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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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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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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0:53: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一章     形勢所迫

一劍斬下,黑衣人不容躲避便被削去了半邊頭顱。林一收起龍鬚鞭,顧不得地上的屍首,身形一轉,便衝入了茫茫的雲霧之中。

被陣法所困,駐足原地的莫之餘並不顯得慌亂。召喚同門不見應聲,他的黑臉皮上堆滿了陰霾,眼光中儘是衝天的殺意。小子,你真是膽大妄為啊!待老夫破陣而出,非將你生吞活剝了不能罷休!

此時的莫之餘,將滔天的火氣按下,催動飛劍便衝著眼前的陣法狂劈亂砍起來。只是,雲霧翻騰之中,無處著力的飛劍,難以奏功。

這小子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的陣法,竟是這般的難纏。忙活了一會兒,莫之餘的火氣漸熄,不由得忖思起來。如此這般盲目下去,強力破陣不成,還徒耗體力,說不得真能讓那小子的奸計得逞。若是能尋至陣腳,爾後全力破其一點,才是破陣之道

「大膽」莫之餘突然大喝了一聲,其身後金芒一閃,接著便是「噹」的一聲,一條憑空出現的金鞭被他的飛劍阻擋。

「是你」震怒之下,莫之餘已是轉過身來。而那灰袍小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頭頂,正手持飛劍全力劈下。

「找死」莫之餘不避不讓,抬手祭出另一把飛劍便迎了上去。

龍鬚鞭偷襲不成,使得林一愕然不已。而此時人在半空,已成騎虎之勢。顧不得許多,他傾盡全力一劍劈下

「轟」的一聲震響中,難以匹敵的威勢逆襲而來,林一的身子被猛地震飛了出去。

「哪裡逃」莫之餘得勢不饒人,飛劍急襲而去,卻見雲霧橫生,對方的身影轉瞬消失。他尚不及錯愕,一條金光快若靈蛇,隨其沒入了雲霧深處。

「該死的臭小子,我殺」莫之餘再次憤怒起來。劍光紛紛之中,雲霧翻湧過後,只餘下飄渺不定的虛無,和他不止的咆哮聲。

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林一不待爬起來,便是一口熱血「噗」地噴了出去。

大口喘著粗氣,忙掏出個丹瓶,摸出兩粒丹藥吞下,林一這才驚魂未定地盤膝坐穩。慢慢抹去嘴角的血跡,拾起身邊的龍鬚鞭,他神情苦澀地搖了搖頭。這真是打虎不成、反被虎傷,還差點為此丟掉了性命。想來。彼此修為相差的太遠,非陣法可以彌補。

檢視了下身子,只是氣血受阻,傷勢倒無大礙,林一暗呼僥倖。若非見機不妙,趁勢而逃,只怕不是吐血這麼簡單了。見莫之餘尚在陣法中摸索,一時亦難以尋獲門徑,他便分出一道神識以防不虞,抓緊時候吐納調息起來。

一個時辰過去,林一有些不放心地睜開眼睛。莫之餘兀自在陣法中尋覓,還不時地咒罵幾聲。

兩個時辰過去,體內氣機順暢,身子恢復得差不多了,林一的神色也輕鬆了許多。這玄天仙境之中,無論是天上地下,皆有濃郁的靈氣存在,行功療傷事半功倍。

莫之餘還在不知疲倦地折騰著,一時難以尋到陣腳,亦是無從破陣。看著他在身邊不遠處上躥下跳,林一打出一串手訣

一聲龍吟隱隱傳來,使得莫之餘一愣神,便見雲霧翻騰之中,霍然出現一個碩大的龍首。這竟是一條長不知幾許的青龍,帶著令人膽寒的氣勢,張牙舞爪便撲了下來。

「哼!彫蟲小技耳!」莫之餘不以為懼,祭出飛劍便迎了上去。青龍來勢兇猛,卻是難顯崢嶸,彼此纏鬥起來,竟是誰都奈何不了對方。

又是一聲虎嘯響起,一頭數十丈高的白虎,帶著猙獰而暴虐的氣勢,自雲霧之中躍出。

臨危不亂,莫之餘隨手祭出另一把飛劍,使得白虎難以近身。他鬥志更盛,大叫道:「臭小子,還有朱雀、玄武呢?速速令這些畜生現身,讓老夫一併將其打發了。」

在陣法的一隅,林一掐動印訣的雙手緩了下來,一臉的愁云。

「乾坤四象陣」,攻守兼備,其隱不可見、困不可出、守不可摧,經過連番的嘗試,此陣的威力著實不凡,令人信心大增。可殺陣卻是大相逕庭,這是為何?

那青龍頗顯威勢,卻難奈莫之餘的飛劍凌厲,只得四處遊走,應敵乏力;白虎的兇猛亦是徒有其表,依然拿陣中之敵無計可施。前者已然無用,若再驅使朱雀、玄武現身,不過是惹這老頭笑話罷了。

四象旗陣之殺陣,不該會是這般的情形啊?那守陣亦是首次嘗試,卻有玄武之堅韌,能承受金丹修士全力一擊而不潰。而這殺陣卻拿莫之餘沒有辦法,這可如何是好?

「哈哈!無計可施了吧?臭小子,一個尋常的四象旗陣而已,想必是沒有陣盤作眼,其威力不過爾爾。」見青龍白虎現身,莫之餘已大致猜測出陣法的由來。見對方傷不了自己,他愈發得意起來,出言威嚇道:「速將老夫放出來!若不然,破陣之時,我抽你筋、扒了你的皮!」

聞聲之後,不遠處的林一卻是狠狠搖了搖頭,露出恍然的神色。這本來便是「乾坤四象旗」啊!我只曉得「四象」,卻忽略了「乾坤」的含義。想來,「乾坤四象旗」應為一套完整的陣法,須有四面陣旗與一個陣盤。而祖師當年只得到了四象旗,這一套陣法有殘缺啊!

還虧得自己對陣法有過研修呢,也知曉陣旗配以陣盤後的不凡之處,卻是忽略了身邊的這套四象旗陣。一語點醒夢中人,今日要多謝這莫老兒了!「乾坤四象旗」只因缺少了陣盤,使得青龍與白虎,仿若少了魂魄,而虛有其表,難以發揮殺陣的真正威力。

尋常的四象旗陣?對此,林一不以為然。一個缺失陣盤的旗陣,便能阻擋金丹修士的強攻,亦能將你一個築基後期的修士生生困住。這「乾坤四象旗」,絕非尋常!

一時也殺不了莫之餘,亦不能將其放出來,就這麼在地穴中不死不休地消耗時日不成?本想著設下陷阱算計對方一回,誰料會是這般的兩難境地。可見修為所限,即便是有陣法相助,要殺一個築基後期的修士亦是痴心妄想。

眼下又該如何?林一發起愁來。人心不足啊!還不是修為低下的緣故,總想著在玄天仙境中見識一番過後,再尋一僻靜處嘗試築基。可莫名的事端不斷橫起,遇到的高手愈來愈多,再這麼下去,能活著安然脫身便是幸事,又何談築基呢!

築基、築基,我若是築基成功,能不能殺了莫老兒?

情急思變,不得不為之。而窮極生變,亦是形勢所迫。

四象旗陣只要不受外力打擊,或者尋至陣腳後強行破陣,此陣法可借天地之力自行運轉,無須專門操持。而困陣暗含五行之法,會隨著不同的時辰而衍變不同的陣法。

莫之餘被困陣中,只要不被其尋至出路門徑,依眼下的情形,困他個旬日半月不是難事。

不要半月,只須十天!憑藉玄天仙境中的地利之便,全力之下,十天足夠嘗試一次築基。只待築基成功,可以御劍飛行,即便殺不了莫老兒,至少跑起路來也快了許多。若是築基失敗?管不了這許多,總好過這般進退不得的境地。

莫老兒,這都是你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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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0:54: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二章  臨陣磨槍

再次動了築基的念頭,便一發不可收拾查看了一下陣內陣外的動靜,林一信手一揮,九塊靈石圍在身邊呈現一個聚靈陣的形狀。想了想,他眉梢一挑,又是四十五塊靈石飛出,六層聚靈陣疊加在了一起。

隨著幾個手訣打出,淡淡的光芒引動著靈氣自地穴、自陣法緩緩凝聚。不一刻,粘稠如水的靈氣將整個人包裹起來。

深深吐了幾口氣,存神、瞑目、守一,雙手結印入定。隨著《玄天心法》的運轉,那宛若實質一般的靈氣霎時間動了起來,往林一的體內洶湧而去。

神我兩忘之下,沐浴在稠密的靈氣之中,林一隻覺得天地一片混沌。而他,在虛無中獨行。

一日過去,靈氣充盈了筋脈之後,往氣海中彙集。混沌的天地之間,有一團不見邊際的漩渦在生成。林一駐足不前,默默守望。

兩日過去,氣海內已是風雲際會,而四周湧來的靈氣,兀自不肯止歇。林一所見的那團混沌漩渦,旋轉得亦愈發急切起來。

第三日,《玄天心法》已是功行三十六遍,林一的四肢百骸依然在瘋狂吸納著靈氣,氣海之中,隱隱有龍吟虎嘯傳來。他雙目緊閉,手上倏然多了一瓶丹藥,想也不想,餘下兩粒的「凝元丹」便被扔進了口中。

一個時辰過後,氣海中,那旋轉的漩渦忽而一緩。一如置身於天地之外,林一的眼前,那片混沌一分為二,化陰陽至極,成龍虎之勢。

手上再次多了一瓶丹藥,這是最後的兩粒「築基丹」。未作絲毫的遲疑,亦未計較築基的前因後果,林一自然而然地吞下了丹藥。此時,他的心神全部沉浸在那片奇異的天地之中。

混沌一分為二,彼此糾纏不休、旋轉不止,卻又勢不兩立。忽而,塵封已久的天地之中,有一輪旭日初昇,又如亙古洪荒之中綻放的第一縷火種。那耀眼的明亮於剎那間普照天宇四極、八荒。

隨著這無上光華的誕生,陰陽之勢為之一緩,繼而衝向那團燃燒的火焰……與此同時,識海中的金龍劍忽而變得歡快起來,竟是驟然分出一縷細小的金芒,直奔氣海而去……

靜坐之中的林一,眉梢輕輕聳動。手臂上的赤金紋龍亦是活了一般,有赤炎凝聚一線,與那縷金芒同時而至……

地穴之中,四象旗陣不知為何有了晃動,正黑著臉皮靜坐歇息的莫之餘,神色一怔,忙起身張望。只見靈氣若旋風一般從四周襲來,又迅即消隱不見,卻明顯感到是往一處彙集。

不對頭啊!這強烈的靈力波動熟悉啊!這分明是築基的徵兆。將老夫困在此處,你倒是悠閒地築基起來。哼!簡直是痴心妄想!

