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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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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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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45: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一章 後人

穿過一大片平坦的場地,師徒二人來至莊院的當間,迎面是一高大的宅院。

門前站著兩個身著勁裝的年輕漢子,見有客來訪便要前問話,誰料走在前面的天福眼睛一瞪,罵道:「與老夫滾開——」

天福氣勢不凡,分明是世外高人的模樣。怒罵之下,那兩個年輕人不敢應聲。天福卻是不依不饒起來,於門前站定,揚聲喝道:「翠兒師姑,你大哥、我師父回來了……」這一嗓子用了一成的真力,兩三里之內回聲不斷。

除卻那兩個守門的年輕人,宅院前還有幾個瞧熱鬧的。

有見過世面的驚訝道:「這莫非便是那位老道長……?」

有人糊塗了,問道:「這又是師姑、又是大哥的……?」

還有人搖頭嘆道:「歲月不饒人啊,這才幾年不見,老道長是真的老嘍,說話都不利落了……」

這是兩個大小相仿的院子,眼前的這個門有『林府』的匾額,相鄰的則是涂家的宅邸。有天福在高聲叫門,林一則是背著雙手立於台階下,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切。

小天坳已今非昔比,破落的山村成為了氣派的莊院……而叔父嬸娘不在了,蘇先生不在了……記憶深處,有驚鴻片影,若亂絮一般來去。有的,愈發的清晰,有的,漸漸遠去……

「三天不打,房揭瓦!竟敢在我林府的門前嚷嚷,天福,你真是狗膽包天啊……」

一個老嫗的嗓音在院內響起,隨之怒沖沖地走出一位鶴髮女子來。

話音未落,她便佯怒舉起了手中的桑木枴杖,作出揍人的架勢。隨其出來的還有一位中年人,面帶著笑容。

「哈哈!被您欺負了數十年啊!我今兒帶師父門報仇來啦……」

天福哈哈大笑著,身子一轉讓出了道兒,神色極為的得意。

聞聲,那女子心頭忽而一動,循其往門外望去。剎那,枴杖失手掉落,她兀自怔怔。

台階下,那個身著灰袍的年輕道人,正背著雙手靜靜佇立著。

其滿目的溫情,還有淡淡的笑意。

其傲立的身姿,還有那出塵的氣度。這熟悉的人還有熟悉的笑容,這……不會是夢幻?

「大哥……?」失聲之後,嗓子發哽,女子伸出手來指了指,悲喜交加之下,身軀突然搖晃起來。

而那個熟悉的身影卻於一剎那來至身邊,一把抓住她的手,溫和地說道:「翠兒,大哥回來了……」

一股暖流自腕脈流經全身,心神一振,女子站穩了身子。

其嗓音顫抖地說道:「這不是夢……真的是大哥回來了……」說著話,她抬起頭來,竭力要看清大哥的模樣,淚水卻是止不住的模糊了雙眼。

一頭的銀發,臉佈滿了細細的皺紋,整個人盡顯老態,而眉目間卻有著當年翠兒的三分模樣。

她比天福的變化要小一些,相見之下,林一還是一眼認出了自己的這個妹子。

這個耄耋老人,便是當年那個忽閃著大眼睛的小丫頭,牽著她哥哥的手山採藥,並要聽那神仙的故事……

多少年來,村口,小天坳的西山頭,都留下翠兒翹首以盼的身影。今日,哥終於回家了!

她笑著,任淚水簌簌直落,抓著林一的雙手說道:「我還以為活著的時候見不到哥了,爹臨死的時候還惦記著你的房子,要為你操辦親事……」

林一亦是笑了,淚水奪眶而出,未至腮邊,卻又消隱不見。

一旁有人說話:「哈哈,一家人重逢是大喜事……」又有人說道:「祖母,您老的枴杖!」

心緒急遽變幻之後,翠兒平定了許多,卻是一隻手牢牢抓著林一,另一隻手揮動著,神情中洋溢著喜氣,說道:「有我大哥在,要什麼枴杖?還不拜見你祖父大人?……天福,多年不見,我還以為你死了,速速前與你師姑我見禮?」

天福哈哈大笑著,前拱手為禮見過師姑,又不無得意的說道:「師父不回山,我怎敢獨自離去!」

此時,那個手捧著枴杖的中年男子,許是翠兒的後人,亦是一臉的驚喜忙跪下磕頭,口稱拜見祖父大人。

林一笑著點點頭,示意不必多禮。翠兒卻是呵呵笑著,一把拉著他走向正廳,並示意那中年男子速去召集林府的人,還不忘回頭說道:「天福,別以為有師父護著便敢放肆,師姑我照樣教訓你!別忘嘍,你師父可是我大哥!」

在天福的面前,翠兒十足一個長輩的派頭,可他二人又言語無忌,彼此極為的熟稔。

三人來至正廳,林一被翠兒扯到了當間的一把椅子坐定,她本人則是與天福陪坐在一旁,頗為舒心地笑道:「大哥!這是你的家!是翠兒為你一手建造的……」

坐在主位,聽到翠兒這麼一說,林一察覺到了幾分不同。

他微微一笑,靜待下文,並打量著眼前的所在。正廳高大而寬敞,一溜木椅後面的高幾,還擺放著精緻的玉器。腳下方磚鋪地,窗明几
淨。

不一刻,一群人湧進了院子,為首的幾個中年人走進屋來,皆神情莊重。

這幾人的前面,是方才那個拿枴杖的男子。他拱手說道:「孫兒林平,攜我林家三代、三十六口,拜見祖父大人!」言罷,他與身後三人跪下叩拜。而院中尚有男女老少三十多人,皆跪下行禮!

雖是心有猜測,卻還是為之詫異。

看著這跪拜的數十人,又轉而望向翠兒,坐在主位的林一,還是露出不解的神色來。

跪拜的晚輩們,皆是畢恭畢敬的模樣。翠兒欣慰地笑道:「這些皆是大哥的嫡系子孫!」一旁的天福應是知曉這其間的原委,說道:「我為師父解惑……」

原來,翠兒十五歲的時候,因惦記著大哥,便獨自一人尋到了玄元觀,見到了那一對父子。

天福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對突然冒出來的師姑根本不予理會,反而出言相譏,這下可惹麻煩了!

二人都是好強的性子,一言不合就動起了手。翠兒的武功是林一手把手教的,加比天福大這麼一兩歲。二者相較,前者自是高出一籌。

交手之後,她便將對方狠狠揍了一頓,直至自己師姑的身份坐實了,這才罷休。從此,小天坳與玄元觀便有了來往。

元風等人來到玄元觀後,見到翠兒時均以禮相待。

而她在三五年間,很是作出了幾件除暴安良、行俠仗義的壯舉,加太平鏢局以及天龍派等人的幫襯,經諸多江湖人的傳頌,林翠兒這位巾幗高手的名頭便闖了出來。

小天坳的林家隨之水漲船高,成為了聲名顯赫的所在,亦引來了眾多的投師拜藝者。

這伙投師的人中,有一塗姓的年輕人,家境殷實,卻自幼好武。

慕名前來小天坳時,此人武功沒練成,卻是喜歡了俠女,並央求家人帶著厚禮門求親。

翠兒的爹娘念其相貌英俊,加之為人直爽厚道,便應了這門婚事。

而林翠兒卻是捨不得雙親遠嫁,無奈之下,涂家便花重金在小天坳中為這對新人安了家。

林翠兒為了涂家生了三子兩女,在她的執意下,二子過繼給大哥林一為子,並改為林姓,入林家宗祠,傳林家香火。

數十年之後,林翠兒的丈夫離世,二子亦病逝,她便呆在林府中,為大哥照看著這一脈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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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46: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二章 祭奠

我林一亦有了後人?這麼一大家子都是我林一的後人!聽了天福的簡述,林一胸懷激盪難平,起身衝著翠兒便是躬身一禮。

「大哥!這是作甚?你云游在外,妹子自有守家之責。所幸的是,我終究將這一家人親手交給了你……」前幾句後還有埋怨之意,說到後來,翠兒雙手掩面,抽泣了起來。

「爾等起身吧!」朗聲說了一句,林一緩步走至翠兒的身旁,挽著她的手轉而面向眾人,沉聲說道:「我林一少年離家,轉眼已是七十八載。歷經風雨無數,走過生死多回,唸唸不忘的,還是這片故鄉!

這裡有我的家人,這裡有我割捨不去的親情!我,是一個修道之人,注定要遠離塵囂,注定要孤單避世,注定要有凡俗不了的可惜。

而你等傳我林家香火,全我人子孝節,我林一感佩莫名。請受我一拜!」

言罷,不顧眾人驚訝,林一沖著下面的後人鄭重一禮!廳內與院中,又是跪倒一片。翠兒眼含淚花扶起了大哥,天福則是隨著師父一道躬下了身子。

一時之間,屋內屋外,唏噓一片。少頃,禮畢。林一背起雙手,揚聲說道:「既為我林家的子孫,我當保爾等千年的平安!」

……

無論如何,林府的家主回來了。忙碌一番過後,免不了有小輩對祖父太過年輕的相貌生出質疑,卻不過祖奶奶的一句話,我大哥是仙人!

