都,出任河南都尉一職,您應該也聽到了一些風聲吧。”

李密面無表情,頜首道:“此事我的是知道

“獨孤武都乃獨孤皇后的族人,對隋室忠心耿耿。

他對大王可謂恨之入骨,遲早必取行滿而代之。一旦到那時候,獨孤武都和李言慶聯手,傾東都與榮陽郡之力,大王以為能勝否?此二人皆有智謀之輩,到時候大王的壓力,可就陡增

不得不說,王素是一個合格的說客。

他一下子就說中了李密的軟肋,令李密勃然色變。

一個李言慶就足以讓他感到頭疼。如果再加上一個獨孤武都的話,那的確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世傑兄,你就直言相告,王行滿到底想要如何。”

王素呵呵笑道:“其實,行滿不過是想要保住這洛陽留守之職,請大王能高抬貴手。放他一馬而已。”

“那如何放他一馬?”

“只需讓出陽城縣,即可!”

李密忍不住放聲大笑,“世傑兄,你這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只要大王能讓出陽城縣。行滿可保證,拖住李言慶在黑石關。到時候大王和趁勢出擊,奪取虎牢。

如今虎牢關守將是辛文禮,辛世雄的侄兒。此人雖說頗有能力,但想必和李言慶比起來,大王更希望面對辛文禮,對不對?行滿說了,他會設法拖住李言慶在黑石關,能不能打下虎牢,只看大王的手段

李密,倒吸一口涼氣。

他必的承認,王素又說中了他的心思。

李密對榮陽郡的渴望,已經達到了迫不及待的程度。只要奪取了榮陽郡,那他就可以挽回早先失去了聲譽,重振瓦崗軍的聲威。那個時候,他不但能獲得大量的軍卒,還可以得到大批輻重。雖然李言慶還在榮陽,可是失去了虎牢關這道屏障之後。他就等於虎落平陽了。

“可這樣一來,大家遲早還是要兵戈相向嘛。”

王素笑道:“那又何妨?大家各為其主,若大王真的能勝過行滿,我自會勸他,臣服大王。”

“世傑兄,此話當真?”

“王素絕無虛言

李密下意識的起身,在屋中徘徊。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他終於下定了決心,“世傑兄這番情意,孤領了”不過要與王世充合作,孤還有一個條件。只要王世充答應我這個條件,孤可以讓出陽城縣,絕無半句虛言。”

王素傾身。“願聞其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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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麒麟高臥聲自遠  第五六章李公子和小八

王世充坐在一張大椅上,聆聽完王素的匯報。

    「李密要借道洛陽?」

    他詫異問道:「他想要做什麼?莫不是想取關中嗎?」

    王集說:「李密沒有說明白。只是說希望能在某個時候,你能讓出一條路來

    不過我估計,他的重點應該還是在治陽。借道往關中,可能是他一步暗棋,為日後著想吧。」

    「此獠,還是要攻取洛陽!」

    王世充忍不住嘆道:「如果他真的想取關中,我到是可以設法給予他方便。只是他想要立足東都後再取關中,豈非這些上的好事,都被他一個人佔居了?大兄,你以為可否答應他呢?」

    王素冷笑道:「為何不答應?

    不過是一小股人馬而已,放他們過去就是。我估計李密也不可能指望著這支人馬能奪取關中,最多是搶佔一個有利的形式。他要取東都的話,還得去問問李言慶是否答應。若李言慶不點頭,他奪取東都不過是一句空話。到頭來,那他那一支人馬,還不是要便宜給我們?」

    王世充不禁笑著點頭,「大兄所言極是。

    那就煩勞大兄再辛苦一趟,就說我可以借道給他。不過這時間上。要由我說了算才可以。」

    「一家兄弟,何來辛不辛苦。」

    王素說罷,起身告辭。

    王世充親自送王素出了詠鵝館。然後又返回館中。

    透過窗戶,池塘旁邊幾隻白鵝正慢悠悠的下水,看似很悠閒的在池塘中游動。王世充臉上露出一抹獰笑:這一次,且讓你李密和李言慶鬥個痛快。老子不和你們摻和。看誰能笑到最後!

    鄂縣,位於關中平原,難依秦嶺。

    這裡鄰長安,又是關中通往慌蜀的咽喉要地。歷史嘛,很久遠。據說早在夏朝時,有扈氏國就建立在此。後經商周,直至漢代才設立了縣制。算起來。部縣的歷史,差不多幾千年。

    清晨時分,部縣城門開啟。

    一匹快馬風馳電掣般飛馳而來。馬上的騎士年紀大約在二十六七的模樣,生的也頗為俊秀。

    「毛先生,這是從哪兒來啊!」

    門卒笑呵呵的詢問。

    毛先生抹了一把額頭汗水,從門伯手裡接過水囊,咕嘟咕嘟喝了兩大口之後,一抹嘴巴,「你們還笑的出來?我聽說武功胡商何潘仁如今正招兵買馬,很有可能會攻打部縣。這一路上。許多人都在逃亡。你們還傻愣愣的站在這裡幹什麼?趕快通知縣令,我還要去見我家公子。」

    「啊,何潘仁要打部縣了?」

    「廢話,如今這路上都傳開了,不信的話,你自己去打聽。」

    說完,毛先生把水囊丟給了門伯,衝進部縣城中。

    沿著大街疾馳,很快就來到一處宅院門口。只見他兩腿一夾馬腹。手裡一提韁繩,戰馬長嘶一聲,後腿直立在地上打了一個旋兒,方才

    下。

    毛先生跳下馬,沖上台階。

    朱漆大門已經打開,兩名下人迎上來,「毛管家,您可算回來了!」

    毛先生點點頭,「公子可曾起身?」

    「已經起來,正在書房。」

    毛先生應了一聲,一路小跑過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來到一間房舍門外,輕輕敲了敲門,輕聲道:「公子小八回來了。」

    話音未落,門一下子被打開。

    從裡面走出一個相貌清秀的男子。聳紀約在二十四五上下,生的柳眉彎彎,杏眼閃閃。這是一個翩翩佳公子,可是卻給人一種極為陰柔的氣質。他點點頭。上下看了一眼那毛先生,小八,一路辛苦了!」

    「為公子分憂,本就是小八的本份。」

    他姓毛,名八。

    如果李言慶在,定會立刻拔出寶劍,將他砍殺在地。

    毛小八,不就是毛小念的哥哥嗎?也就是那殺死親生父母,毒死了朵朵親生弟弟宇文亞的兇手。

    哈士奇死後,隨著事態漸漸止息。言慶曾四處追查過毛八的蹤跡。

    只是毛小八彷彿石沉大海,再無半點音訊。後來言慶護送長孫無垢到氓蜀尋醫,這事情就耽擱下來。也許,言慶萬萬沒有想到,他一直在苦苦尋找的毛公遂,居然換回小八的名字,在長安買了個戶籍,安頓下來。

    本來,一個外鄉人過來,很難立足。

    不過毛小八毒殺了宇文亞之後。把白衣彌勒搜刮而來的金銀財寶全部拿走。

    想要安頓,並不困難。就好像那句老話:有錢能使鬼推磨。行走世上,錢不一定萬能,可沒錢卻萬萬不能。他花了二百貫,買通長安縣一個書記,很輕鬆的安頓下來。再加上他在白衣彌勒裡學來的種種手段,身手也不差。錢帛流水般的花出去,漸漸在長安縣也小有名氣。

    李公子欣慰一笑,竟有些嫵媚。

    「怎麼樣。何潘仁可願意歸順?」

    毛小八笑呵呵道:「公子,說起這件事,還真是巧了。我網到武功的時候,何潘仁根本就不見我。我在武功呆了兩天,於偶然機會中遇到了一個人。呵呵,那人是我的姐姐。早年嫁給了何潘仁作妾,如今已是何潘仁的正妻。我姐姐帶著我見到何潘仁後,我把事情原委說了一個清楚,並告訴他。此時事關唐國公大業。

    只要他點頭,日後唐國公定會給他一個前程。

    一開始,何潘仁還有些猶豫,後來在我大姐的勸說下,表示願意歸順我等。

    此外,他還表示,可以代為引薦李仲文、丘師利、向善志等隴右悍匪。不過我急著回來報信,故而還沒來得及和他們見面。」

    李公子驚喜萬分:「竟有這等好事嗎?」

    「公子,何潘仁已做好出兵準備。並且在進城的時候,我按照您的吩咐,把消息散出去。

    估計過一會兒,部縣縣令就會抵達。接下來該如何行事?還請公子吩咐,小八萬死不辭

    李公子連連點頭,讚道:「小八。做得好,做的好!」

    他在門廊下背著手徘徊,沉思不語。

    「小八,你再去縣裡散播消息;就說何潘仁將兵臨城下,縣令意欲投降,將部縣獻給賊人。

    你記住,要把那何潘仁說的兇狠一些,讓部縣百姓恐慌。待到何潘仁抵達之時,也就是我等動手之日。此事結束之後,你莫要停留。立玄前去和你姐夫匯合,設法說降李仲文等人,而後告與我知。」

    「喏!」

    毛小八回答的乾淨利落,轉身離去。

    李公子看著毛小八的背影,忍不住輕輕點頭。

    這個小八,果然好運道。做起事來滴水不漏,而且也頗能察言觀色。想想收這小八。也是運氣使然。懵…憂本是長安個富戶,為人豪爽,性格很大家產淵刀接濟朋友到頭來竟然是花了一個精光,最後不得不流落長安東市,靠著給人看家護院為生,口碑非常好。

    當時他隨父親來到長安,並與人完婚。

    在偶然機會下,聽說了這麼一個人,於是很感興趣。

    通過父親的好友,長安極富名聲的豪俠史萬寶介紹,李公子見到了毛小八。當時這傢伙正躲在東市一家酒肆門口曬太陽。李公子現,不僅是東市的胡商對他頗為敬重,甚至過往的酒客,同樣極其熱情的邀他飲酒。可是這毛小八卻愛理不理,而那些胡商沒一人敢翻臉。

    史萬寶說:「這毛小八雖說落魄,但在長安城裡,無人敢對他不敬。

    這傢伙三教九流,什麼明友都有。包括長安本地的一些混子,見到他也要恭敬的喚一聲八哥。

    此子識得字,而且有什麼好本事,練得一手好劍。我曾與他鬥劍,二十個回合才將他擊敗。這等本領。在東西兩市可以橫著走,可從他出現在長安那一天,卻從未聽說他有什麼劣跡。守得一身好本事,寧可給人看家護院,也不肯行為非作歹的事情呵呵,是一個好漢子。」

    史萬寶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人,甚至還有點嫉賢妒能。

    可是能從他口中得到讚譽,也說明這毛小八會做人,懂得做人,更重要的是品性非常優秀。

    於是就通過史萬寶引介,將毛小八收入府中。

    一晃也有好多年了,李公子萬萬沒想到,這毛八不但是個有品性的人,而且運道也很好。

    讓他出去做事,居然也能碰到失散多年的姐姐。

    莫非,這是天助我李家成大業嗎?

    李公子想到這裡,轉身走回房間。合上門。他在一面銅鏡前坐下。取下蔫子,輕輕一抖,一頭波浪般烏黑順滑的秀,立刻傾瀉肩頭。他對著銅鏡,默默的看著,突然展顏一笑」

    這李公子不是旁人,赫然正是李雲秀女扮男妝。

    李淵在太原起兵,立刻就引起了長安的關注。陰世師下令,輯拿李淵留在長安的家眷。李雲秀和柴紹夫婦正好不在家,所以躲過一難。不過她的弟弟李智雲卻沒有那般好運氣,被陰世師斬殺在長安街市。

    李雲秀和柴紹逃出長安後,柴紹本擬一起返回太原。

    哪知李雲秀卻不同意。她認為,留在關中。作用會更大。回太原。了不起就是衝鋒陷陣,這符合柴紹的性格。可是李雲秀回去能做什麼?她天性好強,自認巾錮不讓鬚眉。讓她回太原老老實實的相夫教子?絕非李雲秀所願。於是,李雲秀決定潛回部縣老家。暗中行事,以配合李淵。

    柴紹原本不太同意,可李雲秀卻是個執拗的人。

    她認定的事情,別說是柴紹。就算李淵來了也沒有用。這輩子她最聽一個人的話,可那個人已經過世了,,竇夫人!實夫人活著的時候,李家上下被梳理的極為和睦。如今寰夫人走了,李家就好像失去了一個。主心骨似地。李雲秀也好,李世民也罷。包括李建成,關係一下子淡漠許多。

    部縣,是李家的一處別莊,而且是掛在一個名叫李玉的人的名下。

    李玉是誰?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見過。

    當初李孝基運作,將李家歸入隴右李氏族中。

    為表示對李家的歡迎,李行之送出了好幾個田莊。這些田莊統一由李孝基分,有的是用李淵的名字,有的則是假名而之。李玉,其實就是李孝基的兒子李言慶。因其卜名叫玉娃,所以李孝基幹脆就用了李玉而代替。了不起等有機會了,在過渡給李言慶就是。而言慶和李孝基之間的關係,除了極少人知道外。也是李家最大的一個秘密。至少,李雲秀不知道。

    但李雲秀知道這麼一個田莊。是李家的產業。

    所以在和柴紹分開以後,李雲秀就假名李玉,帶著毛山八等一干心腹隨從,躲到了部縣田莊。

    部縣縣令也沒有見過李玉。

    所以對女扮男妝的李雲秀,也不是很在意。

    以至於李雲秀輕輕鬆鬆的在鄂縣站穩腳跟之後,便通過各種渠道,將田莊中的財產變賣成錢帛,並招攬了數百壯士。可是想憑藉這數百人就奪取部縣?似乎有些困難。即便是奪取成功後,部縣必然面臨著官軍的征討。所以。李雲秀需要更強橫的力量,來和隋軍對抗,

    也就是在這時候,傳來了武功胡商。西域大豪何潘仁起兵造反的消息。

    此人麾下聚集有萬人,而且馬匹眾多,又和關中三大盜,李仲文、向善志、丘師利往來密切。如果能收服此人的話,李雲秀手中就能握有足夠的資本,憑藉關中地勢,與隋軍交鋒。

    可何潘仁也好,三大盜也罷。又豈能輕易歸順?

    毛小八挺身而出,願意代李雲秀嘗試說降何潘仁」

    本來,李雲秀對此事並不抱多大的希望。畢竟她現在要人沒人,要地盤沒地盤,要錢帛沒錢帛。唯一可以依仗的出身,目前也不太好用。父親還遠在邊塞,隨說已經起兵,但要攻入關中,還需經歷重重阻礙」如此狀況下,憑藉一張嘴去說降有兵有將的何潘仁,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沒想到,毛小八居然辦成了!