又驚、又怒、又有一絲的僥倖,莫之餘拎著飛劍便循著一處撲去。

不知過了多久,龍吟虎嘯漸隱,陰陽交融,天地一片祥和。而此時的林一,亦是神色淡然,唇角掛著一抹笑意,靜靜看著那一滴豆粒大小的靈液,在氣海中盈盈而生。那弱小而又散發著磅礡生機的萬源之本,已是陰陽又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自擁著生命之華,交流會動。

自混沌初分,陰陽和合,直至氣海中生成這一滴靈液,林一的心緒寧靜而平和。儼如獲得新生一般,這靈液如源,如泉,蘊含蓬勃生機;又如星火綻放,耀目而勢不可擋,天地亦將自此掀開新的篇章。

緩緩睜開了眼睛,林一屈指一彈,一縷微弱的火焰跳躍而出。這燈火般的火苗,藍中帶赤,赤中帶金,在指尖上跳動不休。這,還是三昧真火嗎?

手訣引動之下,那細弱的火苗緩緩飛起,轉而幻化一條細而小巧的火龍,在林一的身前盤旋不止。他翹起了嘴角,目光中閃現出了笑意。這弱不起眼的火焰,竟是帶有令人心悸的威勢。

就在此時,突然有「砰——砰——」的轟鳴聲傳來,林一眉頭輕皺,一時興起之下,手指衝著陣法的一隅輕輕一點,那細弱而小巧的火龍,興奮地翻騰了一下,然後氣勢洶洶而去。

不遠處的莫之餘在奮力揮動飛劍,不遺餘力地轟擊著陣法。循著那倏忽而歿的靈氣,竟是被他尋到了陣腳所在。

待老夫破陣之際,便是收拾你個臭小子之時!莫之餘正自暗暗發狠,一道令人不安的炙人氣息突如其來。

未及訝然,一條長不過三寸的細小火龍已到了身前。莫之餘老臉微變,不敢用飛劍阻擋,袍袖一甩,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迅疾彈出一道藍色的火焰迎了上去。

莫之餘祭出的是體內的三昧真火,在身前化作一條尺長的火龍,與來襲者撞到了一起。與對方相較,他的火龍勝在個頭大,氣勢足。而來襲者弱小得不成樣子,卻是猙獰而兇狠,那藍、赤、金融為一體的火焰,帶著融盡萬物的氣勢,令人動容。

這個臭小子不僅築基成功,還生出這麼妖異的三昧真火,轉眼便來賣弄。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你不過是將將築基罷了,莫不會真的以為,憑你的修為便能將真火操控自如了?且看老夫的手段,定讓你追悔莫及!

咬牙切齒的莫之餘,伸出雙手十指連彈,點點火焰飛出後,那原先的火龍有如神助一般,霍然變作了三尺有餘,猛地張開了大嘴便撲了過去。它作勢要將那條細小的火龍,一口給吞了。

這三昧真火有些古怪,老夫今日就笑納了。即便是不能將其收歸己有,我也要讓你小子吃個大虧,這可是你自作自受啊!莫之餘的臉皮抖動了下,便欲露出奸計得逞的冷笑,隨即又是眼睛一瞪……

那細小的火龍極有靈性,見機不妙,身形一閃便隱入了陣法。而方才好不易尋到的陣腳,此時亦是變換了模樣。

「臭小子,老夫要活吞了你……」

渾身佈滿油膩的林一,根本不理會莫之餘的叫罵聲。看著那細小的火龍在手指尖飛舞,又回到了氣海之中,他一臉的欣喜。築基成,真火生。將將築基,便可催動真火嚇唬那莫老兒一會,可是出乎預料啊!方才的情形不言而喻,自己的真火不輸對手,而是怯於修為的不足。豈不是說,以後可以面對任何一個築基修士了?

原本有些顧忌的築基,竟是來得如此的容易。慶幸之餘,林一併未起身。見那聚靈陣上五十四塊靈石已消耗了大半,他不失時機地繼續吐納。

這聚靈陣為修士常用之陣法,卻要以靈石結陣,引動天地靈氣彙集陣中,以供修煉之用。這地穴中的靈氣本來便濃郁異常,再加上五十四塊靈石的磅礡靈力,於行功的好處可想而知。只是,此法太過消耗靈石。

如此又是三日,林一身邊的靈石成為了一堆石屑。其築基初期的修為得以夯實與穩固,經脈愈加寬韌有力,氣海中那一點靈液雖小,卻是蘊含著非凡的靈力與生機,這是脫胎換骨之變,亦是踏上仙道之始。

換了衣袍,周身上下收拾一番,隨手拂去一地的靈石碎屑,又是闔目靜坐了一日。有個莫老兒在身邊,猶如猛虎在側,他是分毫沒有閒著。

築基之後,《玄天劍法》可使一劍化五,布下『五行劍陣』,其威力比之從前,愈發地強大。細細將其研習熟記於胸,林一便琢磨起御劍之術。御劍飛行,乃是一直以來的一個夢想。可此時,這不過是逃命的一個手段。

夢想與現實,總是令人無所適從。

在這一日裡,林一用了幾個時辰來熟悉『五行劍陣』,而御劍飛行的法門,他只耗用了不足一個時辰,便又匆匆摸出一枚玉簡,正是得自出云子的「風遁術」。

眼下陪著莫老兒困在此處,若是再有黑山宗的人尋來,麻煩可就大了。故而,築基之後,依然是殺人逃命要緊。這「風遁術」乃失傳已久的上古遁法,亦是逃命的不二法門,非築基不可修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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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0:54: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三章    名堂不明

兩個時辰之后,“風遁術”已記得嫻熟,林一又將那個黑衣人的屍首燒了,將其乾坤袋倒了底朝天,瑣碎之物拋在一旁,只尋靈器飛劍。

少頃,他有些失望地搖搖頭,伸手拿出了身上的兩截斷劍。

葉羽的這把狼牙劍應為上品靈器,用著順手的,還是以此劍為尊。心頭稍有躊躇,又留意了下莫之余的動靜,林一暗忖,砍柴不誤磨刀工。他一咬牙,將身上所有的飛劍都‘呼啦’一下扔在了地上。之后,隨出個手訣,兩截斷劍悠悠懸了起來。

暗暗緩了口氣,林一的手指又是一彈,先前那條細小的火龍倏然而出,圍繞著兩截斷劍焚燒起來。本以為要費些工夫,未曾想盞茶未至,那狼牙劍的劍身已被燒融。

林一的心頭一喜,神識浸入了劍身,將其飛行法陣、防御法陣等一一剝離。眼看著兩截劍身成了劍胚的模樣,他忙祭出手訣,使其續為一體。

片刻過后,林一皺起了眉頭,又是一連串的手訣飛出,而那兩截劍身兀自不肯融為一體。這是為何?若是如此,煉器失敗,狼牙劍豈不是不復存在?

再次嘗試,一炷香過后,斷劍還是難以接續,林一的額頭已是見汗。他情急之下,瞥了一眼地上的十余把飛劍,心頭一動。

這些飛劍中,靈器、法器皆有。伸手一招,一把靈器飛劍懸浮在了身前。林一分出一縷真火來,不一刻,此劍融為一團拳頭大小的火漿。繼續煆燒,火漿去蕪存菁之后,形同雀卵。

以為差不多了,林一引動火漿至斷劍之中。只是,兩截狼牙劍,你是你,我是我,不肯相融。

我還不信了!再來。林一手指一挑,又一把靈器飛劍被燒成了火漿。將其與斷劍相融之時,依然未果。

林一的臉色陰沉起來,手上卻是不停。地上的靈器飛劍被他一把接著一把燒成了火漿,而斷劍依然如故。看著地上最后一把靈器飛劍,他無奈地嘆了一聲——

葉羽前輩啊!莫非你不肯讓我煉制此劍?只道是人在劍在,人亡劍亦亡。可此劍為我而亡,我當使其重建雄風啊!罷了!事在人為,最后再竭力一試,成與不成,都算是我欠下前輩的又一份人情了。

忙活了幾個時辰,眼看著便要徒勞無功,林一雙眉豎起,猛地咬破了舌尖,一口精血噴出,隨著手訣化作一道道印符罩向了斷劍。只聽得一聲嗚咽響起,猶如狼嚎在野,那兩截斷劍迅即融為了一體。

見狀大喜,林一的雙手翻飛,劍胚迅即被拉細、拉長,塑成了原先狼牙劍的模樣。只不過,劍身三尺有余,不復有原來的精致小巧,使他稍稍怔了下。不容多想,各種陣法隨著手訣牽動,逐一沒入了劍身。

看著懸在身前的狼牙劍,林一略有忖思,‘風遁術’中的一個陣法被靈氣結成,再次沒入大的有些離譜的劍身。他還是不肯罷休,手指虛空疾點,羽之狼牙四個字嵌入了劍脊之上。當最后的一個手訣祭出,奪目的光芒一閃,三尺長的狼牙劍現出了真容——

通體瑩白的劍身看著有些丑陋,沒了從前的輕盈精巧,倒是有幾分狼牙的模樣。這,還是飛劍嗎?與世俗的長劍倒有一比。林一面皮燥熱,神情有些尷尬。無奈地搖搖頭,他伸手抓去——

長劍在手,難言的凌冽之意,于剎那間自劍身涌出,使得人心神亦不得不為之一振。咦!眉梢挑起,林一信手挽了劍花。一陣低沉的嗚咽聲起,劍身熒光躍動,層層不盡的寒芒散去,四周‘哧哧’聲不斷。

威勢如斯,鋒利如斯,莫過于狼牙劍也!

“噓——!”倒抽了口冷氣,林一雙眸生輝,嘴角露出了笑容。他手上輕輕用力,嗚咽聲驟然高亢,咄咄襲人的光芒炸開一丈有余。狼牙劍嗡嗡顫抖,怒奔在即。

燒融了六把靈器飛劍,七劍合一,才造就了狼牙劍。殺敵之劍,無須好看,能殺敵就成!