接風的家宴上,翠兒與天福在一旁作陪,林家的四個孫輩慇勤敬酒,使得林一有了幾分家主的容貌。

四個孫兒分別叫做林平、林安、林如、林意,名字起的簡單好記而又不無喻意。祈求林家的平安如意,應為祖母大人的心願。

敬酒來者不拒,興起之時,林一隨手抓出了十來個酒罈子,驚得四個孫子瞪大了眼睛,歎服祖父大人的手段之時,卻又一個個捂著手中的小酒杯,面呈苦色。直至最後,酒桌上只有一個人在豪飲不停,大笑不止……

……

林府的後院,特地留出兩間靜室,為林一與天福居住,而這對師徒卻是閒不下來。

接下來的兩日,有林翠兒的徒子徒孫前來拜見。還有她的夫家,亦就是隔壁涂家的後人,免不了要來叩見祖奶奶的娘家人。

一時之間,林府很熱鬧。而林家的家主,平生初次說了這麼多的話,喝了這麼多的酒……

林一回家的第三日,林府的一大幫子人被林翠兒帶到了林家祠堂,之後,又來到了林家的墓園。

祭拜爹娘的時候,林一不再是孤身一人。領著後人叩拜的時候,其心頭少了往日的那種淒涼,多了從未有過的欣慰。

諸多子孫後輩,使林家有香火延續。在那一刻,他好像走完了一生的輪迴,有無形的枷鎖在慢慢碎裂,心神忽而莫名的輕鬆起來。

忙活半日後,晚輩們自行散去。而天福有了師父贈的丹藥,藉口回去打坐。園地中只餘下兄妹倆在說話。

今日的小天坳非同往昔,林家不僅有了氣派的祠堂,便是這墓園亦是松柏環繞,幽靜而不失肅重。等等的這一切,皆是出自當年那個小丫頭之手!

看著面前滿頭銀發的翠兒,林一輕聲說道:「這些年,妹子辛苦了……」

見大哥獨自默然良久,卻是說出這麼一句話來,翠兒顯露了難得的嬌嗔,埋怨道:「莫說些見外的話了……我帶你去看看蘇先生!」她挽著林一的手臂,二人往小山坳的西山走去。

山路上,一個老婦人與一個身著道袍的年輕人,並肩而行。老婦人精神矍鑠,年輕人笑容隨和。

一如那年隨著大哥上山採藥的情景,翠兒的臉上瀰漫著舒心的笑容。仿若妹子還是孩子的容貌,林一放緩了腳步,只是為了聽她說話……

此處是當年翠兒練劍的地方,枯黃的野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盡顯冬日的荒涼。東邊的山崖之上,有兩個墳塚靜靜呆著,不知是在俯瞰小山坳,還是在瞭望遠方。

「這是蘇先生,那是蘇姐姐……」手指著墓碑,翠兒說道:「蘇姐姐可是才貌雙全呀!她在世的時候,與我最為要好……」

林一走至蘇先生的墳前,躬身行禮!少頃,目光落在一旁蘇雪云的墓碑上,他的神色中劃過一分淡淡的悵然!

「蘇先生,小一請你喝酒了!」拿出一罈子酒『汩汩』灑下。爾後,他仰頭將殘酒灌了下去,這才來至蘇雪云的墳前,悄然吐出了一口酒氣。林翠兒在一旁說道:「蘇姐姐當年來的時候……」

當年,蘇雪云尋至小天坳與老父重逢的時候,自有一番悲喜交加的情景。她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一男一女兩人護送,正是太平鏢局的車海夫婦。

聽說,這個女子孤身一人來到太平鎮時,便拿著手中的書信找到了太平鏢局,車海夫婦見信後,二話不說便親身將其護送到了小天坳。

一個貌如天仙的孤身女子,是怎樣從京城一路跋涉而來的,無人知曉,她本人亦從未提起過。

不過,蘇雪云卻是告知老父,救命恩人正是林一。蘇先生欣慰之下,攜女登門致謝。翠兒一家很是欣喜,自此兩家來往愈發的密切。

林翠兒驚羨蘇雪云的學識,後者亦是喜愛林一這個妹子。二人相處甚歡,成為了一對好姐妹。

不幾年,蘇先生病逝,蘇雪云依舊居住在小天坳中。除卻與林翠兒來往以外,她深居簡出,過著一個人的日子,於十年後,無疾而終。

那是一個春雨綿綿的清晨,蘇雪云在自己的房中和衣而臥。她神態安寧,好像睡著了一般,卻不再醒來。

林翠兒說,蘇姐姐的枕邊放著一個空空的木盒,她的項下掛著兩片月形的玉珮,其手心裡緊緊握著的,是另一片玉珮,上面隱隱有幾道裂紋……

……

林一回家之後的一些日子裡,小天坳的莊院前,山間的小路上,於早晚時分,便會多出兩個被人熟悉的身影。

翠兒會扯著哥的手,逐個敘說山村的變化,講述那曾發生過的一切。林一則是整日裡喝酒,還有,便是陪著妹子漫步於山野間,說些海外的見聞。她會問起神仙的故事,哥說了,這世間有會法術的人,至於有沒有仙人,他尚未尋到!

這一年冬至來臨的時候,西疆下起了大雪。林一在靜室裡不打坐,亦不靜修,而是學著俗人的容貌,倚著火爐喝著溫酒。一旁還會有天福,或是林平幾兄弟相陪。他很少說話,更多的是在聽、在淺笑。

這一日,天色漸沉,雪花兀自飄個不停。忙完了家族祭祖諸事,家宴走了個過場,林一回到後院的靜室中。天福惦記著山門,跟在師父的身後不說話,神色躊躇。而就在此時,一朵青雲落入院中,一個聲音響起——

「冬至夜,有老友來訪,豈可無酒乎!」

……

當青雲自小天坳中再次飛起時,上面多了三人,為林一、天福與林翠兒。

冬至夜的時候,木青兒來了。她說:「玄元觀興盛如斯,親身見證一番,亦為幸事!」

……

飛雪的冬夜中,遠遠可見仙人頂上星火點點。飛至近前,只見山腳下至山頂上,有諸多弟子手持火把比肩站立,在那條石階上連成了一道火龍,蔚為雄偉。而玄元觀內更是人頭濟濟,燈火通明。

青雲自天而降,飄雪中霍然出現四個人影,驚動了肅穆中的玄元觀。在眾人驚喜的目光中,林一帶著身後三人舉步走入大殿。翹首以待的長老們上前相迎,道亨越步而出於殿前的石階上站定。

這位天福的大弟子長鬚飄飄,眸光炯炯,神態嚴肅。他昂首挺胸,運足了內力高聲喊道:「玄元觀祭祖大典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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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46: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三章 閒逸

大殿內站滿了人,乃是玄元觀兩門三院的一、二代弟子,還有左近集鎮的鄉紳及江湖中的人士,一、二百人濟濟一堂。

在眾人景仰的目光中,林一拈香衝著高大的神像拜了三拜,爾後接過一篇祭文,清聲頌讀

——

「寒谷春生,冬至新陽,飛雪瑞瑞,歲賦吉祥……念我先祖,道法弘揚,玄元一脈,千年恆昌……!」

祭文的每一個字,由林一的口中輕輕吐出,徐徐傳過每一個人的耳邊,又於風雪中往遠處飄去。

這一夜,玄元觀方圓五百里之內,有清正寧和的嗓音在天地間久久迴響!千家萬戶中,紛紛有人於雪夜中衝天祭拜,祈求神靈庇佑!

「……尚饗!」最後兩個字念出之後,祭文在林一的手中冉冉飛起,又化作一團火光消失在夜空中。

「叩拜我道觀先祖……」在林一帶著諸人衝著大殿神像跪拜後,道亨再次高喊:「叩拜我玄元觀林祖師……」

天福當前跪下,其後是黑壓壓的人群……一旁的林翠兒與木青兒亦是俯身為禮,以示敬意!

大殿前的石階,漫飛的雪花中,林一背著雙手,神色淡然地看著這一切。他緩緩抬起頭來,眸光與那夜色融為了一體。深邃中,星火閃爍……

冬至的當夜,林一又帶著天福返回了小天坳,與木青兒飲酒至天明!自此以後,他不讓林家的後人相陪,那處後院亦慢慢成為了家族的禁地。來往者,惟有徒弟與妹子,偶爾還有從天而降的木青兒。

天福與翠兒已為凡俗間的耄耋老者,雖有先天的修為,卻不過如刀的歲月。

二人一天天老去,壽元無多。林一隻得為他們服下固本培元的丹藥,又助其調理了氣脈,無外乎益壽延年的手段罷了!

念及木青兒眼下的狀況,林一將自己築基的心得與其分享。他又在自己的乾坤戒中蒐羅一番,尋出了幾瓶相關的丹藥相贈。

這一日,靜室中,林一與天福講述先天與練氣的不同之處。

凡俗中的先天境界與練氣之術,二者大理相仿,只差一線,而欲衝破這仙凡相隔,卻極為艱難。除卻自身的桎梏以外,對大道至理的感悟更是難以追尋。

如真元子那般於生死之際的頓悟,只可偶得而不能言傳。

天福與翠兒乃是機緣所致,被林一強行打通了玄關,這才有了先天的修為乃至於得享高壽。

二人再欲修成長生之術,只能是妄談。

即便是如此,也不妨林一為他們分說一二。譬如一個登山的人,於難以臨頂之時,有人來親口描述一番險峰的無限風光,便是對失落者莫大的安慰。

於是,天福與林翠兒的心頭多了幾分感悟與釋然。或許,這才是前者的意圖。

師徒二人說話的時候,靜室的門被人打開,木青兒又來了,天福忙起身拜見師姑。

靜室中草蓆鋪地,面是幾個蒲糰子還有一方木幾。自然,靠牆還擺放著一溜酒罈子。

「天福不必拘禮!我是佔你師父的便宜呢!」木青兒隨意地擺擺手,便倚著林一的身旁席地而坐。天福跟著坐下,呵呵笑道:「師姑此話怎講?」而正主兒面帶笑容,只是聽二人說話。

抓過木幾的酒壺為自己滿了一杯酒,玉杯中的冷酒轉而冒出了氤氳的熱氣兒。木青兒這才小呷一口,舉止灑脫卻不失雅意。

她說道:「依著你師父的修為,早已是我的前輩了。不過呢,我知道他這人虛懷若谷,一直讓著我……」

「我師父的修為比師姑還高……?」在天福的眼中,木青兒是與師父一般無二的存在。

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林一,木青兒哼道:「他何止比我高……」林一打斷了她的話,忽而意有所指地問道:「你為何不閉關修煉……」

木青兒次離去之後,林一本以為她要閉關修煉,去嘗試築基。可這才沒過幾日,這位天龍派的高人又不情不願地跑來了,分明是心有鬱結。

「換作他人,有了你的築基心得與相輔丹藥,怕不是要即刻閉關嘗試築基呢!可我……」近百歲的人了,竟是露出幾分小女兒的神態,衝著林一翻了個白眼,木青兒接著說道:「你亦知曉我壽元無多,若是築基不成,怕是再也出不了關,這酒啊……可是喝不成了!」

修仙求的是長生!

