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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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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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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05: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一章 發身
……

天璣峰的雲霧深處,一處頗為寬敞的洞府之內,林一的面前靜靜懸著被丹火鍛燒的龍鬚鞭。此鞭為蛟須煉製的靈器,對付築基修士極為好用,而面對金丹修士的時候尚有不足。

一個時辰過後,林一手指一點,那根鞭子化作一團跳動的金光,倏然飛至他的手腕上。凝神看去,幾道細細的金線緩緩沒入肌膚中不見了。

不知重新煉製的龍鬚鞭威力如何,不妨找個地方一試。心念一動,林一在原地失去了身影,下一刻,他已出現在了天璣峰下的地穴之中。

此處乃是百丈深的巨大洞穴,便是天璣峰鍛造堂下的地火所在。在這個宛若倒懸著的山谷之中,谷底那一條火紅的河流,兀自喘息沸騰不休,不時有岩漿濺到岸邊,發出駭人的『撲哧』聲。

再一次置身於這巨大的熔爐之內,林一沒了從前的驚訝。他信步走至那火紅的岸邊,感受著熾烈的靈氣撲面而來。

先前的那個傳送陣還在,不知還有沒有人來此修煉。此時,在岩漿下面的數十丈深處,金龍劍正在吸納靈氣,並無出怪之處。看來,老龍尚算守規矩。

環顧四周,林一隨手指去,闇弱的金光霎時從手腕上飛出,越過幾丈寬的岩流,『轟』的一聲扎入對面的石壁中。

他抬手一抓,那石壁好似被生生挖出來一塊幾尺大小的石頭,又被金鞭纏繞著飛至半空中。隨其手訣掐動,鞭子倏然收緊,只聽得「砰——」的一聲碎響,赤色而堅硬的石頭成了碎屑,又『劈裡啪啦』盡落在岩漿之中。

眉梢輕佻,林一背起了雙手,輕輕點了點頭。而那金鞭亦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悄無聲息地回到了他的手腕之上。

「懂得用龍丹之力來淬煉法寶,呵呵!林小子有長進!」老龍的話語聲響起,顯然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林一抬起頭來,神識穿過此間的陣法禁制,直至鍛造堂。原先的『九龍鎖炎陣』尚在,陣盤的一旁,是一個揮汗如雨的外門弟子,分明是苦不可耐的模樣;上方的石廳之內,一隻龍首正在吐著火焰,有幾個修士在煉器,倒是未見簡已那個白鬍子老頭。

見那龍首中噴出的火焰並無異樣,林一稍稍安心,這才回首凝視著沸騰的岩漿,神色中現出幾分的躊躇來。

身臨此處,即便是不用刻意吐納,那濃郁而熾烈的靈氣亦會直奔氣海而去,七成歸了龍丹,三成歸了金丹。

自《升龍訣》之龍靈訣小成之後,行功之時,龍丹再無僭越之處。可眼下的情形,莫非便如老龍所說的那樣……

心有所想,『龍靈訣』在體內運轉,一團龍影將林一緊緊包裹起來。他稍作遲疑,往前一步踏去,於沸騰的岩漿之上,如履平地一般,懸而不墜。未幾,其身上金芒閃過,竟是緩緩沉了下去。

當置身於岩漿的三丈深處,被火團包裹起來的林一,雖感到四周炙熱,卻並無不適。其周身遍佈龍甲,之外還有一層玄天盾以防不虞。少頃,未見有何不妥之處,他盤膝而坐,手掐印訣,闔目調息起來。

一個月過去之後,林一又往下沉了三丈。而鍛造堂龍首所噴出的地火還是老樣子,只是靈力稍顯不足,倒是無礙煉器。

如此又過了兩個月,石廳中有兩隻龍首不能用了,此事還是驚動了閣主古峭。他親自到了洞穴中查看了一番,除了此間石壁上多了一個石坑之外,未見有其他的異常,只是察覺地脈的靈力弱了許多。

轉眼間,林一來到丹陽山已過去了半年多。他此時已深入岩漿的三十丈深處,衣袍早已被褪去,只餘下赤精的身子,還有那通體赤紅的龍甲,整個人好似與這地火融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鍛造堂的九隻龍首,半數已不敷使用。

為此,古峭真的急了,只得再次來至地下探查,一無所獲之後,便將此事向宗主稟報。

獲悉靈脈異狀之後,晏起本欲親臨實地看一看,不知又想到了什麼,隨即作罷。他竟聲稱月有圓缺,靈脈亦有盈虧之時,無須大驚小怪,只須靜觀其變即可。
……

天璣峰的鍛造堂內,最後一隻龍首正無力地噴吐著地火。一旁圍著一圈人,除卻那些弟子之外,還有愁眉苦臉的古峭與簡已二人。

「宗主讓我等靜觀其變,可此般的情形日漸不堪,這可如何是好!」揪著鬍鬚,古峭頗顯無奈。

一旁的簡已盯著地火,眼睛亦不肯眨一下,說道:「這地火愈來愈弱,只怕要不了幾日便會熄滅啊!莫非有人侵入靈脈,而不為人所知?閣主你究竟是看清楚了沒有……?

簡已說話少了分寸,古峭氣得瞪起了眼睛,罵道:「當老夫是老眼昏花不成?」對方卻是腦袋一縮,嘀咕道:「弟子這不是著急嗎?誰讓宗門對此不問不聞呢,使人無奈呀!」

兩個人均是白鬍子老頭,只是古峭胖一些,又是金丹修士,自然多了幾分的氣勢。

不過二人的脾性差不多,彼此極為熟稔,雖說輩分不同,可說起話來沒這麼多的講究。

見簡已服軟了,古峭哼了一聲,說道:「地穴中有人侵入的痕跡,我怎會不予以細加探查。雖說岩漿有屏蔽神識之能,而下面二十丈深處的情形,還是逃不過老夫的法眼。

誰人能藏身於此?修士畢竟還是血肉之軀,憑藉法力神通可於地火岩漿中呆一時,卻不能長久。而此間出現狀況已過去了多久了?兩年有餘了……」

古峭正自說話之時,石廳中突然響起了一片驚呼聲,簡已喊道:「啊!地火滅了……」

那餘下的最後一隻龍首中,羸弱的火焰跳動了下,倏然歸於沉寂。熄滅了!鍛造堂的地火真的熄滅了!一時之間,四下里燕雀無聲。

少頃,忽又響起古峭的大喊聲——「誰毀我靈脈地火,我與他勢不兩立……」

……

兩年多了!於那一日踏入地火岩漿之中,林一便一發不可收拾,行功至今,再沒有出來過。

氣海之中,龍丹不再是通體的瑩白,而是裹著一層金色,儼然便是林一的另一個金丹。裡面那條小小金龍只是沉睡,極為的乖順。而他真正的金丹之上,金色中呈現一抹神異的紫色,所蘊含的威勢驚人。

端坐於地火岩漿之下百丈深處,眸子裡赤芒一閃,林一緩緩睜開了眼睛,淡淡翹起了嘴角。兩年多不眠不休的行功修煉,使得周身的龍甲亦帶著一分火焰之氣,透著隱隱的赤色,比之從前,更為的堅硬。此外,置身於這地火岩漿之中,歷時兩年的淬煉,他筋骨的強健超出想像。

緩緩伸開雙臂,輕輕握緊了拳頭,一條丈二長的龍影隨即出現在林一的身後。

這不再是一個巨大的龍首,而是長出了身子。

這是一條完整而小巧的金龍,於虛幻之間,圍繞著他急劇旋轉著,一如龍靈再世,威風凜凜。

此時,林一便如守在地火岩漿中的一條金龍,那一身赤金色的龍甲光芒閃動,兼有龍靈附體一般的強悍,使人相信,那一雙拳頭便足以令金丹修士卻步。

手臂上又是光芒閃動,正陽金龍手幻化而出,迅即與龍影融為一體。

一條凝實的金龍霍然出現,如真龍附體。興起之下,林一起身打出了一拳。

誰料意念所在,拳勢生威,其拳頭未至,龍影已衝至前頭。那丈二的金龍張口便欲咆哮,被他一把抓了回來。

四下里的岩漿如煮沸了一般,動靜已鬧的夠大了。再來一聲龍吟,只怕會驚動整個丹陽山!

忽而察覺到了什麼,林一猛然低喝一聲:「老龍,回來——」喊聲未止,一線金光倏然從地下升起,轉而被其一口吞下。

緊接著手訣掐動,他整個人便於地火岩漿中失去了身影。

「哈哈!這一回有點意思!」說話的人是老龍,間或有一聲不無愜意的飽嗝,如同吃飽喝足了一般。林一不及予以理會,下一刻便出現在了自己的洞府之中,下意識的撇了撇嘴。

這一回豈是有點兒意思?簡直是太有意思了!地脈的靈氣幾近枯竭,那古峭已暴跳如雷。起初的擔憂,還是未能避免。這下該如何是好?

老龍進入地火岩漿之中的初始,直至眼下,尚算循規蹈矩,並未有意生出什麼亂子,可地脈的靈氣還是奈不住他夜以繼日的吸納。

而林一沉浸在修煉中,感受著修為提升的快意,待發覺不妙的時候,為時晚矣!

「一條又破又小的靈脈而已!三兩年的工夫便會自行恢復如初的……」金丹之中,老龍背著雙手在踱著步子,很是神氣活現的樣子。

未幾,他又伸出手指,發號施令般地說道:「再來個十條、八條的靈脈才好,堪堪將養一下罷了!聽老龍的話,不吃虧!」

見林一不吭聲,老龍不以為然地說道:「別得了便宜賣乖啊!你的《升龍訣》之龍靈訣大成之後,龍丹已為你所用,其威力不輸金丹後期的修士。

而經地脈的靈力蘊養,加之龍丹之力的相助,你已有了金丹中期的修為。

試想,元嬰之下,誰人還是你的對手?哼!老龍不過是多些說話的勁頭,不像某些人,多的可是實實在在的修為,還擺出一個吃虧受累的德行,我呸!」

這兩年多的閉關對於林一來說,可謂是一次意外的收穫。對於老龍斥責,使人無從辯駁。他整理好衣衫,收了洞口的陣法,施施然走了出去。

果然,洞府前的山坪上已候著幾個人,背著雙手衝著云海而立正是晏起,冷翠與古峭則是神色不明。稍遠處還站著一人,竟然是一臉喜色的東方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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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的章節名為『發身』,取自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林一算不算仁者且不管他,重回丹陽山,不收些利息對不起自己。他這麼做,是有意還是無意,書友們自己判斷吧!

一百五十萬字了,八個月,知道規則後,後幾個月各請了一天假,餘下的時候,平均一天五千字以上,最多的時候一天兩萬字,中間有事有病都未中斷過,可從今天起,暫時一天一更了!猶豫很久,還是決定這樣做,不過要說明一下,請大家諒解!

我已經沒有存稿了,發上來之後,很多錯誤的地方都不能修改,因為牽扯到無線,網站不允許,曾說我膽子大、亂來。而這樣的結果,就是文字質量下降,我自己都不滿意,可畢竟是業餘碼字,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要不然就全亂套了。雖說我的稿費低微,可我還是想讓無仙寫的更好一些!至少對得起我自己,對得起諸位的支持!