    而且辦得很漂亮。

    不管是他運氣好,還是其他原因。最重要的是,何潘仁願意歸順,並且願意為她引介關中三大盜,這無疑是一件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當初接收毛小八,不過是一時興起。

    卻不成想,這毛小八居然做的這麼漂亮,令李雲秀心情大好。

    只要何潘仁同意歸順,那麼接平來的事情,也就變得輕而易舉了」

    李雲秀忍不住長出一口氣,對著銅鏡裡的自己,露出燦爛的笑容,

    「雲秀,這次一定要做的漂亮!」

    正午時分,縣衙派人前來通知:縣令有請部縣豪強前去商議對策。以準備應對何潘仁的攻擊。

    李雲秀把秀挽起,紮了一個髻。

    「請轉告縣令,就說李玉馬上過府商議。」

    她從梳妝台下,緩緩抽出一柄細窄長劍,鏘的拔劍出鞘,但見森寒劍刃,如同死蛇一樣低垂。

    劍名繞指集,乃名匠所造。

    李雲秀撲稜一抖細劍,劍身徒然筆直。

    她收劍入鞘,纏在腰間,而後抄起梳妝台上的長刀,邁步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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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5 20:14: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麒麟高臥聲自遠  第五七章 東都(一)

大業十三年六月,李淵易幟。

把旗幟顏色改換為修白,並尊隋場帝為太上皇,立代王楊俏為三世。改元大業為義甯元年。

西河郡不願臣服,李淵以建成、世民為將攻克,將山西掌控手中。

此後,李淵又開設大將軍府,自領大將軍銜。以裴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唐儉和溫大雅為記室。設戶曹、司功參軍、府橡、左右統軍等官職。封李建成為隴西公,左領軍大都督;李世民為敦煌公,右領軍大都督;李玄霸為姑盛公,統領中軍;李元吉為靈武公,坐鎮太原。

由此,李淵野心,彰顯元,遺,,

七同時,李淵兵發晉陽,進攻關中之態勢已經明顯。

他親率三子,各領兵一萬,分三路出擊。而後又命劉文靜至突厥。向始畢可汗請兵,以壯聲勢。長安留守代王楊俏,立刻做出了反應。命宋老生屯兵霍邑,左武侯大將軍屈突通則率領數萬驍果,屯紮河東,以抗拒李淵。與此同時,關中李公子勾連西域胡商何潘仁在部縣起兵,於旬月之間,佔領部縣、武功、始平等四縣,號“娘子軍”大敗屈突通於隴右。

七月,武威郡鷹揚府司馬李軌。結民間豪傑起兵,逐走隋室官吏,自號大涼王。

同月,竇建德進攻汲郡,與隋軍大戰三日。魏德深下令圾郡司馬,河北都尉徐世績領兵出擊,大敗寰建德於博望山后,趁勢複奪內黃縣,將竇建德驅逐出汲郡,而後收兵屯紮黎陽。

及八月,李淵西進。

至賈胡堡時遭逢大雨,大軍難以行進。李淵意圖返回太原,卻被建成世民堅決反對,於是決意奪取霍邑。繼續前進。李建成和李世民。率數十騎至霍邑城下,激宋老生出戰。宋老生因病三萬分道而出。李建成順勢而逃。行:十裏處。李淵指揮李玄霸自正面迎頭痛擊,李建成率部返回,與隋軍激戰。李世民率騎軍自背後衝擊隋軍大陣。是隋軍陣型大亂,宋老生在突圍之時,遭遇李玄霸阻攔。雙方甫一交鋒,李玄霸走馬生擒宋老生,遂佔領霍邑”

大業十三年入秋以來,局勢變得更加混亂。

中原大地,三日一小戰,五日一大戰,狼煙四起,戰火不絕。

就在李淵一路高歌,挺進關中的時候。河洛地區同樣紛亂不絕。王世充再戰陽城,雙方僵持不下,李言慶在條陽整兵,則是熱火朝天。李密趁機消化各路反王的力量,實力不斷壯大。

而在東都,隨著獨孤武都抵達洛陽之後。楊侗對王世充的戰績,越發不滿。

他數次在私下和內侍梁百年說:王世充徒有虛名,不堪大用。以小吏之才而居將軍之個,遲早使東都陷落。我欲命武都取而代之,只待他熟悉了局勢之後,就罷免了王世充的官職。

之所以不敢立玄罷免,是因為王世充手中握有不少兵馬。

而且他佔據偃師,又和李密激戰正酣。如果臨陣換帥,很可能出現全軍嘩變的局面,於東都不利。

在楊侗想來,梁百年是自己的心腹,說這些話應該沒有問題。

可他卻沒有想到,這梁百年早已被王世充以重金賄賠。所以沒多久。楊侗的這些言語,就一字不差的傳到了王世充的耳朵裏。對此王世充只是森然冷笑,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可他不表示,並不代表他麾下將領沒有表示。一時間,隋軍將領莫不義憤填膺,表達出對楊侗不滿。

“王公,我等在前方浴血殺敵,可朝廷卻想著要如何對付王公。

李言慶一個小兒,有何德能竊據河南討捕大使之位?朝廷不識得忠臣。豈不是寒了兒郎們的心。”

“爾等休得胡言,不過是些謠傳而已,無需太過緊張。”

王世充表現出一副忠直模樣。怒斥帳下將領。但與此同時,王素往來于偃師和開封的次數,隨之更加頻繁。

暮秋時,西風颯颯。

豪南地區的戰事,突然間平靜下來。

雙方互有勝負,王世充暫退百里,進行休整。與此同時,陽城縣也加緊整備,修絡城牆,以伺機再戰。

由於河北戰事頻繁,已至土地荒蕪,流民四起。

徐世績向魏德深進言,請求開放黎陽倉,以使百姓就食。魏德深思忖許久,遂同意了徐世績的建議。不過由於操勞過度的原因,魏德深入暮秋之後,身體變得有些差,逐漸將政務,交由徐世績代理。

九月初,李淵率軍圍困河東。

左武侯大將軍屈突通憑藉河東堅城固守,戰況一時膠著。李淵見難以立刻攻克河東,於是命姑盛公李玄霸和柴紹繼續圍困,他親率兵馬,西趨朝邑,駐紮于長春宮。關中士民紛紛依附,使愕李淵實力大增。而後,李淵又命李建成劉文靜率軍數萬人屯紮永豐倉,說降潢關鷹揚郎將盛彥師,以防備河東兵馬。同時。又下令李世民率軍數萬,駐紮渭北。以準備攻取長安。

而就在李淵做好攻取長安準備的時候,金城薛舉也做勢出擊,向長安方向挺進,,

樹葉已枯黃脫落,只留下幾片殘葉枯枝,在蕭瑟的秋風中無力的搖曳。

魏征站在朱漆大門外,猶豫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邁步走上臺階。抬手叩響了門環。篤篤篤,他拍擊門環。不一會兒的功夫,大門吱紐一聲打開,從裏面走出一個黑壯的青年人,正是秦瓊的侄兒。秦用。

“教司馬?”

“秦丹,你叔叔在不在?。

“哦,在的”。秦用對魏征很尊敬連忙側身讓開一條通路。

“叔叔晚飯時飲了些酒水,這會兒正在書房裏看書。”

“那煩勞你通稟一聲,就說魏征有事求見

“叔叔說了,如果魏司馬登門,只管過去就是”我這就找人給您帶路,不過我還要去軍營中巡視,就不配您了。”

“秦用,別太辛苦而來”我估計近來不會有什麼戰事發生

魏征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留下一頭霧水的秦用,隨秦府管家而去。秦瓊的住所並不大,原本是陽城縣一個大戶的宅子。陽城被瓦崗軍佔領後,那大戶就帶著家人逃去了鞏縣,空置出這所宅子。

秦瓊不喜歡住在縣衙,因為感覺很壓抑。

每天面對那許多公文處”浴實也非他所擅以魏征就住在具衙甲,有什麼審紺“池會通報秦瓊。隨著家人穿過夾道,來到後院的一間房舍門口。家臣上並敲了敲門,低聲稟報。

秦瓊旋即,拉開了房門。

“魏司馬,這麼晚了,有事嗎?”

魏征點點頭。“有件事要和將軍商議。”

“如此,進屋說話。”

秦瓊把魏征讓進了書房。而後示意家臣在門廊下守護。

他知道,魏征這麼晚登門,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商議。否則的話,魏征大可天亮後再來。

“秦將軍,給你看一封信。”

魏征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了秦瓊。

秦瓊疑惑接過信件,在燈下打開,仔細閱讀。片刻後,他不由得驚聲呼喊:“好計,果然妙計!”

抬起頭,秦瓊道:“棄東都而奪江都,看似兇險,實則絕妙。隋軍絕對不會想到我們會攻打江都,以密公之聲望。南下江都之後,只需振臂一呼,則各方豪傑必雲從,此乃絕妙好計。”

魏征苦笑,卻不言語。

“魏司馬,這妙計出自何人之手?為何不呈報大王?”

“已經呈報了!”

“蝴 ”

“可大王似乎只對這獻計之人有興趣。對這計策,卻無動於衷。我送抵開封至今,已有四個月,大王卻始終沒有動靜。”

“這是魏司馬你,”

魏征點點頭,“秦將軍,你也需會說,我為何不親自呈上?

非是我不願拋頭露面,實乃迫不得已。自黑石關之後,大王似對我頗有猜忌。雖則表面上依舊親熱,可是我感覺的到,他對我非常顧慮。這其中原因,其實我世清楚。大王本為謀主出身,而至於今天的威望,而我現在為他出謀劃策。大王擔心有一日,我會取而代之。

所以。我不得不假借梁父山道士徐洪客之名,將此計獻上。

可大王對徐洪客的興趣,遠超過對計策本身的興趣。四個月而無半點動靜,此計恐怕難成。”

秦瓊從魏征的話裏,聽出了一絲異樣。

他放下手中書信,在房間裏徘徊。久久不語。

好半天,他停下腳步,凝視魏征道:“老魏,咱們相識不久,但交情不淺。你也知道。秦某不過一介武夫,粗人一個,不太會猜測旁人心思。你有什麼話,就直言好了,莫讓我費心。

“好吧,那請將軍再看一封書微 ”

魏征說罷,從懷中又取出一封信,遞給秦瓊。

“此為大王詔令,傍晚時送抵府衙。我看過之後,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前來找將軍求教。”

秦瓊疑惑不解,接過書信,再次觀看。

看著看著,他眉頭不由得蹙起,,

“讓我們去關中?還要讓出陽城縣,給王世充?”

魏征點點頭,一臉苦笑。

“大王這是什麼意思?”

“秦將軍,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大王這是要和王世充合作,決意以陽城縣為誘餌,換取王世充的合作,以謀取榮陽郡。至於讓我們前往關中,恐怕是因為唐國公李淵自太原起兵後,進軍神速,以攻取關中,不日將奪得長安。一俟長安被奪去。李淵就等於立於不敗之地。”

“既然如此,我們去關中作甚?”

“只怕大王是想要我們設法阻撓李淵,而後為他爭取時間。奪取東都之後,乘勢在攻打關中。”

秦瓊的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

“既然要奪東都,那就全力奪取。想要佔領關中,索性放棄東都。大王如此,簡直是異想天開。”

“真正異想天開的,並非走出兵關中,而是和王世充的合作。”

秦瓊連忙在魏征身旁坐下,“還請先生指教。”

“王世充,射狼也!”魏征歎了口氣道:“此人野心頗大,且生就射狼之心,絕非可聯合之人。我擔心他之所以要和大王合作,是別有用心。”

秦瓊陷入沉思,手指輕輕叩擊書案。

“篤篤篤,的聲音,在房間裏緩慢的回蕩。

“那魏先生以為,王世充是何居心?”

“大王信中說,王世充請他在十月初雪之日,夾擊豪陽。他會設法拖住李言慶在黑石關,請大王攻破虎牢,佔領榮陽郡。而他呢,只要求奪回陽城縣。以期向朝廷穩住陣腳”不錯,王世充近來的確是有些麻煩。據探馬傳來的消息,說楊侗意欲令獨孤武都。將王世充取而代之。”

“這不是很好嗎?”

“好什麼好,和王世充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我擔心大王得不到豪陽郡不說,反而會被王世充所害。我可不認為。王世充有本事拖住李言慶。

再者說了,如果楊侗決意要換帥的話,他奪回一個陽城縣,就能領楊侗打消主意嗎?”

“這個”

秦瓊覺得,自家這腦瓜子,似乎有點不太好使了!

“想當初,我之所以決定投奔密公,是覺得他能成就大事。

然則現在,我發現此人空有野心,可才具卻遠遠不足。且看他麾下。如今都聚集了什麼人?

徐圓朗、孟讓、單雄信之流。不過莽夫。王伯當、王當仁雖忠心耿耿。但卻難成氣候。反觀其他人。時德睿頗有謀略,如今在魏王府恭為一介小吏。賈閏甫有扣變之能。卻難以施展才華。此人謀士出身,野心有了,可胸襟卻遠遠不足。其人善謀。而不善斷,能招攬人。卻不知用人。網恢自用不說,又頗自以為是。李言慶當日在黑石關說的不錯,其人刻薄寡恩。”

“魏先生,不至於吧!”

秦瓊目瞪口呆,看著魏征,實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秦將軍可讀過《三國》?”

“哦,若是那李言慶所著演義,到是讀過。”

“無所謂,若以三國中人做比。秦將軍可知,密公與誰相當?”

秦瓊撓撓頭,苦笑道:“這個啊。我實在說不上來。”

“竊以為,密公可比之那袁紹袁本初。多謀無斷,有識人之明,而無用人之能”秦將軍,那袁本初最後是什麼下場?”

“我知道,我知道!”

秦瓊笑道:“此人為曹操所敗,最後在蒼亭吐血而亡。”

“袁腆心二得好死。今密公怕未必能強討當年的真本 秦瓊不由得到吸一口涼氣,

“魏先生此言,不免有些危言聳聽吧。雖說密公于榮陽戰事不利。可麾下尚有數十萬人馬,戰將”

秦瓊話說了一半,突然住嘴。

想當年,那袁紹不一樣是實力強橫?號稱百萬兵馬,謀士無數,武將如雲。但到了最後。又是什麼結局?李密如今在各路反王之中,也許的確是實力最強。可他,能強過當年袁本初?

話說到了這個程度,秦瓊如果再不明白魏征的來意,那他就是傻子了。

魏征樂了!

