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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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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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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12: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一章 心有可觀

「林一,你志存高遠,我等自愧弗如」玉珞依由衷地嘆了一聲她與尋常修士沒什麼不同,只想守著正陽宗,安安穩穩修煉一生至於以後能走多遠,只能寄望於天道機緣了而林一不過百多歲的年紀便已是金丹修士,尚不自足,可見心志非常人可比

「呵呵你倒是高看我林一了」林一呵呵笑了,又自嘲道:「不怨天,不尤人,簡簡單單做一回自己,只此而已可天不遂願,每每是非不斷,使人無奈……」

「不怨天,不尤人……」琢磨著林一所說的話,木天遠附和道:「之所謂,自勝者強與你說話,總會有一番收穫」

「哦這才是你二人的本意……?」隨口問了一句,林一的唇角露出淺笑他的話落在有心人的耳中,自有弦外之音木天遠與玉珞依換了個眼神,彼此的神色稍有尷尬

「我二人乃是領命而來,還是為了你身上的經書……」總是藏著掖著,盡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著實令人憋悶為此,木天遠的心頭一直躊躇不定見林一的話中不無挪揄之意,他暗暗咬牙,還是道出了苦衷

有些意外地轉過身來,林一的眸光清澈如水而木天遠與玉珞依皆是羞赧的模樣,雙雙垂下頭去

彼此沉默了一會兒,木天遠還是抬起頭來見林一併未有責怪之意,他暗暗鬆了一口氣,說道:「這著實令人難為情……可誑語作真,非我輩所為」

林一輕輕皺起了眉頭,隨即靜默了會兒,釋然一笑,說道:「誰喜歡被人虛言相欺呢交友貴在一個『誠』字可有人煞費苦心,而忘卻了人之根本」他話說的輕鬆,不無暗諷之意

木天遠與玉珞依都是心思玲瓏之輩,自然聽出了這席話的暗中所指林一並非是個難以交往的人而正如其所說,晏起與冷翠的用心良苦,只是作了無用功,只因少了一個『誠』字誠信之道看似簡單,卻又極為的不易

但凡有了欺侮之心,誠信便無從談起便如高山失了根基,為人亦失去了根本

正陽宗待林一究竟如何,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既然領師命而來,木天遠二人道出了隱情所在,不失為明智之舉至少,無礙於三人近百年的交情

見兩人的神情中儘是無奈,林一不想有太多的指責他想了下,說道:「既然有人對我身上的經書耿耿於懷,今日不妨與你二人分說一二……」

木天遠搖著頭,擺擺手,說道:「還是不說為好令人汗顏吶……」玉珞依亦是歉然一笑,附和道:「我二人並無他意……」

不知為何,林一不由得想起那位冷閣主所說的話來——「之前,珞依無數回念叨你的好處唉我還以為我的寶貝徒弟喜歡上了你,這才撮合她與木天遠成了道侶你可知此間的緣由……」

記得冷翠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林一併未放在心上而此時看著面前這有些無措的兩人,他忽而明白了什麼,不由得再次皺起了眉頭

有時候便是如此,你明明知曉對方的用意,卻又無從躲避與冷翠之流相較,林一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而事已至此,他若是不將話說明白了,心頭難免會有缺憾不忿又如何,心性如此,怪不得他人

稍作忖思,林一拿出一枚空白的玉簡凝神片刻之後,他將其交予木天遠,說道:「此乃一篇經文……」

手拿著玉簡,木天遠有些意外地看著林一,不自禁的喜色溢於言表一旁的玉珞依愕然過後,亦是神色欣然仙境秘笈的誘惑太過驚人,試問大夏仙門之中,誰人不為之心動呢

看到面前二人欣喜的模樣,林一說道:「感悟之道於自身而來,此篇經文不過是借鑑之法,為魚,還是為漁,你等好自為之」他自己結丹的時候,全憑著自身的感悟,並未著重《洞真經》裡的法門若是修為低微的時候,尚不能潛心修行,正如小兒學步一般,身後總有依恃,怕是以後走不了多遠

而真正的《洞真經》之中,將修士的境界分為上中下三關,化神才是修仙的起始至於金丹、元嬰之類的感悟,經文中根本沒有當初贈予晏起的元嬰感悟篇,實為林一依據經文的要義及化神篇的感悟概括而來他將自身放在砧板上的時候,未必沒有想幫正陽宗一把的念頭