九成九的人是這個念頭,便是林一亦是如此。

求仙豈可免俗!而凡事有例外,木青兒則是與別人全然不同。

修煉之道,對她來說更多的是一種興致。

率性而自我,怯懦卻通達,這亦是一種難得的心境!林一忖思了會兒,說道:「練氣與武道先天的壽元相差無幾啊!

若不嘗試一番,你眼下的修為豈不是可惜了!」他隨即恍然,問道:「你是因沒有築基丹的緣故?」

被道破了心思,木青兒理所當然地說道:「想當初,你若是沒有丹藥的相助便能築基成功,我今日試一試又何妨?」

即便是藉口,亦是如此的理直氣壯,又不無自家的道理。這就是木青兒!

林一暗暗搖頭,闔目沉吟了片刻之後,睜開眼說道:「我身的藥草不少,所幸能湊齊煉製築基丹所用……」

「你還懂得煉丹?」木青兒驚喜起來。若是有了築基丹,說不定真能在壽元耗盡前築基成功呢!誰想林一說道:「所知甚少……」

「無妨……」木青兒又抓起了酒壺,神情轉而失落起來。

一直沒功夫去專門研修煉丹術,僅有的幾次試手亦無出彩之處。看著木青兒落寞的樣子,林一有些無奈,說道:「亦罷!我且試試,你等自便……」他身忽有黃色的光芒閃過,轉瞬在二人面前失去了身影。

「這是什麼遁法?」木青兒驚咦了聲,又沖著目瞪口呆的天福抱怨道:「你師父呀,就是這麼個敝帚自珍的德行……」

……

施展土遁術,林一直沉地下三十丈,掘出了一個丈許大的密室後,這才盤膝坐定。手一揮,他面前多出一個丹爐與幾十株藥草。

當初,若水救了林一之後,在分別之際,以丹爐與個人的煉丹手札相贈。

藥草則是在鄭家的庫房中搜刮所得,依著丹方所載,意外湊齊了煉丹的藥草。

只是,萬事俱備,他卻是從未煉製過築基丹。而僅有的幾次試手,不過是煉成過幾粒辟榖丹罷了,羞於對他人提起。

打出了一個手訣,一個造型古樸的紫色丹爐懸在了林一的面前。此爐三足雙耳,不過有尺餘大小,卻隨著法訣的催動,如火焰炙烤一般,其周身閃動著熾烈的光芒。

三足並非擺設,而是嵌有法陣,以金、木、火之勢,用來加持爐身;雙耳則為水、土法陣,有均衡陰陽之用。

屈指彈去,一縷真火倏忽沒入丹爐不見。旋即,那紫色的爐身煥出焰光,逼人的灼熱撲面而來。而林一看著身前擺放的草藥,嘴角泛出了苦笑。他只有五次試手的機會……

……

十日過後,木青兒正與天福說著話,林一從地下冒了出來,手還拿著一粒丹藥。

術業有專攻,真正著手鍊丹,林一才知道這有多難。接連煉廢了兩粒丹藥後,不得不再次潛心揣摩若水先生的手札。

即便如此,他不眠不休了十日,才堪堪煉成了一粒築基丹。而觀其成色,著實令人揪心。

想當初,林一築基的時候用了三粒築基丹,而眼下這僅有的一粒丹藥在他看來,著實窘迫了些。

可木青兒管不了這許多,她又索要了『土遁術』之後,興沖沖地離去了。

煉丹頗耗心神之力,林一略略有些疲倦,他正欲稍作歇息之時,幾日未露面的林翠兒來了,並道出了小天坳的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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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俗事

林一師徒隨著翠兒來至莊院外,才察覺到了異常。

幾十個壯漢皆是手持刀搶,神情凝重,由專人帶著奔赴小天坳的村口。

見林家主兄妹出來了,幾個中年人忙上前見禮,並道出了其中的原委——大商邊疆的戰事平息了沒幾年,新皇登基不久便因病晏駕而去。

皇子奪嫡之後,又有皇叔篡權,京城內一片混亂,致使朝野動蕩不休。

如此一來,外敵窺伺已久,便又捲土重來,使得邊疆戰火又起,百姓亦跟著遭了殃。小天坳地處西疆邊陲,免不了要受到兵禍的侵擾。

而因林翠兒的緣故,此處的山民尚武成風,更有涂家與林家帶著大夥兒護村自保,偶有散兵游勇竄進來倒也無虞。

可今年的情形有些不妙!林一在地下煉丹的時候,有十餘個外族的兵士尋到了偏僻的此處。

這伙賊兵未及生亂之時,便被村民們一擁而上打死了幾個,餘下的落荒而逃。可昨日有出門的人回來說,天平鎮緊閉了寨門,像是要出大事的樣子。

而今早便有人發現左近的山中有大群的外族人出沒,怕是要禍及小天坳。

幾個人正說著話,村口突然傳來嘈雜的人聲,接著便有人抬著兩個血淋淋的屍體跑了過來,死者是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

「祖奶奶!村裡老榆頭的一家三口被人害了……」

「他一家子是去鎮子**親的,兩口子被殺死在幾里外的路邊,閨女不見了,怕是被賊人掠去了……」說話的是幾個健壯的漢子,手裡還拿著鋼刀,神情憤慨。

一旁還有人喊道:「祖奶奶為我等做主……」

「勿要驚慌!」打量一眼地上的屍身,林翠兒鎮定自若地抬起頭來,嗓音卻是高了起來,吩咐道:「將新鑄的鐵鐘掛在村口的老樹上,與老身鳴鐘,召集全村的男丁……」不一會兒,急促的鐘聲響起,小村亦跟著忙亂了起來。

男丁們手持著釘耙、鋤頭甚至是扁擔,各自從家門奔出,紛紛彙集到了林府前的空地上。

小山坳的人口不過數百,而聚集在眼前的便有半數之多。

涂家與林家的子孫,以及村子裡那些五六十歲的老漢,十來歲的少年,皆是匆匆奔過來衝著林翠兒與林一施了個禮,便一個個瞪大了眼,等待著號令。

挺直了稍顯佝僂的身子,林翠兒的眼光掠過眾人,又轉向了身邊的大哥。


看著妹子滿是皺紋的臉上,神色堅定,眉目間透著一股子英氣,使人不難想像其當年的風采。心頭暗暗讚許,林一輕輕點了點頭。「小天坳的父老鄉親們,我等生於斯,長於斯,亦將死於斯!

此乃我祖宗安寢之地,是我老幼婦孺棲息之地,更是我等香火延續之地!

今有賊兵來犯,我等自當同仇敵愾,誓死抗爭!臨陣之際,戰死者由我林家、涂家厚葬、厚養,畏敵者逃脫者,逐出家園……!」

往日裡神態慈和的林翠兒,此時神情威嚴。其嗓音高亢,擲地有聲。眾人轟然應諾,各自奔往村口……「取我的劍來!」林翠兒話音未落,有人送上一把長劍。

「鏘——」的一聲,劍光出鞘,她挽了個劍花,衝著身邊的林一,不無豪情地說道:「大哥且看妹子殺敵……」災禍突如其來,小天坳不復有從前的寧靜。

看著奔忙的眾人,以及手持長劍的翠兒,林一搖了搖頭。

暗忖,回家已兩個月,該為家人的以後著想。

隨眾人來至村口,林一與天福、翠兒走上一處土丘。此時天色晴朗,十幾里內的山野都看的清楚。午後的日頭下,遠遠可見有一兩百個身著異服的兵士往小天坳走來。

這夥人手持明晃晃的刀槍,一個個神情彪悍,分明是來意不善。林一背著雙手站立著,卻是皺起了眉頭。

神識所在,數十里外的一個小山谷內,還有十來個外族兵士在看押著一群女子。

這些大商的女子應為搶虜而來,皆惶惶不安的模樣,還有人在抽泣。

距這夥人不遠處的草叢裡,躺著幾具赤身的女屍。亂世中,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若是任這些暴虐成性的兵士衝入小天坳,其情形可想而知!

身為修士,不可濫殺凡人。為人者,當有守護桑梓之責!心頭有了決斷,亦不想隱瞞什麼。

林一轉而吩咐道:「天福留下照看左右,翠兒,隨大哥去殺敵……」隨著一道劍虹流動,他拉著翠兒的手踏上了飛劍,在眾人的矚目中便到了半空中。

其御劍飛行的仙人風姿,頓時引來一片歡呼聲。林家主豈是修道之人這麼簡單,他是小天坳出來的仙人!邊陲之地,山民的見識短淺,而此時此刻,可謂是大開眼界。

此情此景,亦將為子孫後代所傳頌!曾隨著木青兒乘過青雲,林翠兒早已過了咋驚咋喜的年紀。

可大哥竟是將一把小劍轉瞬變作丈許長的劍虹,帶著自己轉瞬便至半空中,她還是歡欣不已。

這是大哥帶著自己在飛!林一帶著翠兒懸在空中,那一隊外族兵士就在腳下。

下面已有人察覺到了異狀,用手指著天上,大呼小叫著。

稍稍往下看了一眼,林一隨手一拋,四五把各式飛劍灑落了下去,迅即化作一道道無情的劍芒,衝著人群倏然飛去,血光橫起——這是天災降臨,無從抗拒。

這,亦是為非作歹的報應!鬼哭狼嚎聲中,外族兵士豕奔狼突,四下逃命。

飛動的劍芒,若白晝下的螢火,在山野間盡情飛舞,於電光火石中收割一條又一條性命。

須臾過後,再無奔跑之人,山野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一具具的屍首。血,染紅了枯草,浸透了泥土。來年,這片土地會更加的肥沃!