“將軍武藝高強。勇猛無雙。

承八風陣之真傳,想當年馳騁天下,何人可擋?然則自歸順密公,將軍卻如同虎落平陽。堂堂八風陣,卻只能困守孤城,難以施展。我這裏好有一比,但不知將軍你,可願聞之?”

秦瓊臉色陰鬱,輕輕點頭。

“將軍即讀過三國演義,當知那河北四庭柱。

如今,密公麾下徐圓朗、單雄信,就如同那顏良文醜,早晚不得好死。然則將軍,可比之四庭柱之張鄰。”

這話裏的意思,可就值得玩味了。

張鄰在袁紹手中不得志,但到了曹操手下,卻成為絕世良將。到後來,甚至可稱之為帥才不為過。

秦瓊道:“我為張台知卻不知孟德公何處。”

我也想做張台知可是我不知道誰是曹孟德啊”

這一句話,也就等同于向魏征表明了心跡。如果之前魏征還有些擔心的話,此刻聽秦瓊一語,頓時如釋重負。

“將軍,孟德公何需尋找?他就在眼前啊。”

秦瓊詫異道:“眼前?”

自己眼前有什麼人?

王世充?李言慶?楊慶?楊侗?

魏征已經說過,王世充是一頭射狼,定不會是曹操。

楊慶、楊侗,似乎也不可能。

“先生莫非是說,豪陽之李無敵?”

內心裏,秦瓊到是有些期盼魏征點頭。想想昔日兄弟羅士信,如今已經是河南討捕大使帳下八膘騎之一,鷹揚府別將。想當初,羅士信的職位比秦瓊還要低一些。可現在,他已是從四品的大好了。而且,秦瓊不希望和羅士信為敵。如果有機會能和士信再為同僚。他倒是頗為心動。

哪知,魏征卻冷冷一蕪

“李言慶?黃口孺子,雖具才幹,卻連時局也看不清楚。不過是隋室門前一隻惡犬,遲早必為喪家之犬。”

靠,這魏征似乎對李言慶的評價。很差!

秦瓊有些迷惑了……

“不是李言慶,那又是何人?”

“將軍忘記了嗎?李密要我等前往關中啊!”

“啊,你是說唐國公李淵?”

秦瓊恍然大悟,旋即連連點頭。“不錯,唐國公果為曹操。不過三個同時間,就奪取關中,眼見著就要拿下長安。此公可為曹操,勿論才具和聲望,都不低於李密,的確是好選擇。

只是,我等寸功未立,就這樣投奔過去,恐難以立足吧。”

“這有何難?”

魏征道:“我已思忖妥當。只要將軍同意,咱們就假應了李密,借道洛陽後,遁入熊耳山。那熊耳山東有興泰,西有長淵。跨洛水南下有松陽倉,北進則為澠池。而 鄰熊耳之宜陽,兵力空虛,無力討伐。我們只需占山為王,靜觀河洛之勢。若李密成事,咱們就攻打關中;若李淵站穩關中後,出兵洛陽,咱們可以趁機接應。總之,咱們立於不敗之地,進可攻,退可守,豈非一樁美事?”

秦瓊不禁連連點頭。

他網要稱讚,卻聽得房門突然間被人蓬的一下子推開。

一股冷風捲進屋內,緊跟著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秦叔寶,魏玄成。爾等密謀背主,該當何罪?”

兩人嚇了一跳,忙扭頭看去。

只見門外立著一個彪形大漢,橫眉怒視。

“啊,程將軍”

秦瓊和魏征不由得色變。

來人,正是程咬金。

只見他龍行虎步,大步走進屋內。

一把損住了魏征的衣服領子。“那你且說,河北四庭柱中,何人可與我相比?”

“老程,快放開魏先生,有什麼話好說。”

魏征本來挺緊張。可是聽程咬金說完,卻不由得笑了。

“知節與那河北四庭柱,難以相提並論。”

“你說什麼?你這鳥廝,竟敢小看我?”

魏征笑呵呵道:“以將軍之能。三國演義中只有一人可比。曹公帳下虎癡,才是知節本份。”

嘉癡,許褚!

程咬金的眼睛眯起來,凝視魏征不語。

秦瓊緊張的不得了,下意識握住肋下佩劍。

“你這鳥廝,生了張好嘴,哼。我得到密公書信,命我率部與老秦一同進發關中。這事情我怎麼想,怎麼覺得彆扭。也不知道密公是聽了那個小人的讒言,居然想出了這麼個主意。

我連夜趕來,就是想和你們商議這件事。

不成想卻聽到你們兩個烏廝這裏互相吹捧。叔寶,你這傢伙恁不夠兄弟,枉我平日裏還和你稱兄道弟。有了好去處,居然不記得叫上我”媽的,自密公稱王之後,這瓦崗寥裏到處是牛鬼蛇神。地盤雖然大了,可這人心卻散了。當年翟讓在的時候,弟兄們怎樣也抱成一團。那似現在勾心鬥角。老子呆的厭了 既然你們找到了好去處,那索性就算我一個。”

秦瓊和魏征聽罷,不由得相視一笑。

程咬金鬆開了魏征,一屁股坐下來。

“魏先生,你腦子活泛,鬼主意也多。咱們就好生琢磨一下,怎麼樣才能獲得一個更好的前程。

如果唐國公果真值得相隨,咱們怎麼著,也要有個章程才好。空著手過去,人家未必能看重。”

秦瓊大喜,連忙道:“我這就讓人準備酒菜。

先生和老程今晚就住在這裏。咱們好好合計一下,且看看到時候該如何才能,奔個好前程。”

古代軍規:十七禁律五十四斬
其一: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
  其二: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動改師律,此謂慢軍,犯者斬之。
  其三:夜傳刁鬥,怠而不報,更籌違慢,聲號不明,此謂懈軍,犯者斬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構軍,犯者斬之。
  其五:揚聲笑語,蔑視禁約,馳突軍門,此謂輕軍,犯者斬之。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絕弦,箭無羽鏃,劍戟不利,旗幟凋弊,此謂欺軍,犯者斬之。
  其七:謠言詭語,捏造鬼神,假託夢寐,大肆邪說,蠱惑軍士,此謂淫軍,犯者斬之。
  其八:好舌利齒,妄為是非,調撥軍士,令其不和,此謂謗軍,犯者斬之。
  其九:所到之地,淩虐其民,如有逼淫婦女,此謂奸軍,犯者斬之。
  其十:竊人財物,以為己利,奪人首級,以為己功,此謂盜軍,犯者斬之。
  其十一:軍民聚眾議事,私進帳下,探聽軍機,此謂探軍,犯者斬之。
  其十二:或聞所謀,及聞號令,漏洩於外,使敵人知之,此謂背軍,犯者斬之。
  其十三:調用之際,結舌不應,低眉俯首,面有難色,此謂狠軍,犯者斬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攙前越後,言語喧嘩,不遵禁訓,此謂亂軍,犯者斬之。
  其十五:托傷作病,以避征伐,捏傷假死,因而逃避,此謂詐軍,犯者斬之。
  其十六:主掌錢糧,給賞之時阿私所親,使士卒結怨,此謂弊軍,犯者斬之。
  其十七:觀寇不審,探賊不詳,到不言到,多則言少,少則言多,此謂誤軍,犯者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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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麒麟高臥聲自遠  第五七章 東都(二)

朔風在黑夜裡呼號,飛捲雪花,肆虐於大河兩岸,直吹的人難睜開眼睛。入冬第三天,河南大雪!

    雪勢很驚人,從中午持續到深夜,也沒有停息。

    這場大雪的規模,大約和數年前楊玄感襲掠東都那年冬天的雪勢相仿。而且來的更早,同時也更加猛烈。好在,李言慶早有防範。他身邊有個小神棍!李淳風雖則還沒有學會袁天罡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占卜推演之術,但觀察星象小算天氣,到是能做到十次裡有七八次準確。

    所以在秋收之後,言慶就開始著手準備。

    他命令戰俘、囚犯全部出動,在兵士的監督下,將一些危險的房舍進行休整,該加固的加固。該推倒重建的重建。同時他還派人通知了楊慶,提醒他預防雪災。至於楊慶聽不聽,他也沒有辦法。不過蒙陽郡的幾家世胄,到是休整了一平房舍。在他們的帶動下,不少百姓或多或少的也對此關注起來。

    從豪陽郡到鞏縣沿途,李言慶下令修建了四五百座簡陋,但卻又很結實的木屋。

    目的是為了收攏流民禦寒,儘量減少因寒冷而造成的死傷。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其他」且盡人事,聽天命吧。

    洛口倉府衙,如今已變成了河南討捕大使的駐地。

    李言慶在此增設三千人馬,以增強洛口倉的守衛。修小看這三千人,他們可以在一個時辰內抵達鞏縣,與鞏縣、黑石關形成快捷的網絡。洛口倉城中。設立有巨大烽火台,以加強三地聯絡。

    言慶坐鎮洛口倉,西與鞏縣加強了守備,東可在半日間,調集五千至一萬人,抵達虎牢關。

    如此一來,也使得整個蒙陽的守備,逐漸趨於一個完善的體系。

    屋外寒風呼嘯,屋內卻溫暖如春。

    堂中火爐熊熊,楠黃色的火焰,散出溫暖的氣息。

    李言慶喝了一口熱乎乎的茶水,放下手中公文,環視堂上。

    這堂上,分文武成兩排。

    坐在位的男子,赫然是鞏縣縣令柴孝和。

    自他親手設計,令徐蓋出面,使得徐世績殺出榮陽郡,佔據了黎陽倉之後,就正式成為言慶帳下謀士。

    對外,他是鞏縣縣令,同時也是李言慶的第一謀主。

    但在這雙重身份的後面,他還兼任著麒麟台副使的職務,也是王橫的副手。這是個誰也不清楚的身份,李言慶從未在任何人面前,透露過麒麟台的存在。數月前,王娟向言慶推薦柴孝和,並言明柴孝和是他最合適的接班人。於是,言慶就給柴孝和出了一個考題,如何化解楊慶那二虎爭食之計。

    柴孝和的主意很簡單,那就是利用一切資源,擴大李言慶的實力,讓徐世績走出去。

    徐蓋知不知道郝孝德盡屠離狐徐氏族人?

    其實,他早在一年多前就得到了消息!

    只是那些死去的族人,和徐蓋並無太多交往,他也無意為此出頭。正好郝孝德要回歸瓦崗,這就給了柴孝和一個契機。他請徐蓋向楊慶奏報,請求出兵誅殺郝孝德。而後徐世績趁機殺出豪陽郡,把柴孝和往級郡方面驅趕。

    魏德深在年後獲得機會,出鎮級郡。

    但柴孝和知道,魏德深忠直網正不假,對百姓也極為盡責也真。可他的個性,注定是他不可能有太多可用之人。而級郡身在河北,面臨寰建德的直接攻擊。他需要幫手,更需要精兵悍將。於是,徐世績在這個時候出現了!魏德深好不容易現了這麼個人才,焉能輕易放過?別看楊慶是皇室宗親,但在朝堂上的影響力,未必就能搶過魏德深。

    這樣一來,徐世績順理成章的在級郡站穩了腳跟;李言慶則化解了楊慶的毒計,同時使其隱性的地盤,擴大到黃河以北。不但能控制住級郡,而且隨時可渡河攻打瓦崗,對李密造成威脅。

    此一石三鳥之計,令言慶對柴孝和刮目相看。

    坐在柴孝和下的人,依次是杜如晦。薛收、長孫無忌和祖壽。

    而在他們對面,則是一干武將。排在第一個的,則是蘇琶。這武將體系,並非是以個人武力而排列。若是如此,那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人,非雄闊海莫屬。可事實上呢?雄闊海也好,閣稜也罷,包括鄭大彪在內,三人都沒有在這裡出現。此刻,他們正在堂外負責巡視」

    蘇豈的資格最老,而且治兵有方。

    在他之下,是姚懿。而後依次是劉黑閹、羅士信、王伏寶。而在王伏寶之後,武士著和李道玄也赫然在座。這些人都是李言慶的手下,雖然武士著和李道玄的真實來歷並無多少人知道,可是從李言慶把唐人商行交由武士著來打理。足以說明他的來頭不李道玄嘛,其實是打醬油的!

    長孫無忌道:「主公,鞏縣戶籍在入秋後已修正完畢。

    不過秋後又有大量流民湧入,一時間無法統計,所以只能以大概數字估算。初步估算,入秋後進入鞏縣的流民,約兩萬人左右。而鞏縣現有戶籍,有兩萬四千戶,共十四萬七十八百六十人。其中,鞏縣城內,集中約九萬餘人。鞏縣本地有八千戶,剩餘多為歷年遷移流民。

    十一鄉七堡,則聚集五萬七千餘人。本地佔六千戶,餘者為外來者」大致情況,就是如此。」

    好吧,把那零頭去掉,是十四萬人!