可人之慾壑難填,面對諸多的算計,林一早已感到厭煩遭受無數的劫難,還為此葬送了蘭琪兒而《洞真經》可能還牽扯多的東西,故爾,他不會輕易將其示人能將有關元嬰期的感悟再次送與木天遠二人,可謂仁至義盡

「我不在丹陽山的時候,還望你二人多多關照東方朔……」林一忽而又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使得木天遠二人相視無語對方的用意不言而喻,後續的經文沒了,還要為其照看弟子

小心收起了玉簡,感喟之下,木天遠說道:「無論如何,你還是與我二人有了一個交代此情深重自不必表,而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來……」

玉珞依點頭說道:「來時曾聽師父提起過,或許是得知黑山宗動靜的緣故,師伯已於兩日前離開山門……」

神色一怔,林一問道:「黑山宗等人的蹤跡何在?」

木天遠接話說道:「詳情不得而知……」

既然得知黑山宗等人的下落,晏起為何不知會一聲,反而獨自悄悄離開了丹陽山?

有些事情不願多想,可又不容你不想林一陷入了沉思的時候,玉珞依忽而說道:「師父好像提到了顧比郡……」

「哦」了一聲,林一抬頭看了一眼玉珞依見對方言語中不似作偽,他稍作沉吟,說道:「煩請二位轉告冷閣主,這兩日我要出山一趟……」

……

丹陽峰,一石亭之中,冷翠手裡拿著一枚玉簡,面前站著兩位弟子

「將此經文交與你二人的時候,林一有否說些什麼?」

將手中的玉簡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冷翠認定這是一篇經文無誤她熟悉晏起得到的那篇經文,前後兩者大致相同,而細微處卻有差異林一搞什麼鬼?

疑竇漸起的冷翠,出聲問了一句之後,眼光在兩個弟子的身上審視著

木天遠不敢出聲,倒是玉珞依與師父親近些,說道:「林一併未說什麼,只是告知我二人一個道理,便是授之以魚、不若授之以漁……」

冷翠的神色稍變,隨即又恢復常態她不假辭色地問道:「他說於這兩日離開山門?」見兩個弟子稱是,她擺擺手,又說:「這玉簡先放在為師這兒,你二人自便……」

木天遠與玉珞依不敢忤逆,施禮之後雙雙告辭離去見弟子走遠,冷翠拿出一枚萬里傳音符凝神默念幾句,她隨手將其拋去一道流光倏忽消失於天際……

……

丹陽峰的一處洞府之中,玉珞依輕吁了下,而又難以置信地看著木天遠,說道:「你怎敢將經文暗藏了一份,若是被師父知曉,可是欺師之罪啊」

看著手裡的一枚玉簡,木天遠苦笑道:「若非林一的暗中提醒,我亦不敢如此不出其所料啊……」

「是林一讓你如此……?」玉珞依訝然問道

「你我離開天璣峰的時候,林一傳音與我,說信人不如信自己……」說著話兒,木天遠的嗓音低了下來,又無奈地說道:「他分明知曉被人算計,卻還有意如此這一回,正陽宗是留不住人了……」

……

正陽宗所留不住的那個人,一直在等著離開的機會而晏起竟然有意隱瞞黑山宗的去向,林一再也忍不住了,索性藉機離去因為,他還有未了的事情,還要繼續往前走……

在與木天遠二人告辭之後,林一未作停頓,尋來東方朔交代一番後,還是將《玄天心法》的元嬰篇相授不過,看著徒弟記下了功法並當面毀去了玉簡,他這才口稱有事離開了丹陽山

每一回要啟程的時候,林一都不知道最終的落腳處在什麼地方故爾,他總是盡其所能的將一切安排妥當,即便有所疏漏,他日亦會為此少幾分的遺憾途中,便會多幾分的從容

……

身為正陽宗的長老,林一可以隨意出入山門而不受拘束當來到丹陽山外的丹陽鎮,再次置身於凡俗的街道上時,他還是沒來由的鬆了口氣

不畏強敵,不怕生死臨頭,可對那些心機深沉之輩,林一還是感到難以應付冷翠之流,使其頗為無奈,可又不能不去面對令人厭煩的人與事,在沒有本事去藐視的時候,還是敬而遠之為好