所以,我給自己訂一個目標,一百五十萬字後,悠著點來,寫的慢一些,腦子裡多想一想,給行文多一些轉圜之機,也好攢點稿子。無仙的大綱早就有的,想寫的好玩而不失輕浮,還是要靜下來好好想一想的。暫時的一天一更,應該可以讓我藉機休息調整一下。

無仙應該是六卷,或者說是上下兩部,這本書的地圖是逐漸展開的,不看到最後,沒人知道它的地域有多大,希望每一卷的內容背景都有所不同,而不變的,還是人的情懷吧。

所以,暫且一天一更,每更三千字以上,每天中午十二點半。抱歉了!還請大家繼續支持無仙!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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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05: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二章 待客之道

「見過師父!弟子只是來看看你老人家出關了沒有……」東方朔忙迎了過來,林一對其上下打量一番,輕輕點頭示意,便看向了餘下的三人。

「見過晏宗主及兩位同道!」林一拱了拱手,神情不卑不亢。

晏起『哦』了一聲,緩緩轉過身來,極為矜持地點點頭。他手拈長鬚,面無表情。

古峭卻是神情微愕,拱手還禮,卻未說什麼。

只是,冷翠蛾眉微蹙,繼而凝目打量著林一,少頃,開口說道:「你回山的時候還只是金丹初期的修為,這麼一轉眼的工夫,便已是金丹中期了,可喜可賀呀!只不過,同道的稱謂頗顯生疏。莫非,你我不是同門?」

林一的眼光瞥過晏起,其人正好整以暇地拈著長鬚。他微微一笑,衝著冷翠說道:「記得辰淵子前輩說過,同門、同師授業者,謂之同門。

當大難來臨之際,同進同退,謂之同門。以肝腸相托,以生死相報,謂之同門。

對此,林一深以為然啊!而同道者,乃志同道合也。我等同為道中之人,以同道相稱,亦無不可呀!冷閣主,你以為然否?」

當說道肝腸相托,生死相報的字眼時,林一有意無意加重了語氣。他神態從容,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許是聽出了林一的言外之意,冷翠臉色一白,而對方轉而又說:「晏宗主蒞臨,可有賜教?」

站於一旁的古峭,暗暗嘆了口氣,乾脆揪著鬍子不說話。這麼一個當初的外門弟子,不過百餘歲便有了金丹中期的修為,著實讓人……唉!這人比人啊……不過,地脈出了岔子,宗主卻是帶著自己來至此處,不會是……?

晏起卻是看著身邊的冷翠,輕咳了一聲,這才轉向林一,緩緩開口說道:「天璣峰的地脈出了岔子,本宗不過是順道來此看看罷了,並無他事……」他話音未落,人已踏空而去,使得古峭有些措手不及,忙御劍跟了過去,不忘大喊:「我的靈脈……」

看著尚在原地躊躇的冷翠,林一輕聲問道:「冷閣主有何見教……?」對方卻是搖搖頭,示意道:「如此待客之道,有失禮數吧……」

眉梢輕佻,林一隻得轉過身子,伸手虛請,說道:「冷閣主既然到此,不妨小坐片刻,亦好讓林某略盡地主之誼!」

細細端詳著林一,冷翠那姣好的面容上忽而綻放出意味不明的笑靨。她點頭說道:「如此亦好!叨擾!」

「林小子,你這是自找苦吃!」老龍在出言提醒著,林一苦笑了一聲,拿出一個乾坤袋交予身邊的東方朔,說道:「此乃丹元宗的煉丹術,還有丹爐及一些藥草,於修煉閒暇之時,不妨研修一番,有話回頭再說……」

「玄天門的功法,丹元宗的煉丹術,嘖嘖!不知你身上還有什麼好東西……」冷翠幽幽說道。

林一示意東方朔自行離去,爾後灑然一笑,說道:「別人身上的才是好東西?呵呵!我以為屬於自己的才是寶貝呢!請……」

被晏起強加了一個長老的身份,林一所在的洞府頗為寬敞。四五間大小不等的石室,所用之物一應俱全。衝著洞口的石室中,地上鋪著一層蒲草的墊子。他盤膝而坐,示意來客自便。

冷翠輕輕頷首,爾後落落大方地坐了下來,很是隨意地問道:「此間可好?」見對方不置可否地翹起了嘴角,她又嫣然一笑,說道:「有客來訪,卻無待客之物……」

林一抬手招出兩個酒罈子,說道:「在下是個粗人,只懂飲酒……」

眼前的酒罈子不過為泥胎俗物,粗鄙不堪,所盛之物乃是凡俗間的燒酒。抿唇一笑,冷翠輕輕搖頭,說道:「典籍有載,酒之所興,來自遠古,肇自上皇。芸芸眾生,善飲者有幾人?有人將其視作忘憂物、掃愁帚,不過是除憂來樂罷了!

而酒亦分為三六九等,薄水寡湯亦為酒,瓊漿玉露亦為酒。須知,酒中上品者,為果酒,為花酒。我輩修士若是還飲你這等谷酒,與那些販夫走卒又有何不同呢!這酒中雅趣又何在……?」

    說話間,冷翠的手上多出一個精巧的玉壺來,繼續說道:「此為采百花之露釀成,鬱積成味,久蓄氣芳,含天地靈氣,有百花之香……」

「呵呵!酌情不過杯中物!我這等粗人只飲得這粗鄙之物,圖個爽快而已!」林一呵呵笑了一聲,隨手抓起酒罈子,自顧仰首灌了下去。有人在識海中大笑:「哈哈!林小子,有我老龍的三分神采!」

冷翠的臉色急遽變幻了下,蘭花指兀自把玩著一隻玉杯。自己所釀的『百花露』從不捨得示人,便是夫君想要嘗一口,免不了要好言好語央求一番。

可眼下這個小子如此粗狂的造作,太過不識好歹了!少頃,她頗感無趣地收起了手上之物,任對方將一罈子酒牛飲而盡,這才開口說道:「常言說,云想衣裳花想容,本閣身為女子,亦是不能免俗啊……!」

吐出一口酒氣,林一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對方,問道:「不知冷閣主要說什麼?」

「笨死了!還不要問你討駐顏之術,爾後再尋機討些別的什麼東西……」此時的老龍,好像很懂得女人的心思。

林一反問道:「我哪裡有什麼駐顏之術?」

「你不是吞過美人丹嗎?」老龍有些幸災樂禍,說道:「你等凡俗修士口中的『紫晶果』啊……」

「紫晶果怎會是『美人丹』呢?它不是有個別名『還仙丹』嗎?」林一愈發糊塗了。十三歲的那年,於仙人頂後吞下了紫晶果後,一切便有了不同。

可這分明是伐毛洗髓、固本培元的靈果,又怎會是什麼『美人丹』呢?

「哈哈!你說的紫晶果樹,不過是上界的仙子們所植的賞玩之物,其有養顏駐顏之用,又被稱之為『美人丹』,不過呢,這畢竟是上界靈物……」好像很喜歡看林一發窘,老龍兀自喋喋不休著。

仙子們的養顏之物,卻被修士們奉為仙丹妙藥!怪不得自己的模樣始終不見老態,林一禁不住摸了摸臉頰,有些赧然。心忖,自己便是被「美人丹」脫胎換骨的?

「哈哈!不必為此難為情!你小子的模樣可不好看……」老龍取笑道。

林一與老龍對話之際,神色不免有所異樣,看在冷翠的眼裡,自有另一番含義。她笑道:「眾所周知,你自仙境中得到不少好東西,又何必藏私呢?」

淡淡笑了下,林一說道:「我曾於仙境中食過『紫晶果』,或許,此物有養顏之用。」

得知對方駐顏術的來歷,冷翠未見驚喜,反而無奈地說道:「玄天仙境至今不再開啟,我又何處去尋那紫晶果呢!」

林一聳聳肩頭,示意自己愛莫能助。對方卻是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時也!命也!我一個女子欲求養顏而不得,你一個男子卻是青春永駐……」

冷翠應該不是個自怨自憐的人,此番說話又是何意?林一輕輕皺起了眉頭,聽對方又說:「想當年,為了你林一,衛從叛出山門,掌門師兄慘死,晏起與辰淵子師兄重傷,門下弟子死傷無算,這才堪堪躲至紫薇谷,得以苟延殘喘。

唉!往事不提亦罷!所幸,你為人秉道義、識大體,及時拿出了仙境秘笈,這才使得晏宗主修成元嬰,亦使得我免遭滅宗的下場。而時至今日,丹陽山尚未恢復如初,我輩任重道遠……」

林一的手裡還拿著空酒罈子,很是入神地盯著上面的酒帖。『千秋』兩個字飽滿濃厚,卻是留不住那已褪去的色彩。白紙,黑字,道盡千秋事……

「故爾……」見對方尚自專注於一個粗陋的酒罈子,冷翠的話語頓了下,又繼續說道:「故爾,你身上的那部經書於我正陽宗至關重要!若是將其用以同門共享,功莫大焉!他日,你便是宗主不二人選……」

愈說嗓門愈高的冷翠,話語聲戛然而止。眼前之人亦將眼光從酒罈子上移開,正帶著淡淡的笑容看著她。只是,那翹起的嘴角,分明帶有一絲嘲諷之意。

「你……」冷翠難抑惱怒,林一卻是擺擺手,一臉無辜地說道:「冷閣主稍安勿躁!我只想多問一句,你方才的話是本意,還是來自晏宗主……?」

「這……」冷翠料不到林一會如此問話,稍稍怔了下,便說道:「我方才所言,乃是為了宗門著想……」

「呵呵!瞭然!」不待冷翠將話說完,林一呵呵一笑,說道:「請轉告晏宗主,相關經文我早已盡數相贈!」

「那只是一篇有關元嬰的感悟,你為何不能將整部經書相贈呢?亦好為我等的修煉多一些借鑑與揣摩。須知,元嬰以上修為的感悟,同樣使人莫測未知啊!更何況你我既為同道又為同門……」話到此處,冷翠緊逼不捨。

其姣好的面頰上儘是責問的神情,一雙美目裡不見一絲的溫情,只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臉上還掛著笑容,林一卻是又低下頭來。他看著面前的那個空酒罈子,嘆了一聲,說道:「我曾與晏宗主說過,那只是一篇經文,並不是什麼功法,亦不是什麼起死回生的仙家秘笈!再者說了,我即便是將其全部奉送,你等又會相信它是真的嗎?」

「你先將功法拿出來,是真是假,我等自然心中有數……」冷翠的眸光愈發明亮起來。此時,在她看來,眼前之人只顧著低頭看著一個酒罈子,分明是遲疑不決,只待言語上再加一把火候,說不定便能有所收穫。

誰料,看似躊躇不定的林一,忽而抬起頭來,臉上已沒了一絲的笑容。他直視冷翠,一字一頓說道:「冷閣主的口氣讓我想起了幾位故人……」

心頭一怔,猝不及防之下,冷翠失聲問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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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06: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三章 白雲蒼狗

「心懷叵測的余行子,欲壑難填的廣齊子,還有為老不尊的樂成子與卑鄙無恥的元濟子!」

說完了這句話,一把抓破面前的另一個酒罈子,『汩汩』灌了兩口,林一這才輕吁了下,看著臉色蒼白的冷翠,又說道:「玄天門上下困我五十三年,兩個元嬰老兒於我結丹之時出手暗算,結果又如何,他們可從我手中得到片言隻字?俗語說的好,人敬一尺,我敬一丈!人毀我一粟,我搶人三斗可我林一並非是斤斤計較之人,還總是被人罵作是窩囊廢……」

「哼!是老龍罵的,你待怎地……」有人適時出聲挑釁。
「林一,你方才的話是何意?當我正陽宗算計你不成?宗門上下死傷慘重皆是作假不成?莫非晏宗主親迎你回山亦是心存歹意不成?」好像是再也按捺不住火氣,冷翠霍然起身,冷聲相向。

「女人翻臉,猶如翻天啊!林小子,哈哈!你麻煩大了……」老龍在看著笑話,卻不忘出聲提醒:「這女子外表佯怒,氣機卻安寧如水,有古怪……」

林一不理老龍的嘮叨,緩緩起身。他抓著酒罈子又灌了一口酒,這才衝著冷翠說道:「你我生於這天地間,不免要為四季而困頓,為生死而徘徊,為慾念而苦苦掙扎,受盡了這個世道的擺佈!這天機莫測,我等任其驅策已是不甘不忿,可還要受人擺佈,誰又會情願呢……?」

見冷翠尚自繃著臉,林一感慨了一番後,又接著說道:「是非曲直,自有公斷。我林一是個怎樣的人,想必是瞞不過晏宗主與冷閣主。方才,若是言中有失,還請勿要介懷,呵呵!」他打了個哈哈,便如沒事人一般又喝起了酒,臉上卻無半分的笑意。

「之前,珞依無數回念叨你的好處。唉!我還以為我的寶貝徒弟喜歡上了你,這才撮合她與木天遠成了道侶!你可知此間的緣由?」冷翠的話鋒陡轉,隨手撩起耳邊的亂發,呈現與人的是一個溫婉內斂的樣子,與之方才的咄咄逼人之勢截然相反。見林一錯愕,她自顧緩緩說道:「你若想知其究竟,亦無人與你分說啊!」

頓了一下,見無人應聲,冷翠轉而衝著林一深深看了一眼,說道:「假以時日,你定是與晏宗主比肩之人!」話到此處,她已面呈寒霜,冷聲又道:「適才戲言,勿要作真,失陪!」

一席莫名的話說完,冷翠竟是轉身離去。真是來如驟雨,去如清風,使人無從應對。頗感意外的林一干脆坐了下來,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卻是沒有頭緒。