    加上流民,僅鞏縣一地。總人口就過了十五萬之多。這還沒有計算榮陽縣、管城縣等人口。如果按照這個比例計算的話,目前榮陽郡控制下的六個縣城,總人口已接近百萬之多。

    「柴公,今年鞏縣庫府存糧如何?」

    「今年是個好年景,庫府存糧充萍。足以供給流民溫飽,請主公勿需擔心。」

    「還是要謹慎一些的好」士裴,你盡快從洛陽購置一萬石糧食,以備不時之需。到時候可通過柴公向洛陽購買,可以省去很多麻煩。如今各地戰火不絕,烽煙不止。大片土地荒蕪之後,必造成更多流民向豪陽湧入。我擔心到時候,未必能撐過這個冬天。而且我們本身還需展,也要有足夠的糧草作為基礎。對了,我聽說這段時間,南陽各地的匪患很嚴重?」

    柴孝和與杜如晦交換了一下眼色,杜如晦起身道:「主公,不止南陽郡一地出現匪患。

    自九月巴陵校尉董景珍起兵以來,羅縣縣令蕭銑自稱梁王,改元鳴鳳。許多南方百姓就湧入北方。南陽、淅陽、淮安、上洛各郡就動盪不止。不僅僅是盜匪叢生,更出現了許多小股逆賊,作亂各地。各郡雖竭力平靖,只是力量過於薄弱。上洛川川二張棕此前壞向東都求援,可洛陽也無能為泣剁圳。不的邸報統計,短短十七天中,各郡就出現三十餘家盜匪。」

    李言慶聞聽,一蹙眉頭。

    如此眾多的盜匪,必然會造成更多流民出現。

    而這些流民彙集起來,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隱患。一旦他們北上,對河洛造成的壓力,難以估量。

    「潁川、襄城的情況如何?」

    「同樣不甚安寧」據說已有少量盜匪進入潁川。不過由於他們目前各自為戰,又無甚規矩,所以相互爭鬥極為厲害。」這就好比一個獵殺場,大雨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等到他們的力量足夠強大時,就會和官軍正面時抗,攻城略地。

    「諸公,豪陽郡如今的壓力已經沉重,實在無力再增加負擔。我需要潁川、襄城在一段時間內,保持相對的平靜。不知諸君可有什麼妙計?」

    薛收閉目,片玄後回答道:「若只是令潁川襄城暫時阻擋流寇北上,我倒是有一個主意。

    潁川是四戰之地,盜匪猖檄。自大業九年以來,就未曾斷絕過。不過由於東都洛陽的震懾,以及後來主公出鎮豪陽郡,使得他們多少有些收斂,故而還未曾形成規模。如今,榮陽東有李密作亂,西有王世充虎視眈眈,想要將其整合,恐怕並不容易。但是主公可以暗中資助一支盜匪,令其在潁」襄城兩郡立足。如主公所言,以暴制暴。我們可以通過這些盜匪,來控制兩郡形式。」

    柴孝和撚鬚頜,從懷中取出一份名單。

    「我手中這份名單,是潁」襄城兩郡各路盜匪的狀況。

    主公可以根據這份名單,確定支持何方人馬。只是,主公還需派遣一人,作為主公的代表。」

    薛收不禁詫異的向柴孝和看去,眼中流露出一絲震驚。

    看起來,柴孝和早已想到了這以寇制寇的招數。只是他在尋找一個,機會,而自己正好提供了這個機會。

    對於柴孝和坐在位,薛收多少有些不太服氣。

    可現在看來,柴孝和能坐在這個位子上,也不是沒有原因。

    李言慶接過了名單,一目十行飛快掃過。

    名單上名字大都很陌生,故而也未能引起言慶太多關注。他想了想,示意李淳風把名單交給薛收。

    「設法選出兩至三個人,呈報於我。若有什麼疑問處,可以舟柴公請教,此事當從進行。」

    言慶是什麼人?

    怎可能看不出薛收的心思?

    所以他直接把任務交給了薛收。但薛收若想選出合適的人選,就必須和柴孝和合作。這合作,本身也就是一個熟悉彼此的過程。言慶當然能明白薛收的心思。想薛收身為薛道衡之子,養父薛孺同樣是當世大儒。

    世胄出身的薛收,生來就有一股子傲氣,不會輕易服氣別人。

    而且,他也的確是有傲氣的資本,,

    柴孝和呢?

    聲名不顯,而且來歷不明。

    早先雖為鞏縣縣令,可汪官出身的柴孝和,想要獲得薛收的認可,並非容易之事。柴孝和的確有才華,但若沒有接觸,誰又能知曉他的才華?所以,言慶認為讓薛收和柴孝和接觸一下,絕對是大有補益。柴孝和代表的是現在,薛收則代表著未來。言慶不想二人,出現分歧。

    薛收著了柴孝和一眼,把名單收好,躬身應命。

    李言慶又詢問了一下新兵的練狀況,其中更著重詢問了羅士信和姚懿兩人。

    至於原因,呵呵,言慶同樣看重了八風陣的威力。

    其實八風陣就是簡化版的八陣圖。

    以乾坤巽艮四間地,為天地風雲正陣,作為正兵。同時又以水火金木化龍虎鳥蛇死氣真,作為奇兵。八陣形成總陣,總陣又將八陣化為六十四陣,再加上遊兵二十四陣組成,」

    諸如此類,循環不息。

    三國志中有記載,說諸葛亮推演丘法,做八陣圖。

    只是在諸葛亮死後,這陣圖早已經失傳。張須陀只能也是根據早年間流傳下來的八陣雛形,創出八風陣。其威力,自然比早年諸葛亮所創的八陣圖,有了巨大的差距。張須陀臨死前,將他畢生所推演出的八風陣變化交給了羅士信。本來,他是讓羅士信把這八風圖轉交給秦瓊。哪知沒等羅士信和秦瓊相遇,秦瓊就投降了李密,使得羅士信隨之與秦瓊反目成仇。

    如此一來,羅士信自然不可能在把陣圖交給秦瓊。

    黑石關大捷之後,羅士信的心結解開,把八風圖呈現給了李言慶。

    言慶又哪裡懂得這玩意兒?裡面還牽扯到周易八卦,更是出了他的理解範疇。不過言慶不懂,卻不代表沒有人懂這個。姚懿將門出身,而且學識不俗,早年還拜過易學大師門下。

    看到這八風圖後,他立刻就生出了重現八陣圖的念頭。

    於是和言慶亦商議,姚懿和羅士信,就開始著手準備這八陣圖的演練。

    一邊推演,一邊操練   ,若有易學上不懂的問題,沒關係,李淳風在這裡。李淳風不行,那天陵山裡的青龍觀中,還有個趙希讀。趙希談不行,這鞏縣麒麟台,尚有大儒徐文遠坐鎮。就是這樣,姚懿和羅士信一邊推演,一邊操練。幾個月的時間過去,竟然成績斐然。

    八陣圖的原貌雖說未能完全復原,可是八風陣的威力,卻變得更加強大。

    姚懿把他和羅士信的成果,簡單匯報完畢。

    李言慶也非常高興」因為從內心而言,他對於那神秘莫測的八陣戰圖,同樣是極為好奇。

    突然間,堂外傳來一陣喧嘩聲。

    雄闊海和閣稜,架著一個軍校衝進大堂。

    「公子,黑石關探馬有緊急戰報呈上。」

    李言慶一怔,手扶長案,呼的站起身來。他凝視那冒著風雪一路趕來,面呈疲憊之色的軍校,「黑石關,有何狀況?」

    「啟稟將軍,王世充於昨日晚,奪取陽城縣。」

    「啊?」

    「可不知為什麼,陽城叛軍非但不退。反而在今天傍晚時,通過了偃師縣城,朝東都方向進。

    王世充命其次子王玄恕出鎮陽城縣,其主力兵馬繞過九山,進入邸嶺,如今去向不明。」

    李言慶聞聽眉頭微微一蹙。

    他沉吟片刻,抬起頭向眾人看去。

    「諸公,可知王世充此舉,究竟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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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麒麟高臥聲自遠  第五七章東都(三)

陽城有個秦瓊。那可是個身經百戰的辛兒!

即便李言慶曾大勝過秦瓊,也是因為伏擊而取勝。如果真的面對面作戰,當秦瓊擺開八風營交手,言慶倒也有把握勝出,卻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可王世充。居然戰勝了秦瓊秦叔寶?

此前王世充連戰連敗,後來互有勝負。

倒不是李言慶看不起王世來

如果王世充集中力量,而陽城縣在沒有援軍的情況,倒也的確有可能戰勝秦瓊。但問題是,王世充前些日子還收兵休整,怎麼在毫無預北的情況下,突然佔領了陽城縣?答案只有一個!王世充用計了”問題又來了,秦瓊就那麼容易中計?陽城縣裏還有個魏征魏玄成,也不是個吃素的主兒。雖則史書上給魏征的定位是一個直臣,並沒有特別宣揚他的謀略。

可是在玄武門之變以前,魏征曾出任過李建成的謀主,並直言要李建成先下手為強。

從這個角度來看,魏征應該是一個能看清楚時局,分得清楚厲害,並且性情極為果決的人。

有這麼一個人輔佐秦瓊,王世充竟然能輕而易舉誇取陽城縣?

如果王世充真有這個本事的話。也就不會出現夾石子河的慘敗了”,

他是用什麼方法奪取了勝利?這是李言慶心中生出的第一個疑問;其二,據探馬報告,陽城叛軍在失利之後,並沒有向新鄭方向撤退。而如果秦瓊上當,陽城縣失守之後。叛軍理應退往新鄭縣才是。因為新鄭縣尚有程咬金的火字營出鎮。二者匯合一處,未必不能複奪陽城。

偏偏叛軍沒有敗退新鄭,反而向東都方向移動。

這不是找死嗎?

至於第三個疑問,那就是王世充如今在何處?

他率兵繞過九山之後,突然消失,行蹤不明”

偏偏就是這“行蹤不明,四字。給李言慶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難道說,王世充想要趁機攻破黑石關?似乎也不太可能啊!王世充要是有這膽量,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以前言慶只是鷹揚郎將,王世充如果真的攻打黑石關,他未必能討回說法。畢竟王世充是他上官,洛陽留守秩比正四品,若強行通過,於情理上也能說得過去。

可現在呢?

李言慶身為河南討捕大使。秩比正三品。

足足比王世充高出了兩個品秩。如果王世充想要攻打黑石關的話,李言慶殺他也是輕而易舉。

王世充這一招“行蹤不明”的確是讓李言慶有些頭疼了!

他立刻命杜如晦王伏寶兩人連夜,冒著風雨趕回黑石關,觀察具體的情況。

同時,李言慶有下令長孫無忌蘇邑。裂開返回鞏縣。一俟黑石關發生戰事,鞏縣可給予最迅速的支持。

“李郎君,我想去黑石關。”

李言慶皺著眉頭,凝視李道玄說:“明日你麒麟館還有功課,你現在應該馬上返回鞏縣才是。”

“可我想去黑石關!”

李道玄一臉哀求之色,令人難剛巨絕。

杜如晦突然開口,“既然小李郎君想去黑石關看看,也不是不可以。小李郎君的功課不差,如今只缺少些歷練。主公,要不然就讓他跟我前去走走,看看”只走到了黑石關,小李郎君當聽從我的調遣。你要知道,軍法無情。黑石府軍紀森嚴,十七禁律五十四斬,如若觸犯了一條,就算是主公求情也沒有用處。你要去可以,到了黑石關。就必須聽我的命令這十七禁律五十四斬,並非李言慶所發明。

具體是在什麼年月出現,好像也無從考證。據傳說最早的一個版本。應該是韓信拜將後所立下的軍規。

共十七條,五十四道軍令。

違反任何一道軍令。都是斬首的下場。

不過十七禁律五十四斬具體執行起來,也頗為困難。如果完全按照內容所循,只怕再多兵馬,也得被殺乾淨。

所以,杜如晦說出十七禁律五十四斬。更多是帶有恐嚇的成分。

李道玄一聽杜如晦同意讓他過去,那還顧得上許多,連連向杜如晦拱手,引得堂上眾人大笑。

見杜如晦點頭,言慶也不好再說什麼。

對於李道玄,他還蠻中意。這孩子年紀不大。卻聰明的很。而且頗有急智,能舉一反三。哪怕是嚴苛如麒麟館館長徐文遠,對李道玄也非常滿意。言談間,隱隱有收李道玄為關門弟子的意思。

“主公,是雄鷹遲早要飛翔。

你總是束縛著他。看似是對他關心,實則卻是害他。讓他出去看一看,對他斷然沒有壞處。

再者老杜為人精明,處事果決。有他照看著道玄,絕不會有什麼閃失

柴孝和笑眯眯的勸解一句。總算是讓言慶釋懷。

不過對李道玄又是好一番叮囑。這才讓他跟著杜如晦和王伏寶,連夜動身。杜如晦走了,長孫無忌也返回鞏縣。

可是李言慶這心裏面的不安感。卻越來越強烈。

這裏面肯定藏有貓膩!

王世充不可能輕而易舉奪取了陽城縣。秦瓊也不會這麼平白無故的去東都送死。

可這兩者之間,又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呢?王世充在九山附近失蹤,他的真實意圖,又是什刮

抬起頭,李言慶把心中的疑慮一一道出。

柴孝和與薛收,不由得也陷入沉思。

“這麼大的風雪,王世充不好好呆在陽城縣休整,跑到這裏玩失蹤又是什麼意思?

這傢伙難道是在做戲?為的是讓咱們空緊張一場?可又為什麼呢?他這樣戲弄咱們,對他有什麼好處?”

薛收自言自語,手指急促的叩擊黃花梨木大椅的扶手。

柴孝和猶豫了很久,輕聲道了一句:“主公,你說他們會不會聯手?”

“誰聯手?”

“王世克和李密啊!”

薛收立玄搖頭,“這怎麼可能?王世充和李密”呵呵,柴公,非是我要反駁,只是他二人在夾石子河就結下深仇大恨。此前連番血戰。王世充數次慘敗。李密也損兵折將。他二人怎可能聯手?”

“為什麼不可能?”

李言慶突然開口。

薛收一怔。詫異的向言慶看去。

李言慶似乎沒有留意他的目光。閉著眼睛,低聲道:“這些土,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李密和王世充之間,又有什麼深仇大恨?不過各為其主罷了!

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他二人就有可能聯起手來。如果他們已經結盟。那陽城縣被王世充突然攻破就能解釋清楚。只不過,叛軍不退往新鄭,鞏一向東都移動。我懷未想出一個答案六

王世充故作疑兵之計,吸引住我的注意力。如此以來。我必然會花費精神在黑石關,而無法…”

言慶說到這裏,閉上了嘴巴。

他睜開眼,向柴孝和薛收等人看去,眸光格外精亮。

“虎牢關!”

柴孝和與薛收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了一個和言慶心中想法一樣的答案。

斑昔,就是虎牢關!

李言慶用力搓揉面頰,長出一口氣。

“聲東擊西?亦或者假虞滅航?”

王世充在黑石關外故布疑陣。引起李言慶的疑心,使其將注意力集中在王世充的身上。可實際上呢。卻是李密偷襲虎牢關。這麼大的風雪。誰也不會想到李密會在這時候出擊。如果李言慶也這麼認為,想來辛文禮等人的想法,應該也是如此。這樣一來,虎牢關危矣!

“立刻點起兵馬,隨我連夜趕赴虎牢。”

言慶立刻下令,羅士信等人應命轉身就要走。

“慢著!”

薛收與柴孝和再次同時開口。

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

“薛大郎請說。”柴孝和也無需搶這個風頭。

不過他知道,薛收已經初步認可了他。從他剛才幾次反應,薛收顯然表現的比之前熱情許多。

同時,柴孝和也暗自吃驚。

自己十數載苦讀,經歷了多少坎坷,這閱歷和眼界,是從一次次失敗中磨練出來。可是薛收才多大年紀?他的才思,他的反應。他的機敏。甚至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若假以時日。此人必成大器。

這些胄子弟。果然不一般。

不愧是薛大家所出,也不愧為李郎君所看重。

薛收道:“有一個問題,想來柴公與我所思相同。王世充是那種無利不起早的人,他冒著這麼大風雪,協助李密攻取虎牢。那麼他呢?他有什麼好處?不可能他只為一座陽城縣。就甘冒這等風險吧。”

李言慶想說:這是一個好問題!