接連幾日忙得夠嗆,好在有了筑基修為,尚不至于太過疲倦。不過,還是要歇息一番,好好感悟一下筑基心得。想到此處,林一將長劍放置一旁,闔目靜坐。

不足半日的工夫,“砰、砰、砰”的炸響聲傳來,地動山搖一般,震得人坐立不穩。林一被迫睜開了眼睛,見莫之余再次尋至陣腳,還在高聲咒罵:“老夫非將你揪出來,抽筋、扒皮……”

林一不為所動,掐動陣訣,四象旗陣為之一變。而隨即又見莫之余亦是跟著換了方向,竟是直奔陣腳而去。這麼快便尋到了破陣之法,此人著實不簡單!

罷了!事已至此,再躲下去亦是無用!莫老兒,我來也!

陷入困陣的初始,莫之余是怒火勃發,欲憑借修為強行破陣。而末了,見巴桂沒了動靜,知其遭了暗算,他才稍稍冷靜了些。

在修仙界中,四象旗陣是再也尋常不過的一個法陣。莫之余很快識破陣法的由來,破陣的念頭愈發的強烈。可接連忙活了幾日,一個練氣小輩都成了筑基修士了,他還未離開陣法半步。

如此這般,莫之余才首次慎重起來。上一回那小子使出三昧真火,倒不是成心賣弄,而是怕陣法被破,有意相擾。想通此節之后,他反而不急了。這天下沒有不破的陣法,只要熟悉其變幻的法門,便不難尋至陣腳,而最終一舉破之。

林一忙著筑基的工夫,這無人操持的陣法,瞞不過見識老到之人。當眼前陣法再次轉換之時,莫之余暗暗得意。你變,老夫不變。破陣就在今日,小子,算賬的時候到了!

神識之中,陣法以天時地數循環,雖有變幻,卻不離其宗。推衍一番,篤定之下,莫之余舉步往前。卻見云霧一陣涌動,一個身著灰袍的身影,似是穿透濃重的晨霧而來。

這片奇異的天地之中,如同兩個獨行的旅者,沖破了層層的霧靄,就這麼相遇了。只是,年少者是有備而來,年老者卻是有些意外。

“是你小子……?”連日來念叨個不停的心腹之患突然現身,莫之余還有點不願相信。來人雙眉如刀,唇角帶著冷笑,手持三尺銀劍,于十丈外駐足。

“莫之余,莫老兒,生死之決便在此時,放馬過來吧!”林一手挽劍花,儼如當年行走江湖的派頭,神色凜然而義正辭嚴。他這麼裹著一身的霧氣昂首佇立,怎麼看,都透著幾分詭異。

“你……你怎知老夫名諱?”莫之余面皮一黑,忽又再次打量起眼前之人來。這小子面生,之前未曾見過。只是那微微翹起的嘴角令人厭惡,恨不得上去給他一巴掌。

老兒,你上一回追得我逃生無門,我又怎會忘記呢!林一懶得分說,大大咧咧地抬起了下巴,哼了一聲,一字一句地說道:“若想活命不難,跪、地、求、饒!”

眼珠子霎時瞪了起來,莫之余的面皮已是黑中透紫,百年的養氣工夫都管不了內心的憤怒了。他胡須抖動了下,怒吼道:“不將你抽筋扒皮,老夫誓不為人……”其手一指,飛劍帶著滔天的怒焰,呼嘯而去。

似是早有預料一般,莫之余發怒之際,林一身形一動便隱入了云霧之中,隨手拋出了手中的狼牙劍。

“轟——”的一聲震響,飛劍哀鳴一聲倒卷了回來,使得莫之余愣在了當場。未及多作詫異,只見眼前有銀白色的光芒一閃,五把一模一樣的飛劍如同利齒一般,突兀而起,生生阻住了他的去路。

不懼自己全力一擊,這小子的飛劍怎會有如此的威力?忽而想到了什麼,莫之余臉色一變,忽見那五把飛劍猶如神助一般靈動異常,虛實變換之間,已是將自身圍在了當間。接著,劍身嗡鳴大作,一如狼嚎聲在無邊無際的茫茫中低回、傳響,蕩人心魄。繼而,有莫變的殺機涌動,令人不寒而栗。

這飛劍真幻莫辨,隱隱成陣法之勢。可惡!他怎會懂得劍陣?須知劍陣一道,為上古奇術,曠世罕見。一把飛劍幻出五把飛劍,有如五人聯手之威。何況此陣變幻莫測,且犀利無匹,難從抵擋。據聞……若不然,黑山宗亦不會藉此而大動干戈!

這小子有名堂?心念百轉之際,莫之余忙大喝一聲:“住手!且聽老夫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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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0:55: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四章     行一大善



雲霧之中,再次顯現出林一的身影。看著神色變幻不定的莫之餘,他冷聲說道:「莫非要跪地求饒?」

面皮一黑,莫之餘悶哼了一聲,狠狠揪了把鬍子,搖頭說道:「試圖激怒老夫,無非是你築基初成,對自己的手段沒有成算罷了!不得不說,老夫活了兩百歲,還是頭一回見到你這樣一個機智過人而又行事果斷的晚輩……不、不,你我亦是平輩道友,是老夫失禮了。」

如同是換了個人,莫之餘的黑臉皮上竟是難得地多出了幾道笑紋。只是,看著對方這個年輕人又一次翹起了嘴角,他的眼角抽搐了下,繼續說道:「那幾人獨自逃生,而留你一人阻敵,視同門情分何在?老夫為之不解,亦是為道友深感不平啊!」

林一遠遠站立,擺出隨時走人的架勢,又不無好奇的說道:「莫老……莫道友所言差矣!你為何將我視作玄天門弟子呢?」說著,他張開手臂示意了下。意思是無論是服飾還是賣相,都與玄天門毫無瓜葛。

眼中閃過異樣的神色,莫之餘嘆道:「哎呀!果真是一場誤會!先前有所得罪,莫某這廂賠罪嘍!」他拱拱手,很是感慨地往前走了兩步,又說:「尚不知道友尊姓大名、仙門何在?豈不知人往高處走,有沒有興趣加入我黑山宗呢?」

兩步過後,那五把飛劍亦是沒了蹤影,使得莫之餘的神色舒緩了許多,卻見對方亦是淡淡笑了下,反問道:「你黑山宗,莫非還比得上玄天門?」

「呵呵!」莫之餘自得一笑,不無炫耀地說道:「玄天門?憑藉的還不是元嬰修士的威名嗎?除此之外,他還有何倚仗?」

「唔!元嬰修士的威名還不夠嗎……」話說一半,林一愕然不語。他已從莫之餘的話中聽出了什麼,只是難以相信。不過,仙門之間拋棄和睦而拔劍相向,究竟又是為何?這絕非世俗江湖中的門派稱霸之舉。仙道中人想的是長生,要的是成仙,而不是一味的逞強好勝。而自己不過一個將將築基的修士,莫老兒如此耗費心機,他,所圖的又是什麼?

「哈哈!」見對方失措的模樣,自以為得計的莫之餘,言語中不無蠱惑地說道:「只要你加入我黑山宗,便可真正知曉我北疆黑山的強大!而你只須將方才的劍陣獻與宗主,便可一步登天!如何呀……」

林一露出恍然的樣子,又帶著不解的語氣問道:「黑山宗已是如此強大,還會在乎區區一個劍陣不成?」

「區區一個劍陣?」莫之餘失聲說了一句,忙話語一轉,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不過區區一個劍陣,將其獻與我宗主,便可達通天的高處,何樂而不為呢?」

如同與一個熟稔已久的道友在敘話,一邊感慨著,莫之餘很是隨意地又往前走了兩步。卻見對方又是翹起了嘴角,他神色一冷,身形驟然而動。就在此時,一片奪目的光華突然閃現,森森劍陣平地而起——

「小子jiān詐……」莫之餘大喝了一聲,手中飛劍便直奔林一而去。

「哼!老兒無恥!」回敬了一句,林一轉身便走,隱入雲霧之中不見了蹤跡。

「轟——」

又一聲炸響震耳玉聾,莫之餘被劍陣相阻,無奈落下身形之際,入眼處儘是無數的劍芒,帶著凌厲的殺意鋪天蓋地而來。他忙隨手一甩,九個指環脫手而去,轉瞬化作丈餘大小,首尾銜接,急急旋轉,將其護在了當間。

「叮叮噹噹——」劍芒襲來,皆被九連環所阻,只是那密如驟雨的襲擊聲,使得莫之餘暗自駭然。這天上地下,鋒利的劍芒無所不在。雖說是一時無虞,可眼下也擺脫不了劍陣的束縛。

這猶如獨對五個築基初期修士的圍攻,而五把飛劍變幻莫定,收發由心,操控自如,更是難以應付。

這小子的劍陣果然不凡啊!方才還存著一分疑惑,以為對方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誰能想到,失傳已久的劍陣又重現人世了!若是能得此劍陣,這天下之大,盡可去得。

心頭火熱的莫之餘,又有些患得患失起來。這小子如此的滑頭,若非是油鹽不進,老夫又何須如此的急切呢!

雲霧的深處,林一靜靜看著劍陣發威,心頭亦是陣陣的激盪。原本的劍陣,一直是他對敵偷襲的一個手段。而莫之餘修為深厚,與其交手怕是力有不逮,這才祭出將將成形的五行劍陣。誰料,築基之後所施展的劍陣,竟是強大如斯,令人難以置信。可見,此前修為所限,難以施展出劍陣的真正威力。記得《玄天劍法》中有云,習得『玄天劍陣』,左右難尋敵手。當時並未在意,如今陣法顯威,想來,值得期待啊!