近百年沒有踏足的丹陽鎮,還是從前的樣子偶有幾個練氣修士經過,不妨多的凡人在為了生計而忙碌著

信步走在街道上,背著雙手左右張望,此時的林一,儼然便是個練氣五層的年輕道士走至一個包子鋪的門前時,他神色一動,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鋪子很小,只有兩三張矮桌子,一個老掌櫃守著門前的灶台邊打開的一屜蒸籠上冒著熱氣,偶爾有路人丟下倆零錢,那掌櫃的便帶著笑臉,慇勤地奉上剛出籠的包子

包子被一種翠綠的蒲葉包裹著,鮮香誘人

眼前的一切是這麼的熟悉,而這老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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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13: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二章 致遠恐泥

「呵呵!嘗嘗小老兒的包子,剛出籠的……」見有客人上門,掌櫃慇勤地招呼著。

  要了一籠包子,林一併未急著嘗鮮。他坐在門前的矮桌上,伸手拿起腰間的紫金葫蘆,小呷一口之後,便打量著這個包子鋪的掌櫃來。

  這掌櫃五六十歲上下,滿臉的皺紋帶著笑容,灰白的鬍鬚打著捲兒,一身的粗布袍子上還沾染著污漬。這麼一個老人,與那些忙於生計的凡人沒什麼不同。可林一卻是眼瞳微縮了下,微微翹起了嘴角。

  「呵呵!這是小老兒醃製的,送與仙長佐酒……」老掌櫃的很有眼色,見林一飲酒,忙送上來一碟小菜。

  雖說知曉自己要去的地方,但林一併未急著趕路。他是不想去湊熱鬧,或許,還有其他的原由。不過,順道來了一趟丹陽鎮,卻有異樣的發現,令人頗感意外。

  如同一個真正的食客,道了聲謝之後,林一拿起了竹著,不忘讚道:「這包子鮮美,小菜精緻。呵呵,不錯!」

  手頭上空閒下來,老掌櫃笑道:「仙長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你何以知曉我的身份?」隨意問了一句,林一夾起個包子塞入口中。多年未沾煙火之食,口腹之慾尚在。

  「即便是小老兒老眼昏花,還是識得仙長的一身道袍。」老掌櫃立於一旁,呵呵笑道。

  一個包子下了肚子,林一點點頭,自言自語道:「我還以為你認得我呢!」他眼光一挑,又問道:「尚不知掌櫃的如何稱呼呀?此外,這鋪子就你一人在忙活?」

  稍稍怔了下,掌櫃的打量一眼林一,笑道:「仙長倒是面生,呵呵!小老兒姓豐,街坊都稱呼我豐掌櫃的。早幾年老伴過世之後,這鋪子就我一人打理了。」

  「哦」了一聲,林一帶著關切的神情又問:「豐掌櫃沒有子嗣嗎?」

  笑容有些僵硬,豐掌櫃轉過身去。他拿起一塊抹布擦起了一旁的桌子,說道:「小老兒乃鰥寡之人,並無後人!」

  「我不過隨口一問,倒是有些失禮了,呵呵!記得曾吃過山犀肉為餡的包子,那才是美味呵……」林一起身拿出一塊靈石,有意無意地說道:「還是用靈石結賬嗎?」

  豐掌櫃再次怔了下,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林一。他臉上還是卑微而討好的笑容,說道:「有散碎的銀錢便好……」

  眼光從豐掌櫃的臉上一掃而過,林一丟下靈石。帶著隨和的笑容,衝著對方點點頭,他抬腳走出了鋪子,循著街道而去。

  包子鋪裡,那個老掌櫃的笑容卻是沒了,兀自愣愣立在原地。他並未在意那桌子上的靈石,而是看著那閒逛的背影慢慢走遠,這才搖了搖頭。其不安的神情中,竟是帶著幾分疲憊。
  ……
  過去了這麼多年,亦不擔心有人認出身份來,加之年輕的模樣,這分明就是個尋常的練氣弟子。故爾,行走在街道上,林一並不惹人注目。與熱鬧的街景擦肩而過,他緩步出了小鎮。

  當林一走出丹陽鎮以後,並未急於離去,而是躍至一處山嶺之上。他回望一眼來時的地方,又抬頭看看天色,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來,隨即隱去了身形,於原地坐下歇息。