只是他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輕輕點頭,表示對薛收話語的贊成。而後負手緩緩走到大堂門外。站在臺階上,凝視那夜空中。紛紛揚揚飄落的雪花。

許久之後,李言慶反身道:“不管王世充究竟是什麼意圖,我們必須做好準備。

羅士信點起八風營,隨我趕往虎牢關。老薛隨我一同前去”不過。黑石關也必須要有所防備。柴公。我請你坐鎮洛口倉,總督兩方戰事。勿論那邊戰況激烈,可由你決斷,分配兵力,柴公,李某可以信任你嗎?”

就這一句話,只說得柴孝和內心激蕩。

他匍匐在李言慶面前,“柴孝和得主公如此重托,敢不肝腦塗地,以報答主公這一番信任?”

言慶把柴孝和攙扶起來,而後環視堂上眾人。

“雄闊海,取我銀鞭來。”

雄闊海答應一聲,不一會兒的功夫,捧著言慶的銀鞭毒到堂上。

“我以此鞭交與柴公,勿論是誰,膽敢違抗軍令,可當場格殺。”

柴孝和顫巍巍接過那銀鞭,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柴公,我一家老就託付於你了!”

“主公放心,柴孝和定不辱使命。”

“大黑子,隨我一同出發。閣稜鄭大彪,你二人留守洛口倉,一應事情,聽從柴公調遣。”

上眾將,齊聲應諾。

李言慶頂盔貫甲。跨上梁老實牽來的象龍馬,率八千人馬,沖出洛口倉大營。

此時,風雪肆虐正酣”

夜已經很深了,榮陽洞林湖上。一片潔白。

一輛馬車沿著僻靜小路,來到郡守府的角門外。車夫跳下馬,從車上攙扶下來一個白髮老者。

而後上前輕叩門環,不一會兒從角門後傳來低弱的咒駡聲。

“這麼晚了。誰啊!”

著話,角門開了一條縫,從門後探出一個腦袋。

“幹什麼的?”

“煩勞管事通稟一聲,就說豪陽鄭氏族老鄭孝清有要事求見都王。事關重大,請王爺務必通融。”

著話,車夫手一翻,掌心托著一塊黃燦燦的馬蹄金。

門子眼睛一亮,似有些心動。

不過表面上仍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打開門一伸手將馬蹄金沒入袖中。而後道:“在這裏等著,我且去通稟。只是這麼晚了,王爺會不會答應見你們,我卻不好說。不過。我會盡力。

“如此,多謝管事。”

一個小小的門子罷了,那談得上什麼管事?

只不過狐假虎威。狗仗人勢而已。

他甚至見不到楊慶,也要找人過去通稟。可這種時候,只要他願意跑腿,就有可能成功不是?

角門又合上了小巷裏陷入昏暗。

“老爺,外面冷,要不您在車上等荊 ”

“呵,這點風雪又算得上什麼。我就在這裏等,想來那楊慶聽到我的名字,也會給我幾分薄面。”

是啊,堂堂榮陽第一世胄家族的族老。楊慶也不敢得罪。

不一會兒的功夫。角門開了。

只走出來的人,卻換成了一今年邁老者。

“敢問,那位是鄭郎君?”

“哦,我就是鄭孝清。”

“王爺有請”不過只請您一人進去。”

“如此多謝王爺。”

罷,鄭孝清扭頭對那車夫道:“狗兒,就在這裏等著,莫要亂走動。聽明白了沒有?”

車夫答應一聲,退回馬車旁邊。

鄭孝清則隨著那老管事進入府衙。沿著曲折回廊而行,很快就來到一間房舍門前。

老管事輕叩門扉,“王爺,鄭郎君來了。”

“請他進來吧。”

老管事答應一聲,拉開了房門。

一股暖意湧出來,就見那楊慶披衣而坐,看到鄭孝清,他微微一欠身。“鄭公這麼晚登門。不知有何指教?”

當鄭孝清邁步走進房間之後。楊慶對那老管家道:“楊正,我這裏和鄭郎君有話要談,不要讓人打攪了我。在外面看著,不要讓人靠近。明白嗎?”

老管事恭敬答應一聲,而後輕輕把房門合上

他在門廊欄桿上坐下來,蜷著身子,把手抄在袖子裏,左看看。右瞧瞧。片刻之後,他突然起身,高抬腳,輕邁步來到房門口上,耳朵貼著門縫偷偷聆聽,滿是周折的老臉上,漸漸變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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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麒麟高臥聲自遠  第五七章 東都(四)

柳周臣被人從暖和的被窩裡揪出來。心裡很不舒服。

    看看天色,還早!

    外面寒風凜冽,大雪飛揚。

    他披上一件棉袍,臉上仍帶著幾分睡衣,來到了客廳。一個皂衣小帽的郡守府家人,正等著他。

    柳周臣說:「楊管事這麼晚讓你找我來,究竟何事?」

    「老管事讓小人給您帶一樣東西。」

    說著話,那家人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布包,遞給柳周臣。

    「楊管事沒有別的吩咐?」

    「沒有,他只讓小人把這東西送過來。」

    柳周臣的睡意,一下子減少許多。楊管事名叫楊正,是郇王府的一個老家人。早年柳少師在世的時候,和楊正關係非常不錯。後來柳少師死了,臨死前還託付柳周臣,好生照顧楊正。

    楊正年紀大了,手腳也不利索,能做的事情,越來越少。

    日後他在楊家的日子,不會太好過。每個月靠著那微薄的薪水,根本無法養活一大家子人。

    柳周臣答應了!

    而且也做到了……

    楊正年紀雖大,卻一直能留在內宅。跟隨楊慶,本身就是柳周臣暗中照拂。再加上每個月五貫大錢的接濟,使得楊正一家人過的很寬鬆。楊正的小孫子,就是靠著柳周臣的照拂,能夠在學舍中讀書。這不僅僅是因為柳少師的囑託,隨著年齡的增長,柳周臣越感受到這黨派的力量。別看他甚得楊慶信賴,但如若身邊沒幾個可靠的人幫扶著,終究不是長久。

    而楊正呢?

    似乎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人老成精,而且在郇王府頗有人脈。加之一直跟在內宅裡,這威望也不差。而且楊正似乎也清楚柳周臣的想法,對於柳周臣的接濟,是來者不拒。不過在平日裡,大家卻是往來無多。

    暗地裡,柳周臣不在的時候,楊正會為他盯住一切。

    這也是柳周臣能夠在楊慶身邊長久不衰的重要原因。楊慶身邊有個風吹草動,他會立刻知道。

    你幫我,我幫你,大家都有好處。

    柳周臣賞了那下人一貫大錢,把他打走。

    回到書房裡,他打開小包,從裡面掉出一枚黑色的棋子。棋子落在桌子上,出極為清脆的響聲。除此之外,再無任何物品。柳周臣的目光,隨著黑色棋子的出現,頓時變得凝重。

    楊正不認得字,所以無法和柳周臣進行書信往來。

    有些話。又不能通過他人之口傳達,所以二人之間就通過一些特定的暗號,來進行溝通聯繫。

    比如這一次,楊慶希望通過楊正來留意楊慶的動向。

    若楊慶一心保隋,二人無需通信;若楊慶心存反意,又和城外的反賊有來往,那麼就用圍棋的白色棋子來表示;反之,楊慶心存反意,城中出現內賊,楊正就會派人送來黑色棋子。

    如此簡單明了的暗號,只有柳周臣和楊正兩人知道。

    而現在,黑色棋子出現,這就說明楊慶似乎有意投降,並且和城中反賊的耳目,有所交流。

    一直以來,柳周臣都認為楊慶不可能反。

    但是現在……楊慶居然要造反?的確是出乎柳周臣的預料。

    坐在書房裡,捻起黑色棋子,在手心裡翻轉把玩。同時這心裡,又不免有些猶豫。是把這消息傳出去呢?還是裝作不知道?其實楊慶反不反,對柳周臣沒有太大的影響。

    楊慶是個很聰明的人,懂得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

    身為楊慶麾下。柳周臣無需為自己的未來操心……可是,他卻答應過李言慶,這使得柳周臣心中,搖擺不定。這天下大勢紛紛擾擾,看似混亂,卻好像又已經塵埃落地一樣的清晰。

    李淵後而先至,自五月斬殺王威和高君雅之後,短短五個月的時間裡,就已經佔領關中,將西京長安圍困。雖則關中地區尚有無數不確定因素,金城薛舉,西涼李軌,朔方梁師都,似乎還未向李淵臣服。可實際上呢?李淵進入關中之後,就得到了隴右李閥的全力相助。

    五個月時間,他從太原的三萬人,激增至如今的三十萬兵馬,這又是什麼概念?

    隴右李閥,京兆豪門,關隴世胄,幾乎是一窩蜂的倒向了李淵。這種勢態,即便是楊堅當年篡周的時候,也沒有出現過。人言桃李章所指之人是李密!如今開來,似乎有些差錯。

    也許這桃李章所指之人,是李淵!

    李密不是沒有機會,只是他曾走錯了一步棋,以至於滿盤皆輸。

    當年他追隨楊玄感造反,以至於舉家被滅。李密本也是西魏八大柱國之一,李弼的後裔。然則先有李密。後有李渾,只是五姓七大家之一,八大柱國的趙郡李氏,幾乎徹底亡族。李密憑藉著綠林的力量,得不到世胄的支持,想要成就大業,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先天上,李密本不屬於李淵。

    然則在後天上,李密缺少李淵的厚積薄,也使得他功虧一簣。

    要知道,世家幾乎壟斷了六成以上的讀書人。有這些士子們,造反不一定成功;可沒有這些士子相助,造反是萬萬不可能成功。只需看李密帳下的人才結構,就可以看出二李差距。

    李孝基是八大柱國李虎後人,李淵的族弟。

    李言慶是李孝基的親子,同時還是李孝基名義上的學生。

    所以,柳周臣已經清楚了言慶的選擇。李言慶不會輕易暴露身份,所以關中李閥不可能與楊慶聯繫。除去李言慶,那麼有可能和楊慶聯繫,並且威懾楊慶投降的人,就只剩下李密一個。

    從李言慶把他劫持到洞林湖的那一刻起,柳周臣知道,他也需要進行選擇了!

    從李密?只需要跟著楊慶。一切當不知道就是;但若從李淵,柳周臣就必須要通知李言慶。

    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

    我現在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來人!」

    「喏!」

    「把少郎君喚來。」

    柳周臣膝下有一獨子,名為柳亨,年二十四歲。

    此子不同於柳周臣,生來一副剽悍體態,食量驚人。若非柳周臣收入頗豐,說不得就被這孩子吃窮了。少年時曾拜異人為師,弓馬純熟,善使一桿獨角銅人槊,馬上有萬夫不擋之勇。

    只是這孩子天生好折騰,在長安時就是有名的小霸王。

    不過年紀大了以後。這性子倒是漸漸平下來,不再外出惹事。但不喜歡讀書,喜好遊獵。三年前,柳亨成丁時,河東郡王屋縣縣長出缺,楊慶曾有意讓柳亨前往補缺,更樂意推薦。

    沒想到那一年,柳亨的母親,也就是柳周臣的妻病故。

    柳亨因丁憂而無法出缺,也使得楊慶頗為可惜。其實,柳周臣倒也不願意讓柳亨去河東郡。

    那邊的情況一直不太穩定,時常有盜匪肆虐。

    而且一旦邊關生變故,河東必成戰場。事實上,柳周臣的預測沒有錯。河東如今戰事的確激烈,先是李淵和屈突通交鋒,後是李淵和堯君素交戰,至今仍未有平息。而王屋縣,更在連番戰事中,成了一片廢墟。柳周臣現在暗自慶幸,幸虧柳亨沒去,否則可就危險重重。

    「爹,這麼晚喚我來,有什麼事嗎?」

    柳亨生的面似銀盤,儀表堂堂。

    走進屋內,他揉著眼睛,一臉的迷糊樣。

    「亨兒,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現在需要你去代勞。

    你如今也二十四了,整天待在家裡也不是個事情。前段時間,你叫喊著要去鞏縣從軍,我沒有同意。你可知道是什麼原因?」

    「這個,孩兒不知!」

    「其實你要去投李郎君,爹並不反對。

    只是這要等機會……爹不瞞你,我和李郎君的授業恩師,也就是前段時間哄傳的那位李基真人,有過命交情。你要去投李郎君,爹只要一句話。定能保得你前程錦繡。可是爹沒有這麼做。」

    柳亨一呆,「爹,你和李郎君是世交?」

    「啊呸……我和他老-師是世交,怎麼到了你這混小子的嘴裡,我就憑空矮了一輩兒?」

    柳周臣有些氣惱罵道:「好了,和你這混小子也沒什麼好說。總之,現在機會來了!我要你立刻出城,去鞏縣尋李郎君。不過見到李郎君後,你要代我傳一句話。告訴李郎君:家有內賊,需早決斷……記住了沒有?」

    「家有內賊,需早決斷!」

    柳亨嘀咕了一句,猛然抬起頭,看著柳周臣,「爹,你和李郎君……」

    「都說了,我和他老師是世交。你只要把這句話告訴李郎君,其他無需多問,只管留在他身邊。」

    柳亨,用複雜的目光看了一眼柳周臣。

    他站起身,魁梧的體態,如同一座小山似地,立在屋中。

    「孩兒這就去準備,不再與爹辭別了……待孩兒將來建立了功業時,再來給爹請安。」

    「好了,去吧!」

    柳周臣擺手,柳亨轉身離去。

    獨自坐在書房裡,柳周臣的心情反而一下子輕鬆下來。對於他來說,偷生四十載,已經是賺了許多。如今他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也相信孩子的未來,將會因李言慶,而變得格外光明。

    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已經安排妥當,剩下來……

    就是報答楊府對自己的恩情了!

    勿論如何,我都要保住王爺的富貴榮華。

    他走到窗邊,用力將窗子推開。一股冷風迎面捲來,那風中夾雜著雪花,飄落在臉上,冰涼!