莫之餘、莫老兒,你方才言辭閃爍,意圖算計,當我不知?只是你老jiān巨猾,依然是令我疑惑難消啊!不過,仙門之事與我無干,如何殺了你,才是要緊的事情。

林一欺步往前緩緩隱去身形,憑空一抓狼牙劍在手,毫無聲息地躍至莫之餘的頭頂。趁其應付劍陣之時,他雙手持劍,猛然劈下——

防身利器『九連環』,乃上品靈器,此時正如九龍銜尾彼此相接,將前後左右防禦得密不透風。莫之餘稍稍緩口氣,忽見那小子沒了,心頭一悸,一道凌厲的殺意從天而至。他不敢怠慢,手指一點,九連環頓成九九之數,結成層層疊疊的環影,頂天而起。

偷襲又被莫老兒察覺了,林一暗哼了一聲,雙眉倒豎。那劍陣一頓,五把飛劍化作煞氣滔天的森白狼牙,被他再次高高擎起,嗚咽聲中,一道月之光華傾灑而下——

「轟——」

天地於這剎那碰撞到了一起,炸響聲中,三隻指環震碎,莫之餘連退了幾步,一臉的震驚。林一倒飛了十幾丈遠,一個踉蹌才站穩了腳跟,神色冷峻。四周雲霧如風急捲而去,多時不見的黑黝黝地穴,似隱似現,竟是四象陣不穩的跡象。

連連祭出幾個手訣,穩住了陣法之後,林一暗吁了下。方才集劍陣之力的那一劍,應有築基中期修士的全力一擊,與莫之餘相較,還是落於下風。這個莫老兒,真是令人頭痛!

九環去其三,連環之勢已毀,根本擋不住劍陣之威了。看著地上碎裂的指環,莫之餘的臉色嚇人。

這個歹毒的小子,怎會如此的棘手啊!他本來不過是一個練氣的小輩,伸根指頭便能將其碾死了。可這不過十日的工夫,這麼一個貌不驚人的小子,搖身一變竟成了築基修士。也罷!一個築基初期的修士,根基尚未穩固,根本不足一曬。

可這小子不同啊!築基伊始,便如長出利齒的狼崽一般,露出了吃人的兇相。若是自己沒有九連環,若非自己不是築基後期的修為,說不定方才已被這狼崽子給吞了啊!

六隻指環緩緩飛起,勉強護住首尾。莫之餘陰鷙的神情見不到一絲的大意,他伸手摸出三面小旗,衝著不遠處那個眼露兇光的小子說道:「小子,你不僅有世所罕見的劍陣在身,修為又是透著如此的詭異。若是任此以往,你豈不是成了一個禍害?」

林一的眼光盯著那三面小旗,身形隱入了雲霧,隨即又不忿地走了出來,嘴角一撇,回敬道:「莫老兒,在我的眼中,你不同樣是一個禍害?」

「哈哈!」莫之餘冷冷打了個哈哈,緩步走向林一,說道:「你如此一說,亦有幾分道理!只是,老夫已是金丹無望,故而,不會禍害更多的人!你卻有所不同……」說著,見對方並未逃去,他點點頭停下了腳步。

以手中小旗作指,衝著林一佯作示意,莫之餘接著說道:「你若是到了築基中期,如老夫這般修為的,豈能坐的安穩?你若是到了金丹期,又讓那些同道如何自處?假以時日,待你真能修至金丹後期時,除卻那三位高人之外,這天下之大,誰人又能管得了你?於仙門、於大夏,你這般一個異端,不是禍害又是什麼?」

提著小心的林一,聽了莫之餘這番話,不禁啞然無語!莫老兒的話真的荒謬嗎?

「故而,老夫今日便要行一大善……殺你!」說話間,莫之餘的語氣忽而陰森起起來,接著便是三道烏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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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步步驚心

誰料,四周黑霧升騰,使人聞之欲嘔;鬼哭狼嚎聲起,又令人心神躁動難安。他連連催動手訣,還是難以脫身,三條煞氣騰騰的黑龍已將其緊緊困住。

大驚失色之下,林一將要催動飛劍御敵,忽感到一陣頭暈腦脹,心神恍惚,繼而腳下踉蹌起來。百忙之中,他勉力從乾坤袋掏出幾片玉符祭出,便再也難以支撐,一頭栽倒。那把狼牙劍亦是哀鳴了一聲,跌落在地。三條黑龍趁勢而上,將其重重束縛起來。

“一面五行鬼煞旗,便可令敵喪膽;三面鬼煞旗,足以令金丹修士怯步!小子,為了擒你,老夫可是傾盡了全力啊!哈哈哈!”

多日來的郁悶終得一宣泄,莫之余得意地大笑起來!

地上的林一已被黑霧吞沒,兀自昏死的模樣,一動不動!

莫之余還是未作大意,隨著印訣祭出,又是烏光閃過,鬼煞旗將林一連同一地的煙霧盡數卷起,又化作三面小旗回到了手中。

“呵呵!”很是自得的莫之余,不無感慨地拈須干笑了兩聲。自忖道,一個初出茅廬的臭小子,竟敢與老夫斗法,豈不是尋死?在鬼煞旗里呆上個一時半刻,任你再滑頭的小子,亦得乖乖地聽從擺布!劍陣?乃是老夫的囊中之物!這四象旗陣?不足為慮也!

原地踱了兩步,莫之余衣袂一抖,盤膝坐了,闔目養神。

一個時辰過去,靜坐中的莫之余睜開了眼睛。見那把通體森白的長劍還扔在地上,他伸手抓過來,有些意外的上下打量著。這麼丑陋的一把劍,還是飛劍嗎?只是入手時,劍身帶有森森寒意。這小子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的這把劍,與其本人一般,透著同樣令人難以捉摸的詭異。

管你是何等樣人,入我鬼煞旗一個時辰,皆為行屍走肉!

有些等不及了,莫之余將手中長劍擱置一旁,招出小旗一抖。便見一丈開外,有黑霧憑空而出,接著便從里面滾落出一個人來。

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林一雙眼緊閉,面色蒼白,兀自昏死不醒的模樣。

咦!這小子不像是中毒的跡象。神色一變,莫之余舉起手指便要召動鬼煞旗,眼前只覺得金光一閃。心知上當,他大喝了一聲:“可惡……”

相距如此之近,那道金光猶如靈蛇吐信,快得令人猝不及防,話將出口,莫之余只覺得周身一緊,便被一條金鞭纏得密密匝匝。而此時,地上之人竟然適時醒來,猛然躍起——

被鬼煞旗擄去如此之久,這小子安然無恙……?難以置信的莫之余,瞠目結舌之下,不忘掙扎。

見龍須鞭得手的一剎那,林一憑地躍起,伸手抓過狼牙劍,電光火石中一劍劈下——

身子被縛,靈力受阻,神識尚可運轉。急中生智的莫之余,忙催動指環擋在身前——

“砰、砰、砰——”幾聲爆響,那劍芒勢不可擋,震碎了未及法力加持的指環;唰——血光一現,莫之余的頭顱已是離開了身軀,高高飛起。

一劍斬了對手,林一毫不怠慢,左手彈出一縷真火,分作兩條細小的火龍撲向了地上的屍首。見其燒成了灰燼,他這才猛地吐出口悶氣。一時間,其神色有些恍惚起來。

這一切真是險乎其險,一個不慎,怕是死的就是自己!

莫之余拿出‘五行鬼煞旗’時,林一便察覺到了異常。那三面妖異的小旗上有黑霧繚繞,神識所及,竟使人心悸難奈,分明不是尋常之物,定是莫老兒的又一個手段。有所忌憚,他隱入陣法時便摸出了一粒解毒丹含在了口中,以防不虞。

莫之余不愧是活了兩百歲的人,不是林一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可以相提並論的。無論是言語蠱惑,還是尋機出手,都令人難以招架。即便是林一提著小心,還有陣法可作依恃,最后還是中計遭擒。怪不得別人,他還是低估了‘五行鬼煞旗’的威力。

三面‘五行鬼煞旗’同時祭出,亦是有了陣法之能。異變突起,林一將要抽身逃避,為時已晚。那黑龍吐出的黑霧腥臭難聞,使人心神霎時失守,且手足無力,難以掙扎。震駭之下,他忙吞下了含在口中的解毒丹,便被莫之余給收入了鬼煞旗。

入旗之初,黑沉沉不見天日,耳中鬼哭狼嚎聲不斷,一如陷身于葬魂之地,被孤魂野鬼索命。那縈繞不去的黑霧瘋狂撕噬、侵蝕著軀體,並循著肌膚侵入經脈,試圖將整個人都箝制起來,便是玄天盾亦不能相阻。

這煙霧果真是奇毒無比,好在是吞下了解毒丹。林一屏息凝神,借助丹藥之力,行功驅毒。

片刻之后,體內之毒盡解。而置身于鬼煞旗中,情形不明,一時也難以脫身。無奈之下,林一只得屏住氣息佯作昏死狀,一邊不忘催動玄天盾護住周身上下。如此挨過了一個時辰,莫之余還是將他放了出來。

相距如此之近,猝然發難,總有一方措手不及……

搖了搖頭,林一這才回過神來,暗嘆了一聲。即便有四象旗陣相助,又有劍陣神威初顯,加上連番的出手偷襲,還是沒能殺了對方,反而失手遭擒。若非最后關頭的死里求生,要殺莫之余,真是難如登天!

修行、修行,這往前的每一步,皆是生死之行!如雪下不止,而危橋不盡,步步小心之時,耐字之外,無外乎一個險字當頭!僥幸乎?

心緒還是有些紛亂,林一獨自念念叨叨了一陣子。無意觸及到了腰間的紫金葫蘆,他隨手拿起猛灌了幾大口酒,長出了一下酒氣之后,常態盡復。

獨自尋一處坐下,林一摸出一個小瓶,眉梢輕輕聳動,眸光中露出了忖思。稍后,將只余下一粒解毒丹的丹瓶收了起來,他這才來得及留意莫之余所留下的東西。

一把飛劍、兩枚指環、三面黝黑的小旗,還有一個乾坤袋,一字排開擺放在面前。

飛劍為上品靈器,不錯。指環有所缺損,眼下無用。小旗……?還是先看看莫老兒的家當吧!林一將乾坤袋倒了個底朝天,一堆零碎擺滿了身前。

將靈石等有用之物收拾了下,瑣碎雜物一燒了之,林一的手中只余下一枚玉簡,這是一套煉制‘五行鬼煞旗’的法門。歹毒!詳細看了一遍玉簡所載之后,這便是他對此的唯一評斷。

以天下至陰至毒之物,取五行之法,煉鬼魂之術,成就此‘五行鬼煞旗’。此旗可吞噬血肉,煉制魂魄。還可迷人心智,使之成為活傀,行屍走肉一般的任人驅使。最為歹毒之處,竟是以活人精血祭煉,來成就鬼煞旗的威力。此旗亦可成陣,威力更是非同凡響。只是操陣之法甚為不易,非修為高深者而不可為。

看著面前的三面小旗,林一不免有些后怕。雖說甚為厭惡,他遲疑了下,還是依著玉簡所說的法門,將鬼煞旗煉化了下,算是收歸己有,便匆匆將其扔在了乾坤袋里。此舉雖屬無奈,亦算是有備而無患吧!