此時正是春深時分,天已黃昏……

  春日天長,奈不過夜色的深沉。不大的工夫過後,丹陽鎮便沉浸於星夜之中。諸多店舖早早便關門閉戶,街道上變得冷清起來。

  豐掌櫃的年歲不小,手腳也還利索。他將鋪子裡收拾了下,便閉門上鎖,一個人往家走去。那闇弱的燈火下,冷清的街道上,是其漸去漸長而略顯蕭索的身影。

  抄著袖子,佝僂著脊背,豐掌櫃的腳步很慢,走路的架勢與尋常的老人沒什麼兩樣。將那幾點燈火拋在身後,他緩緩步入濃重的夜色中,來至鎮外的一處獨門小院前停了下來。

  左右看了下,豐掌櫃隨手推開未上鎖的院門,輕輕走進了無人的小院。逕自來到自己住的屋子之後,轉身關上房門。屋子裡伸手不見五指,他卻對此渾不在意,

並未去點亮油燈,而是於原地怔了一會兒,竟是發出一聲低沉的嘆息。

  伸手拈了一把捲曲的鬍鬚,未幾,豐掌櫃忽而掐出一個手訣來,便倏然在原地失去了身影。

而轉眼間,他已出現在地下十丈深的一個密室之中。

  牆壁所嵌螢石的光亮下,密室的情形一目瞭然。兩三丈大小的地方寂靜無人,一方木榻置於牆角處,上面還有個蒲糰子,應為靜修打坐之用。而另一隅的地上,乃是四根石柱所布下的一個陣法。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來至此處的豐掌櫃,佝僂的脊背莫名直了起來,原本有些渾濁的眸子閃動著精光。環顧四周,並無異樣,他於榻前盤膝坐下,闔目調息。這哪裡還是那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這分明就是一個修士!

  片刻之後,豐掌櫃忽感到一陣心緒不寧。其緩緩睜開雙眼,神情透著倦意,起身走至牆角的陣法前。遲疑了片刻,他隨手祭出一個手訣,有光芒突然從那石柱上耀出,繼而連成一個四方的光柱,照得密室一片通亮。

  豐掌櫃往前踏了一步,陣法的光芒驟然一盛,又漸漸黯淡下來。他整個人已於原地失去了蹤影,四根石柱又成了方才的樣子。

  須臾過後,又一個人影出現在密室之中,帶著一臉玩味的笑意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來者一身灰袍,腰裡拴著個葫蘆,正是守在丹陽鎮外的林一。雖於山嶺之上歇息,而數百里之內的風吹草動皆瞞不過他的神識。本是無心之舉,卻是察覺到了不同之處。

  一切不出所料!這個豐掌櫃,究竟是何等樣人?

  這是一個小的傳送陣,四根石柱上嵌有靈石,尚可反覆使用,想必去處不會太遠。

  稍作忖思,林一打出一個手訣。光芒閃動之中,陣法再次開啟。他眉梢一挑,未作遲疑,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傳送陣中……
  ……

  這是一個不大的洞府,一間石室的地面上,同樣有四根石柱所設立的傳送陣。光芒閃過,陣法中出現了豐掌櫃的身影。他來至外面的一間石室中,不一會兒,有兩個黑衣人走進來見禮。

  「見過豐谷主!」兩個黑衣人皆是練氣後期的修為,在豐掌櫃的面前神情恭謹。

  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背著雙手的豐掌櫃面無表情。他於一石桌旁坐下,心事重重地問道:「可有宗門的動靜?」

  一人躬身答道:「雷鳴谷還是老樣子……!」另一人說道:「如此豈不更好,我等圖個逍遙自在!」

  「逍遙自在?」念叨了一句之後,豐掌櫃無力地搖搖頭,說道:「你等自是無妨……」他話未說完,臉色突然一變,與那兩個黑衣人同時望去。隔壁石室中的陣法有光芒閃爍,有人從中出現。

  「是你?」異變陡生,豐掌櫃錯愕失聲。旋即,他霍然起身,已是召出飛劍在手,厲聲喝道:「膽敢跟蹤至此,你好大的膽子!」

  此時的豐掌櫃,雙眸炯然,氣勢逼人,儼然便是個身手不弱的修士。兩個黑衣人見狀不妙,亦是於驚慌之中祭出了飛劍。其中一人還回頭望向洞外,不知是想溜之大吉還是要召喚幫手。