雖於江湖中行俠仗義,亦殺過幾個蟊賊,林翠兒自認膽量過人。

可眼睜睜看著如此血腥的屠戮,即便死的人是入境劫掠的賊兵,她還是心悸不已,緊緊抓著大哥的衣襟,暗暗長吁了下。

召回了殺敵的飛劍,腳下的劍虹猛地閃爍了下,林一帶著翠兒便在空中失去了蹤影。

下一刻,二人已出現在了那個關押女子的山谷之中。

見到受辱的同胞以及遭虐致死的屍首,林翠兒氣得鬢髮亂顫,非要下去殺人不可。

待林一專門留下一個賊兵由其斬首過後,她才意氣風發地抖落劍身的血珠,大呼快哉!

飛回小天坳,派人去掩埋屍首與接應山谷中的受難人,林一帶著林翠兒御劍又起,直至大商的疆界處才返回。

數百里之內,但有越境賊兵,盡被其斬殺,無一漏網。

而敵國莫名失去了上千的兵士,一時慌亂起來,動亂已久的邊陲之地,隨之安定了許多。

小天坳有驚無險的度過了一劫,皆為林家主的之功!御劍飛行,殺人於千里之外,更是盡顯仙人的手段。於是,林府前便有了頂香叩拜者。

祈願仙人庇護,子孫後代無憂矣!

林一回來後便令林平等人勸阻,卻收效甚微。

一方是不敢受此大禮,一方是唸著心誠則靈,圖個平安!

見狀,無奈之下的林一,只得聽之任之。

誰成想,林大仙人的名頭慢慢傳開,竟惹得有人紛紛來投。

更有甚者,還有人要改宗換姓,以林姓為榮。

而小天坳中原本的林姓,早已出了五服,此時藉機要併入林家宗祠。

凡俗瑣事,難免不使人厭其煩。

林一索性臉色一沉,轉身走開,凡事皆有四個孫子去應付。最後又會是個怎樣的情形,他著實懶得過問。

愈來愈多的人湧向小天坳,使得原本寧靜的山村,忽而喧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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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樹木

「呵呵!我小天坳中除卻涂家之外,大都改作了林姓。此外還有江湖豪傑、世家鄉紳紛紛上門拜會,以求仙緣!我林家從未有過這般的熱鬧、這般的風光啊!還是我大哥有本事……」

林翠兒的年歲大了,卻是個閒不住的人。裡裡外外忙活著,被子孫晚輩們簇擁著,使她精神煥發,隔三岔五的便興沖沖來與大哥說上這麼幾句。

林一倚著木幾斜坐著,臉掛著一絲苦笑。原本的山民不過是守著幾塊薄地過日,幸好涂家是個大商戶,翠兒又得江湖眾人的幫襯,這才有了小天坳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此處為邊陲所在,還是免不了兵荒馬亂的禍害。眼下山村的場面雖是熱鬧,可亦會被人漸漸知曉這麼個地方。日後兵禍再起的時候,便是大難臨頭的時候啊!

示意妹子坐下後,他想了想,還是說道:「小天坳的興旺是好事!而謀遠慮,才無近憂!我這幾日想獨自四下走走,想一個穩妥的法子……」

什麼才是穩妥的法子,一會半會兒的,林一亦想不出來。總不能人人一片玉珮,再弄幾個先天高手出來,只會讓這個山村陷入更多的麻煩之中。

此處畢竟不是道觀啊!山村中的人要種地,要行商,要婚喪嫁娶,凡人的一生,過活的不易!

林一未讓翠兒與天福作陪,而是一個人圍著小天坳閒走著,不知覺中,又來到了西山的那處山崖。此時的青草已吐綠,天氣轉暖。

只是,那相伴的兩座墳塚,還是顯得這麼的孤單。

緩步走至蘇雪云的墳前,默默佇立著。林一的手多一隻玉簫。他闔目冥想了一會兒,
簫聲在唇邊響起,料峭的風中,一曲『紅塵』起伏,漸去漸遠……而那煙雨、垂柳、桃紅杏白,及婀娜的身影,忽而清晰,忽而又朦朧起來……

過往兮,紅塵如夢!而腳下的路,依然在緩緩伸延,迫使你往前走。

這崖的野草,小天坳中的村民,無不卑微而執著的活著……

暗吁了下,林一收起玉簫,俯瞰下面的山谷。

腳下的西山,與四周的群山圈成了這個數十里大小的山谷,谷地中那片五六里方圓的山坳,便是村民們休養生息的地方。

而村口往東,過了一個池塘,便是那豁出來的山口。

谷地的四周,山不過百丈,卻因背處皆是懸崖峭壁,那處山口便成了小天坳唯一可以進出的地方。若是將其堵死呢?

胡思亂想中,林一心頭一動。堵死山口?不,若是如此,小天坳便成為了一處絕地。

此處雖說有山地耕種,油鹽布匹等物還是要去集鎮採買,山民們並非能真正的自給自足。可若是留下一線穿行的地方呢?陣法可行?

他日終究要離去,怕是再不能顧及小天坳。

為了後人著想,林一還是想留下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有關陣法一途,他不是沒有想過。

可在這麼大的一片地方布下一個由凡人操控的陣法,何其難也!

小天坳的地方不小,因地制宜不易。可若是將眼前的地勢稍加變化,再因地就勢布下陣法,或許可行!

在山崖獨自忖思了許久,乾脆又盤膝坐下,將小天坳的地形地貌記在心中,反覆推衍起來。三日後,林一想出了一個法子。

只是,那一切太過令人匪夷所思。故爾,無須與人商議,他要獨斷專行。

當翠兒為三日不見大哥而焦急時,林一從天而降。

其隨手一揮,林府前的空地竟是突然出現了千棵的大樹,引來眾人的圍觀。

不待人們前一睹神仙的尊容,他又在一片驚呼聲中化作清風而去。

林一去而復來,如此這般幾回,林府前的空地,大小樹木堆成了小山。

這些樹木皆是連根拔起,有松柏,有果樹,有的面還帶著綠樹葉,顯然是來自遙遠的南方。圍觀者不止一次目睹過林大仙人的本事,還是對這些樹木的來由不解。各自興奮之下,免不了要揣測一番。

當林一再次現出身形的時候,林翠兒與天福等人已湧了過來。他示意大夥兒稍安勿躁,這才走至林府前的石階,高聲說道:「今日起,各家各戶的男女老幼皆動起手來,將這些樹依著我的吩咐栽下去!」

林大仙人發話了,眾人雖是不明所以,還是轟然應諾,紛紛忙活了起來。

「大哥,你這是……?」乍一見這麼多的樹木,翠兒暗讚大哥的法力高強之時,亦是驚喜不已。不過,小天坳的地方就這麼大,何以栽下這許多的樹?

「翠兒,將我的話傳下去,加入林家的人,以後不得離開小天坳……」林一說道。

翠兒不解問道:「適值我林家興旺之際,如此一來,可不是……」

擺擺手,林一不容置疑地說道:「那些不過是趨炎附勢之輩,小天坳養活不了太多的人。」

他轉而衝著一旁的林平等人吩咐道:「速將山口的閒散人等逐去……」

見翠兒有些不情願,知其所想,林一笑著安慰道:「值此天地轉暖之機,正是植樹的時候。且看大哥施為,事後再與你分說……」

呵呵笑了一聲,林一的腳下升起了白雲,人便到了半空中。依著心中的陣圖推衍,他驅動飛劍在四周的山,坡地,池塘邊,小路旁,連番擊下,掘出大小不等的樹坑。

又掏出靈石隨手捏碎灑下,便在眾人景仰的目光中往遠處飛去。

「轟、轟——」地動山搖一般的巨響聲中,忙著栽樹的眾人紛紛望向了村口的東頭,那是山口的所在,竟是有數十丈大小的山石從天而降。

天吶!這是林大仙人在移山倒海呢!眾人駭然而又為之心馳不已。誰成想兩日後,那處一兩里寬的山口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百多丈的石山。大仙人要做什麼?有人欲去瞧個究竟,卻被林家的人攔住了,說是家祖在施法,任何人不得靠近。

兩日來,林一忙活個不停。他從遠處掘起巨大的山石用乾坤戒裝了搬運過來,將小天坳的山口封了,當間留下丈餘寬的穿行甬道,並於兩頭的洞口處埋下靈石與玉珮,布下了陣法。不僅如此,那處池塘乃是死水,地下百丈深出卻有泉眼,被其用飛劍鑿出個洞來,使水脈貫通。

又過了七日,小天坳四周的山以及路肩地頭,出現了片片的樹林,使得原本有些荒涼的山谷變了樣子。而村裡有人說,林大仙人又傳下仙諭,小天坳的人不得隨意與外人來往,更不許隨意進出。

這是要與世隔絕呢!於是,眾多投奔者慌了神,紛紛離去,亦帶走了曾經的喧囂,山村慢慢安靜了下來。

對此,林翠兒有些失落,而林一不為所動,依舊在四周的山忙活著,不時會將原本栽好的樹木移動一下。他又跑了一趟北邊的曷田國,尋至一處玉礦,將其佳玉材一掘而空,回來煉製了更多了玉珮。

小天坳的西山,原本光禿禿的山頭多出幾十棵大樹,亦使得那掩於樹蔭下的兩座墳塚,多出幾分清幽之意。翠兒尋來的時候,林一正盤膝坐在地,隨著劍光閃動,一塊被他拋起的玉石,頃刻間變作幾十塊大小一致的玉珮。

衝著翠兒點了點頭,林一手不停,一串串的手訣帶著螢光飛去,霎時沒入玉珮。

他翻手一抓又揚手拋去,一片片將將煉製好的玉珮又飛入遠處的樹根處不見了蹤影。

「大哥!這些日子以來,你將山口封住,卻留下通行的甬道,我派人看守你又不讓……這,翠兒真是有些糊塗了!」

林翠兒依著林一坐下,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又帶著一絲驚訝說道:「這山栽樹可不易活,卻未見有枯死之兆,莫非便是那玉珮之功……」

玉珮內嵌有陣法,自有用處。而真正使得樹木成活的,乃是那萬化為碎屑的靈石啊!