將莫之余的這把飛劍煉化了,林一又歇息了半日,便再也呆不下去了。他收起四象旗陣,往洞口走了幾步之后,卻躊躇了起來。雖不知黑山宗之所圖,而耀明殿萬里之內均不好行走,只怕是還要麻煩不斷。再遇到莫之余之輩,豈不又是要落荒而逃?

蘭琪兒一行離去十余日,未見回轉,說不定已尋到了出路。這地穴幽深,又能通往何處?若是撞見了金蜈,怕是她師徒二人難逃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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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0:56: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六章   相峙相持

往下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黑漆漆的穴道去勢一緩,卻又變得曲折起來。又往前行了百丈遠,林一停下了腳步。洞壁上偶有一兩顆螢石在發著暗弱的光,運轉目力,不用神識倒也能看清洞里的情形。

此處應在地下數十丈深,穴道至此變得更加平坦起來。只是,前方幾丈遠出現了另一個洞口。

如同行路來至三岔路口,林一小心地四處打量。未幾,他蹲下身來,瞅著地上的痕跡,輕輕皺起了眉頭。

立在兩個洞口之前,忖思了一會兒,林一轉身踏入那個稍大一些的洞口。往前走了數十丈,一具黑衣人的屍首攔住了去路。

此人橫臥在一灘烏黑的血泊中,身上有明顯的劍傷。其所著的黑衣與莫之余相仿,只是少了金絲鑲飾。此外,飛劍及乾坤袋等物亦未見蹤影。

越過地上的屍首,離去之際,林一的腳步一頓,隨手往身后彈出一個火球。

又前行了不過三五十丈,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兩具屍首一前一后躺在地上,前者為飛劍所殺,而后者只留下一個頭顱尚算完好,其身軀已是腸肚遍地,四肢分離,洞穴中到處可見斑斑的血跡與肉糜。

慘烈的景象使得林一臉色微變。心念所致,他手中的銀色長劍寒芒閃動,發出一聲嗚咽。

前后並無異常發生,林一的雙眉豎起,凝目打量起地上的兩具屍首來。

被飛劍斬殺的那人還好,而另一人的慘狀,慘不忍睹。林一還是一霎不霎地盯著那個頭顱,神色中有掩飾不住的驚愕。那人面色發黑,兀自驚恐地睜著眼睛,其死前的痛苦與驚栗,表露無遺。

接連發現的三具屍首,皆為黑山宗的練氣修士。此間發生過了什麼,林一無從知曉。可不難看出這幾人已是死去多日,尤其是那最后一人臉上的黑色,分明是中了毒的癥狀。而這地穴之中,隱有躁動的暴戾氣息尚未消散,使人不得不為之不安。

匆匆彈出了火球,行一份路人的收屍之義,林一將玄天盾隱在身下,加快了腳步。

循路往前,林一又發現了兩具支離破碎的屍首。未作過多的停留,繼續往前,他的神色愈發冷峻起來。

拐了個彎,穴道又大了一些。前行不過三十丈遠,一個身著紫袍的屍首橫陳當前。林一忙大步沖了過去,一把將其翻轉過來,驚訝不已!

地上之人竟是吳七,面色發黑,雙目緊閉,雜亂的胡茬上布滿了血跡,胸口還有個血洞,看著跟個死人差不多。而林一卻察覺到他氣息尚存,只是頗為的微弱。

顧不得許多,林一抓住吳七的脈門,為其度入一絲靈力。少頃,他搖了搖頭。

吳七身中劇毒,遭受重創多處,氣海靈力盡失,眼下已是生機無多。只是,他為何會來至此處,又落至這般的情形?

林一忽而抬起頭來,望向穴道的前方。雖說被地穴的石壁擋住了神識,他還是察覺了異常。

摸出兩粒丹藥塞入了吳七的口中,將其拎在左手,右手兀自提著長劍,林一往前奔去。不多遠,又拐了個彎子,一處巨大的地下洞穴出現在前方。他,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這處地下洞穴有近百丈大小,高約三十丈的洞壁上有螢石照亮,情形一目了然。只是,眼前所見,令人望而卻步。

這麼寬大的洞穴,狼藉一片。血跡、斷肢、殘劍到處皆是,慘烈異常。

林一帶著驚愕的神情往下看去,二三十丈深的洞穴中,那三只通體金黃、長逾數丈的妖物,甚為的醒目。這正是令人談之色變的上古異獸,金蜈。

忍住要轉身逃離的念頭,林一定睛望去——

一只單翅金蜈的身子斷成了兩截,應為飛劍所殺。另一雙翅的金蜈與一黑衣人糾纏一起躺在地上。

那黑衣人為一老者,被金蜈的利齒透胸而過。其飛劍亦是將妖物開膛破肚,彼此同歸于盡。

而第三只金蜈身軀巨大,竟是背生三對翅膀,形狀駭人。只是它利齒禿了一截,三翅折去了一半,周身傷痕累累,卻是並未死去,正兇狠地與一修士對峙。

那修士不過是中年模樣,此時背倚一個狹小的山洞據守不出。他嘴角帶血,面如土色,腰腹上還chā有一根尖刺,分明就是那金蜈的斷齒。其不遠處,還散落五面毀壞的鬼煞旗。

一人一獸,皆是身遭重創,均為疲憊不堪的模樣。彼此相距不過數丈遠,又各自緊張戒備,儼然是個不死不休的場面。

尚未臨近洞穴,那躁動不安而又暴戾的氣機便逼迫而來,使人心悸。而眼前所見,可以想象此處曾發生過怎樣驚心動魄而又慘烈異常的生死相爭!

后退一步的林一,暗自驚吁。見一人一獸均無暇顧及自己,他心下稍安。那尖刺在身的修士並不陌生,乃是先前離去的那個黑山宗的金丹修士。地上身死者,為其同伴。

余下之人去了何處?林一留意起這處奇異的洞穴來。

只見四周洞壁凹凸不平,竟是一些深淺不一、大小不等的洞窟,上下左右錯落,如蜂巢一般。看到此處,林一心忖,若是這些洞窟皆是金蜈的巢穴,深入此地,與尋死也沒什麼兩樣。

唯恐驚擾那一人一獸,林一便想著依目力所及,探查一番之后便抽身離去。可當目光掠過洞穴的對面時,他神色一動,忙凝目細瞧。

那近百丈之外的情形,使得林一再次瞪大了眼睛。一處不顯眼的洞窟之前,又是一場緊張的對峙。

只不過,那對峙的彼此不是一人一獸,而是一黑一白兩個人影。白衣者竟是玉珞依,顯然是受了傷;黑衣者,為先前在地穴外邊所見的那個筑基中期的修士,身上同樣帶傷,卻手持飛劍,咄咄逼人。

彼此雙方顯然是鏖戰已久,均是疲憊不堪的樣子。

這些人怎麼都湊到了一起?林一的雙眉緊鎖,百思不得其解。而玉珞依身后的洞窟中,分明還有他人存在。

就在此時,那對決的人獸還是察覺到了異樣。金蜈的殘翅抖動了下,刺耳的‘嗡嗡’聲即刻間響徹洞穴。許是察覺新的闖入者太過弱小,那妖物不屑理會,只是稍稍扭動了下兩三丈長的身軀,兀自帶著怒意死死盯著那個金丹修士。

那個黑山宗的金丹修士,正是先前被傳音符召去的盛傳之。見有人來,他想著趁機脫身,卻被金蜈盯得死死的。無奈之下,一人一獸再次相峙起來,只是彼此皆遭重創,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與此同時,百丈之外的二人,亦是察覺到了林一的到來。玉珞依抬眼望去,見那洞穴的入口處站立的灰袍身影,乃是那個同門的晚輩。其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銀色的長劍,還拎著吳七,正有些茫然的四處打量——

那黑衣人趁勢祭出飛劍,玉珞依忙以飛劍相阻,遠遠傳來‘砰’的一聲。

玉珞依稍有不濟,洞窟中適時飛出一把飛劍相助,這才緩解了危情。而那黑衣人雖說是占了便宜,卻礙于對手死拼不退,一時亦是無奈。他這才退后了幾步轉過身來,留意起洞口處的那個年輕人。

倚著長劍,拎著吳七,林一默默站立,怔然無語。洞穴中的這場亂戰應是持續了一段時日,彼此喘氣的時候,他,正好闖了進來。

“林一……真的是你?我等被黑山宗修士追殺至此……你……還是自行逃命去吧!”玉珞依稍顯急切的話語聲在耳邊響起,林一眉梢輕挑,緩緩舉起手中的長劍,又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真是邀天之幸!林一,你無事便好……”

再不作遲疑,林一的手臂一抖,狼牙劍嗚咽一聲,銀芒大盛。他雙眉豎起,御劍術隨心而動,手中長劍往前一指——只見一道流星突然閃現,于剎那間橫貫百丈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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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一十七章    狗屁高人無仙


如此大的動靜,同樣是惹得那一人一獸的關注。其彼此稍有不安,卻是無暇他顧,繼續相峙……

流星飛墜而下,劍虹霎時一頓,顯現出林一的身影。一如踏空而來,他長劍向天,帶著一人緩緩落下了身形。

那黑衣人臉色一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往後退了幾步,失聲道:「是你這個小子?還築基了?御劍飛行怎會是此般的模樣?還有,莫師兄與巴師弟去了何處?」

御劍飛行是什麼模樣,身為修士又豈能不知。可我也得有工夫去嘗試啊!雙腳站穩,林一併沒理會那一肚子疑問的黑衣人,而是眼光巡睨。見玉珞依衣衫染血,鬢髮凌亂,又驚又喜又是難以置信地連連搖頭;其身後三四尺大小的洞窟中,蘭琪兒神色虛弱,卻是眸光含笑;秋采盈檀口半張,只顧瞪著好看的大眼睛;木天遠亦是一身的血跡,愕然相向。洞窟深處那個盤膝而坐的人,正是一臉陰沉的是冼峰。