「老龍,這女子最後所說使人聽不明白,可否解惑一二?」林一請教起來。果然,一陣不屑的笑聲過後,便有驕狂的嗓音響起:「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孺子可教矣!」

見林一不屑的哼了一聲,老龍笑道:「聽話要聽音,女子的話更要反過來聽。她方才不是說了嗎,『勿要作真』,你又何必作真呢?切記,與女子作真,最後吃虧的人一定是你!」

「我怎麼愈來愈糊塗……老龍,你怎會對女子的心性如此熟悉?」林一問道。老龍嗤笑了一聲,說道:「咱老龍多大的歲數了,什麼妖魔鬼怪未見過?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女修罷了!她先前所說未必是真,後面所說未必是實,不過是為了摸你的底細,至於……至於真實用意……我他娘怎會知曉?」

許是被自己的話繞進去出不來了,老龍終於忍不住咆哮了!林一丟下了酒罈子抱起了腦袋,可老龍猶自不肯罷休,怒道:「人性是個苦不堪言的東西,不是東西的東西,才會去琢磨這個東西……他娘的,這些東西分明就擺在那裡,卻捨本逐末,非要琢磨出一個雌雄來,那你就不是個東西,累死老龍了……」

老龍還在喘著粗氣,林一小心地說道:「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

「哼!敢作弄老龍了,小子,你長進不少啊!」好像傳來的是老龍磨牙的動靜,林一撇撇嘴,暗暗鬆了口氣。

冷翠的來意不言而喻,正如老龍所說,它分明就擺在那裡,知道就好,無須較真。
……
與此同時,丹陽峰的丹陽閣中,晏起憑窗而立,手中還握著一枚玉簡。其長鬚被風拂動,神色卻是沉靜如水。一個熟悉的人影來至身後,他轉過身去。對方報之一笑,又輕輕搖了搖頭。

或許,只有眼前之人可以使得晏起忘卻矜持。他手拈青髯,出聲安慰道:「欲速則不達!」

「夫君有的是定氣,行的是大事!你如此遷就,只怕事非人願啊!」冷翠自天璣峰迴來,神色如常,使人難以想像她方才還與人劍拔弩張的樣子。她走至近前,輕挽著晏起的臂彎,說道:「想當初,若是讓珞依與那人結成道侶,又何來今日的麻煩!你卻執意如此……」

拍了拍冷翠的手背,晏起笑而不語。身邊之人又說:「想來,還是夫君高瞻一步。那人與天遠的交情同樣不淺……不過,天璣峰靈脈受損,豈可如此聽之任之?」

「預先取之,必先予之!區區一條靈脈,又怎抵那日的丹陽山之殤?」晏起不答反問,卻是道明了心思。冷翠深以為然,又問:「你手中何物?」

晏起這才舉起手中的玉簡,說道:「玄天門的諸位高人,欲來我丹陽山作客……」冷翠不解問道:「玄天門此舉何意?」

接過了玉簡,冷翠詫然說道:「來歲立確之日,於丹陽山談經論道……」她隨即恍然,轉而看向了晏起,又說:「屆時,我金丹修士豈非要盡數在場?」

「呵呵!醉翁之意不在酒!玄天門有樂成子在,實為幸事啊!」手扶青髯的晏起,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

山峰上,蒼松下,盤膝坐著三人。

「此處云蒸霞蔚,有觀瀾聽濤之雅趣,又不失為靜修的好所在……」說話的人是木天遠,一身白衣卓爾不群,三縷淡髯平添幾分氣度。

「金丹前輩的洞府,豈非等閒之處啊!」隨聲附和的女子,貌美如花,舉止淡雅。其一身的白裙倒是與身邊之人相得益彰,更顯出塵之意。她話中所指,便是不遠處林一的洞府。而那洞府的主人居中而坐,手裡拿著酒葫蘆,笑吟吟的模樣。

「你回山便埋頭閉關,可莫要辜負了此間美景啊!」木天遠笑道。好像每一次見到林一的時候,都能察覺到幾分的不同。其性情倒是沒變,而是於那懶散且又隨和的笑容之中,有不經意間所呈現的一種氣勢,使人不敢睥睨。

「呵呵!心地上無風濤,何處不青山綠水?」林一呵呵一笑,引得木天遠又問:「你有此般境界,使人望塵莫及。想必這兩年間,修為大有長進?」

「稍有寸進罷了!」林一不以為意地搖搖頭。面前的兩人不喜飲酒,他只得獨自拿著紫金葫蘆,時不時小呷一口,神情隨意而悠閒。木天遠則是苦笑道:「你之寸進,令人仰止啊!」

「謬讚了!你是築基中期的修為,玉姑娘亦是結丹在望,又何必妄自菲薄呢!」林一說道。

玉珞依接話說道:「聽我師父提起過,結丹並非易事,須修為與感悟的相輔相成,二者缺一不可……」她話未說完,林一『哦』了一聲,笑容不變地問道:「我不過是將將出關,你二人便來探望,是不是冷閣主有過交代?」
稍怔了下,玉珞依心有躊躇,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有時候,與人拐彎抹角地說話,只會自取其辱,倒不如直話直說來得乾脆。深悉林一的為人,故爾,木天遠知道該怎樣說話。他苦笑起來,說道:「師父說你身上有提升修為的經文,讓我二人多多討教。除此之外,玄天門的人要來……」

還是有人不肯罷休啊!林一搖了搖頭,忽又神色一動,問道:「玄天門的人要來?」

與玉珞依相比,木天遠多了幾分人情練達。他見林一對此頗為關切,便分說道:「仙門中常有談經論道之舉,同道可藉此印證修為……玄天門的來意便是如此!」

得知玄天門的來意之後,林一把玩著紫金葫蘆,一臉捉摸不定的笑意。見其神情莫測,木天遠問道:「可有什麼不妥?」

「呵呵!」輕笑了一聲,林一搖搖頭未說什麼。其緩緩起身,抬步走至一旁的崖石之上。背倚絕峰,面對茫茫云海,他的眸光淡遠,心頭異樣的沉靜。唯有那唇角,冷冷翹起。

……
林一的洞府在峭壁之上,門前是塊小小的山坪,不足一兩丈,間有怪石奇草,雲霧漫卷,自有一番氣象。他出關幾月來,便守著門前的三尺地,不是與木天遠與玉珞依談笑,便是與徒弟東方朔說些修煉上的事情。

餘下的時候,云海岸邊,那碧嶂之巔,總有一個人在默默喝著酒,任清風拂面,看白雲蒼狗。
……

有了師父的東方朔,修煉起來更為的專注,勤勉有加而不敢懈怠。有前車之鑑,林一還是令其專心提升修為。

一個百歲築基的人,修練至築基後期的圓滿,並非易事。

這個意外得來的徒弟,好歹是個有諾必踐而又不失擔當的人。這樣一個人修煉起來,多了一分穩固的根基,應該有一個好的前途。但有所得必有所失,東方朔的劣處便在於築基時的歲數大了些。

故爾,林一毫不藏私,不僅將《玄天心法》的練氣篇至金丹篇相授,還將身上築基期適用的一些東西盡數扔給了對方。

不過,林一未將《玄天心法》的元嬰篇相授。他並非出於私心,而是怕惹來不必要的禍端。至於若水先生的煉丹術,其本人都沒工夫去琢磨,不妨傳與自己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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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 一反常態

……

又一輪旭日初昇,整個丹陽山都沐浴在朝暉之下

天璣峰上,於崖石上靜坐一夜的林一,緩緩睜開了雙眼。勃勃生機自天地間湧來,使人心頭一振。未及從那泛金的云海中回過神來,有人來到了身後。他眉梢輕佻,眼瞳微縮。只是剎那,其周身的氣勢引而不發,隨即又消隱不見。果然,有人說話——

「我年幼時,亦常常如你這般,於峰巔云端靜坐,吞吐天地之氣息,感受造化之玄妙……」

輕撩衣袂,林一起而轉身拱手,云淡風輕般笑道:「晏宗主抬愛!小子怎可與您這般的高人相提並論!有禮了!」

一丈遠處,背手而立的正是晏起。於有所察覺時,他便已來至近前,不免使林一生出幾分忐忑來。高手便是高手,使人不敢小覷呀!

輕輕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晏起的矜持一如既往。他看也不看林一,只顧著眺望云海,又接著說道:「今有玄天門的同道來訪。一個時辰後,於丹陽峰之上云台,兩家坐而論道。我有東道之便,金丹修士可攜弟子兩人同去……」

林一忽而笑了笑,說道:「派人知會一聲便可,又何須晏宗主親臨呢?」

眼光斜睨,晏起拈鬚說道:「玄天門的高人不過爾爾,又何須多慮!另一個,本宗想說的是,你乃是我正陽宗的長老……」

「呵呵!多謝晏宗主的關照!」林一神色輕鬆,好像根本沒聽出對方的弦外之意。他轉而很隨意地問道:「據傳,大夏曾出現過一位絕世高手,竟能殺得了玄天門的元濟子,使人驚訝!晏宗主可知曉那人來歷……」

「哼!」晏起忽而冷哼了一聲。好像平生所受的羞辱於這一刻爆發出來,又被生生忍住,盡化作一張陰沉的臉。他眸光如錐,冷冷扎過林一。

心頭突地一跳,林一神色不變,無辜地搖搖頭。見其不似作偽,晏起這才神色轉緩。

當初,大夏仙門中四個不可一世的高手,被人盡其羞辱了一番不說,還胖揍了一頓。這對心高氣傲的晏起來說,是奇恥大辱,亦是心頭的隱諱。他絕不容人提及此事,太丟人了!

「有些事情,還輪不到你知曉……」丟下一句很難聽的話,晏起傲然離去。

林一兀自呆在原地,愣怔了片刻後,眉頭皺了起來。晏起惱怒的原由並不難猜測,可其性情反覆無常有些讓人難以揣度。方才的話看似無意,卻又不無用意。

「傻小子,被人啐到臉上了吧?活該!」如同是被驚醒了美夢,老龍那懶洋洋的話語聲中,還帶著幾分不痛快。見林一不應聲,他又教訓道:「嗯威並重,乃制下攻心之術,又有什麼好琢磨的?那小子不過是想收你為己用罷了!哼!他算個什麼東西,我呸!」

本來已尋摸出幾分頭緒,被老龍一攪合,全亂了套。林一索性不想了,傳音給東方朔,要帶他一同去丹陽峰。無論如何,有增長見識的好機會,還是應該提攜一下徒弟,亦是為人師者的應有之義。

「林小子,這個破地方的水淺,沒意思啊!瞅機會還是走吧!」老龍不甘寂寞地說道。

「水淺?都淹死我幾回了!不過,老龍是見多識廣的高人,有什麼好地方可去,不妨說出來聽聽啊!」等著東方朔的工夫,林一與老龍說起了話。

「吆喝!一肚子邪火沒地方撒,欺負起老龍來了?小子,你膽氣見漲啊!」老龍的嗓門高了起來,又囂張地說道:「我知曉的地方你去不了,說了亦是白說。此外,你的修為太弱,有些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知曉,這個……」

許是察覺自己的話又些耳熟,老龍支吾了下,乾脆不吭聲了。他最後一句話與晏起所說的如出一轍,林一併未就此在意,而是飛身衝下山崖,直奔紫薇谷的方向而去。

修為到了金丹中期以後,林一的神識可達八百里。他尋東方朔的時候,並未在對方的洞府中見到人影,轉而便將神識散開。誰料,數百里之外的情形,有些出人意料。

……

歸靈谷內,四季長春,不乏奇花異草、天材地寶。紫薇谷,更是正陽宗的寶地,不僅靈氣濃郁,還有別處不多見的稀奇藥草。

此處原本是宗門長輩的閉關之地,尋常人根本不知曉這麼一個去處。可當年的仙門之亂過後,僻靜的山谷便成為了弟子們常來的地方。無他,只為了能尋到一些上年份的藥草而已,有時候運氣好了,偶爾還能捕獲到一隻靈禽或者靈獸。