林一笑著搖搖頭,拉著翠兒的手站了起來,說道:「這一圈的山林不下數十里,皆依循陣圖所植,待其一一成活之後,由玉珮所嵌有的陣法激活天地之機,便可首尾相繼,形成一個天然的陣法,足以庇護家園!

只不過,此種陣法為大哥借鑑揣摩而來,究竟如何,尚不得而知。至於堵住那山口,乃是個笨法子,卻不得不為之!如若不信,隨大哥四下去看看……」

谷地的四周,山不過百丈,卻因背處皆是懸崖峭壁,那處山口便成了小天坳唯一可以進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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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六章 林園

林一帶著翠兒御劍而起,來到天平鎮的上空。二人隱入云端中往下俯瞰,可見往日的邊陲小鎮,已有大商的重兵駐守。

轉而往北飛去,疆界處同樣有外族人的兵馬在聚集。而在這數百里的山野若是成了戰場,藏於一隅的小天坳將難以倖免。

翠兒明白了大哥的心思,便派人採買食用之物囤積起來,並令林家、涂家子弟守著出入的山洞,繼續作出封山的架勢。如此一來,小天坳裡的只剩下了六七百人。

轉眼間,來年的冬雪消融,天地復甦,那些移植而來的大小樹木亦抽出了新芽。

小天坳的春天來了,而醞釀已久的戰火,亦在大商西疆邊陲燒了起來。

這一日,林一從地下密室中出來後,手裡拿著一把長劍,或者說是一把法器。

喚來天福後,他將此劍遞過去,說道:「此劍非比凡鐵,甚是鋒利。我在劍身內嵌有幾個法陣,以先天真力應能施展個三五回,之後便可自行催動最後一個遁法,可一遁十里遠,足已救得持劍人的性命……」

天福接過長劍,細細端詳。劍長三尺,如雪的劍鋒上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意,劍脊上方還有『一』字銘文。

暗暗催動體內真氣之下,劍身上頓時有劍芒吞吐不定。他驚喜道:「此劍堪稱至寶啊!不知可有名字?」

「此劍便為我傳下的掌門信物吧!劍名為『一』!」林一說道。這是專為天福煉製的寶劍,乃是真正的鎮觀之寶,亦算承了先前的一個諾言。

有此劍在手,足以笑傲江湖!他不顧對方的不捨,又要回了那把青雲劍。

「師父,青雲劍你留著無用,為何不留與弟子呢!」天福有些不情願地說道。

這把青雲劍陪伴了他一生,那種情愫難以割捨!

青雲出鞘,劍鋒嗡嗡輕鳴。林一的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眸子裡閃過一抹暖色。

他說道:「你師父送了你一把鎮觀之寶,而這,乃是我師父的劍!」

收起了青雲劍,不理苦笑著的天福,林一轉身走出了靜室,正迎著趕過來的林翠兒。

不待其說話,他拉著對方的手便踏上了劍虹,說道:「外邊的情形我已知曉,且看這封山大陣的威力如何!」

正北十里遠處,有上萬的外族兵士湧了過來,漫山遍野都是拿著刀槍的人影。

而大商的兵士已退縮到天平鎮固守,首當其衝的小天坳怕是逃不脫賊兵的雙眼。

四周的山頭上有林家子弟值守,已有人跑回莊子報信。

林一帶著翠兒飛至山外,於高空處祭出一個手訣,那村東頭丈餘高的甬道頓時不見了。

此時的小天坳,為大山所環繞,為樹木所覆蓋,生機四溢,頗具不凡的氣象。

而隨著林一的又一串手訣打出後,天地間忽然有一陣狂風吹過,之後,那樹木間生出淡淡的霧氣。

不一刻,這如晨間的霧靄,愈發濃重起來,繼而籠罩住了環繞的大山。

遠看時霧靄繚繞,近看時依舊是虛無縹緲。

數十里方圓的小天坳,就這麼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難以找尋!

「大哥,我小天坳怎麼沒了?」雖說知曉大哥的手段神奇,驚奇之下,翠兒還是失聲問了一句。

「障眼法而已!呵呵!」林一笑了一聲,帶著翠兒便望著雲霧深處飛去。

轉眼間,熟悉的一切回到了面前,小天坳的一切如舊,惟有四周山上隱約可見雲霧升騰。

這簡陋的封山陣法算是大功告成,為此,林一頗感欣慰。仙門的封山大陣,借助地下靈脈之力為法陣支撐,尚須有人操持。

而小天坳的陣法,有玉珮、靈石與樹木溝通天地之力,又由玉珮與樹木結成陣法,彼此相鋪相成,無須專人操控。

自今日始,陣法開啟之後將自行運轉,直至樹木枯死、玉珮被毀。否則,此陣法永無停歇之時。

而凡事皆有利弊,小天坳的陣法與仙門的封山大陣相去甚遠。

這個拼湊起來的樹木大陣,只有隱、迷之用。而在大商,此陣足以驚世駭俗了!

「這是開啟出入甬道的玉珮,其中一個由你妥為收藏,作為備用,以防不虞!」

拿出兩片玉珮交予翠兒,林一又說道:「從此以後,小天坳內的人可以出入,外人再也尋不到此處了!」

「可免去兵禍,使得族人安逸度日,如此足矣!」林翠兒接過玉珮,環顧四周的山林,心生感慨。

而小天坳內的村民這才知曉林大仙人的用意,感念其德,自發在村口的大樹下立一石碑,上面只刻有兩個大字——『林園』。

大商天平鎮以北,曾為眾人知曉的那個小天坳消失了。據傳,在那地方出現過一個『林園』仙境,曾有人進去過一回,待再次去的時候,已無路可循。

……

林一回家後的第五年,翠兒去世了,享年九十五歲。這個林園中德高望重的老人,於秋日的一個黃昏,握著大哥的手含笑而去。她曾說,若有來世,你還是我的大哥!

送別了妹子,如同送別了一段生命中的往事。無悲無喜的林一,每日在西山的山崖上靜坐,看日昇日落,春去秋來,還有林園中的生老病死。

其身後的不遠處,天福在默默相陪。他偶爾會看一眼師父的背影,又帶著笑容闔目端坐。

日落時分,師徒倆便起身循著山徑往回走。夜深的時候,林一放下永遠亦喝不醉的酒,倒頭就睡,一夜無夢!

待次日黎明時分,師徒二人又會出現在村口的老樹下、池塘邊,繞著莊子走上這麼一圈,最後來至那處山崖之上。

……

山上的樹木愈發的茂盛起來,濃蔭下有涼風送爽,亦拂去了酷夏的燥熱。

天福一如往日般闔目靜坐,頜下的銀鬚隨風擺動,神態祥和。師父教了不同的行氣法門,雖說於己無用,卻能多一番奇異的感受。

置身於這山崖之上,氣息的吐納中,漸漸能感受到這天地的廣袤。他,有了融入其中的釋然與快意!

不遠處,林一斜躺在草地上。其一手拿著紫金葫蘆,一手屈指亂彈著,整個人顯得懶散而隨意。

身前的一小片空地上,正爬過幾隻山蟻。林一的手指掐動了下,一道無形的禁制打了過去。

前行阻礙,那幾隻山蟻在原地兜著圈子。靜靜旁觀著這卑微的生命在驚慌失措,他呷了口酒,無動於衷。

片刻過後,其中的一隻山蟻鑽入地上的裂縫中繼續往前,餘下的同伴亦忙跟了過去,使得那立於地表的小小禁製成了擺設。溝壑,亦不過是途中的一次攀越!

收了方才的禁制,任那幾隻山蟻執著前行。林一抬起了頭,伸手彈出強勁的指風,幾片樹葉緩緩隨風落下。

其手指忽而又掐出幾個印訣,並無靈力波動,卻隱隱牽動著四周的氣機。那落葉的墜勢為之一緩,卻懸在空中搖擺不定。

只是,樹葉離開了枝頭,它已擺脫不了跌落的命運!

此時,山下的林府中有人跑了出來,在大聲叫喚著什麼。

林一回首看了下天福,起身而去。當他在林府前現出身形時,林平驚喜道:「我長孫家的媳婦有身十月,值臨盆之際卻是昏厥了過去。村中穩婆與郎中皆是束手無策,正欲尋祖父想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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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復甦

林一隨林平來至後院的一間屋子前。諸多女眷忙見禮不迭,他視而不見,卻是轉過身去,袍袖趁勢甩動了下,一道細弱的金光倏然穿牆而入,乃是一條小巧的金龍撲向了床榻。

突生異狀,屋內兩個穩婆驚呼起來。只見金芒於閃動中拂過榻上婦人周身的穴道,又忽而消失不見,化作一股靈力散去……

須臾間,屋內突然響起嬰兒的啼哭聲,屋外眾人大喜。林一將要抬步離去之時,林平已從出來道喜的穩婆手中接過襁褓,喊道:「祖父!這是您的玄孫!」

恰在此時,林一的神色一怔,抬頭望向西山,不禁黯然一嘆!他正欲離去,卻又慢慢轉過身,於諸多欣喜的笑容中接過了襁褓,尚在啼哭的嬰兒安穩了下來。

其肥嘟嘟的小臉甚為討喜,兀自張著的嘴巴如同要說些什麼,隨即便呈現著熟睡的模樣。

「我的玄孫?」輕輕抱著嬰兒,林一喃喃自語。一身道袍而淡然出塵的他,悵然的神色中,多出幾分溫和的笑意。

隨著身邊的道喜聲,林平呵呵笑道:「母子平安,皆為祖父大人的庇佑。還請老人家賜名,這亦是孩子的福緣……」

沉吟了下,林一將孩子交予身邊穩婆的手裡,隨口說道:「名為天蛟……」話音未落,他已在眾人面前失去了身影。一個年輕人則是忙跪下道:「多謝曾祖父賜名……」

……

山崖,情形依然。天福兀自盤膝闔目端坐,面容慈和,卻生機不再,魂去遠兮!