將眾人的情形看在眼裡,林一神色淡然地走至玉珞依的身邊。將手中的吳七放下,他這才轉身迎向那黑衣人,嘴角一撇,冷聲說道:「御劍飛行,能飛就成!巴桂與莫老兒,皆被殺了!要報仇,儘管尋我來!」

黑衣人有著築基中期的修為,根本未將林一這個將將築基的年輕人放在眼裡。盛傳之與那金蜈的恩怨,等同於兩個金丹高手在對決。沒便宜的事兒,他不想摻和進去。只須將這躲在洞窟中的幾人擒殺,便是大功一件。那個築基初期的女修不足為慮,全憑著洞窟中傷重的那一男一女在背後支撐。若不然,又何須如此的辛苦。只是未想到,這個灰袍的小子會在這個時候闖了進來,還敢藉機虛言恫嚇。

譏笑一聲,黑衣人說道:「真是狂妄無知的小子!你能在巴師弟的手中逃得性命,已是幸事一件,又怎敢妄言要殺莫師兄?」在他看來,一個築基初期的修士,要殺一個築基後期的修士,簡直是痴人說夢。即便是玉珞依等人,雖不知林一是如何脫身至此,也是不相信他能殺了兩個築基修士,只當其言語中別有用意。

林一手掌攤開,露出三枚指環。他將手中之物隨意地拋了拋,眼角輕抬,衝著黑衣人說道:「你認得此物嗎?」

「此乃莫師兄的防身靈器『九連環』,你從何處得來?」黑衣人的神色一變,出聲質問。

衝著對方輕輕搖頭,林一又摸出三面小旗,在手上一晃便又收了起來,帶著捉摸不定的口氣說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莫老兒是用不到了……」

此時,那個黑衣人已是一臉的震驚。他再次打量一眼林一,帶著驚慌的神色說道:「你莫非隱藏了修為?」

「哼!」林一神色依舊,將手中的長劍挽了劍花,冷聲回道:「你說呢?」

又是連退了幾步,回首張望了一下,黑衣人一咬牙,衝著林一說道:「算我眼拙,有眼不識高人,這便告辭……」

「慢——!」

情形於己不利,黑衣人正待離去之時,隨著洞窟中突然傳來的一聲厲喝,原本靜坐調息的冼峰竟是手持飛劍衝了出來。他的傷勢並未痊癒,卻是氣焰十足,大聲說道:「一個將將築基的小子,算什麼狗屁的高人!真是笑話!」

弄不明白對方的人為何鬧起了內訌,黑衣人的腳下遲疑起來。

林一猛地轉過身來,已是豎起雙眉,怒目相向。這洞穴危機莫測,己方皆是傷痕纍纍,他可不想在此時此地與一個築基中期的黑衣人動手。將其逼走了事,速速尋求脫身才為上策。誰能料到這個冼峰竟是如此的可惡!

「冼峰師兄!你這是何意?」雖不知林一方才所說的真假,蘭琪兒還是猜測出了他的用意。她步出洞口,已是玉頰含霜。玉珞依等人同樣是詫異不已,實在是想不出這個冼峰為何要在這樣的關頭,作出這樣令人難以置信的舉動。

「哼!你等不必這般看著我。莫非,放任此人離去之後,再引來更多的幫兇,你等才甘心不成?」冼峰強詞奪理,卻令眾人神情一滯,便是蘭琪兒亦是一時語結,難以辯駁。

陰笑中不乏得意的神色,冼峰轉向林一,眸光中透著一絲怨念。隨即,他佯作正色地說道:「我等拚殺久矣,皆傷重體弱。你須將敵斬殺,以免後患。若是縱敵逃走而禍及他人,你罪莫大焉!」

不待林一反詰,冼峰又說:「你不是獨力斬殺過築基後期的高手嗎?眼前這區區一築基中期的修士,與你來說,又何足掛齒呢!」

那黑衣人顧不得林一的反響,而是滿目狐疑地看著冼峰。連日來與正陽宗那個築基初期的女修苦鬥不休,皆因其身後的那個玄天門的女修出手相幫,這才有了對峙的場面。而這個玄天門的築基後期修士,一直縮在洞窟裡面不露頭,擺明了是傷勢很重的樣子。這才使得他膽氣大漲,敢於人少欺負人多。

可眼前這情形不對啊!這個玄天門的修士並無想像中的不堪,其傷勢或許亦沒有想像中的嚴重。再加上這個讓人猜不透的灰袍小子,勝算已無,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黑衣人不想廢話,轉身便玉離去。

面對冼峰裝模作樣而又不無惡意的挑釁,林一併未出言相爭。沖其冷冷瞥了一眼,轉而掠過蘭琪兒等人時,他眸光中的寒意隱而不見。玉珞依已無從前的溫和委婉,而是帶著怒氣說道:「此處已用不到我等多管閒事,林一,我們走吧!」

念在同道以及蘭琪兒曾出手相助的情分上,玉珞依獨自守護著身後的眾人已是多日。即便是有天大的恩情,已早已償還了。多少回險象環生,惟有蘭琪兒不顧自身的傷勢出手相幫,而那個冼峰卻是始終視若未見,袖手旁觀。如今危情稍緩,此人便跳了出來與林一作難。

這是一種藐視與作弄,這是一種欺辱,令人寒心而憤怒。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正陽宗,為了林一,她玉珞依要站出來說話。木天遠已是默默走來將吳七抱起,與其一道走至林一的身邊。

來自兩個不同仙門弟子,一直並肩聯手,只因冼峰的所作所為,即刻間壁壘分明。

冼峰稍顯錯愕,蘭琪兒神色有些黯然,秋采盈無辜地看著眾人。而那黑衣人懶得理會這些,已是一步躍上了飛劍——

突然,「嗚——」的一聲,有強勁的風勢襲來,眾人動容。只見一根尖刺帶著呼嘯的風聲,直奔了過來。

玉珞依將要祭出飛劍相阻,便聽兩人同時出聲道:「不可——!」她稍作躊躇,卻見那去勢中的黑衣人,順手一劍便將那尖刺挑飛了出去。

林一與蘭琪兒眼光一碰,便又帶著憂慮同時轉首望去,頓時,臉色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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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0:57: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八章   雙盾合一

洞穴中‘嗡嗡’聲大作,飛沙走石之中,那一直與人對峙的金蜈,竟是直追尖刺而來。其兩三長的身軀閃動著金芒,來勢驚人,靈巧異常,只是瞬間便一口咬住了尖刺。

根本不理會下面幾個神色倉惶的修士,金蜈掉頭又飛了回去,搖頭擺尾之際,其身軀趁勢卷去。黑衣人正當其沖,嚇得便要躲避,卻見一片血雨灑下,他整個人竟是被金蜈的長尾抽了個四分五裂。

雖是敵手,卻為同道。黑衣人的慘狀令三個女子不忍目睹,木天遠亦是閉上了眼睛,冼峰則是連退了數步,一臉的駭然。而林一卻是留意起那個金丹修士來,方才那一出分明是此人有意為之,欲圖將他人扯進虎口而自己借機脫身,誰料卻是禍及同門。

盛傳之的本意不難猜測,身為金丹修士的他,雖是被金蜈纏住難以脫身,可洞穴里的情形還是一清二楚。自己用盡了手段,才與妖物拼得個兩殘的境地,卻使得這些小輩得逃大難。哼!這世上沒有只占便宜不吃虧的事情。還有那個同門小輩亦不是個東西,試圖火中取栗,最終還是賠上了自家的性命。

那尖刺為金蜈的利齒,是那畜生極為重視之物。忍痛之下,盛傳之將其拔出來扔向了林一等人。果然,金蜈中計而去,他身形一躍而起,直奔洞穴的出口,誰料,“嗡嗡”的風聲去而復至。

猛地止住了身形,恨恨而無奈地盯著著前方,盛傳之的臉上隱隱浮現出了一層黑色。一片金光閃過,遁速驚人的金蜈后發先至,搶先一步堵住了洞口。在這麼一轉眼的工夫里,那畜生的斷齒竟完好如初,正揮動不停。其神情中仿若透著一絲得意,更多的是殺氣騰騰。

這可惡的畜生不僅記仇,傷勢還能自愈,並狡詐如斯,懂得斷了對手的退路。而體內的蜈毒又欲發作,眼下自身已是強弩之末。這可如何是好?盛傳之的心頭泛苦,情急之下,心思一動,便往后退去

正留意那一人一獸動靜的林一,不安的心頭突地一沉,忙轉身喊道:“快離開此地”

“此乃絕地,如何離開?”正自神色不定的冼峰,想也不想便出言相譏。而蘭琪兒的神色嚴峻起來,忙出聲說道:“玉道友”

不失靈慧的玉珞依,眸光一閃,即刻間明白過來。她一步躍起,說道:“隨我來”其身形一動,所去之處正是方才黑衣人呆的地方。

那是一個不足一丈大的洞窟,黑黝黝的看不到盡頭。玉珞依率先奔了進去,木天遠帶著吳七緊跟其上,林一走了兩步便到了洞口邊,卻見秋采盈露出為難的神情在左右張望。

“師妹!我等自去尋找出路,何須仰仗他人?”有些慌張的冼峰,顧不得逃生,竟是站在原地出言阻攔。

“冼峰師兄!大夏同道,何分彼此?”蘭琪兒說了一句,便示意秋采盈速去洞窟,對方卻是看著身后,驚呼道:“師父”

遠處一道劍虹未至,“嗡嗡”的風聲已到耳邊。蘭琪兒不及回身,已知危機來臨,她身形一動便到了秋采盈的身邊,一把將其抓起便擲向洞窟,嬌喝道:“林一援手”

與金蜈僵持下去,已是兇多吉少。情急之下的盛傳之,還是想借他人將水趟渾了,之后再趁機脫身。

趁金蜈不備,盛傳之御劍便沖這邊飛了過來。誰料他一動,金蜈如影隨形而至。

見那幾個人正往洞窟里逃竄,氣急敗壞的盛傳之怎肯罷休。即便是死,亦須有人殉葬!他手指一點,飛劍呼嘯而去,便欲將洞外之人攔住。

金丹修士的飛劍可是瞬息便至,說到便到。身前的洞窟未必便是生路,可有人陪著便好啊!再無方才的偏執,生死面前,冼峰比任何人都當機立斷。在盛傳之動身之際,他已躍身而起,搶在秋采盈的前頭鉆入了洞窟中,卻不忘回頭觀望。其神色于霎時間急遽變換起來……

顧不得理會冼峰,林一隨手一托便將秋采盈帶進了洞內,卻又是臉色一變。蘭琪兒距洞口尚有三丈遠,盛傳之的飛劍已是到了身后。她有傷在身,怎能抵擋住金丹修士的一擊?更何況那金蜈轉瞬便至……!