故爾,紫薇谷亦是東方朔常來的一個地方。想當初,他歷經千辛萬苦之後,好不易來到丹陽山,卻又成了沒娘的孩子。受人白眼,遭人欺負,這些都是等閒事,倒亦沒什麼。誰讓先祖不在了,師父的名頭又這樣響亮呢!俗語說,不遭人妒是庸才。還有一個說法,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不過,師父終於回山了,東方朔頓感揚眉吐氣。有師父的人就是不一樣,功法、靈石不缺,人前說話嗓門亦大了,腰桿亦能挺直了。他得到了林一所傳的煉丹術後,振奮之餘,便到紫薇谷采兩味藥來練練手。

東方朔是個痴迷仙道之人,無論煉丹還是煉器,對他來說都是無比新奇,而又值得親身嘗試一番的。在紫薇谷呆了兩日,他採摘了幾株藥草之後,便想趁早趕回去。誰料,不待其御劍騰空,便被人攔了下來。

此時,晨間的霧靄尚未散去,僻靜的山谷一隅,東方朔衝著三位擋道者說道:「何故攔我去路!」

「將你搶我弟子的藥草交出來,或許,老夫會網開一面……」說話的是位神情陰鷙的老者,有著金丹初期的修為。一旁的兩人是築基初期的修士,不失時機地附和道:「百年的黃芝,三百年的山精,都是我兄弟二人先看到……」

「還請這位前輩明鑑,我隻身來此採摘藥草,並未作那強搶豪奪之事。更何況,我等皆為正陽宗同門,何故如此相欺,又視宗規何在?」東方朔已不是當初那個少不經事的富家子,隨即便明白了眼前的一切。而情勢比人強,他不得不據理力爭。更何況,紫薇谷等同於正陽宗的後院,應該沒人敢在這個地方尋釁滋事。

「身為你的長輩,又是正陽宗的長老,我命你交出藥草,等候處置。如若不從,我便制你個大不敬之罪!哼!至於宗規何在?你定會有一番切身的感受!」老者擺出長輩的架勢,咄咄逼人,那兩個築基修士亦是一臉的得意。

東方朔情知遭人算計,卻又無可奈何。他暗暗咬牙,隨手拿出一個乾坤袋,帶著滿臉的笑容說道:「許是在下莽撞了,敢問這位前輩尊姓大名啊……我這便交出藥草,不知前輩可否放我離去?」

見東方朔屈從,那老者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放不放你在於老夫,不容你多問!不過,你可以轉告你師父,老夫乃顏守缺……」

「你知道我師父?」東方朔一怔,對方冷笑道:「他的惡名遠播,想不知道都很難啊!只是,你還沒有飛揚跋扈的本錢,最好與老夫夾著尾巴做人!」

東方朔臉色一冷,手中的乾坤袋不見了。他挺起胸膛,哈哈一樂,說道:「你敢辱我師父,我還要被你逼迫著夾著尾巴?真是天大的笑話!但有三寸氣在,不容你如此囂張!來、來、來,今日倒是要看看這朗朗乾坤之間,是我的正氣浩蕩,還是你邪氣猖獗!」

東方朔本身便是個書生模樣,一席話說得鏗鏹頓挫,倒也是頗顯氣概。他抬手召出飛劍,作出誓死相拚的架勢,而心中卻在想著一段口訣。

一個築基初期的小輩,你憑什麼叫陣?待我拿下你之後,定會叫那人倍感羞辱。顏守缺心有所想,正欲動手之時,忽而臉色一變,只見一陣清風吹過,場中突然多出一個人影。不及他看清來人,已聽有人喊道:「啊!師父,你怎麼來了!」

此處距天璣峰不過幾百里,對於林一的風遁術來說,不過是轉念即至。他衝著東方朔看了一眼,輕輕點頭以示讚許。後者暗暗長吁了下,心道,師父便是師父,來的可真是及時啊!你若是再晚來一步,我只好先試試你老人家的『土遁術』了。

「你是林一?」

見場中之人相貌極為年輕,卻分明還是當年的模樣。愕然之下,那老者禁不住後退一步,驚聲道:「你……你已是金丹中期的修為?」

「是你……」

林一冰冷的話語中,沒有質疑,儘是漠然。第一次見到這個老者的時候,還是去往玄天仙境的途中。當時,此人與**還有年囚,三人在一起竊竊私語,之後彼此便再未碰面。八十多年過去了,這個早已被他忘記的人又出現了,還欺負起他的徒弟來了。

「啊!真是林一……」

「啪、啪——」

「撲通……哎呦……!前輩饒命……!」

那兩個築基修士乃是正陽宗的老人,許是見過林一的模樣,乍一見真人當前,免不了失聲驚呼,卻不料眼前金光一閃,耳光聲響起,人飛出去幾丈遠又摔落在地。二人這才高呼前輩饒命,各自的臉已腫起半邊。

「你……為何打我徒弟?」叫作顏守缺的老者怒聲質問。林一不以為意地說道:「你敢欺負我徒弟,尋你算賬之前,我自然要先拿你徒弟撒撒氣!更何況,這兩個小輩目無尊長,出言不遜,理當懲戒!」

「哈哈!很霸道!很囂張!老龍喜歡!哈哈……」老龍的大笑聲好像是收發自如,正自狂笑的時候突然一頓,轉而詫異問道:「林小子一反常態啊!你不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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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07: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上云台

「林一,聽說你回山的時候不過是金丹初期的修為,時不過兩年餘,即便你有了金丹中期的修為,亦強不到哪裡去,用不著如此的猖狂!而我要帶著徒弟前去上云台,識相的話,還請勿要多事!」顏守缺的話裡少了幾分底氣,卻又虛張聲勢,好像沒人敢將他怎麼樣。

林一沒有一點罷休的架勢,而是搖頭問道:「方才不是說有人搶了你的藥草嗎?以大欺小,以多欺少,還不依不饒的要對我徒弟出手,怎麼轉眼的工夫,我倒是成了無事生非者?還有,你是否來自落霞山的顏家?今日不將話說清楚,哼!你以為還能離開此地嗎?」

一旁的東方朔暗呼痛快,心潮激盪之下,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幾步,儼然便是同仇敵愾的架勢

見自己兩個徒弟還捂著腮幫子躲在後邊不敢挪動一步,顏守缺的臉色有些難看他轉動著眼珠子,沉吟了片刻之後,衝著林一說道:「方才的孰是孰非,他人自有明斷,你我又何須作這無妄之爭我來自落霞山顏家又如何?有關家族投靠黑山宗一事與我無關林一,你如此蠻橫無禮,令人不知所謂我真要離去,你以為你真的能攔得住嗎?」

這人還真是來自落霞山顏家,而顏家又與萬家交好如此想來,東方朔遭受刁難的原由便一清二楚了,還是受他這個師父的牽連啊

「奪」的一聲,林一扯出玄金鐵棒杵在地上,說道:「呵呵又是一個小人一個見風使舵、兩面三刀的小人你這種人留著便是禍害……」

惡人真敢動手不成顏守缺眼角一跳,急聲說道:「真是不可理喻,我自去上云台……」他話未說完,竟是化作一道劍虹倏然遠去兩個徒弟這慌了,高喊道:「師父……」見無人阻攔,各自匆忙御劍跟了過去

見對方三人先後離去,東方朔有些急了,忙提醒道:「師父……」

「林小子,你方才虛晃一槍的用意何在,不會只是嚇唬人的」老龍亦跟著湊熱鬧

好整以暇地收起了鐵棒,林一不理老龍,而是衝著東方朔說道:「還能怎樣?此處又不是殺人的地方隨我去上云台,尋人理論去……」他頓了下,不無感慨地又說:「能尋到一個說理的地方,不易啊」

「好大的本事,敢尋人理論了可老龍以為,有本事的人是不屑如此的……」老龍出言嘲諷

呵呵林一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御劍騰空而起東方朔不敢怠慢,忙隨著師父一道往丹陽峰飛去

……

丹陽峰的丹陽閣一側,有一塊巨大的飛來石其橫亙峭壁之外,斜挑飛云,一如踏天之石,險峻而神異此處,便是『上云台』

那百十丈大小的云台之上,二三十個修士分為東西兩塊地方坐著,彼此相距十丈遠西邊的人多一些,前排居中而坐的是宗主晏起,兩側分別是丹陽閣的閣主冷翠,以及其他四閣的閣主這六七位金丹修士的身後,是十餘個正陽宗的築基修士,木天遠與玉珞依亦在其間

東邊的乃是遠道而來的玄天門高人,為元嬰老祖樂成子,掌門廣齊子,還有三位金丹後期的長老,分是余行子、弘道與施諸身為來訪者,寥寥數人,卻不容他人睥睨單憑這五人的修為與手段,足以橫掃大夏仙門

時辰未至,玄天門一方的高人們皆闔目靜坐正陽宗為東道,身為宗主的晏起,不得不與之寒暄一番他搖搖拱手,朗聲說道:「諸位來訪,我丹陽山上下倍感榮幸值此良機,還望樂成子道兄多多賜教才是啊」

緩緩睜開了眼睛,樂成子呵呵一笑,亦拱了拱手,說道:「丹陽雋秀之地,萬千氣象,勝往昔正陽宗興盛如斯,晏宗主之雄才大略,令吾輩仰止啊今日你我相約云台,談經論道,印證修為,真是恰如其時,呵呵「

這話說的真好聽,地靈人傑都有了,是對晏宗主推崇備至

樂成子慈眉善目的模樣,言語中透著隨和,沒有丁點兒的高人派頭他一席話說完,正陽宗的人滿面的欣然,晏起於胸懷大暢之際,難得露出一絲笑臉,連稱,道兄謬讚啦呵呵

「我丹陽山乃窮山僻壤,沒甚好東西款待諸位高人我這有一壺自釀的『百花露』,采自百味靈草之晨露,煉製一年方得入味,敬請前輩與幾位道兄品嚐,聊表心意」見晏起的興致不錯,冷翠自是愉悅難奈,藉機拿出一個精美的玉壺為大夥兒示意起來

晏起頷首讚許,玄天門的幾位高人亦無異議,樂成子已呵呵笑道:「能品嚐到晏夫人親釀美酒,實為生平快事」

六隻白玉盞飛至冷翠的身前,她手執玉壺輕點,一縷縷淡淡的清香,隨之緩緩瀰漫,嗅之,使人心神一振

斟滿酒的玉盞憑空飛去,分別落至晏起與玄天門的五位高人手上可見這百花露還真是極為難得的好酒,便是冷翠自己都舍不得飲用今日若不是為了晏起助興,她是斷然不會如此的大方當然,曾有人不領情另當別論

「呵呵這百花露一年才可煉製這麼一壺,請——」晏起舉盞相請一句看似無意的話,卻將正陽宗的盛情盡表無餘,可見二人言行舉止的默契

玄天門一方,樂成子執盞輕嗅了下,爾後慢慢啜飲,之後將殘酒一飲而盡他這才扶須搖頭讚歎:「醇香馥郁而不失清冽甘爽,真是回味無窮啊兼之百草靈氣,有正神養心之用,『百花露』可謂名符其實呵呵好酒啊」余行子等人相繼飲完了杯中酒,亦是紛紛稱讚不已

當初差一點撕破臉皮的兩家仙門,如同是和好如初了一時之間,云台之上其樂融融

奉還了白玉盞,樂成子又客套了幾句他眼光掠過正陽宗的眾人,這才緩聲說道:「有云,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德行必有所是,道義必有所明故爾,談經論道,為我輩中人切磋印證之又一機緣所在論之,證之,方可明之,知之晏宗主修為精進,不妨與我等綱舉目張……」

如今的大夏,樂成子才是修為最高的那一人可他面對晏起,面對諸多的晚輩,卻是說出如此謙讓的話來,使人倍感誠意與善意不過,他的話中還有一個意思,就是時辰差不多了,咱們開始

晏起稍有訝然,莫非,對方的來意不是為了某人?他正待開口的時候,又不得停下來,輕輕皺起了眉頭三道劍虹落至云台之上,來者正是顏守缺師徒三人

顏守缺的神色有些忙亂,衝著兩家前輩師長們施禮之後,晏起已沉下了臉,斥道:「遲遲未至,舉止失措,成何體統?」

晏起發火了玄天門的人不好多話,正陽宗的人不敢吭聲云台上靜寂無聲,惟有淡淡雲霧流動不息

「容弟子稟明實情」顏守缺帶著委屈說道,他的兩個徒弟已嚇得跪在了地上晏起哼了一聲,說道:「自去後面坐下,改日再作計較」

可此時不說,只怕日後再也數不清楚了顏守缺心裡發虛,卻又真的怕晏起發怒正陽宗還沒人不怕這位宗主的,別說這還是一位元嬰修士,這是大夏的三大絕世高人之一啊

「這個……是弟子被人欺辱……」顧不得斟酌一番用辭,顏守德話未說完,又被晏起的一聲冷喝打斷——

「你說什麼?」

真是笑話一個金丹修士在丹陽山被人欺負了,誰有這麼大的本事?這不是當著玄天門的面讓他晏起難看嗎這個顏守缺真是沒一點眼色,此情此景,是亂說話的地方嗎?