一切靜悄悄的,好像什麼都未發生過,什麼亦都未曾改變;唯有那天際湧來的風,無聲無息,又悄然遠去。

林一仰首眺望遠方,轉而又環顧四周。嘆息中,他默然而立……

天福走了!最後的一段辰光裡,他沒有離開過師父。而師父亦陪著這個徒弟走完了他生命裡的最後一程!

天福走了!在他魂去的那一時,正是嬰兒啼哭降世的那一刻。

就如這白雲蒼狗,變幻無定卻有跡可循;就如這日起日落,陰陽更替的,只是一個輪迴;就如這生、還有死,不過是生命的延續,一種永不凋零的永恆!

生之欣然,死之釋然。征程中,莫不會多出了幾分精彩來!

感喟之中,林一的心頭忽有莫名的感動!他背著雙手,昂首向天,衣袂無風自動,長發輕輕飄起。一絲天地的靈動,在不知覺中牽動體內的氣機。氣海中,碎丹的傷痕竟在緩緩消失,有隱隱的金芒閃爍著……

勘破生死的一瞬間,林一的心頭一片空明。那碎裂的金丹,有了復甦生還的跡象。

注視著下面的林園,良久之後,林一輕輕抬起了下巴,眸光淡遠。翠兒與天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同樣結束了他在這塵世間最後的羈絆。該是離去的時候了!

……

林一將坐化的天福帶回了仙人頂,將其安葬在山後的那片山坳。喪事過後,他坐在草棚中,對著面前玄元觀的諸位長老說話——

「天福曾留下話來,觀主由大弟子道亨接任!」

道亨越步而出,雙膝跪地,恭敬稱是。林一說道:「此乃我傳與天福的寶劍,亦是觀主的信物,連同這開啟禁地與閉關山洞的玉珮,今日由你將其代代相傳下去……」對方雙手過頂,接過了長劍與玉珮。

「此乃我煉製的玄金令牌,為玄元觀長老專有之物,自有防身之用……」說話間,林一拋出了七塊巴掌大小的紫黑色令牌,這是他於閒暇時用紫晶果樹的樹枝所煉,其中所嵌有的陣法威力不俗。

連同道亨在內的七人,人手一塊令牌。紫黑的令牌刻有一個『玄』字,入手沉甸甸的竟是難辨材質,頗為不凡。

交代了一番之後,當眾人領命之後抬起頭來,草棚中已無人影,惟有一陣清風吹起,在那幾座墳塚前久久盤旋,又悄然消失……

為這些後人又留下了數十片防身玉珮,及完整的玄元口訣與玄元劍法;除此之外,還留下一個乾坤袋由觀主親自收藏,裡面是一套練氣功法、法器與靈石等物。

之後,林一化作一陣清風而去……

有人說,林祖師出山云游去了。這個說法傳遍玄元觀的時候,已過去了多日。當師兄弟們在熱論此事的時候,盧魚兒並沒有如往常那般去湊熱鬧,而是獨自躲在一旁。他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來,抑制不住心頭的振奮。

那一日,盧魚兒正在砍柴,一個玉瓶從天而降,有飄渺的話語聲在耳邊掠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心……」那嗓音極為熟悉呀!

是那位道兄,不,是祖師!顧不得許多,他丟下手中的斧頭便抓起了那個玉瓶,望天遙拜……

林一又返回小天坳,如今的林園。

為族人們留下玉珮、丹藥、及能用到的東西,林一又專為林平煉製了一把長劍與一塊玄金令牌,面不僅有『玄』字銘刻,另一面還多了個『林』字。他同樣留下一個乾坤袋,自待有緣人!

為林家的後人交代了幾句後,林一沖著身後擺擺手,便獨自施施然走出了林府。

這一日的黃昏,林家的墓園中安謐而幽靜。叩拜了叔父與嬸娘,又在妹子翠兒的墳前默立了一會兒之後,才來至爹娘的墳前。

他緩緩跪下了雙膝,重重磕了幾個頭,久久伏地不起……

離開墓園,一如往常漫步一般,林一背著雙手默默走著,看著。只是,身旁沒人相伴,他的腳步亦愈發的緩慢。

西山,山崖之,兩座墳塚前。衝著蘇先生的墓碑深施一禮,林一轉過身去,手中多了那支玉簫。

斜陽西垂,金色的落輝灑在山崖,為默默而孤寂的墳塚,披了層沉醉的色彩!

摩挲著手中的玉簫,未及湊至唇邊,林一又將其輕輕放下!往事如煙,昔日如雲,紅塵如夢,俱往矣!這簫聲,又何須空鳴!

玉簫化作一道瑩光脫手而去,深深沒入了墳中。一道劍虹越過林園的空,倏然遠去……

林一來至九龍山,劍虹在夜空中稍稍停頓,便直奔一座最高的山峰。

一處半山腰的石洞前,他落下了身形,有人說話——

「趁著夜色而來,不為訪飲酒,便是要遠別辭行。林一,你以為然否?」

隨著話語聲,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洞口,木青兒一臉的笑靨,眸子裡還閃動著幾分自得的神色。

林一輕輕點了點頭,隨木青兒走進了山洞。洞裡地方不大,嵌著幾顆螢石,甚為的清爽而整潔,這是修煉閉關的一個所在。

「本以為要在閉關中耗盡壽元,誰料天可憐,使我堪堪築基,呵呵!

你我時隔九年未見,本想著穩固一下修為再去尋你,誰料,你竟不請自來……」木青兒拿出一個蒲團請林一坐下,話語中帶著一分欣喜。

自次一別之後,已過去了九年。如今,木青兒已是百餘歲的人,終得以成功築基。其容貌中更添幾分不俗的神韻,使得這山洞亦為之明豔了不少。

分別九年不見,木青兒能否於閉關中有所收穫,途徑此處時,林一為此有一些忐忑。此時,他坐下後,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

想當初,自己有著若水先生的丹藥相助,經歷了兩次的嘗試才僥倖築基成功。而一個憑著興致修煉的女子,借助僅有的一粒築基丹便大功告成。

可見,修煉一途,丹藥、靈石之外,心性尤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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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知己

木青兒是個心性單一的女子,愛憎分明,還有些嬌弱或者是怯懦,卻不失至真的一面這亦使得她修煉起來心無旁騖,少了幾分世俗的雜念,多了幾分別樣的執著。

「林一,你眼下是什麼修為,我為何還看不透呢?」木青兒舉起了自己的紫藤葫蘆,示意了一下,笑著說道:「老友相逢,豈可無酒乎?」

林一解下腰間的紫金葫蘆,搖搖頭說道:「我的修為不過比你略高一些,不提亦罷」木青兒釋然道:「如此便好,讓人心裡舒坦了不少呵呵」喝了口酒,林一訝然,隨即莞爾。

說了一些修煉上的事情,又詢問了彼此的近況,木青兒察覺到了什麼,卻依然談笑風生一夜很快過去,當曙光來臨的時候,她的神色中現出了幾分落寞,而對方神色如舊。

「你是來辭行的?」木青兒幽幽問道見對方頷首默認,她輕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星夜來此,陪了我說一宿的話,這不是辭行又是什麼呢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逢……」

沉吟了下,林一說道:「你不想再回大夏?」

木青兒搖頭說道:「或許,九龍山才是我要呆的地方只是,沒了飲酒說話的人……何況,你走了,我亦沒了修煉的勁頭,唉……」抬起頭來,見對方一如既往的淡然,她欲言又止,隨即又說道:「可以飛,可以逍遙於山水間,足矣沒了人相伴,長生又能如何一個人喝酒,好生的無趣呀」

說著話兒,木青兒步出洞口,面向著朝陽長吁了下,一絲別愁蕩然消散林一隨之走了出去,只見旭日灑下萬千金輝,將遠近的山峰籠罩其中,置身所在秀云蒸霞蔚,宛若仙境一般,使人心曠神怡。

眺望遠山,木青兒笑道:「此間風景好,何不作神仙」她神情中透著灑脫,話語中不無然之意。

「山中無日月,一夢已千年……」林一附和了一句後,引得木青兒呵呵笑道:「未想到你還有幾分的才情……」

擺了擺手,林一示意自己不過是有感而發,說的是別人的話罷了他抬手拿出個乾坤袋,說道:「我為你留下兩萬的靈石,正陽宗的功法及相關的玉簡,還有一把靈器飛劍……」

不客氣地接過了乾坤袋,木青兒又遞還過來另一個袋子,說道:「此乃我存下的上千罈子老酒,便宜你了……」她學著林一的模樣,輕輕翹起了嘴角,眼神一瞥,又道:「莫道仙途無知己……」

林一抓過了乾坤袋,沖對方還了個相似的笑容,足下白雲升騰,扶搖而去,遠遠傳來他清朗的笑聲——

「清風冷月一罈酒哈哈……」

……

九年前,林一黯然踏上返家的路九年後,再次獨自啟程這一次,他將不再回頭。

途經當初的那片亂魂谷,於狂吼的風中,林一尋至房巧兒的陵寢所在躬身拜了幾拜,當破開山洞、打開墳塚時,一具乾癟佝僂的女屍呈現在面前暗自唏噓了下,不忍目睹,他隨手將其收入了那個藏有葉羽骸灰的乾坤袋分別了兩百年的一對人兒,這才算是到了一起。

墳塚已空,洞壁上的螢石還在散發著幽幽的光芒,狂風吹過,那破開的洞口嗚嚥著,兀自哀訴著那已遠逝的一切……

林一御劍直往東飛,再沒停下來過當他穿過那片草原時,下面的兩隻軍隊鏖戰正酣,殺聲震野那血,炫紅……

飛越陸地,奔向大海,循著當年海上走的方向,林一往前飛去幾日後,當海面上出現了那個熟悉的海島時,他一頭紮了下去這便是當初得到乾坤戒與龍丹的那個蛇島。

從茂密的叢林上飛過,林一直接來至那處山洞中,一切如舊,沒有人來過的痕跡那十餘丈方圓的潭水清澈如故,惟有石乳上的水滴聲響,使得置身所在,愈發的沉寂水潭邊,堆積著一具大蛇的骨骸,正是當初他斬殺的那條大蛇所留。

四下打量了一番,林一又來至那處設置陣法的地方,那幾個石坑還在他掏出了幾個石柱,嘗試著安放上去,隨即又搖了搖頭這分明是一個傳送陣,一個當時便未設置成功的陣法。

站起身來,林一陷入了沉思中若是猜測無誤的話,這個山洞乃是玄元真人當年曾呆過的一個地方自己體內的那枚龍丹,便是他帶走的那枚獸丹可是,他為何要將龍丹藏於那水潭下呢?