來不及多想,林一拎著狼牙劍便竄了出去……

眼看著洞口在即,而身后劍芒襲來,蘭琪兒情知難逃一劫,禁不住抬眼看去。那人滿臉的焦急,已是手持銀劍,搶步而出……

兩者擦肩而過的瞬間,蘭琪兒已知林一的心思。她顧不得逃生,身形一頓之際,卻見對方身上白芒一閃,有光盾透體而出,而那銀劍驟然耀出奪目的光華,便迎向那襲來的飛劍。

一絲驚詫在眸子閃現,蘭琪兒轉身沖了過去與林一並肩而立。與此同時,她身上光芒閃動,同樣的光盾透體而出。

霎時,兩個光盾融為一體,兩道劍芒齊齊迎向那來襲的飛劍。不待林一愕然,便聽得“轟”的一聲巨響,便隨著蘭琪兒一起被震飛了出去,緊接著他手臂一緊,身形在空中一轉,直奔那洞窟而去。

烏黑的洞窟迎面而來,察覺到拉著自己的那只手在滑落,林一反手將其一把抱住,強抑氣血的翻涌,一頭竄進了洞窟。

“轟”的一聲震響再次從身后傳來,林一頭也不回,抱著懷里的人,一路狂奔了下去。直至半個時辰之后,他喘著粗氣放緩了腳步,身后有人大呼小叫

“快放下我師妹……”

“師父……”

“林一……”

林一不予理會,而是將懷中之人放在地上,抬手拿出一個丹瓶,將丹藥輕輕塞入蘭琪兒的口中。他盤膝坐在一旁,手指搭在對方的腕脈之上,毫不惜力地度入自身的靈力。

地下這一片漆黑,遮不住那玉頰的皎潔。靜靜看著地上軟臥白衣中的人兒,林一禁不住長吁了下。實在是沒有想到,她會在危急關頭放棄逃生,而帶著有傷之軀,與自己並肩御敵。金丹修士的致命一擊,被兩人分擔了下來。自己無妨,而她卻是難以承受……

更使人意外的是,在那間不容緩之際,又是她,拼著一口殘存之氣,抓著自己的臂膀飛向了洞窟。若不然,后果難以預料……

我救她,而她又救了我。我救她是有玄天盾和狼牙劍作為依恃,雖免不了要落敗,尚不至于搭上性命。而她救我,卻是不顧一切……玄天盾?她祭出的是玄天盾?假不了,那絕對是玄天盾!

“師妹”幾道人影奔了過來,首當其沖的是冼峰。隨后而來的,是玉珞依等人。

見蘭琪兒躺在地上,冼峰正待靠前,忽又腳下一慢。他沖著林一默默打量一眼,並無先前的霸道與蠻橫,而是走至一旁帶著古怪的神色說道:“秋采盈,快去看看你師父如何了?”

秋采盈應了一聲,便過來將蘭琪兒扶起抱在懷中。而林一不著痕跡地松開了手指,說道:“我為你師父服下了丹藥……她,並無大礙!”說著,他起身走開。

玉珞依的形色中還帶有慌亂,木天遠放下手中的吳七,已是氣喘個不停。見林一走過來,他二人忙點頭示意,只是神色各異。

金蜈與盛傳之並未追來,想必那一人一獸還有一番爭斗,暫時倒不必擔心此處的安危。看了一眼地上的吳七,林一說道:“玉前輩,吳執事的傷勢頗重,只怕……”

“林一,你我已是同輩之人,不可如此稱呼……”見林一有些為難,玉珞依善解人意地說道:“若不見外,喚我一聲師姐吧!”

見林一首肯,玉珞依頗為欣慰地說道:“林一,我先前可是小瞧了你。玄天仙境之中,你屢屢有驚人之舉,即便是筑基,亦是這般的出人意料。二十出頭的年紀,便已是筑基修士,簡直是聞所未聞的奇事啊!他人回轉,你定會名震山門!”

名震山門?我只想安心修行!林一稍稍怔了,便一如從前般的沉靜。不知為何,聽到名震山門這句話時,他的心頭有些忐忑。

“見過林……林前輩!”木天遠的神色透著尷尬,還有幾分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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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0:58: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九章   本性不本



沖著木天遠搖了搖頭,林一輕聲說道:“天遠兄!你我無須客套!我因搭了木家的船,才來到了大夏。而我婉拒了木家之邀,木家的長輩亦未為難于我,可見木家待我不薄,我林一心中有數。而上一回若不是你有意提醒,我絕逃不脫鄭源與年囚的追殺。這份情義,我林一同樣記在心頭。”

錯愕的神情中,有些莫名的欣慰。木天遠再次打量起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年輕人,不禁感慨萬分。這個當初被自己輕視的外來小子,如此的年紀便已為筑基修士,卻一如既往的淡然,見不到分毫驕狂與無禮。

不錯,因為這人是來自大商的木家,因為這人與木家有著或深或淺的淵源,還是因為這人敢與萬家的家主殊死一拼,在其慵懶不羈的外貌下,木天遠看到的是與自己相同的一種傲氣,這是男人應有的一種傲骨。不知從何時起,他對林一的輕視已慢慢轉變成為一種欣賞。或許,他欣賞的只是他自己。當見到林一走得更遠,變得更強。他會想著,他走的是一條同樣的路。

“彼此的稱呼不必拘禮,稱我林一,如何?”林一的話語還是這麼的隨意。對方的神情變得輕松許多,應道:“喚我天遠便可!”

雖不知木天遠與林一之間的瓜葛,看到二人如此,眾人亦樂見其成。玉珞依這才輕嘆了一聲回轉身來,走至吳七的身邊,她面帶憂愁地說道:“玄天仙境之行,生死莫測,多少同門身隕此處。吳師兄……只怕亦是難逃此劫啊!”

冼峰獨自坐在一旁,兀自一臉陰沉,眼光時不時睨向林一;秋采盈守著師父,獨自嘆息。正陽宗的三人圍在地上的吳七身邊,敘說起此番前后的遭遇來……

吳七、玉珞依與木天遠,結伴離開玄明殿。之后,三人尋耀明殿而去。他三人的遭遇與之前的出云子與林一相仿,路程未及多遠便遇到了黑山宗修士的阻攔。

三人身為正陽宗的弟子,再怎麼說,亦不能作出背叛山門之舉。生性謹慎的吳七並未大意,而是試圖躲開了事。對方卻是不依不饒地追來,並發出傳音符召集人手。

黑山宗一方來的竟是金丹修士,吳七三人自知不敵,而又無處可逃,于慌不擇路之下,一頭鉆進了溝塹中的地穴中。而同門長輩的來援,使得對方那幾個黑山宗的弟子氣勢大漲,便緊隨著追入了地穴。

三人循路奔逃在前,盡顯狼狽;對方緊隨其后,不棄不舍。即便吳七殺了臨近的一人,還是未能擺脫糾纏。

而黑山宗長輩終于追上來了,眼看著三人要全軍覆沒,岌岌可危之時,吳七卻是悍勇非常,獨力斷后。他又怎及對方的人多勢眾,雖是奮力搏殺,還是被飛劍穿胸而過。

玉珞依回身去救已是來不及了,對方的金丹修士與那兩個筑基修士趕到了身后,就在她與木天遠難逃一死之時,地穴中突然‘嗡嗡’聲大作,一只金蜈驟然而至。

頃刻間,穴道中一片混戰。玉珞依帶著木天遠趁勢逃命,便來至那處巨大的洞穴之中。蜂巢般的洞窟令人驚訝,而逃命之中的二人卻是無暇顧及,只是想著能在其中尋到出路。

洞窟雖多,深淺不一,卻都是死路一條。焦急萬分的玉珞依不肯罷手,繼續在洞穴中來回穿梭、尋找,以期意外的降臨。

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窟,還是被玉珞依尋到了。只是,她來不及驚喜,一個又一個的意外接踵而至。

另一處洞窟中冒出三個人影,竟是蘭琪兒同門三人。驚愕之下的彼此尚未說話,洞穴中突然涌進來三個黑衣人和三只身披金光的異獸。頓時間,巨大的洞穴中轟鳴陣陣,人獸纏斗到了一起。

金蜈!還是三只金蜈!在玉珞依目瞪口呆之際,那金丹修士斬了一翅金蜈后,被那三翅金蜈死死盯住,而另一黑衣修士趁機脫身,卻是直奔她幾人而來。

來者乃是筑基中期的修為,應是知悉玄天門三人的底細,上來便要將幾人一舉擒殺。玉珞依自知力虧,也只能勉力迎戰。好在有蘭琪兒機警,忙招呼眾人避入身后的洞窟,借地勢之利與敵周旋。只不過,如此一來,先前所發現的那個洞窟卻是去不得了。

一人得失干系著眾人的性命,守在洞口的玉珞依不敢退后。只是,她竭盡全力之下依然不是黑衣人的對手。

蘭琪兒深知情形危急,便不顧自身的傷勢屢屢出手相助,而木天遠亦在一旁適時施加援手,為玉珞依掙來緩氣之機。如此,彼此雙方打打停停,誰也不願罷手,就這麼僵持了下去。

之后的鏖戰之中,筑基后期的黑衣老者與兩翅金蜈皆是用盡了手段,苦斗了數日,同歸于盡,情景是相當的慘烈,不必贅述。而金丹修士盛傳之于生死關頭祭出‘五行鬼煞旗’的旗陣,終將那兇猛難敵的三翅金蜈困在了陣法之中。本以為這一場人獸間的生死相爭就此為止,誰料,這一切並未結束。

見五條黑龍困住了這上古異獸,盛傳之暗呼僥幸!若是能用鬼煞旗收了金蜈,亦算是此行一大收獲。當他正待祭出法訣之時,洞穴中猛然耀出刺目的光芒,繼而便是驚天動地的一聲炸響,五行鬼煞旗陣四分五裂,而那困獸一躍而出