    ******

    天亮了,李言慶仍在大路上行進。

    風雪雖然已經停止,可這行軍的度,依舊無法提高。

    這也怪不得他,雪勢太大,以至於道路上的積雪快要沒膝。莫說急行軍,就是平常的走路,也許耗費巨大的體力。言慶此次率領的八千人,可謂河南討捕大使麾下,最為精銳的人馬。

    這些傢伙平日裡急行軍百里也未必會露出疲憊之色。

    可僅僅一夜,悍勇的軍卒們,就顯得格外疲乏……

    遠處,狼煙衝天而起,似乎是在警示人馬,戰事來臨。沿途哨卡的檢查,變得越嚴密起來。

    李言慶很高興的看到,雖則狼煙竄起,可是過往行人,沿途百姓,並未流露出緊張之色。這是在一次又一次勝利之後,累積出來的自信。對滎陽百姓而言,一個李無敵,可當百萬人。

    「看起來,虎牢關應該還算安全。」

    薛收催馬跟上,與李言慶低聲交談。

    「嗯……辛郎君用兵老辣,性情沉穩。也許在機變上比不得世績的靈活,但是在沉穩上,遠非世績可比。

    狼煙起,說明我們的猜測沒有出現錯誤。

    辛郎君此時說不定正和李逆鏖戰。羅士信,傳令三軍,再加把勁,務必要在正午時抵達虎牢關。告訴大家,前方的弟兄正在浴血奮戰,咱們早到一刻,來年開春的農忙,就多一分把握。」

    莫要和士兵們講什麼大道理。

    用最簡單最直白的言語,有時候比什麼春秋大義更能刺激鬥志。

    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依時而種,溫飽無憂。再娶個媳婦,生幾個孩子,遠比什麼國家大義更加來的直接。誰敢耽誤我們吃飽穿暖,誰敢碰觸我們的老婆孩子,誰敢摧毀我們的家園,我就和他們拼了!

    一時間,隊伍的行進度,驟然加快。

    眼見前方就是一個岔道,向東南是滎陽縣,往東北則是虎牢關。

    李言慶正準備再次催促人馬加,忽然隊伍的前方,傳來一陣陣喧嘩騷亂聲。

    「啟稟將軍,前方有一些人,試圖衝擊哨卡。」

    為方便行軍,李言慶早早下令各哨卡禁行,以方便大隊人馬通過。此前是一路暢通無阻,倒也沒有遇到什麼阻礙。怎麼到了這裡,居然有人敢闖哨卡?

    李言慶一蹙眉,「大黑子,過去看一下。

    士信,你繼續督促人馬行進,休要理會哨卡的瑣事。」

    羅士信在馬上躬身應命,指揮人馬繼續行進。可是雄闊海那邊,卻一去不回。李言慶有些不耐,於是在薛收和祖壽兩人的陪同下,趕到哨卡跟前。就見大路上,行人散到了兩邊。而哨卡上,幾個軍卒身上帶傷,在同伴的照拂下,坐在路旁木屋的門廊上休息。

    哨長匆匆上前行禮,卻被李言慶攔住。

    言慶的目光被大路上的兩個人所吸引。只見一塊空曠的空地上,雄闊海下馬,手舞雙斧,和一個身高體壯,膀闊腰圓的大漢正戰在一處。那漢子,頭頂黑網巾幞頭,身穿兕皮軟甲。

    足下一雙黑色馬靴,掌中一桿沉甸甸,金燦燦的獨角銅人槊。

    那桿大槊,份量當有二百斤上下,槊干烏黑亮,獨角銅人槊,鎏金泛起寒芒。槊大力沉,呼呼作響。在那大漢的手中,如同燈草一樣,上下翻飛,好似蛟龍出海一般,狂猛至極;雄闊海如此厲害的武藝,居然一時間難佔上風。那雙斧分開,左右拍門,帶起一道道寒芒。

    叮噹聲響不絕,兩人爭鬥正酣。

    李言慶凝視半晌,突然扭頭笑道:「這傢伙倒是一身好本事啊!」

    薛收也點頭道:「是啊,我還沒見過能在大黑子手下打得如此精彩之人。恐怕當初那裴老虎,也不過如此。滎陽郡竟藏有如此猛士?果然是臥虎藏龍之地。呵呵,依我看,大黑子沒百十合,恐難佔居上風。」

    李言慶和薛收交談,祖壽卻把那哨長喚來。

    「那傢伙是什麼人?為何要闖哨卡?」

    哨長似乎認得那壯漢,忍不住苦笑道:「啟稟郎君,那傢伙是有名的滎陽饕餮,人喚他柳三郎,是郇王府記室柳周臣柳先生的獨子。平日裡喜好遊獵,倒也很少惹是生非。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非要闖哨卡過去。我們攔阻他,他就動手打傷了幾個兄弟……剛才雄驃騎過來和他說話,兩個人不知道怎麼就說翻了臉,下馬就開打。我們這些人,也阻攔不得啊!」

    是柳周臣的兒子?

    祖壽可是知道,上次李言慶到滎陽的時候,曾與柳周臣碰面。

    他連忙上前,在李言慶耳邊低聲細語兩句。言慶神色不變,微微一點頭,表示他已經知道。

    就在這時,只聽鐺的一聲巨響。

    柳亨手中的獨角銅人槊被雄闊海雙斧鎖住,一個是用力壓制,一個是奮力想要抬起。兩個人一時間糾纏一處,在原地不停打轉,似難解難分。李言慶一蹙眉,抬手摘下了沉香槊。

    這種狀況,最是凶險。

    弄不好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面,非李言慶所願見到。

    「柳亨,大黑子,都給我住手,我是李言慶!」

    話音未落,象龍呼的從原地竄出。沒有任何助跑的跡象,就是突然間力加,馱著李言慶就衝向場中。沉香槊在言慶手裡滴溜溜打轉,好像鑽頭一樣突刺而出,掛著一段旋轉似地殘影,叮!正刺在獨角銅人槊和雙斧的交匯之處。一股陀螺似的力道湧出,頓時使柳亨和雄闊海兩人停止了糾纏。斧槊分開,兩人同時向後退了幾步,這才算是各自站穩了身形。

    論力道,李言慶無法和兩人中任何一個人相提並論。

    但是論技巧,李言慶卻是佔居絕對優勢。象龍的爆力和衝擊力,在加上李言慶的巧勁,恰好化解了兩人的力量。可即便如此,象龍也不禁後退幾步,希聿聿仰天長嘶,似是極為憤怒。

    這馬中之龍,天性驕傲。

    眼前兩個傢伙居然能逼得它後退,頓時激起了象龍的怒火。

    李言慶連忙探手抓住韁繩,口中不斷出呼哨,好半天才把象龍安撫住。

    此時,雄闊海已退到了李言慶的身後。他也知道,象龍起火來,那是狂野如瘋虎一樣。打是能打得過象龍,可言慶能捨得他收拾象龍嗎?所以,還是乖乖的躲一旁去,省的惹象龍生氣。

    言慶穩穩坐在馬上,盯著柳亨,上上下下的打量。

    柳亨則是一臉警惕之色,看著李言慶,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獨角銅人槊。他沒有聽清楚李言慶剛才的呼喊,不過看樣子,這個人和雄闊海是一夥兒的。而且剛才李言慶的一槊,給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柳亨莽是莽了一些,人卻不傻。眼前馬上將,絕對是一個使槊的好手。

    「你叫柳亨?」

    「正是!」

    「你父親是柳周臣?」

    「是啊?」

    「我是李言慶,河南討捕大使,黑石鷹揚郎將。」

    「你就是李無敵?」

    柳亨不禁吃了一驚,驚訝的叫道。

    他這一叫,卻令週遭的路人感到萬分驚喜。

    「這就是李無敵,李郎君?」

    「果然是一表人才,果然威風凜凜……」

    「哈,李無敵來了,那虎牢關外的賊子們,定然沒有好下場。居然敢犯我滎陽……李無敵威武!」

    也不知是誰呼喊了一聲,頓時引得無數人響應。

    李言慶一見場面有些混亂,連忙拱手道:「諸公,李某尚有軍務在身,還請格外稍安勿躁。

    待大軍通行之後,哨卡即會放行……柳亨,牽著你的馬,帶著你的人,跟我來。」

    他撥轉馬頭,往隊伍行進的方向靠攏。

    柳亨有些懵,不過卻很聽話的牽著馬,拖著獨角銅人槊,帶著兩個隨從,緊跟在李言慶身後。

    那路上行人紛紛道:「是啊,莫耽擱李郎君的公務,咱們再等一等!」

    「李無敵,幹掉李逆!」

    「……」

    哨卡兩邊隨著熱鬧,但並不混亂。

    李言慶帶著柳亨,很快趕上了隊伍。他這才勒住馬,看著柳亨道:「你這傢伙,怎敢擅闖哨卡?這可是殺頭的大罪。若是被人傳出去,就算是柳先生出面,也未必能保得住你性命。」

    他說話倒也不客氣,但言語中的關切之意,還是流露盡致。

    柳亨心裡一暖,對李言慶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別看他年紀比言慶大了不少,可是這天下間,又有多少人敢在李言慶擺譜呢?自少年成名以來的偌大名頭,有時候會讓人忽視了言慶的年紀。

    「李郎君,是我爹讓我來投奔您的。」

    「啊?」李言慶嚇了一跳,還以為柳周臣出了什麼事情,連忙問道:「柳先生可是有什麼麻煩?」

    「麻煩?沒有啊!」

    柳亨道:「我爹讓我來投奔您,還讓我給您帶一句話。我爹說:家有內賊,需早決斷……還說讓我從今以後,就在您身邊效力。」

    李言慶恍然大悟,這是柳周臣向他表明態度的一種方式。

    看起來,柳周臣已經做出了選擇!

    家有內賊,需早決斷?

    言慶沉吟片刻,扭頭對薛收和祖壽兩人笑道:「看起來郇王殿下也有了選擇,咱們也要行動起來!」

    ————————————————————

    註:柳亨,字嘉禮,隋大業末,為王屋長,陷李密,已而歸京師。姿貌魁異,高祖奇之,以外孫竇妻之。三遷左衛中郎將,壽陵縣男。以罪貶邛州刺史,進散騎常侍。代還,數年不得調。持兄喪,方葬,會太宗幸南山,因得召見,哀之。數日,入對北門,拜光祿少卿。亨射獵無檢,帝謂曰:「卿於朕舊且親,然多交遊,自今宜少戒。」亨由是痛飭厲,謝賓客,身安靜素,力吏事。終檢校岐州刺史,贈禮部尚書、幽州都督,謚曰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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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麒麟高臥聲自遠  第五七章 東都(五)

李密在暴風雪夜。對虎牢關動偷襲。

    本來,這是一次極為隱秘的偷襲行動,卻因為一點小小的意外,而使得偷襲,演變成強攻。

    以才具而言,辛文禮沒有徐世績那種敏銳的戰爭天分。

    但二十餘載從軍,十數年宦海生涯,卻使得辛文禮有著乎於徐世績的沉穩和謹慎。辛世雄死後,辛氏已經沒落。和五姓七大家不同,辛氏已武功傳家,遠不似經史傳世那般根基深厚。

    世胄中,一家覆沒,還有其他族人幫襯。

    但似辛文禮這樣以軍功傳承的家族呢?當辛世雄戰死之後,辛文禮足足有六年時間未有陞遷。哪怕他戰功不俗,也一樣得不到幾乎。沒有人在上面為你活動,更讓辛文禮小心翼翼,凡事必三思而後行。畢竟,辛家中以他官位最顯。如果他再出了問題,那辛家可就沒了指望。

    接手虎牢之後,辛文禮迅在從原武至虎牢關這短短的一段路途中,佈置下來十數個耳目。

    正好李言慶在滎陽大肆修建木屋。以收攏流民。

    於是辛文禮有樣學樣,把他的據點耳目和那些流民木屋混在一起,除他自己外,無人知曉。

    李密繞原武偷襲,辛文禮的那些個耳目立刻覺察。

    於是一小隊隋軍細作試圖攻擊李密,為同伴爭取報信的時間。這本是自的行為,說實話很愚蠢。可是沒想到領軍偷襲虎牢關的前鋒軍立刻把報復的範圍擴大,迅涵蓋所有流民。

    這沿途流民,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遭受城門之災,頓時奮起反抗。如此一來,也使得戰事擴大,更使得辛文禮提前一個時辰,就得到了消息,進行準備。辛文禮立刻燃起烽火,點起狼煙。只是在這個暴風雪肆虐的夜晚,烽火很快熄滅,狼煙也無法傳遞訊息。但即便是這樣,也足以使李密被迫改變計劃。

    隨著偷襲失敗,李密惱羞成怒。

    立刻下令以徐圓朗為的前鋒軍,向虎牢動猛攻。

    同時,李密迅佔領了原武縣,以原武為後軍重地,命王當仁王伯當兄弟鎮守原武,而後他親率大軍十二萬,兵虎牢關。隨行眾將中,有左武侯大將軍單雄信,右武侯大將軍王德仁。並李公逸、張公瑾、孫長樂。牛進達等一干瓦崗大將,浩浩蕩蕩直抵虎牢關城外。

    李密在金堤關廢墟上設立中軍帥帳,遙控前方戰事。

    原以為徐世績走了,李言慶不在,這虎牢關理所應當可一舉攻克。

    可辛文禮卻死活不肯出擊,任憑你如何猛攻,他是見招拆招,消磨瓦崗軍的士氣。虎牢關經過秋季修繕之後,比之早先更高,更堅厚。關內屯紮有兩營兵馬,辛士傑和崔萬里兩人聯手坐鎮。再加上辛文禮本部鷹揚府一千人,使得虎牢關內屯紮五千兵馬,足以和叛軍周旋。

    至第二天正午,羅士信率部抵達虎牢關。

    辛文禮驚喜異常,親自率辛士傑和崔萬里軍前迎接。

    「羅將軍,你怎麼來了?」

    「昨夜李郎君現一些異狀,擔心虎牢會出問題,於是就命末將率五千兵馬,前來支援將軍。」

    「那李郎君今在何處?」

    「李郎君……沒來。」

    辛文禮什麼樣的人物?哪怕算不上人老成精,但察言觀色的本事也不差。他看得出,羅士信似乎言不由衷。立刻沒有再詢問李言慶的蹤跡。和羅士信寒暄片刻之後,他命援軍就地紮營,然後把羅士信引到一座小帳中。

    「羅將軍,是不是出了意外?」

    羅士信看看掌中的辛士傑和崔萬里,辛文禮朝他二人擺擺手,兩人立刻走出小帳,在門口守衛。

    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羅士信遞給了辛文禮。

    「李郎君說,將軍看完這封信後,勿論做何決斷,他都沒有意見。

    不過李郎君請將軍相信,他絕無意爭奪什麼。他所作所為,只為保滎陽百姓不受戰亂之禍。」

    辛文禮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接過書信後,卻久久不肯拆閱。

    李言慶似乎要有大舉措!

    這舉措也許會危害到他的前程,但他還是要去做。

    對李言慶,辛文禮即感激又欽佩。若滎陽郡沒有李言慶支撐,也許早已經是滿目瘡痍。而到現在,滎陽卻是這世間為數不多的樂土之一。人們照樣經商,照樣耕作,好像什麼都沒有生。

    原因何在?

    就是因為李言慶仍在苦苦支撐!