原本好好的場面,被這麼一攪合,賓主皆有些尷尬見狀,冷翠適時提醒道:「顏師弟,有話還是回頭說」可她的話亦不管用,顏守缺站在原地還是遲疑不決的模樣

見晏起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顏守缺忙說道:「那是個心狠手辣的惡人,不僅有我同門多人死於其手,有家族遭其屠戮……」

人群後的木天遠與玉珞依換了個眼神,顯然是想到了一個人只不過,場上其他人卻不知道顏守缺在說什麼

這個顏守缺是怎麼了,平時很謹慎的一個人,怎麼今日不合時宜的莽撞起來,這不是讓正陽宗丟臉嗎?冷翠亦是沒聽出對方要說什麼,便出聲制止道:「顏師弟,勿要危言聳聽天下沒人敢欺辱我正陽宗的弟子何況你本人便是我宗門的金丹長老……」她話說了一半,卻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場上的所有人皆抬頭望去,只見又是兩道劍虹落下,正是林一與東方朔

「他沒有危言聳聽我林一便是個心狠手辣的惡人,不僅殺了正陽宗的鄭源,還殺了萬子平,是殺了萬家的所有築基修士」雙腳將將站定,林一擺手讓東方朔閃至一旁,爾後衝著晏起拱拱手,接著說道:「今日倒要晏宗主為在下主持個公道」

晏起的眸光一閃,緊緊盯著林一少頃,他面無表情地說道:「玄天門的高人來訪,正是談經論道的時候,有話改日再說不遲」

聞聲,顏守缺的心頭叫屈方才你還衝我冷聲呵斥,轉眼卻又對這惡人好言好語起來這分明是偏袒啊

晏起雖說臉色不好看,話語卻緩轉了許多,在場的眾人皆看出來,可有人佯作不知林一背起了雙手,眼光斜睨著玄天門一方,冷笑道:「何為高人?我林一眼中的高人,乃品行高尚之人這幾位是高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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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論道

林一嘲諷的話音將落,場上一片愕然。余行子的臉色霎時沉了下來,廣齊子及其兩位師弟同時皺起了眉頭,便是心靜如水的樂成子亦覺得老臉無光,只顧著拈著長鬚,帶著一絲無奈的苦笑。

看著這個與往日迥然有別的林一,晏起眯縫起了眼睛,沉聲說道:「不得無禮!去一旁坐下吧!」
「我不是來聽諸位講道的,而是來尋晏宗主主持公道的。」林一不為晏起的話語所動。

他從余行子等人的身上收回目光之後,手指著顏守缺說道:「我的徒弟東方朔去紫薇谷採藥時,被他師徒三人合夥欺負。在其被迫交出身上的東西之後,他師徒兀自不肯罷休,還要動手拿人。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地方,怕我這個徒弟早被人打翻在地了。」

話到此處,林一沖著晏起說道:「若是東方朔是我的徒弟便合該受他人欺辱,算他倒霉。可一個辰淵子前輩的嫡親,一個正陽宗故宗主的後人,亦要平白無故受人欺辱,著實令人不忿啊!有請晏宗主說句公道話!」

「純屬子虛烏有!紫薇谷中,你不僅出言相辱,還要動手殺人。你目無宗規,濫殺同門……」顏守缺總算瞅著機會說話了,可再次被人打斷。他心頭委屈,將要辯解,卻又不得不閉口。

「哼!林一若是濫殺同門,你還能活著來至此處嗎?」晏起訓斥顏守缺的同時,眸光冷冷掃過林一,又說道:「他雖是金丹中期的修為,身上卻有不輸金丹後期的強大氣機,你師徒三人加在一起亦不是對手!還不為自己的過錯致歉!」

「這……?」顏守缺心頭一怔,轉身看向林一。而對方根本沒拿正眼瞧他,反倒是默默看著說話的晏起。他心思急轉間,忙躬身說道:「這個……林師兄,都是在下行事莽撞,此處與你賠禮了!還望你大人大量,勿要因此介懷!」

「林小子,你的心願得逞了?」老龍在這個時候說話了。林一嘆了一聲,回道:「發覺了沒有,當你想尋人理論的時候,末了才發覺,還是沒道理可講!」

「癔症了?是你尋人家理論,不是我老龍。更何況,沒人敢與我老龍講道理!」老龍不屑地哼了一聲。

見晏起再次打量自己,林一轉而看向顏守缺,說道:「以後我徒弟若有個三長兩短,你應該知道下場是什麼!我倒是與你顏家的兩個族人有過來往……」他語意不明,卻又帶著寒意,使得對方的心思不由得亂了起來。

「林小友!你我難得一見,何不坐下來說說話呢?」樂成子瞅著機會,終於還是出聲了。冷翠與晏起相視之後,亦於這個時候開口說道:「林一,既然樂成子前輩相邀,不妨坐以論道啊!」她是個懂得分寸的女子,此時與林一說話的模樣,極其委婉而溫和,讓人難以生出惡感來。

「這女子善變、善偽,不足信!」老龍好心提醒著。

林一隨口回道:「你與女子打過交道,還一定吃過不少虧!至少我是這麼以為的。」

「放屁……」老龍張口頂了回來。

林一不再理會老龍,而是衝著冷翠示意道:「呵呵!冷閣主所言極是!」對方未及生出笑容來,他又往前走了幾步,面向樂成子說道:「一個道義淪喪的人,還論的什麼道?這與彩筆描空一般虛妄,與抽刀斷水一般的可笑!」

面對一個年幼的晚輩責難,樂成子神色如常,反而拈鬚呵呵一笑,說道:「彩筆描空,筆不落色,而空亦不受染;利刀斷水,刀不損鍔,而水亦不留痕。有此般境界,惟心與境兩忘矣,豈非妙哉!」

稍稍怔了下,林一冷笑道:「斷章取義,若水木失去本原,鏡花水月罷了。以此論道,正如君子詐善一般的可惡!」

「呵呵!」兀自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樂成子又緩聲說道:「我等修道之人,豈可矯枉過正。須知,地之穢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無魚,故君子當存含垢納污之量,不可持好潔獨行之操。這不正是道法自然嗎!」

「哈哈!林小子,理屈辭窮了吧!」老龍在看著笑話。

暗暗撇了下嘴,林一不忿說道:「逼死蘭琪兒,困我五十三年,這亦是道法自然?」

樂成子打量著一臉怒容的林一,拈鬚笑道:「天地中萬物,人倫中萬情,以俗眼觀,紛紛各異,以道眼觀,種種是常;無須苦惱,又何須耿耿於懷呢!試問,若非那五十三年,又怎有今日的你?」
「呵呵!」林一忽而冷笑了兩聲,搖頭說道:「這便是談經論道?辯足以飾非!豈不聞,小人之過也必文!」

「哈哈!好一個小人之過也必文!你就這麼與老龍狠狠罵!一幫子小修士,屁股尚未洗乾淨,便裝模作樣地論起道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罵啊!替我老龍來幾句痛快的!」老龍繼續煽風點火。

正陽宗一方,幾乎都是瞠目結舌的模樣,便是晏起亦是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切。一個金丹修士,竟然衝著一個元嬰修士怒聲痛罵。

而對方卻是坐著一動亦不動,分明在極力忍讓又頗顯無奈。這都是真的嗎?林一何時會有這麼狂妄過,他究竟要做什麼?一旁的冷翠暗吁了下,心頭竟莫名忐忑起來。

師父就是師父,不愧是聞名遐邇的人物啊!且不說東方朔一臉的驚羨,人群後的木天遠與玉珞依面面相覷之下,愕然不已。這麼一個蠻橫得近乎目空一切的人,還是那個林一嗎?

樂成子的眉毛鬍子皺到了一起,輕輕閉上了眼睛。暗暗搖了搖頭,他將要說話,已有人厲喝:「林一,莫要不識好歹!大夏沒有你可以放肆的地方!」

林一雖然沒有對樂成子粗言穢言,卻罵的難聽,亦相當的大膽。他的袍袖內手訣掐著,只待有人發火,未必不會有人逃之夭夭。

循聲望去,玄天門四位金丹後期的高手,皆是怒目圓睜的模樣,余行子更是怒不可遏的站起身來,正衝著他叫嚷。林一哼了一聲,下巴抬起,說道:「余老兒,我沒忘記你!來、來、來……」

林一忽而衝著樂成子拱拱手,說道:「方才我與這位前輩,乃是以文證道!在此,多謝你老人家方才的一番教誨!以道眼觀,種種是常!在此深以為然啊!」

不待樂成子及眾人明白過來,林一沖著余行子伸出手指挑釁道:「據傳,除卻以文證道之外,還有以力證道!我今日不用任何法寶,亦不用任何的法術神通,我便用自己的這一雙拳頭,讓你領略一番大道至理!余老兒,你敢應戰嗎?」

云台之上,所有人於這一刻屏住了喘息。林一瘋了嗎!你一個金丹中期的修士,竟敢去挑戰一個成名已久的金丹後期圓滿的高手。要知道,金丹中期還有小成、大成、圓滿之分。兩者相差不以道里計,不用法寶、不用法術?這是何其的狂妄啊!

晏起眸子裡精光閃爍,默默打量一眼林一的背影,還是看不出什麼異樣。

可今日的一切,他早便有所預料,只是,眼下的狀況超出了想像。最終又會如何,尚須拭目以待。

冷翠與其換了個眼神,安然不動,只是臉色露出不快的神情,好像是對某人極為的不滿。

環顧四周,見沒人出來指責林一的囂張,余行子怒極反笑,說道:「身為修士,莫非要赤身互博?真是天大的笑話!既然修為低劣,就該有自知之明,莫要口吐狂言!」

「哈哈!怯戰了不成?」林一又是後退了幾步,覺得施展身手的地方差不多了,才緩緩挽起了袖子,說道:「亦罷!我還是赤手空拳,你自便!免得讓天下人恥笑我林一欺負你一個年邁之人!」
「臭小子!你……」余行子氣得鬍鬚顫抖起來。

這個林一從兩位師叔的手中逃脫之後,二十多年不見蹤跡。而今日再次重逢,這已不是當年那個可以任意拿捏的小子了。

要知道,一個金丹中期的修士,放在大夏的任一家仙門,都算得上一號人物。不過,臭小子,你若真的以為自己的翅膀夠硬了,那麼你便錯到家了!若是沒有晏起,丹陽山不值一哂,談經論道?哼!若非師叔樂成子的緣故,此時說不定要動手擒你了!與老夫論道,是自尋其辱!

「以力證道?不用法寶,不用神通,單憑修為相抗,林一,你以為能討得到便宜嗎?」說話的是樂成子。他對林一的舉止並不意外,而是帶著幾分疑惑問道。

「面對你玄天門的時候,我吃的虧還少嗎?修為低劣又能怎樣?」眉梢輕佻,林一朗聲說道:「豈不聞,討得人事的便宜,必受天道的虧!我今日便要用自己的雙拳,證得乾坤大道!」他一席話說的擲地有聲,振奮人心。東方朔及木天遠等人,為其氣概折服,暗暗叫好。

晏起拈鬚不語,神色不明。他與冷翠是一樣的心思,只想看林一如何收場。對方與玄天門本身有仇,今日的情形雖說有些超出想像,卻不失為意料中事。只不過,自己的這個林長老,即便不是第二個衛從,怕亦是個桀驁不馴的人啊!