猝不及防之下,盛傳之被金蜈的利齒刺穿了腰腹,震駭之際,他一劍將其斬斷,閃身躲入一洞窟中,這才逃過一條性命。

金蜈本身便是毒物,鬼煞旗的寒毒根本奈何不了它。只不過,掙破‘五行鬼煞旗’的旗陣之時,那巨大的沖擊還是令這異獸難以抵擋。喘息舔傷之機,精疲力竭的一人一獸便這麼對峙著,直至幾日后林一的到來。

而蘭琪兒三人唯恐撞上黑山宗的修士,加之傷勢在身,這才早一步尋至那處洞穴。而他三人並未繼續找尋出路,而是以療傷之由將此險地視作了靜修之所,並耽擱了下來。依三人的狀況來看,不難猜出那個出此下策之人。

從玉珞依的口中,林一明白了正陽宗及玄天門等人所遭遇的大致情形。他默默沉吟了半響,蹲下身去。一旁的木天遠摸出塊螢石,烏黑的地穴中多了分明亮。地上的吳七緩緩睜開了眼睛,滿是胡茬的臉上,青灰中多了一絲血光。

“我醒來一會兒了……”吳七的嗓音有些嘶啞,話語平靜。林一點點頭,伸出手扶其盤膝而坐。

“想不到……我吳七一生謹小慎微,臨了還是忍不住率性而為,卻是送去了性命……”仿若自言自語,此時的吳七,與往日那個固執而市儈的吳執事判若兩人。他自知時辰不多,沖著玉珞依和木天遠輕輕頷首示意了下,眼光落在了林一的身上,神色有些異樣,開口說道:“筑基了……?”

見林一默認,吳七緩了口氣,意有所指地說道:“你可怪我……?”后者遲疑了下,搖搖頭。

“……你之性情,通達而不羈,而又懂得存一分善念,守一分不忍,倒是與若水有幾分相仿……我很是瞧不上眼……若非是樂于山水之悠閑、而醉心于丹道,只安心做個山林之隱,若水的修為又怎會止步不前……當初我邀他一同拜入正陽宗,他卻笑我本性不本,執念不執……”

嘆息了一聲,吳七自嘲道:“若水的話我又怎能不明白,可不願相信……而當我悔悟之時,代價,卻是我的這條性命……”

輕吁了下,林一黯然無語!

吳七話中的含義不明,世間事莫不如此,許多淺顯的道理就擺在那里,我們都懂,我們都明白,可我們誰也不願去相信它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到頭來,才知曉代價是如此的沉重,令我們難以去面對。

抱怨天道乖蹇難測的時候,又有誰會想起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恰恰就是自己!

此事擱在吳七的身上如此,擱在林一的身上,同樣如此。一樣的執著,總是有不一樣的下場。

有所不同的是,林一始終秉著本性行事。無論遭遇怎樣的變故,他比起吳七少了一分追悔,多了一分坦然。

看來,若水先生與吳七之間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每一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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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迷途

“……我年少時性情魯莽,吃了殺人的官司,幸好遇到了若水……那時候,他只是個練氣修士,卻看出我有修仙的靈根……只是,爹娘因此牽連而早早離世……我悔不當初,便立志修身養性,一改往日的的莽撞……不過,家仇未雪,我始終耿耿于懷……若水總是勸我要與人為善,還說家仇可報,卻不能殃及他人……后來遇到家師,我便入了正陽宗……修為小成之后,我將仇家闔族盡屠,真是快意……后被家師得知,惱我褊狹自用,雖未逐我出門,卻是不再認我這個弟子……”

斷斷續續說到此處,吳七竟是眼角噙淚。

在正陽宗多年,從未聽人說過吳七還有師父。一旁的玉珞依詫異不已,禁不住出聲問道:“尊師,是我正陽宗哪一位長輩?”

兩顆濁淚滾落,吳七的神色露出一絲愧疚,遲疑了下說道:“家師早年讓出掌門之位,便歸隱不出……只是,他老人家生性從容自在,活潑于有無之間……”

玉珞依露出恍然的神情,林一與木天遠卻是有些糊涂。

從追憶中匆匆醒來,吳七看著林一說道:“玄明殿的界中天……我棄你而去……雖說趨利避害,乃君子所為,而真正的原由,還是將你視作了投機之輩……我,又錯了……”

神色中帶著歉意,吳七喟然一嘆,說道:“最后關頭,老子實在是不想躲了……此生得以力拼金丹修士、筑基后期、筑基中期修士三人,雖敗猶榮,著實快意……”

說到此處,吳七的神色中綻放出最后一抹血紅,氣勢凜然。少頃,他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神色忽而趨于安詳起來。其雙手結印,雙目微闔,幽幽嘆息一般,留下最后一句話

“又錯了……老子無悔矣……”

恍惚中,吳七露出釋然的笑容。林一定睛看去,其神態安然,魂已遠逝!耳邊唏噓聲傳來:“吳道友,一路走好……”

蘭琪兒無力地依在秋采盈的懷中,不知何時醒轉,神色中透著一分哀意。她輕聲吐了一句,默默注視著轉過身來的林一,那幽深的眸光令人心醉又不可觸及,有疑惑與感懷、欣賞與迷惘,在更迭變換、交集不定。

他一個漂洋過海而來的修士,怎會懂得《玄天心法》,還習練的如此嫻熟,所施展出的玄天盾,竟是與自己不相上下。要知道,他不過是將將筑基啊!這原本是一個憊懶油滑的年輕人,隨意散漫而又不失小心的神態常常令人忍俊不止,可轉眼間,便是這麼個小輩,竟能與困境中筑基,在危急時挺身而出。

當這個年輕人擋在自己身前的時候,他仿若換了個人。那凜然而又一往無前的氣勢,令人動容;那舍我其誰的無畏,一如風中瑯,傲然萬物,又如危崖孤樹,風姿卓然而不群。爹娘與師父之外,惟有他,在自己生死關頭挺身而出。那孤傲的身影好像前世便已熟悉,莫非,曾在夢中出現……

只是,他的《玄天心法》來自何處?

不知蘭琪兒在想什麼,見其傷勢有所恢復,林一轉過身去,與一個陰冷的目光碰了下。冼峰那目不斜視的作態,使人感到有些異常。

“天遠,咱送吳前輩一程吧!”沉聲說了一句,林一獨向洞壁而立。木天遠彈出火球焚了吳七的遺骸,並將其隨身物品交予玉珞依。

“此處非久留之地,我等還須繼續前行,尋找出路!”見玉珞依、木天遠應允,林一轉向蘭琪兒,問道:“蘭前輩的傷勢有所好轉,不知可願與我等同行……”

“林大哥,我等願意……”秋采盈面露欣色,話未說完便被蘭琪兒打斷,輕嗔了聲無禮,便沖著林一說道:“再以前輩相稱,又使蘭琪兒如何自處?”

“蘭姑娘……”林一話未出口,蘭琪兒輕啐了下,唇角梨渦淺顯,蒼白的面容上顯出動人的笑靨,出聲說道:“真是難聽死了……”

這對話的二人,一人貌美若仙,一人青春年少,彼此無間的模樣,牽動了一旁冼峰的心思。他抽動了下眼角,一臉的妒色與嫉恨,從牙縫擠出冷冷的一句:“喚作琪兒倒是好聽……”

不為冼峰的話語所動,蘭琪兒抬起玉指,稍顯無力地撩起鬢角的一絲亂發,神情倦怠卻愈發楚楚動人。她輕聲說道:“生我者父母,養我者師父,救我性命者……喚我一聲琪兒,又有何不可……”

冼峰的臉上頓時罩上一層羞怒的神色,強忍著不發作,盯著林一的眼神,愈發地陰冷。

一行人循著地穴繼續往前趕路,林一拎著長劍落在了最后。而一直神情陰晴不定的冼峰,則是走在最前頭。

漆黑的地下起伏不平,亦不知去往何處,幾尺高的穴道並不礙行走。只是,蘭琪兒傷勢未愈又添新創,體力稍弱,有秋采盈在一旁攙扶著,趕起路來亦不慢。

走了一個多時辰,腳下的路平坦了許多,穴道漸漸寬大了起來。又往前行了不多遠,一個山洞出現在了眼前。

這山洞有著二三十丈大小,倒也尋常。而令人驚奇的是,那山洞四周的洞壁上,一下子出現了十余個洞口,每一個都是黑黝黝的不見深淺。

一行六人來至山洞間停了下來,四處張望,一時不知該往何處去。

“我與師妹皆有傷在身,暫且歇息片刻!”嘴里惦記著師妹,冼峰已是尋了塊清爽的地方坐了下去。

此人總是借著傷勢在身,動輒便要調息吐納,比起一個女子還要嬌貴,真是枉為筑基后期的高人!玉珞依暗暗搖頭,與林一打了個招呼,便沖蘭琪兒說道:“蘭姐姐且歇息,我與林師弟四處探查一下!”

“這些個洞口只怕你等人手不夠,采盈跟著同去吧!”蘭琪兒示意自己無妨,便命秋采盈隨同正陽宗的三人,逐一查看那些洞口。

四人商定分頭行事,進入山洞不宜過遠,情形稍有不對,當即刻返回。林一離去之際,見冼峰竟是掏出了一把小旗,隨手布出了一個陣法,將蘭琪兒一同罩在其中。見其冷冷瞪了自己一眼之后,便在一片云霧中隱去了身形,他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陣法乃修行之必備之物,一個筑基后期的修士身上,若是沒有陣法才怪呢!可他此時才祭出旗陣,絕不會是炫耀之意,擺明是有了作怪的心思。

林一手拎著長劍,直奔一個山洞而去。于這麼多的山洞中尋到真正的出路,絕非易事。故此,他不敢怠慢,神識在前,腳下生風。

往前只是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洞口豁然一闊,又一個與先前相仿的山洞出現了面前。林一止住了腳步,愕然環顧,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又是十余個山洞羅列四周,再繼續尋下去,何時是個盡頭。

還有,這些密布地下的穴道,究竟是什麼用處?林一的心頭不安起來。未及多想,洞內忽有‘嗡嗡’聲,繼而便是密密麻麻的碎響,又像是硬物滑過石壁的動靜。他臉色一變,腳下將將后退一步,卻見幾處洞口遽然冒出一只接著一只的妖物。

那分明是上古異獸金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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