由此還招來了兩條大蛇,是結出一枚異果——便是那枚青果此外,他設下的這個傳送陣又是何意?須知,傳送陣有陣法接引,才能相互傳送他要傳送的地方,又是何處?

雖說對禁制陣法懂得了不少,卻從未設置過傳送陣,不懂得修繕破損的陣法林一隻得收起石柱,將心頭的疑惑扔向一旁千年以前的事情,誰又能計較的清楚呢。

在山洞內尋了片清爽的地方,林一甩出四象旗,布下了聚靈陣他來此處用意有二,另一個便是要借助這個荒僻的海島,尋回那失去的金丹。

……

一個月後,蛇島之上,突然毫無徵兆的捲起了一陣旋風,吹折了無數的樹木而四周那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面上,驚濤駭浪頓起。

海島上的蛇蟲如同遭遇了天地大劫,紛紛驚慌遊走,有甚者竟是鑽入了波濤洶湧的海水中,只為遠離身後的是非之地。

將將過去了半個時辰,狂風驟歇,有雲霧在海島的上方的天空中彙集不一刻,電閃雷鳴中,豪雨傾盆而落,盡情沖洗著這片海島又一時辰之後,云雨初霽,一道七彩長虹橫跨海島……

此時,島上的那個山洞內,闔目靜坐中的林一,輕輕長吁了下,淡淡翹起了嘴角其緩緩睜開了眼睛,兩道赤芒倏然閃過,隨即又消隱不見。

林一的氣海中,那碎裂的金丹完好如初曾瑩白的丹體,已變作淡金色的模樣在緩緩旋轉,散發出強勁的靈力波動而氣海中那道相阻的禁制,業已蕩然無存,龍丹與金丹彼此相安不過,二者旋轉的方向不同,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彼此相互間,好像多了一分牽制……

距上次碎丹至今,過去了將近十年,終得結成金丹林一的心頭鬆了口氣,隨手拂去身下厚厚的一層靈石碎屑,再次布下聚靈陣他要將金丹打造的為堅固,才能禁得起大的風浪……

半年之後,丹體上的金色稍稍濃重了些,此乃金丹小成之兆靜坐中的林一,尚未收功出關,沉寂許久的金龍劍,忽而化作一道細細的金光,自識海中直直沉落至金丹之中不及他驚訝,那蚊針大小的金龍劍如同回家了一般,在丹內歡快地旋動著。

林一端坐未動,卻是眉梢輕佻,面露喜色首次,人劍之間,有了心神相牽的熟悉與默契他心念一動,張口吐出一道金光只見金龍劍自金丹中倏然飛出,霍然變作三尺大小,閃動著強盛的威勢盤旋不止,有無上的殺意於剎那間爆發出來,有炫目的金色光芒充斥著整個巨大的山洞,使人心悸難奈。

抬手一招,金光飛到了手上林一持著金龍劍輕輕揮動,一道凌厲的劍氣呼嘯而去,隨即便是「轟」的一聲碎響,幾丈遠的石壁上出現一道深深的劍痕,怕不有數十丈之深。

愕然之中,林一舉起手中的金龍劍細細打量三尺長的金劍之上,奪目的光華流轉不定,鋒利的劍芒有披靡萬物的氣勢只不過,他長劍在手,頓生的豪情卻被人說話打斷——

「小子,結個破丹可真費工夫啊」

蒼老而又驕橫的嗓音,分明來自沉寂已久的老龍,其話語中儘是不屑與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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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50: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九章 龍骸

老龍說話總是不合時宜且突如其來,使人無所適從,又無從辯駁。因為,這悖論,抑或是調侃與嘲諷的話語背後,是霸道,還有幾分莫測的高深。

定了定神,林一露出一絲苦笑,問道:「老龍,你還是寄身於劍內?」

「廢話!你以為我在什麼地方?」不留情面的話再次響起,不待林一想當然地以為,老龍又囂張地說道:「金劍歸你用了,我只能呆在你的金丹裡湊合著度日……」

聞聲,林一忙內視金丹。只見丹體的當央,有一個細弱的虛擬人影。那分明是個金須金袍的老者,正盤膝而坐,氣象威嚴。卻於此時,他忽而眼睛一瞪,伸出手指罵道:「臭小子,有什麼好看的?若非借助你這個破金丹吸納幾分天地之力,老龍哪有力氣罵你?」

檢視自己的金丹,好似做賊一般。林一隻得收回神識,暗暗不忿地撇了撇嘴。心忖,金丹就金丹,還是個破的。這老龍可不是一般的霸道。

被搶白了兩句,林一干脆不說話了。手金光一閃,金劍已回到了金丹中。此時,他再次留意起氣海中的龍丹來。

龍丹所生出的靈力迥異,充滿了暴戾之氣,卻剛猛異常。不過,有此龍丹,林一尚不至於成為一個真正的凡人,亦不用顧忌碎丹的傷勢。

這是他離開大夏十年的一個倚仗!而自己結成了金丹,龍丹可謂是功不可沒。自然,《升龍訣》才是最終的緣由。

隨著金丹初期的修為小成,始終收穫甚微的《升龍訣》之『靈龍訣』,竟亦隨之有了進展,實屬意外之喜。氣海之中,那龍丹內的小小金龍變得乖順了許多。

只是,仿若多了一種莫名的牽制,使得龍丹之力稍強於金丹。

「這……又是為何呢!」有意無意地自言自語了一句,果然有人搭腔:「哼!還不是《升龍訣》的緣故,如若不然,一個修士的氣海中最終只有一個龍丹的話,你說你是人呢,還是龍呢……笨死了!」

淡淡翹起了嘴角,林一笑道:「多謝老龍解惑!」對方還之一聲「哼」,又沒了動靜。
心神導引之下,一股沛然的強勁靈力自龍丹內洶湧而出。這一刻,如同狂風撲面,頭髮衣袂揚起,竟然有一道淡淡的金色龍影在林一身後生成。

其胸口的那片龍甲無須施法,隨心而動,頃刻間佈滿了全身,乃至雙頰。

感受著龍丹帶來的奇異變化,林一緩緩站起身來。隨著眸子裡的赤芒閃動,加之其身後的龍影張牙舞爪,此時的他,一如真龍附體,氣勢逼人。

好似舉手抬足之間,周身都有無窮無盡的力氣湧現。林一揮動拳頭,衝著一丈遠的石壁奮力擊去——

「轟——」的一聲震響,整個山洞都在晃動。林一揮袖拂去瀰漫的煙塵,輕輕吐出了一口長氣。那石壁出現了一個拳洞,深達一二十丈,觸目驚心。

這才是三成的力氣,若是全力一擊之下,怕是等閒的金丹修士亦難以抵擋!

「自鳴得意!你以為別人會站著不動讓你打啊!哼!」老龍的話語聲,再次不合時宜地響起。林一神色一滯,隨即撇撇嘴,聳聳肩頭。龍影與龍甲頓消,他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獨自在山洞中走了一圈,林一這才感到周身下油膩難受。結丹之後一直忙著修煉,體內排出的穢物尚在。

他褪去衣衫,跳下了那個水潭中,不忘斟酌了一番用辭,開口說道:「有一事相問……老龍,你當初隨著玄元真人可曾來過此處……?」

本以為老龍會搭腔,誰料半響亦未見動靜。林一索性不理會,在潭水中洗淨了身子,更衣完畢之後,有人說話了——

「光屁股好看嗎?老龍才懶得理你!

林一自以為年歲不小了,歷經了生生死死多回,修煉至今,即便做不到遇事波瀾不驚,幾分定氣還是有的。

可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竟然使得他臉色赧然,不由反唇相譏道:「赤條條來去,豈非坦蕩無羈!」誰料老龍沉默了一會,接著說道:「說的不錯,你不過一黃口小兒,光屁股亦無不可!

哭笑不得的林一,啞口無言。好在老龍又說:「狗屁真人!不就是那個小修士嗎,沒見識的東西,竟拿著金劍作靈器用。

老龍我一氣之下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那小子都成灰了,接著又遇見一個傻小子……」

一道淡淡的金虹在天空中劃過,林一離開了蛇島。基於初次返回大商時幾次三番的跑錯了路,他乾脆循著次海船行走的方嚮往前飛。

本以為狼牙劍飛起來夠快了,可與金龍劍相比,林一才知曉兩者的差別,不可以道里計。金龍劍的遁速比起那些金丹後期的修士來,毫不遜色。隨著日後修為的提升,他相信在大夏沒人追得自己。

不過,若是遇到那兩個元嬰修士呢?自有風遁術為倚仗,怕他作甚!

未慮勝,先慮敗!只須能跑得掉,此次返回大夏,無須再顧忌任何人!他林一不是什麼謙謙君子,不過是存一顆善心未泯,守一分真我不失罷了!面對敵手時,他能作的,便是那個雨夜中的狼王……

起初抵達大夏的時候,林一將其視作一個修仙者的聖地,並為之心懷敬畏。當被迫離開它的時候,那種朝覲般的敬畏,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蔑視、是憤恨、是無奈。木青兒選擇了迴避,而他不能。

若想走的更遠,惟有去踏過這道檻,並將其拋在身後!