「……你找死!」余行子再亦按捺不住火氣,越步而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人挑釁,稍作遲疑,都將顏面無存。他逕自走至云台南端,這才神情陰鷙的轉過身來,衝著樂成子與晏起拱拱手,沉聲說道:「既然正陽宗的林道友如此相邀,我余行子自然是不敢怠慢。不過,還請諸位做個見證。在這場以力證道未分出高下時,任何人不得插手相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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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09: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七章 證道

  余行子話音將落,樂成子看向正陽宗的眾人,呵呵笑道:「晏道友以為如何?」

  晏起見林一根本沒有請他示下的意思,便不置可否地說道:「力可證道,頗有新意,你我不妨拭目以待!」

  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樂成子衝著余行子吩咐道:「既然如此,便適可而止……」本想與林一說上兩句,見對方根本不願理他,他只得作罷。

  如此一來,兩家仙門便默認了這場所謂的『論道』。或許,讓那個狂妄的人吃些苦頭,會是場上大多數人的願望。

  「林小子,那個玄天門的樂成子,一直以為你與晏起聯手作戲。此時,他終於看出有人藉機敲打你,亦猜出你二人的不和!故爾,人家認定你是要吃虧了,只想著要看笑話呢!而這個余行子分明有過授意,只怕還有後招對付你。

此時此刻,每一個人都比你的心眼多,可別大意嘍!」老龍並未出言嘲諷,而是在好心提醒著。

  「我自會小心!」林一回了一聲後,呵呵冷笑著走向了余行子,揚聲說道:「余老兒!你我是證道來著,何須如此的謹慎呢!」

  「哼!黃口小兒!你又懂得什麼大道至理!不過是尋機滋事罷了……」余行子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擺擺手,腳下不停,林一頗顯無奈地說道:「至於我是藉機欺負你,還是真的以力證道,待我用雙拳來告訴你……」

  話到此處,林一欺至余行子十丈之內,身形倏然消失不見。云台之上只聽得風聲驟起,接著便是「砰、砰——」的兩聲悶響。

  場上眾人望去,只見余行子身上白芒一閃,竟是一隻拳頭砸在了他的玄天盾上。其穩立不動,林一卻是現出了身形,接連倒退了幾步之後,還帶著一臉的訝然。

  「哼!你的拳頭不過如此呀!你的道又何在?莫非這便是狂妄之道?」輕輕鬆鬆擋住對方兩拳,余行子心頭大定,禁不住譏笑起來。

  「待小人不難於嚴,而難於不惡!皆因道心之下,萬物並無二致,故爾,在我的眼中,你與畜生亦無兩樣!這便是君子待小人之道!」林一出言反詰之時,雙臂忽而使力,一層龍甲迅即佈滿全身乃至雙頰。其雙眉豎起,衣袍被風鼓起一般,腳下輕點,便猛地竄起來。

那攥緊的拳頭挾著呼嘯的風聲,再次砸了過去。與此同時,一條龍影赫然出現在他的背後。

  見林一的氣勢忽然一變,整個人仿若真龍附體一般的凶悍。那一雙鐵拳更是帶著無從抵擋的兇猛殺氣,還有那使人心悸的龍影,「嗚——」的一聲便砸到了身前——

  余行子心頭微愕,暗忖,這小子施展的絕不是《玄天心法》的修為。不過,憑你一雙拳頭,還妄想撼我數百年的修為不成!

  倚仗著修為的強大,余行子並未躲閃,一層數尺厚的玄天盾『呼』一聲便迎了上去。就在他以為對方在虛張聲勢的時候,只聽「砰——」的一聲震響,林一的拳頭已結結實實砸在光盾之上。

  這結結實實的一拳,猶如山石崩出的力道,迅猛而凶悍。

  余行子只覺得玄天盾猛地晃動了一下,整個人的氣機亦隨之一滯。他心頭暗驚,這小子怎會有如此大的力氣?而方才那兩拳好像只是試探,這一拳,亦有了根本的不同。其所蘊含的有殺意、有怒氣,還有捨我其誰的霸氣!

  一拳砸下,林一身形不退反進,一拳又一拳砸了過去,「砰、砰、砰……」接連的轟擊之下,玄天盾光芒閃動之間,余行子再亦站立不穩,腳下禁不住連連後退。

  得勢不饒人,林一快行如風,拳如驟雨,圍繞著余行子一拳拳砸下。其拳勢快若奔雷,百拳、千拳,扯起迭連的拳影,猶如蛟龍般神勇!

  余行子的臉色愈來愈難看,這才察覺上了當!對方的每一拳都有開山裂石之力,不亞於金丹修士法寶的全力一擊。

一回兩回還沒什麼,而如此猛烈沒有止歇的瘋狂攻勢,玄天盾已呈現疲態。亦就是說,他催動靈力防護的時候,已有應對不暇的窘迫。

  哼!總不能任你亂打而不還手吧!余行子於不慌不忙之中掐動手訣,白色的玄天盾倏然一分為二。

其一繼續護住首尾,另一半被他隨手抓起便狠狠砸向了林一。

  山石覆頂般的氣勢傾軋過來,那宛若實質的丈許盾牌『呼』的一聲便砸至頭頂。於這一剎,林一身後那虛幻的龍影,與其整個人融為一體。猶如怒龍發威,他那蘊含十成龍丹之力的一拳,『砰』的一聲便迎了上去——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頓時響徹云台。

白色的玄天盾竟是四分五裂,強勁的威勢衝撞之下,四周的雲霧為之滌盪一清。滿目愕然的余行子,腳下退後兩步,卻難抑心頭的震駭。這小子修煉的什麼功法,一雙拳頭怎會有如此驚人的威力!

  「哼!管他乾坤藏污納垢,我自有一拳澄清宇內!余老兒,再來……」林一大吼著,威猛而令人無從招架的鐵拳不要命地往余行子的身上砸去。一拳快過一拳,一拳的力道大過一拳,「砰、砰……」的轟鳴聲中,對方護體的玄天盾堪堪招架,而他愈發勇猛,更加的瘋狂。

  這是林一首次在眾人的面前顯示身手,沒有施展法寶,沒有任何的法術神通,只有強勁的鐵拳和拚命的架勢。

可其迅疾的身形一如魅影般的令人難以捕捉,凶悍而瘋狂的拳法勢不可擋,使得場上所有人皆為之震驚。

  這麼一個二十歲便揚名天下的修士,每每斬殺高修為的同道,並數次於高手的圍困中脫身而出,這絕非僥倖啊!

  看著林一變得如此的強大,人群後的木天遠與玉珞依並不感到意外,而是為之欣慰不已。東方朔引頸張望,只顧著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驚喜。有這麼一個師父,此生足矣!而那個顏守缺只覺得後脊背有些發冷,暗自慶幸。還好,紫薇谷那件事沒鬧大,若不然……

  淡淡瞥過對面的玄天門眾人,晏起神色不變。

其身邊的冷翠則是滿目訝然,好像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從未正視過的一個人,竟是如此之強!看來,還是自己的夫君有先見之明,如此樣人,與其拒之門外,倒不如竭力示好!可恩威並重之下,果真便能如願……

  玄天門的廣齊子、弘道與施諸,皆是神色凝重的模樣,顯然是心頭不太明朗。一個曾落在自己手上,被困了數十年而又令人對其無可奈何的一個年輕人,如今變得愈來愈強大。仙門若是多了這麼一個仇人,長此以往,情勢不容樂觀啊!

  樂成子卻有高人的風範,兀自帶著慈和的笑容看著場上的情形。好像對這一切並不感意外,他看著林一的眼神多了幾分的讚賞之意。

  而此時的余行子,已是苦不堪言。本想著倚仗著深厚的修為來強壓對方一頭,不料竟是進退兩難的境地。這可惡的小子只是金丹中期而已,怎會爆發出不亞於金丹後期的修為來呢?不用法寶、不用神通,純屬陷阱啊!那一雙拳頭便是法寶,那一雙拳頭便勝過諸多的神通。而說什麼都晚了,再這麼下去,最後吃虧的只有自己。屆時,老臉可都要丟盡了。

  哼!小子,只怪你故作聰明!

  心念急轉之間,余行子突然出聲咒罵:「臭小子,竊我玄天門的功法還不奉還,更待何時!」他催動靈力加持玄天盾,腳下不再後退,張口噴出一道劍光,直奔近在咫尺的林一偷襲而去。
  彼此相距如此之近,置先前的約定而不顧,余行子猝然發難。不待云台上眾人看明白,那法寶飛劍已刺到了林一的胸前。

  金丹後期高手的偷襲,斷然難防啊!正當眾人愕然之際,只見『哧溜』一道火星自林一的胸前迸出,接著便見他雙眉倒豎,帶著凌厲的殺意怒吼:「老兒無恥……」

  偷襲未能奏功,余行子老臉一熱,將要召回飛劍再尋對策之時,突見林一眸子生寒,嘴角冷冷翹起。他心頭一凜便要退後,一道金光倏然而至——

  那是一把金色的飛劍,帶著無上的氣勢,使人無從躲避。

  玄天盾尚在對方的拳頭下支撐,召出防身法寶已然來不及了。這究竟是誰偷襲誰?

  臭小子早有防備啊!大驚失色的余行子,暗罵一聲『可惡』便欲閃身而去,而那飛劍金芒大盛,帶著所向披靡的鋒銳之勢,於閃念間便到了胸前。

  生死之際,余行子強行抽身閃避,卻見血光迸現,一截斷臂飛起——

  「啊——!」的一聲慘呼中,余行子右臂齊肘而斷。疼痛之下,心神大亂,他倉惶暴退之際,又是「轟——」的一聲,玄天盾被打碎,林一的拳頭帶著呼嘯的風聲砸了過來。

  余行子退的快,林一的拳頭更快!

  一拳砸在了余行子的胸口上,林一的第二拳又到了!他那開山裂石的鐵拳,「砰、砰」兩聲便將仇人砸飛出到了半空之中。

管你什麼金丹後期的高手,不論法寶、不論神通,你絕對不是我的敵手!偷襲?我等的便是這一刻!

  將余行子一拳擊飛十幾丈高,於對方的慘呼聲與血雨中,林一如影隨形而至。而此時有人高喊:「小友,請住手——」,他渾然不理,又是一拳掄了下去——

  「砰——」的一聲,那渾身是血的人如同一塊石頭,被狠狠砸向了地面。

  再這麼下去,好好的一個大活人便被打死了!喊了一聲沒人理會,迫不得已的樂成子,突然在原地失去了身影。

  見狀,晏起神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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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10: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八章 自有主張

當晏起將要起身之時,再次怔在了當場——

樂成子抱著昏死不醒的余行子回到了原處,正從容自如地幫著自己的弟子服下丹藥,料理傷勢,根本未將他人放在眼裡。而餘下的三位玄天門高手,已於轉眼間將其二人圍在了當間。這分明是護法的架勢,舉止有條不紊,彼此間甚為的默契。

回顧左右,正陽宗的門人顯得有些茫然,惟有冷翠與自己一道站起身,卻同樣有些無措。暗生無奈,晏起不由得輕吁了下。兩家相較,高下立判啊!不過,那人卻是威風的很吶!還有,其法寶飛劍,果然不凡!

一拳將余行子砸向了地面,林一不是沒有將這個仇人活活打死的念頭。可當他要繼續逞強的時候,只覺得下面風聲一動,那個昏死的人已被樂成子於間不容緩之際救走了!

這老頭出手倒是時候,哼!帶著一絲的不忿,林一緩緩落下了身形。他身後的龍影淡淡散去,惟有金劍在頭頂盤旋著。有一個驕狂的嗓音在其耳邊自誇:「林小子,知道老龍的好處吧!有我相助,金龍劍不懼在場的任何一人。只不過,方才為何不藉機殺了那人,反而只斷其一臂呢?」

老龍說的不錯,金龍劍有他相助,已成為超越法寶的存在,殺余行子可謂輕而易舉。只是,今日之舉,無異於火中取栗。見好就收,過猶不及啊!

林一併未與老龍分說什麼,雙腳站穩之後,當眼光掠過顏守缺的時候,對方垂下頭去,顯然是不想與其再有交集。正陽宗其他的修士,神色中亦多出了幾分敬畏!

今日的林一,可謂是大出風頭!以其金丹中期的修為,打得一個成名已久的玄天門長老沒有還手之力,還斷其一臂。那種捨我其誰的氣勢,凶悍而霸道的雙拳,令人動容!