    辛文禮的軍事才能也許不如徐世績,但他的政治頭腦和眼光,卻是極為毒辣。

    如今這時局,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他不知道!然則他卻能看得出,在李淵起兵進入關中的那一刻開始,隋室已經沒有了希望。李言慶苦苦支撐,求得是什麼?為的又是什麼呢?

    辛文禮隱隱約約能覺察到,言慶背後,似乎有一股巨大的能量。

    從他幼年以詠鵝體成名。到後來拜入霹靂堂,再到轉戰高句麗,抗擊楊玄感,直至今日正三品的河南討捕大使。言慶身後,似乎還藏有一個神秘的人物,支撐言慶到現在,仍堅守在滎陽。

    不過,不管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至少他在滎陽,保住了滎陽百姓的安樂生活。

    這些年來,李言慶活命無數!

    在滎陽郡獲得新生的流民,何止萬人?簡直可以以十萬計。

    只憑這一點,辛文禮就服氣李言慶。你看,土地就那麼多,人口卻不見少。地少人多,於是出現了轎伕這個職業……這只是言慶為滎陽百姓做出諸多貢獻之一,卻可以看出,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目的,卻使得這塊土地,變得越繁華,越興旺。

    有時候,辛文禮就在想,如果李言慶坐鎮一方,執掌滎陽。又會是什麼樣子?

    想來,總不會比現在更壞吧!

    辛文禮把書信抽出來,一目十行,迅閱畢。

    「羅將軍,信上所言的事情,果然當真?」

    「末將不知道信上說了些什麼,不過李郎君在路上與滎陽來人相遇之後,就帶領三千人,於中途離開。」

    辛文禮突然笑了!

    「我只是鷹揚郎將,所在意的,是虎牢安危。

    這其中涉及政務。非我所能。所以無論李郎君如何作為,都與我沒有關係……我的任務,就是守住虎牢。」

    「末將得到的命令,亦是協助辛郎君,絕不是李逆前進半步。」

    「如此甚好,我們登城再說。」

    辛文禮說著話,把手中書信在帳中的牛油蠟燭上點燃,化為一團灰燼。而後他走出軍中,和羅士信一同前往城樓觀察敵情。辛士傑和崔萬里相視一眼,都沒有開口,緊隨辛文禮之後。

    雪停了,太陽出來了!

    可是這氣溫卻似乎更低,更冷。

    辛文禮下意識的裹了一下身上狼皮大氅,舉目向遠處眺望。

    只是他的思想,卻不由自主的……飛向滎陽縣。

    ******

    「周臣……我決定獻出滎陽。」

    午飯時,楊慶把柳周臣留在房間裡,在吃飯的時候,看似渾不經意,說出心裡話。

    「啊?」

    雖則柳周臣早有準備,更清楚楊慶一定會和自己商議。

    可親耳聽到楊慶說出來的一剎那,他還是忍不住露出驚訝之色。

    「獻出滎陽?」

    「周臣,你認為,如今隋室還能撐下去嗎?」

    楊慶沒有回答,反而很再次問。不過沒等柳周臣開口,他自己就給出了答案:「今上幸臨江都,轉眼已經一年多了。本來我以為皇兄只是去散散心,哪知他一去不回,把偌大一個江山撇下,於江都醉生夢死。我沒有去過江都,也不知那邊有什麼好。但我知道,關中才是根本,中原才是命脈。二者去其一,這江山必然大亂。可是皇兄……至今仍無回轉之意。」

    現在回來又有什麼用處?

    李淵已經得了關中,把西京長安牢牢圍困。

    關中世胄,旗幟鮮明的表明了立場,楊廣現在就算是再回來,也無力回天。這大勢已去。非人力可以挽回。如果李淵沒有出兵攻佔關中,如果楊廣在李淵攻入關中之前,哪怕是宣佈移駕返回也好,這時局就未必會有今天這樣的動盪。那個時候,說不得隋室還有得救……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楊慶甚至已經棄用了『孤』這個稱呼,而改稱『我』。

    這說明,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柳周臣抬頭問道:「王上為何突然言降?」

    好吧,就算是你要投降,可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做出了決定。要知道,昨天這個時候,楊慶還在興致勃勃的談論時局,一夜的功夫,卻下定決心。

    柳周臣很好奇,那鄭孝清究竟和楊慶說了什麼事情,令楊慶改變主意?

    楊慶猶豫了片刻,低聲道:「梁郡……降了!」

    「啊?」

    又是一個讓柳周臣吃驚的消息。

    楊慶抬頭苦笑道:「楊旺已經歸降李逆……李密,只是現在,仍秘而不宣。

    楊旺給我送來一封信,勸我投降。他說李密是天命所歸,這時局已無可挽回。失去梁郡之後,李密掌控大半個山東,已將我們於江淮切斷。如今,東都似乎也不太穩固,王侄年幼,難以鎮住局面。我思來想去,與其這樣子硬扛下去,倒不如早早降了,留一條後路給自己。反正李密遲早會攻破滎陽郡……雖說李言慶能打,可是他能扛得住天命,扛得住大勢嗎?」

    柳周臣無言以對,只是靜靜的飲了一口酒。

    「不過周臣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和李密說好,他佔領滎陽之後,不會大肆破壞。

    他要的是洛口倉,要的是鞏縣,要的是李言慶的人頭。到時候我還是滎陽郡守,而你,將成為我的長史。」

    以前,礙於自己的身份,楊慶無法給柳周臣一個妥善安排。

    而現在,他若是降了李密之後,就能名正言順的任用柳周臣。

    柳周臣心裡不由得一暖,同時鼻子有些酸。

    楊慶還記得我,還顧著我們的交情……他甚至有種衝動,去告訴楊慶自己已經把他出賣了。

    可話到嘴邊,柳周臣又按耐住。

    這時候的半點衝動,半分感情用事,都會讓自己墮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同樣,楊慶也將陷入危險之中。

    「主公,真的決定了?」

    此時,柳周臣已經改變了對楊慶的稱呼。

    楊慶笑了笑,「決定了……呵呵,其實下定決心,也沒那麼困難。我和他們已經說好了,勿論虎牢是否告破,後日我都會獻出滎陽郡。到時候,辛文禮必無心戀戰,就讓李密和他們接著斗吧。」

    他們,無疑是在說李言慶等鞏縣集團的成員。

    看得出來,楊慶對李言慶似乎已失去了耐性。以前他需要靠著言慶守衛滎陽,而現在……他不再需要。

    有什麼不滿,盡可表達出來。

    楊慶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對李言慶如此反感。要知道,最開始的時候,他對言慶的印象挺好。

    也許……就是從張須陀被殺的那一天開始,楊慶感受到了李言慶給他帶來的威脅。

    所有美好的開始,都難以保持一個完美的結束。

    楊慶的控制慾,還有他牆頭草的習性,注定了要和李言慶分道揚鑣……

    柳周臣離開了郡守府,這心情依舊有些複雜。楊慶對他的照顧,對他的信任,讓他感覺很痛苦。

    他沒有乘坐小轎,事實上也不敢再乘坐轎子。

    天曉得那小轎會把他帶去何處?柳周臣此時此刻,只想一個人好好的安靜一下,思索一下未來的打算。楊慶對他仁至義盡,那麼他也要還以報答。無論如何,他都要保住楊慶的性命,保住楊慶的榮華富貴。到時候,不管楊慶是否能原諒他,於柳周臣而言,卻可以心安。

    沿途,不少人在清掃繼續。

    碎石鋪成的大街,顯得格外熱鬧。

    店舖照常營業,行人絡繹不絕。哪怕虎牢關的戰事已經傳到了滎陽人的耳中,可滎陽人卻好像無所謂一樣。因為他們已經得到消息,李郎君已親率大軍,抵達虎牢關。叛軍再強,也非李無敵的對手!

    「老爺,少郎君回來了!」

    回到家,柳周臣剛一進門,就有家人上前稟報。

    「回來就回來吧……你說少郎君回來了?」

    我不是已經讓柳亨去投靠李言慶了嗎?這孩子怎麼又跑回來了?

    柳周臣頓時色變,卻讓家人感到有些奇怪。少郎君回家,似乎很正常嘛……何至於如此模樣?

    「少郎君自己回來的?」

    「啊,那倒不是,少郎君陪著兩位鄭郎君,在客廳說話。」

    鄭郎君?

    柳周臣不由得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他旋即平靜下來,點頭示意那家人退下。似有意無意的向府門外掃了一眼。剛才他滿腹心事,所以未曾留意。而現在,他就看出了一絲端倪……

    宅院四周,多了許多小商販。

    更有十幾頂藍頂小轎,分散周圍。

    雖然這些人看似沒有關注宅院。可柳周臣心裡明白,這些突然出現的人,目標就在他家中堂上。

    深吸一口氣,柳周臣輕輕搓*揉了一下面龐。

    果然是李孝基的兒子,不愧是大野虎的後裔。明知道這滎陽城如今是暗藏殺機,你竟自投羅網?

    不過,有膽略,是一個好漢!

    想到這裡,柳周臣整理一下衣冠,邁步朝客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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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5 20:19: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麒麟高臥聲自遠  第五七章 東都(六)

柳亨坐在下,正和兩個青年頗有興趣的交談。

    柳周臣一看。還都不陌生。坐在上處的青年,雖則容顏上略做了一些修飾,可還是能讓人一眼認出,他就是李言慶。李言慶身著青色錦緞子博領大衫,黑色蜀錦製成的領口外翻著,襯托出卓爾不群的風雅氣質。腰繫一根白色獅蠻玉帶,賠一個青綢子麒麟圖案的香囊。

    乍一看,著實世胄子弟的打扮。

    坐在言慶下的青年,名叫鄭艾,是滎陽鄭氏二房子弟,也是圃田鷹揚府鷹揚郎將鄭為善的獨生子。如今在滎陽鄭家書院就學,文采不俗,甚得鄭仁基看重,被譽為鄭氏三代翹楚,與鄭宏毅並稱鄭氏雙璧。不過別看他是書上打扮,卻也練得一手好射術,弓馬極為嫻熟。

    鄭艾的老子鄭為善,就是以武而聞名。

    雖說比鄭為善略顯文弱一些,但一手射術,可百步穿楊。

    此人出現在這裡,亦表明滎陽鄭氏的態度。鄭為善雖非族老。卻手握兵權,在族中地位很高。其父鄭祖盛,叔父鄭祖行都是鄭家族老,於是乎也使得鄭為善的地位,變得格外尊崇。

    以前,鄭元壽兄弟在時,鄭為善尚不足掛齒。

    而今四房只剩下一個鄭善果留守滎陽,鄭元壽兄弟遠赴太原,音訊全無。鄭仁基接手著經堂之後,安遠堂的堂號被二房所得。於是乎,鄭為善水漲船高,成為鄭氏二代弟子中僅次於鄭仁基的領軍人物。鄭仁基長以政務,喜文采華美;鄭為善武藝高強,有統兵之能,正暗合安遠堂和著經堂的內涵。在鄭氏族人眼中,這兩房各掌一堂,說不得鄭氏復興,指日可待。

    「柳先生!」

    鄭艾見過柳周臣,起身見禮。

    李言慶同樣站起身來,向柳周臣一拱手,卻沒有說話。

    狠狠瞪了柳亨一眼,柳周臣示意他在堂外守候。然後擺手請李言慶和鄭艾坐下,這才急切道:「李郎君,你怎麼來滎陽了?虎牢關那邊聽說戰事激烈,您不在那裡督戰,為何要來冒險?」

    「我若不冒險,楊公必死無疑。」

    李言慶淡定一句。卻讓柳周臣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

    如今的言慶,可不是當年那個手中毫無權利毛頭小子。不管隋室頹敗到何種程度,他也是堂堂正正的鞏縣伯,黑石關鷹揚郎將,河南討捕大使。他說出這句話來,莫非還別有用意?

    「楊公如若獻城,我勢必要復奪滎陽。

    到那時候,朝廷一道詔令,就算是我想要保住楊公項上人頭,也是有心無力。與其這樣,倒不如我親自來一趟,阻止這件事情生。與楊公也好,於滎陽也罷,與我、與朝廷、與滎陽百萬生靈,都有好處。所以我來了,同時也是向柳先生您保證,絕不會令你感到為難……」

    也許在李言慶的眼中,即便是楊慶獻出滎陽,也無關大局。

    區區小縣,唾手可得!

    言慶言語間流露出的意思,已傳達明確。而從現在來看。他似乎並未誇口。鄭艾的隨同到訪,也是向柳周臣表明了滎陽鄭氏的態度:我們會站在李言慶這邊,絕不會容忍楊慶投降。

    此前言慶和鄭氏之間的種種齷齪,似乎一下子煙消雲散。

    柳周臣向鄭艾看去,似乎是在確認。

    鄭艾放下手中茶盞,微微一笑,「李郎君的態度,就是鄭公與我父為善公的態度,同時也是鄭家,潘家和管城崔氏的態度。只要李郎君說出來,我們可以將所有一切,都視而不見。」

    「鄭公和李郎君……」

    「呵呵,李郎君反出鄭家,理虧在我。況乎郎君與宏毅小弟有救命之恩,鄭公焉能忘恩負義?」

    一句話,過往數年間李、鄭間的明爭暗鬥,有了一個答案。

    柳周臣不由得苦笑,輕輕點頭,「若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我今日前來,只問郎君兩件事。

    楊公何時會動?內賊究竟是何人?」

    柳周臣這時候也看開了!

    楊慶想要拉攏世胄,獻出滎陽的可能性非常小。

    所謂制約,所謂爭鬥,不過是楊慶一廂情願罷了。也許從頭到尾,李言慶就沒有在意過楊慶。

    也罷,既然已經出賣了楊公,又何必再躲躲閃閃?

    與其這樣子,倒不如痛快一些,不但能保住楊公的名節。還能給亨兒一個光明遠大的前程。

    「李郎君,我欲令犬子投效……」

    「柳先生此言差矣。」李言慶大笑道:「你與我師世交,嘉禮亦即我兄長,說什麼投效不投效,豈非是遠了交情?大兄武藝高強,能與我麾下第一猛將百合而不分上下,可謂當時豪雄。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來找我。我麾下麒麟衛,正需大兄這等豪勇之士,我焉能錯過?」

    柳周臣不知道墨麒麟,卻知麒麟衛之名。

    黑石關之戰後,麒麟進行了補充,從原來的二百人,增至如今八百人,號千騎,是李言慶身邊近衛。

    麒麟衛的淵源,柳周臣聽說過,那可以從李言慶征戰高句麗開始算起。

    麒麟衛下三大統領,也是李言慶三大護衛。雄闊海、鄭大彪、闞稜,如今全都是正六品的軍職,前途一片光明。李言慶說出這些,也就是告訴柳周臣,柳亨在我這裡。級別不會低於正六品。

    正六品……滎陽縣的縣令,也不過如此吧!