平靜的海面,靜靜懸停一個人影。恰好路過此地的林一,禁不住停了下來。

這是連接一串的海島。

從空中俯瞰,這些散落的島嶼竟是形成了一個圈狀,頗顯奇異。此處,正是當初惹出月夜驚魂的那個地方。

在那個月夜的海灘,海水中出現了一群啼鳴如鮫、四肢如鯢、兇狠如鰕的怪物。猝然被襲之下,天龍派為此死去了兩名弟子。

使得林一停下來的,自然不是為了當初那些怪物,而是他想起了心頭一個疑惑,便是於那個月夜下海探查未果而曾聯想到的一切。

就是這片十餘裡的海域下面,不僅地勢宛若漏斗,還有驚人的海水傾軋,使得林一隻是下潛了五百丈,便再也不敢繼續探查下去。清晰記得,這千丈深處,為一片四五十丈方圓的海底,似有霧氣升騰,還夾雜著類似靈氣一般的波動,並與熟知的靈氣有所不同。

這種詭異的靈氣波動,隱約帶著令人心悸的氣機。

這一切的下面,究竟隱藏著什麼,他當時便疑惑不解。今日順路來此,使人不能不再次生出好奇心來。

在林一神識深入海底的瞬間,老龍突然驚咦了一聲,催促道:「你怎會尋至此處?下去,快下去……」

「我曾來過此處,你不知曉……?」林一隨口問道,又惹來老龍的抱怨:「廢話,你當老龍我不睡覺啦……愣著作甚,下去呀!」

林一嘴角微翹,卻是在空中未動,反問道:「我為何要下去……?」他話音未落,老龍已咆哮起來:「臭小子,沒察覺下面的妖氣嗎?那下面有千金難尋的好東西,說不定以後便是你一大助力……你下不下去?我……臭小子,你有種啊!」

話音一轉,老龍哼了一聲,卻無適才的惱怒。

林一則是露出恍然狀,心忖,妖氣?原來那奇異的靈力波動乃是妖氣!他不再遲疑,掐動了『避水訣』,收起了金龍劍,直奔海面扎去。

海面未濺起一朵浪花,人已迅即潛入了海底的深處。

一回下海探查的時候,林一不過是個練氣修士,來至海下五百丈時便不敢繼續。而如今,他有了金丹的修為,又有老龍的暗示,未作分毫的停頓,須臾間便抵達千丈深處。

只是,臨近海底的時候,其身形還是一頓,露出驚訝的神情。

「他娘的,都死了……還留下一具骨骸,比老龍幸運多了!」老龍的話語聲響起,卻是帶著無盡的滄桑與濃重的傷感,使得林一亦為之肅容。

四五十丈方圓的海底下面,情形一目瞭然。

那深有數十丈的厚厚淤泥下面,盤臥著的,竟是一具百丈長的龍骸,在緩緩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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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為是

這是一具真龍的龍骸啊!

幾丈粗、百丈長的骨骸瑩白如玉,那巨大的龍頭盤曲在當間,怒而向天,兀自帶著不屈的雄姿,令人心悸,使人動容!

其周身份發出的妖氣,正是使得那些海中大魚變成妖物的由來。

只是一具龍骸,便有如此的氣勢,不難想像它曾經的強大!

可如此傲視蒼穹的存在,又是被誰打落雲霄,而隕落於此?

抬起頭來,四下打量一番,林一還是抑制不住心頭的震駭。

這十餘里大的一片海域,便是這條巨龍於墜落之際,生生砸出來的。

由此可見,那是怎樣一番驚天動地的情景啊!

「不要胡思亂想了,沒人與你分說的!

這世上的糊塗事太多了,你又能想明白多少呢!天下間,完好的龍骸不多見,將它收起來,亦是你的一份機緣吧!」

許是知曉林一的心思,老龍出言提示著,話語中少了幾分的戾氣,多的是幾分無力的感慨!

默默點了點頭,林一伸出手往下一抓。龍骸慢慢掙脫了淤泥的束縛,螢光一閃,便被收入到了乾坤戒中。

他返回海面的時候,心頭又生出了新的疑問。

這龍骸中,為何沒有龍丹?

對於老龍的脾氣,林一算是略有所知。他還是將疑問藏下來,留待以後慢慢揭曉。

返回海面之後,林一併未急著離去,而是在島上調息了半日。

當他起身的時候,又喝著酒在海灘上踱步,瞭望遠處那連成一串的島嶼,再次陷入了沉思中。

誰想老龍是一句話亦不說,任其一人在海風中瞎琢磨。

沒人理會,林一隻得動身往前飛行。

十餘日後,他的神識中發覺了又一個熟悉的島嶼,使其稍稍安心些。至少沒有跑錯方向,大夏在慢慢臨近。

本想著繼續前行的林一,忽又劍虹一轉,直奔那處海島。

尋至那個炎熱的山口,他直直衝了下去,一個時辰後,又再次御劍騰空而去。有人譏諷道,討飯的德行!

對老龍的嘲諷,已習以為常的林一,不以為意,反而是自得其樂。那處海島正是燧島,他去那個山口是為了尋找靈石。

憑仗著金丹修為,潛至地底的岩漿處,林一小有收穫。討飯?至少,那數十塊上品靈石,還有幾塊極品靈石,天底下沒人會有如此大方的施捨!

燧島盡頭的地穴中,那些自生自滅的土人還在,林一未去打攪。

既然已來到此處,當初那個避之不及的一個地方,不妨走一趟。

……

一座依山的莊園裡風景惱人,一間精舍裡面,有一個年過半百的男子席地而坐。

其頜下留著長鬚,神態嚴肅,正衝著兩旁站立的幾人說話——

「六百年前,我先祖一脈為家族所不容,忍氣吞聲之下來至海外。

我顏家的先祖曾留下話來,期望後人修為有成,重返大夏……我顏守德,秉持顏家祖訓,立志苦修一百二十餘載,終得以突破練氣而築基,並有了眼下築基中期的修為。

而族弟守義更是不負眾望,於歲前的一次閉關中,成為了我回回島顏家的第二位築基修士。

我想,該是到了返回大夏去尋個說法的時候了!」

叫作顏守德的一席話說完,立在兩旁的幾位族人振奮之餘,心頭不無感慨。

家族的往事,大夥兒都知曉一些。

能揚眉吐氣地返回大夏,乃是歷來家主以及族人所夢寐以求的願望。

其中一個留著短髯的中年人,挺了挺胸膛,自信滿滿地說道:「憑仗我與大哥的修為,不怕他大夏的顏家不低頭!若是當年守信不死就更好了……」

顏守德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又無奈地說道:「相當初,我正處於修煉的緊要關頭,分身無術,這才讓賊人鑽了空子。

若不然……」他話未說完,屋外突然傳來一個陌生人的嗓音——

「若不然,你又如何?」

驚訝之下,顏守德與顏守義急急換了個眼神。

顧不得旁邊幾位族人的驚訝,他二人已搶步衝出了屋子,卻又猛地停了下來,臉色大變。

只見門外的空地上,不知何時多出一位身著灰色道袍的年輕人。

其足踏云履,一頭披肩的長發上綰了個奇異的道髻,上面插著一隻不俗的龍簪。來人正背著雙手,眉梢輕佻,神色冷然。

這……這麼個年輕人,竟然讓人看不透修為。而其身上所分發的氣勢非同小可,根本不是築基修士所能相較。莫非,這是金丹修士不成?

心頭一激靈,顏守德忙拱手說道:「不知前輩駕臨我回回島有何指教,但有所命,無敢不從!」其身旁的顏守義亦隨之行禮,神色中帶著小心。

而從屋裡跟出來的顏家子弟見狀,有所恍悟,更是不敢出聲,乾脆一個個垂下頭,以示恭敬之意。

回回島處於*大海之中,為大小的島嶼所環繞,外人難以知曉顏家的真正所在。

而這一切,卻是瞞不過林一的神識。

他逕自闖了進來,見並無陣法相阻,便尋至顏家的家主靜修之地,竟無一人察覺。

「我便是殺了顏守信的那人,若想尋仇,請自便……」林一說著話,面無表情。

聞聲,顏家諸人驚愕不已。相互面面相覷之後,顏守德心思急轉,上前一步小心說道:「這個……數百年來我顏家安分守己,並無得罪前輩之處,還望高抬貴手,我闔族上下感激不盡……」

搖了搖頭,林一接著說道:「八十多年前,你顏家子弟濫殺凡人,後有顏守信追來……他們都死於我的手中……」

腳下禁不住後退了一步,顏守德啞然失色。他回顧左右,又強抑著心頭的忐忑,拱手說道:「這……原來如此!

家中兩個子侄與守信竟是得罪了前輩,在下代顏家與前輩賠罪了!」說著,他畢恭畢敬深施一禮。

皺了皺眉頭,林一反問道:「我既然是你家族的仇人,你等為何不尋我報仇?」

顏守德抬眼打量了一眼這個年輕人,暗呼出一口氣,又帶著一分苦笑說道:「若非他們不識好歹,又怎能惹得前輩動怒呢!前輩不因而而降罪,我顏守德代閤家老小,先行謝過……」

面對小心謹慎的顏守德及其族人,林一生不出來半分的火氣來,不免自覺無趣。

他神色緩和,語義陡轉,接著說道:「亦罷!過去的事便過去了……不過,大夏的情形我略有所知,單憑你兩個築基修士,若想在大夏的家族中站穩腳跟,怕是不易啊!」

當年的木家又如何!

還不是被顏家與萬家聯手滅了!

顏守德與族人的對話早已被林一聽到,對於那一番躊躇滿志,他很不以為然。

心存一分退讓之機,福雖未至,禍已遠行。這個道理誰都懂,可還是**不斷。

自然有時運所致的緣故,而人性中的自以為是,未必不是惹禍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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