木天遠與玉珞依神色欣然,衝著林一頷首示意。東方朔則是躲在人群後頻頻拱手,已是眉飛色舞的樣子。

直接忽略晏起夫婦二人,林一的眼光落在了樂成子等人的身上。斷臂已接續,傷勢處理妥當之後,余行子已悠悠醒轉,神情頹廢不堪。他閉著雙眼在一旁吐納,再亦不說一句話。猶能見其胸口起伏不定,似在強抑著難言的苦痛,或許,還有憤怒。

「林一,何故言而無信,竟動用法寶傷我師弟?這便是你的以力證道,何其荒唐也!」說話的是一臉怒容的廣齊子。身為玄天門的掌門,此時的他感到顏面無光。弘道與施諸亦是臉色陰沉,分明是心裡不痛快。

林一於雙方十餘丈外站定,揚聲說道:「這位道友問的好!余行子用法寶先行偷襲,你等何故視而不見?而其下場乃咎由自取,莫不便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可見天道循環而屢報不爽!」他頓了下,抬起下巴又說:「勸君莫作虧心事,世上應無切齒人!哼!」

這麼一番的斥責,使得廣齊子無從辯駁。他臉色難看便欲發怒,一旁的樂成子清咳了一聲,說道:「俗語有云,得饒人處且饒人。林小友,你以為然否?」

樂成子話語平緩,分明有指責林一出手太重的意思。其神色如舊,卻是見不到生怒的樣子。對面的晏起與冷翠相視一眼後,彼此只得坐下來。只是,二人神色中並不輕鬆。顯然,此時場上的情形已不為他人所掌控。而這一切好像都在圍繞著一個人在繼續著。這個人,自然便是林一。

「呵呵!前輩所言,在下深以為然啊!余行子師徒乃數十年前那一切的始作俑者,顛倒黑白而混淆是非,不過是為了一己私利,他該死!可我要真想殺人的話,他喪失的又豈是一臂?」

嗓門大了起來,林一背著雙手昂首站立,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想當年,若是玄天門的諸位高人明辨是非,我林一不會被困五十三年,亦不會結丹之時遭人暗算,還有幸被元嬰修士出手偷襲。想當初,在場的諸位可有一點點的惻隱之心?沒有——!爾等行事無所不用其極,早已將我視作一個死人!」

「你竊我玄天門的功法,乃是不爭的事實……」掌門廣齊子爭辯道。當初那一切雖說是余行子暗中搗鬼,卻與他的縱容不無干係,此時若是任林一橫加指責,傳出去還真的說不清楚孰是孰非。

「放屁!」林一張口便罵了回去。他今日現身伊始至今,對玄天門的諸位高人是一點兒情面不留,不僅言語刻薄,還差點殺了長老余行子。其如此這般的羞辱,使得廣齊子這位掌門的再亦承受不住了。

「林一,休要猖狂!你既為正陽宗的金丹長老,莫要忘了你的一言一行!」廣齊子霍然起身,衝著晏起說道:「我等誠心誠意來此談經論道,卻無端受你正陽宗的欺辱!晏宗主,莫非要公然與我玄天門為敵嗎?」

話到此處,廣齊子極為憤慨,轉而又沖著樂成子拱手說道:「弟子請師叔主持公道!」玄天門的弘道與施諸亦站起身來,皆是怒氣衝衝的樣子。

樂成子已無方才的笑容,神情令人捉摸不透。他看著對面的正陽宗眾人,手拈長鬚,忖思不語。這是要繼續挑釁啊!行事當適可而止,而這小子的舉止有失分寸,你究竟要作甚麼?還有,那把金劍不俗啊!

而林一兀自氣勢洶洶的架勢,與往日那個謹小慎微的樣子判若兩人。其獨自面對發怒的玄天門等人,絲毫不畏懼。

將玄天門幾人的神情看在眼裡,晏起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埋怨道:「林一,來者是客……」誰料他話未說完,對方已伸手掏出兩塊玉牌扔了過來,說道:「晏宗主,承蒙抬愛,這長老玉牌還請收回!事關我個人仇怨,自然是與正陽宗無關……」

兩塊玉牌落在身前,晏起並未伸手去接。此時此刻,林一的真實用意已不難猜測。他的臉色霎時沉了下來,冷聲斥道:「林一,宗門可曾有負於你!」

「且不說過往的是是非非,我林一總不能拖著丹陽山與玄天門撕破臉皮吧?還請晏宗主勿作他想才好!」神色不變的林一,並不為晏起所動。他伸手指向玄天門的樂成子等人,接著說道:「我的仇家盡在此處,誰人有本事拿下這五人,死活不論,林一自當銘感五內!」

玄天門來者五人,雖說余行子有傷,可餘下一個元嬰修士,三個金丹後期的高手,依然不是正陽宗所能撼動的。故爾,林一的話說出口之後,晏起無言以對。

「我林一或許行事莽撞了些,可從來都是生死一肩挑,並不願去連累他人。今日與玄天門的恩怨,與他人無關,更是與正陽宗無關!」大義凜然的一席話說完,林一與晏起拱拱手。對方好像還在琢磨適才話中的含義,不出所料地緘默起來。他轉而衝著樂成子說道:「諸位口口聲聲說我林一竊取了玄天門的功法,真是可笑至極!你等有人證、物證嗎?」

「哦?」樂成子眸子一閃,盯著林一緩聲說道:「天運地處,日月其爭,自有主張,自有維綱。若不然,孰居無事推而行是?」

樂成子的意思是,天地萬物皆有天道主宰,凡事皆有緣由,如若不然,這一切又怎會發生呢!言外之意,你林一有證據嗎?你若是沒有證據,玄天門便是冤枉了你,又能如何!

「呵呵!」冷笑了一聲,林一隨手摸出兩枚玉簡拋了過去,說道:「恐怕有人雙眼昏花,早已分不出了真假!」

林一真有證據不成?又是何證據?莫非他真的可以解開玄天門的那樁千年公案?場上諸人無不訝然。樂成子稍稍遲疑了下,還是伸手抄過玉簡,整個人頓時陷入了愕然之中。

晏起與身邊的冷翠換了個眼神後,神情隱有不快。這一切的發生早已超出預料,並不為他所掌控。曾想將這個人與正陽宗牢牢捆綁在一起,並想藉機向玄天門挑明,那仙境的秘笈絕不容他人染指,可如今才發覺這一切已無從駕馭。正如低估了樂成子,他同樣低估了這個林一。或許,兩家煞費苦心弄出來的這場談經論道,最終只是便宜了這個年輕人。

「為何會有缺失?」沒了一貫的沉穩,樂成子手握著玉簡失聲問道。

眉梢輕佻,林一不答反問:「信簡真偽如何?」

「千年之久的玉簡,斷難偽造!」心緒難平的樂成子,眸子精光閃爍。他盯著林一,暗吁了下,神色鄭重了許多,問道:「我玄天祖師及其弟子啟元的玉簡中,緊要處皆有缺失,還請予以解惑!」樂成子話音將落,廣齊子等人已是大驚失色。一個個皆是數百歲人了,均是目瞪口呆的模樣。玄天祖師的玉簡?老祖宗真的有玉簡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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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10: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九章 云聚云散

「被我抹去了!」林一面無表情地的吐出了一句。不理會樂成子等人的驚詫,他順手收起了殺意凌然的金龍劍。

一直留意金龍劍的諸人,神色各異。對此,林一渾然不覺,接著說道:「我想,玄天祖師的道隕之處,尚不便廣而告之吧!而我傳自啟元祖師一脈,我之功法,還是竊於玄天門嗎?」

林一所拋出的兩枚玉簡,分別為玄天上人與啟元留下的,而啟元便是玄元觀的玄元真人。裡面有關道隕之地以及去往無定海的途徑,皆被其有意抹去了,這才招致樂成子的失態。而這兩枚玉簡,便是他今日行事猖狂的一個最大倚仗。莫說晏起猜不透其中的玄機,任樂成子人老成精,同樣為此慌亂起來。

揪著鬍鬚,神色急劇變幻著,樂成子還是將手中的玉簡交予廣齊子等人傳閱。之後,他如同放下了一件心事,神情釋然,竟是呵呵笑著站起身來,衝著林一深施一禮。後者卻昂首望天,對其作態視若未見。

「呵呵!過往已往!雖說林小友不是那心胸狹隘之人,老夫還是要為往日的過失賠禮致歉!真的沒有想到,你我還有同門的淵源,此乃幸事啊!」

樂成子乃是大夏仙門中的至尊強者,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林一的所作所為,這本身便透著幾分詭異。而如今這個元嬰祖師又沖著一個晚輩施禮致歉,令正陽宗一眾摸不著頭腦。不過,晏起臉上的陰霾,以及冷翠神色中的憂慮,使得這一切充滿了變數。

見沒人理會自己,樂成子不以違忤,佯作隨意地看了看身後。已獲悉手中玉簡一切的廣齊子,神情躊躇著,還是拱手衝著林一說道:「林……這個林師弟……」

「呵呵!」笑聲中不無挪揄的意味,看著玄天門那神情尷尬的幾人,林一輕輕翹起了嘴角。

端詳一眼林一的神情,樂成子不以為意地說道:「適才有人口稱玄天祖師與啟元祖師,可見這份淵源深得人心!你我化干戈為玉帛,以同門相稱,可謂恰逢其時呀!」

「祖師的玉簡便由老夫收下了,不過,我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林小友可否應允?」樂成子不容分說便拋出一個玉牌,又道:「此乃我玄天門的長老玉牌,並無他意,只作你我聯絡之用。..此外……」

玉牌飄在林一的面前,懸而不落。不遠處的晏起面若冷霜,一言不發。而冷翠卻是輕嘆了一聲,起身走至近前。她手上同樣托著那兩塊被林一拋棄的玉牌,輕聲說道:「你不會轉眼便忘了我丹陽山吧……」

稍稍有些愕然,林一無力地搖了搖頭。都是活了幾百歲的人,沒一個是好相與的!他遲疑了片刻,伸手將三塊玉牌皆收了下來。冷翠的神色這才為之一緩,而樂成子的話音又起——

「此外,可否將玉簡中缺失之處相告呢?若有難處,不妨當面說出來,凡事好商量!」

樂成子不僅有著高人一等的修為,便是說起話來亦讓人聽著舒服。他不問玄天門功法的最終下落,不問玄天上人的遺存,更是不提以往的恩怨,卻是直接點明玉簡中的紕漏,相商的口吻中不無善意。

未加思索,林一點點頭,好似心中早有計較,說道:「若是有人幫我殺了黑山宗的公冶莫與公冶平,或許,我會將玄天祖師身隕之地相告!」他以此要挾,不無用意。玄天上人的遺骸所在,不僅事關那一樁千年秘辛,還牽扯到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此事不僅對玄天門至關重要,對大夏任一家仙門來說,都意味著一次莫大的機緣。

「林一,你我曾一道去過黑山宗!若是你道明苦衷,又何須仰仗他人來討得公道呢?」許久不說話的晏起,於此時起身來至一旁。他話語中透著不滿,卻又寬宏大度地安慰道:「只因你要尋的人皆下落不明,本宗已留意多方的動靜,還請稍安勿躁!」

「亦罷!便由正陽宗與我玄天門聯手,一起來找尋黑山宗等人的下落。林一,我等只是助你一臂之力而已,恩怨的了結,尚須你親力而為才好啊!呵呵!」許是達成了一樁交易,樂成子的心情不錯。他又拿出兩塊玉符說道:「此乃萬里傳音符,上面有老夫的神識印記……」

萬里傳音符,皆因上面有修士的神識印記,才可以彼此傳送音訊。對此,林一並不陌生。他對樂成子手中的玉符視而不見,而是瞥了一眼那兀自盤膝坐在地上的余行子,又將目光掠過一旁的晏起,這才說道:「我還有話說……」

云台之上的所有人,無不關注著林一的一舉一動。見其嘴角掛著淺笑,眸子裡並無一絲的笑意,晏起皺了下眉頭不出聲,樂成子卻是呵呵一樂,極為大度地說道:「有話不妨講在當面……」