    柳周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明日,楊公將在府中設宴,邀請滎陽縉紳。至於內賊……鄭孝清。」

    李言慶看了一眼鄭艾,鄭艾立刻起身告辭。

    毫無疑問,他要把此事告知鄭仁基,而後做出妥善安排。

    柳周臣心裡苦笑:楊公啊楊公,你機關算盡,卻不成想這滎陽鄭氏,早已惟李言慶馬是瞻!

    「郎君此來,帶兵馬幾何?」

    言慶一笑。「除一書記,未帶一兵一卒。」

    「李郎君如此大膽,可知楊慶手中,尚有八百軍校?」

    「呵呵,我有嘉禮兄,可抵千軍萬馬……柳先生無需擔心,該如何就如何吧。一切很快就會過去,我可以項上人頭擔保,楊公毫無傷。另外,我也要讓李密知道,窺探滎陽的後果。」

    說完,李言慶站起身,拱手與柳周臣告別。

    「郎君不知在何處留宿?」

    「哦,若有事情,可令告知門外藍頂。凡雙號藍頂,皆為我之麾下,柳公只管放心,絕無問題。」

    李言慶在堂口與柳周臣一拱手,然後和柳亨打了個招呼,施施然離開柳府。

    「爹,李郎君怎麼走了?」

    柳亨走進廳堂,疑惑的詢問。

    柳周臣閉上了眼睛,半晌後突然大笑起來。

    「孝基,你有個好兒子啊……可惜,實在是可惜了!」

    如果李言慶能夠光明正大的以李氏族人身份出現,憑他的名頭和能力,說不得李氏門閥,會重點培養他。只可惜,他現在不能表明身份,也使得他目前只能以輔臣之身行事,而無法逐鹿天下。等他能表明身份的時候,這大局只怕已塵埃落定,李言慶這機會也將隨之消失。

    時也,命也!

    若非如此,焉知他李言慶,就做不得十八子嗎?

    「嘉禮。」

    「爹!」

    「等這件事結束了,你就跟著李郎君走吧。不過你要記住。勿論李郎君如何待你,尊你,你都需牢記那尊卑上下之分。切不可因李郎君對你的客氣,而目無旁人。郎君身邊,藏龍臥虎,絕非表面上看去那麼簡單。你跟隨著他,我也就了了一樁心事,無需再為你而操勞。」

    「爹,我記下了!」

    柳亨不好讀書,沒有文采,卻不代表著他是個傻子。

    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聰明。

    柳周臣這一席話中,似隱含深意。不過試想一下,李郎君手下果然藏龍臥虎。原以為自己天下第一,不成想一個雄闊海,就已壓制住他最為驕傲的才能。據說,郎君的大舅子,比雄闊海更甚幾分。

    此後,自己還真得要約束一下,莫再目中無人嘍!

    父子二人在廳堂上靜靜坐著,誰也沒有說話,自顧自的想著心事……

    ******

    一日無事,滎陽看似很平靜,沒有任何波動的跡象。

    第二天,楊慶設宴邀請鄭仁基等一干滎陽縉紳在府中赴宴。這也是楊慶自就任以來,第一次設宴款待滎陽縉紳。

    天還沒黑,滎陽郡守府門外就已是車水馬龍。

    堂堂滎陽郡守,大隋朝的郇王設宴,哪怕是世胄門閥,也不能太擺架子不是?該提前的要提前,該備禮的要備禮。這剛進酉時,一台台轎子就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停在郡守府門外。

    騎馬?

    磨大腿,還不費力。

    坐車,似乎不甚氣派。

    滎陽人現在流行坐轎子,世胄家中,大都備有幾頂大轎。或八人抬,或十六人抬,看各自的狀況而定。

    轎頂色澤不一,上繪有各大世胄家族的族徽、標誌。

    往這轎子裡一坐,在街上走一圈,絕對是一件很暢快的事情。只是這轎伕,卻需很專業方可。普通人想做一個合格的轎伕,還需要進行培訓。你得讓坐在轎子裡的人不顛簸,不晃蕩,很舒適,很平穩才行。同時這行進度,也可以根據坐轎人的要求調整。僅這兩點,沒一個月的訓練,根本就做不成。

    這年頭,世胄家族那個不是十萬貫記,百萬貫記?

    養幾個轎伕算得什麼?於是乎在買賣奴僕的時候,你若是會抬轎子,絕對是一門專業技能。

    而如今各地的轎伕,有六成是出自唐人商行……

    鄭仁基一襲青衣,外罩大氅,走下大轎。

    與相識的熟人們紛紛招呼,同住在滎陽這小小的縣城裡,抬頭不見低頭見,也沒什麼陌生人。

    鄭家前來者,有鄭仁基,鄭善果,鄭祖行三人。

    崔家則有崔素珍、崔君宙叔侄。

    此外還有潘家,盧家等十數個世胄縉紳。大家在府外稍作寒暄之後,就隨著郡守府家人,走進府內。

    「今天,還真熱鬧啊!」

    「是啊是啊,這幾年都沒有與諸公相聚。今日托王爺的福,大家聚在一起,正可樂呵樂呵。」

    有營養沒營養的話,一大摞。

    這廳堂上的酒宴,隨著鼓樂聲也就拉開序幕。

    不過這時候,只是一個序曲,正餐還沒有開始。所以楊慶沒有出現,則是由楊慶的長子楊懷敬作陪。王爺嘛,總要有王爺的譜兒不是?正餐不開始,身為主人的楊慶,尚不能登場。

    隨著三通鼓聲響起,楊慶終於出現。

    他一身花團錦緞子大襖,一臉和煦笑容。

    「諸公,孤有事來遲,還請恕罪,恕罪啊……懷敬,快快擺酒上菜,孤先敬諸公,以為謝罪。」

    身為司禮的柳周臣舉槌準備敲擊面前小鼓。

    所謂司禮,就是掌管酒宴進程的人。鼓聲一通,上什麼樣的菜,鼓聲兩通,走什麼樣的酒水。何時換菜,何時歌舞……等等一切,全在司禮手中掌握。可以說,這司禮就是酒宴上的司令官。

    柳周臣正準備擊鼓,卻聽崔君宙突然道:「王爺,且慢!」

    「啊,崔公有何事?」

    「我觀酒宴,似少了一人,不知王爺可曾邀請?」

    「不知少了哪位?」

    「就是鞏縣伯,河南討捕大使,李言慶李郎君……崔公既然邀請了滎陽名士,李郎君不至,我等焉敢自稱名士?」

    「是啊,李郎君為何沒有來?」

    楊慶的臉色不由得一變,他心裡隱隱有種感覺,形式似乎有些不好,好像從一開始,就脫離了他設計的藍本。

    「李縣伯如今在虎牢,正與李逆交鋒,非是孤未請,實他無暇前來啊。」

    「王爺,你沒有請,焉知李縣伯不至?」

    鄭仁基微微一笑,「既然王爺未請,倒不如由在下,邀請一下……來人,請李縣伯入座。」

    楊慶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

    未等他做出反應,只聽門外傳來一陣爽朗大笑聲,「鄭公,言慶是你的小輩,焉能經受您這一個『請』字?」

    話音未落,府門口一陣大亂。

    緊跟著一隊盔甲鮮明的軍卒簇擁這兩個男子走進院中。

    那兩個男子,一個四旬年紀,人過中年。一身明光甲護體,肋下佩劍,威風凜凜。

    在他身旁,則是一個青年,青衫黑靴,手握橫刀。

    不過在他另一隻手中,還拎著一個黑漆木匣,看上去好像是禮物。這青年一出現,滿屋縉紳紛紛站起。

    楊慶不由得嚥了口唾沫,下意識退後一步,旋即又挺起胸膛。

    「鄭郎君,你怎會在這裡?」

    「哦,末將是奉李將軍之命,前來守衛滎陽。」

    「守衛滎陽?滎陽又無戰事,何需守衛……李郎君,你不在虎牢關督戰,怎麼跑來這裡?萬一虎牢出事,豈非滎陽危矣?」

    楊慶覺得自己的思緒一下子亂了,說話也顯得不甚利索。

    楊懷敬也很緊張,手握酒杯,不知該如何是好……

    言慶笑著走到了堂上,示意身後一個中年文士,奉上黑漆木匣。

    「王爺無需擔心虎牢,那裡固若金湯。

    李逆雖人多,不過烏合之眾而已。他若是想死,我自不阻攔。不過我想,他是聰明人,也識得輕重。

    末將此來,是要為王爺道喜……少郎君,若我是你的話,定會先看罷錦盒中的禮物,再決定是否摔杯。」

    楊懷敬手一哆嗦,駭然凝視李言慶。

    「此為何物?孤又有何喜賀之?」

    言慶笑道:「就在剛才,末將得到了消息。李逆所居新鄭,已為我麾下薛收復奪。此前王世充王將軍復奪了陽城縣……如今新鄭陽城重回王爺治下,豈非是一大喜事?焉能不賀呢?」

    「你奪了新鄭?何時所為?」

    李言慶嘆了口氣,「就在王爺下定決心之時。」

    楊慶聞聽,噗通坐在椅子上,駭然凝視李言慶,久久不語。

    「王爺不看看末將的禮物嗎?」

    在一片竊竊私語中,李言慶再次開口。

    楊懷敬猶豫一下,把酒杯輕輕放在桌子上,走過去,打開了錦盒。這一打開,楊懷敬仍不住驚叫一聲,嚇得立刻鬆開手,後退了好幾步。臉上,不見半點血色,雙手隨之握成拳頭。

    那錦盒底部,鋪著一層生石灰。

    上面擺放著一顆皓人頭,血跡還未乾……

    鄭孝清?

    楊慶看清楚了那人頭的樣貌,心裡又是一顫。

    「本來末將早就該來,只是臨時有事,不得不耽擱了一下。來拜見王爺之前,末將順手請鄭郎君抄了鄭孝清的家宅。從他宅中搜出與李逆往來的書信,並有武器鎧甲,一併查收……呵呵,此等逆賊,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所以末將自作主張,將鄭孝清滿門一百二十四人全部正法,不知王爺可要清點一番?」

    說完,李言慶朝鄭仁基等人一拱手,「小侄冒昧,未經族長允許,擅滅一宗,還請恕罪。」

    鄭善果淡然道:「此等亂臣賊子,該殺!」

    「是啊,我鄭氏素以忠義傳家,如今竟出此等逆賊,殺得好……」

    到了這時候,楊慶還能不清楚生了什麼事情的話,那他可真就是棒槌了!

    沒錯,他還有後招……客廳外他尚藏有三百刀斧手。本是為預防意外,而特意準備。可是現在……

    鄭為善只帶了一隊人馬,不過幾十人而已。

    如果自己這時候賭一賭,說不定……

    賭,還是不賭?

    楊慶心裡不禁猶豫。

    柳周臣在堂下看得清楚,不由得暗自心驚:這李郎君,果然是不動則已,動則如雷霆萬鈞。

    滅門,好狠辣的手段!

    賭了!

    楊慶見李言慶走到席間坐下,不由得心生怒氣。

    他抬手將酒杯摔在地上。按照他的計劃,酒杯一摔,刀斧手一擁而上。可是酒杯落地,卻沒有任何動靜。

    好半天,一個老管事顫巍巍走進廳堂,手裡拿著一把掃帚,老眼昏花,上前清掃。

    「楊正?」

    楊慶失聲呼喊。

    李言慶笑道:「王爺何故如此不小心呢?想必是聽到新鄭復奪,而城中內奸被殺,高興所致吧。

    老楊,趕快打掃乾淨,莫耽擱了我等的快活。」

    楊正,你這老殺胚……

    楊慶眼中似是噴火一樣,怒視楊正。

    哪知那楊正掃完了碎片後,顫巍巍抬起頭,「王爺,老奴有一事,需向王爺稟報。」

    「講!」

    「老奴年紀大了,恐怕難以繼續伺候王爺。剛才王爺讓老奴傳話,結果老奴一不小心說錯,使得楊安帶著人離開。後來老奴才想起來……似乎錯了!老奴想向王爺請辭,搬去鞏縣。」

    「去鞏縣?」

    「是啊,老奴的小孫兒,在年初升入麒麟館就學……呵呵,老奴想去鞏縣,好生照看一下孫兒。」

    那邊李言慶開口了,「楊管事,你孫兒入了麒麟館?叫什麼名字?」

    裝,你***再裝!

    楊慶咬牙切齒,而柳周臣卻不由得,長出一口氣。

    李言慶這是保全了他的面子,完了他的名聲。否則,若楊慶知道是他出賣,柳周臣實不知曉,該如何面對。

    可李言慶,又是如何搞定了楊正?

    柳周臣這心裡面,是疑惑不解……

    楊正回答完了李言慶的問題後,顫巍巍離開廳堂。

    這極具戲劇性的一幕,讓楊慶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他呆呆的看著李言慶,又看了看廳堂上,和李言慶談笑風生的鄭仁基等人。突然,楊慶頹然低下頭,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其實,自己以為自己很聰明,把一切掌握在手中。

    可實際上呢?

    自己是最愚蠢的哪一個人!

    滎陽郡,從來就沒有被他掌控過。

    可笑自己還以為,已掌握了全局……一陣劇烈的咳嗽,楊慶再次抬起頭,凝視李言慶的笑靨。

    「李郎君,孤忽感不適,就不奉陪了。

    懷敬,代為父照顧好諸公,孤乏了,想去歇息一下。周臣,你扶我一下,我想回去好好休息。」

    柳周臣連忙放下鼓槌,匆匆走到楊慶身旁,把他攙扶起來。

    這一刻,他能感受到楊慶內心裡的軟弱和空虛。忍不住向李言慶看去,卻見言慶臉上的笑容,不知在何時,已經不見。

    楊慶認輸了!

    他願意,交出手中一切權力。

    「王爺為滎陽郡操勞,的確是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不如這樣,洞林寺佛門重地,又可欣賞美景,正是休養之地。王爺何不到洞林寺休養?即可恢復身子,也能參佛禮拜。待王爺身體康健了,滎陽郡還需您來主持啊!」

    你既然低頭,索性乾脆些,把郡守府給我讓出來吧……

    讓出了郡守府,才算是真正的解脫!

    楊慶身子微微一顫,閉上了眼睛……這一次,可是輸得真叫一個徹底啊!不過,自己又何時佔居過上風?

    他向李言慶看去,目光很是複雜。

    「如此,滎陽郡就拜託李縣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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