「玄天害我不淺,我想討個說法!」將話說完,林一看著樂成子,擺出靜待下文的模樣。

「林小子,這便是你不殺那個余行子的用意?」好像一直在琢磨林一話裡話外的含義,好半天不說話的老龍,還是奈不住了。

「亦不盡然!殺了余行子固然爽快,只怕我要再次亡命天涯了!」林一回道。

「呵呵!你身後不還有個正陽宗嗎……」老龍的呵呵笑道。

「你老龍真的如此以為?哼!」林一哼了一聲,老龍果然又笑道:「他娘的,人性是最難以捉摸的東西,你小子亦是個人精啊!」

「你老龍豈不是更為的不凡!」林一隨口相譏。

「當局者迷,而旁觀者清!幾個小修士的伎倆又怎能瞞過我老龍的法眼,數十萬年的光豈是虛度……」老龍吹噓起來。

「老龍啊!你的歲數真夠老的,十萬年之前,你在何方……?」林一很隨意的問了一句,識海中便再次沒了動靜。而樂成子說話了——

「俗語有云,冤家宜解不宜結啊!更何況,余行子被你打成那般模樣,依老夫看來……」

見林一皺起了眉頭,樂成子衝著一旁的晏起無奈地搖搖頭,話語一轉,問道:「玄天門客卿長老的身份之外,再加上五萬靈石……」

「曾與你等四位前輩交手的那人是誰?」林一問道。樂成子一怔,隨口說道:「那人並非大夏修士,我等與其並不相識……」

「余行子的這條命暫且寄下,願他好自為之!拿來……」林一接過方才的傳音玉符,將其中一個留下神識印記之後還與樂成子,再次伸出手去。

「這……」樂成子隨即恍悟,轉身吩咐廣齊子拿過來一個乾坤袋,苦笑道:「過往恩怨,今日一筆勾銷!如何?」

逕自收取了對方的靈石,林一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我玄天祖師當年的道隕之地,應於無定海某處。無奈那海域浩瀚無際,我等苦尋不得呀!所幸有了林小友的相助,這才柳暗花明!只待尋得黑山宗等人的蹤跡之後,莫忘了你我今日之約!」心頭大定的樂成子,不待林一應允,便又沖著晏起拱手說道:「不虛此行啊!此間事了,正是我等告辭之時!」

樂成子的丹陽山之行,自有一番意外所獲。一旁的冷翠兀自儀態萬方,心頭卻免不了生出幾分失落來。人群中木天遠及東方朔的神情落在眼裡,她於不經意間臉上綻開了笑靨。而晏起面沉如水,依著禮數拱起了雙手,說道:「林一與玄天門的是非已了,本宗頗感欣慰!適才你我兩家相商之事,正陽宗會全力以赴……」

話到此處,晏起作出隨和的模樣,又道:「林一,隨本宗一道送玄天門高人……」冷翠明眸溢彩,適時走至林一的身邊,小聲提醒道:「林一,莫失了禮數呀!」

此時的林一,儼然便是正陽宗的第三人。面對晏起與冷翠的抬舉,他只得拱起雙手來,老老實實做一個守禮知禮之人。

地上的余行子始終緊閉雙眼,好像對週遭的一切無動於衷。可渾身血跡的他被人攙扶到飛劍上時,眼角急遽抽動起來。是疼痛、還是憤恨的緣故,不得而知。

看著晏起夫婦的作派,以及林一那淡然的神情,樂成子不無深意地呵呵一笑,轉身踏空而起。接著便是幾道劍虹隨之而去。

客走主人安,云台之上再次變得安靜下來。

正陽宗諸人盡皆散去,晏起卻是留下林一。緩步走至云台的盡頭,面對漫山的雲霧,其背手而立,青髯飄飄,身姿傲然。

林一有些猜不透晏起的心思,乾脆不去理會,而於云台之上踱起步子。他伸開雙臂,任寬大的袍袖隨風擺動,饒有興致地看著雲霧自遠處湧來,又飄渺而去,便如方才那番唇槍舌劍及生死相爭一般,虛幻而又真實存在著。

胸口處的道袍上,一道淺淺的裂縫甚為醒目。余行子的飛劍雖為龍甲所阻,卻還是刺破了林一身上的衣袍。不過,隨著靈力的傾入,這道破裂的口子竟自行修補起來,頗為的神異。早已知悉道袍與腳上的云靴不凡之處,他並未有太多的在意。或許,這來來去去的云煙之中,才是使人徘徊的所在。

「林一,本宗還是小瞧了你呀!」晏起自顧說了一句,緩緩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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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11: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章 離石

一陣山風襲來,吹起的黑髮遮住了半張臉,卻遮不住那熠熠生輝的雙眸。林一停下了腳步,卻是未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見狀,晏起眯起了雙眼,沉吟了片刻後,說道:「你應該相信本宗的誠意!」

眸光一閃,林一移步來至云台的邊緣,說道:「待人以誠,人必以誠待之!晏宗主之厚愛,使在下惶恐啊!」他轉而輕笑了一聲,很是隨意地說道:「人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奈何!」

林一的話不無深意,晏起的眉頭輕輕皺了下,說道:「記得本宗曾提起過的一件往事嗎?」不待對方應聲,他又說道:「登上丹陽峰巔而捨棄『天梯』不用的練氣弟子中,數百年來,除卻本宗以外,你是第二人!」

當初去玄天仙境之前,於丹陽峰的『天梯』前,年輕氣盛的林一憑藉著過人的御風術直奔峰巔,力窮之時被晏起相助一臂之力。那件往事的親歷者自然不會忘記,只是有人將舊事重提,顯然是有所指。

「不走尋常路,很有本宗年輕時候的幾分風采!而你當時太過稚嫩,本以為尚須數百年的磨礪方成大器,可萬萬想不到的是,你身負玄天門的傳承,還惹出偌大的風波。如今的你,早已超出本宗當年的成就!後生可畏啊!」晏起竟感慨起來。

林一沉思不語,晏起又說:「今日,你於兩大仙門中進退自如,行事遊刃有餘,更是令人刮目相看。為此,本宗有個決斷,便是待你修至金丹後期之時,我會將宗主之位相傳……」

眼光在林一的身上睨了下,晏起拈鬚遠眺。未幾,他好似輕嘆了一聲,說道:「塵世如煙,倥傯便是數百年!你我修道之人,不可存矯俗之心,應世隨時方為自然……林一,正陽宗才是你的家啊!」

曉之以情,曉之以理,示之以利,晏起的一席話可謂用心良苦。而林一卻是索然無味的模樣,沖其淡淡一笑,說道:「與人為善,無奈恩怨纏身!而我只想安心修煉而已……」

晏起沉吟的時候,林一眉梢聳動了下,忽而問道:「黑山宗的公冶乾等人去向不明,頗為的蹊蹺,而晏宗主與樂成子前輩對此並不意外,莫非他等的下落早已為人所知……?」

「哦!」晏起皺了下眉頭,難得耐著性子說道:「大夏仙門之中,誰人敢去得罪一個元嬰修士?至於公冶干的下落……你以為呢?」

「我以為……」林一苦笑著搖搖頭,晏起不容置疑地說道:「你安心等待便是,本宗自會遣人四處查探……」

「呵呵!我以為……黑山宗或許與其他的仙門有所牽連!」林一還是道出了心中的猜測,換來晏起的不以為然。這一番交談並未達成所願,晏起隱有不快,冷聲回道:「你真的以為,人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

一陣雲霧飄來,晏起緩緩騰空而起,不忘丟下一句——

「身為修士,當知靈脈為宗門之根本……」

人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

云台之上,林一怔然良久。未想到有人將方才的話奉還過來,只不過,同樣的一句話,兩般不同的語義!而所指靈脈一事,分明是晏宗主的一種指責了!

……

天璣峰的洞府之內,林一的面前擺著幾枚玉簡,皆是來自古峭的善意。與這位天璣閣的閣主相比,有關煉器之道,他還是所知甚少。閒暇時翻閱一些與之相關的典籍,於修行不無裨益。

煉器與煉丹同理,皆為熟能生巧。所謂五山之鐵精,**之金英,神物之化,須人而成。而林一沒這麼多工夫練手,不妨將其法門記得嫻熟了,總有致用的時候。煉丹離不開天材地寶,煉器則是要熟悉天下間的各種金石。研修了諸多典籍之後,圖文實物比照之下,他對五金礦石多了幾分的認知。

這是一塊拇指大小的金黃之物,名為『金精』,乃煉製飛劍必需之物;這塊看似尋常的黑色石頭為『刀石』,淬煉之後可使飛劍更為的鋒銳;這塊白色的石頭,同樣來自滸珠島的鄭家庫房,應該叫作『貝母石』,可以用之煉製護甲一類的東西。

林一的手上不時出現各色的金石,皆是他隨身之物,原本顯得稀奇古怪的東西,如今不再陌生。而他又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疙瘩,卻露出不解的神色來。

此物非金非鐵,入手沉重,《金石錄》及諸多的典籍之中,皆沒有與此物相關的載錄。當神識浸入其中,裡面竟有強勁的靈動之力,仿若仙晶中的仙元之力,又一時讓人辨不出個所以然來。

古怪!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將此物拿出來,乃林一隨心起意而為。這麼個東西帶在身邊近百年了,從未想過去琢磨它的來歷。而他此時的見識已非同往昔,卻依舊弄不清這個黑疙瘩的真面目。

有趣!無意中得到的,竟是一個不為人知的東西。當初離開九龍山之後,在途經桑西客棧的時候,曹掌櫃感念林一的救命之恩,將這個黑疙瘩作為臨別相贈之物。

看著手中之物,林一暗暗搖頭。都這麼久過去了,還真的將其忘記了。方才去甄別身上所攜的金石之物,這才突然想起來這個莫名之物。

「老龍,你可識得此物?」不得其解的林一,想起了請教高人。可高人不出聲,他有些詫異,繼續問道:「老龍……不認得亦沒什麼,你倒是說句話啊!」

如同夢醒時分,老龍支吾了一聲,說道:「這……你留著便是,說不定他日會有用處……」

「看來老龍亦有不知道的東西……」林一有些失望。老龍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道:「一塊『離石』罷了,墊腳都沒用的破石頭,有什麼值得廢話的……」

「『離石』?呵呵!老龍真是見多識廣啊!請問,此物有何用處?」林一忙追問起來。老龍懶懶地說道:「在老龍的眼裡,它與這山洞裡的石頭一般,沒甚分別!你……留著墊腳吧……」

這『離石』對老龍來說不屑一提,林一頗感無奈。破石頭?他以為手中的並非凡物,還是將其收了起來。

拿起手頭的一枚玉簡,未及細看,林一神色一動,輕輕搖了搖頭。他將面前的一切盡數收入乾坤戒,這才起身走出洞府。外邊站著兩個飄逸的身影,正是木天遠與玉珞依。

上云台的那一回論道之後,這兩人每日都會來盤桓幾個時辰,林一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不待他說話,木天遠沖其拱拱手,便自顧走至山崖邊的一塊石頭前坐下。木珞依的神色中有幾分的躊躇,還是露出笑容,算是打了招呼。

一株低矮的老樹斜斜伸出山崖,幾片綠葉醒目;旁邊是一塊不大的飛來石,仿若云空遺珠,別有一番趣味。林一來至此處輕輕坐了下去。衣袂長發隨風舞動,整個人飄然而隨意。他雙目微闔,唇角帶著笑意,對身旁的二人不作理會。

三人相聚的時候多了,林一的話便亦愈來愈少了。而其沉靜的氣度,好像能洞穿一切的眼神,亦使得木天遠二人的神情中,少了幾分的自如。

丹陽山,誰與林一有交情?非木天遠與玉珞依莫屬。或許,這才是二人來此處的其中一個緣由吧!

「林一,你若是忙於修煉,則不必相陪。我二人不過是四處閒走罷了!」看著坐於飛石上的林一,木天遠說罷,不由得暗嘆,對方不過是個外來的修士,全憑一己之力,已走的如此之高遠,且不論修為,便是心胸亦非常人所能企及。而自己這又是在作甚麼?

此時的木天遠,心如明鏡一般。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林一,故爾,他不會去說那些無聊的話,而所能表明的,分明是心頭漸生的歉意。

「無妨!難得有相處的時候,還要多謝兩位的作陪!」林一話語平和,卻道出了實情。忙於修煉的人,誰不惜時如金呢!如同凡俗中人一般的談天說地,對於他們來說,極為的難得。

木天遠默默地點了點頭,轉而衝著玉珞依笑了下。對方一身月白的長裙分外素雅,清秀的面頰上,同樣是無奈的苦笑。

「你想要離開丹陽山嗎?」說話的嗓音很輕,清風入耳一般。問了一句後,玉珞依的眼光看向那飄飄欲飛的身影。飛揚的黑髮中,那瑩白的龍簪頗顯不俗……

「離開家之後,我便再亦停不下來了!你我皆在途中,所遇到的不過是一個又一個驛站罷了……」林一併未回頭,而是兀自看著茫茫的云空。或許從仙人頂開始,直至登臨無數的險峰,他慢慢喜歡上了這般面向虛無時的感受。

置身風中、云中,林一的心頭會生出從未有過的寧靜。不知是風的凜冽有了乘空的快意,亦或是云的飄渺所帶來的輕鬆,使人心境空明,物我兩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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