  ……
  林一自傳送陣現身的一剎,便看清了山洞中的情形。面對虎視眈眈的三人,他稍感詫異。不過,當眼光落在那兩個黑衣人的身上時,其雙眉陡然豎起,臉色霎時沉了下來。

  「你等可是黑山宗的人?」往前逼了兩步,林一冷聲問道。

  彼此相距不過兩丈,若是動起手來,山洞促狹,難有騰轉之機。而對方不答反問,渾然未將自己放在眼裡。心念急轉之間,豐掌櫃變得謹慎起來。

而其中一個黑衣人仗著人多勢眾,張口罵道:「黑山宗的人又如何?你不過練氣五層的修為,竟敢在雷鳴谷撒野,真是活的不耐煩……啊……!」

  那人話未說完便慘呼了一聲,竟是被一道金光劈作了兩半。大驚失色之下,豐掌櫃將要催動飛劍之時,另一個黑衣人『撲通』摔倒在地,已成為了一具死屍。

  「你……」震駭之中,豐掌櫃已是大驚失色。眨眼間便殺了自己的兩個手下,這絕不是練氣修士所為。而那金光分明是法寶無疑,對方竟是金丹修士不成?他不及多想,手指一點,一道劍芒衝著那個年輕人急襲而去——

  間不容緩,只聽得『砰』的一聲,豐掌櫃的飛劍被一白色的光盾所阻。他抓住一把符紙便欲應變,卻見那年輕人身形一閃便堵住了洞府的出口,竟是隨手布下一道禁制,這才好整以暇地衝其翹起了嘴角。而那連奪兩人性命的金劍兀自空懸,奪目的金芒之中,令人顫慄的威勢已吞沒了整個山洞。

  退路已無,稍有動作便是滅頂之災。絕望之中,豐掌櫃的冷汗流了下來。真是看走眼了,這麼年輕的一個人,竟是金丹前輩!合該自己倒霉啊!

  神色急遽變幻著,稍稍遲疑,豐掌櫃還是收起飛劍。他有些喪氣地垂下頭來,拱手說道:「這位前輩,豐某自以為沒有得罪過你,何故如此相欺?」

  生死臨頭之際,這位豐掌櫃並未乞饒,而是悲憤抗爭。其不甘不願的神情中,還帶有幾分頹廢與無奈。

  見狀,林一沉吟了下,眸光冷睨,問道:「你果真不認得我了?」

  愕然抬頭,豐掌櫃再次端詳起這位來歷不明的年輕人。

此人身姿挺拔,灰色道袍舒展飄逸;一頭披肩長發,隨意而不羈;稍顯怪異的道髻上,瑩白的發簪頗顯不俗;那刀削般的面頰沉靜如玉,眉宇淡然;厚薄適中的嘴唇好像時刻在微微上翹著,整個人帶著傲然物外的懶散與不容睥睨的氣勢。當眼光落在對方腰間的酒葫蘆上時,他好像是想起了什麼,卻又不敢斷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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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13: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三章 雷鳴谷

「你整日裡守著店舖,見多了人來人往,將我一個路人忘記了亦沒什麼,可我卻是記得你……」

林一背起雙手,不理對方的錯愕,繼續說道:「那一年,我去丹陽山的時候途徑丹陽鎮,於一家包子鋪小憩片刻。當時,那個包子鋪的掌櫃是老夫婦二人,包子餡為山犀肉……」

豐掌櫃陷入了沉思中,好像有些茫然。林一看了他一眼,接著說道:「那位老掌櫃的先祖乃是正陽宗的修士,輪到這一輩,本以為只能做個凡人了,沒想到他的寶貝兒子又成為了一名修士。而老夫婦倆年歲大了,身子骨卻是不錯,依舊閒不下來,便在丹陽鎮開了間包子鋪,並將兒子送來的山犀一類的稀罕物做成了包子餡。

包子味道鮮美,漸漸有了些名氣,偶爾也會有修士前來打打牙祭……我在那鋪子裡還遇到一位高手,並送了他一罈子酒。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豐掌櫃的嘴巴半張,瞪大了眼睛。他手指林一,驚訝道:「我想起來了,多年以前,是有一老一少光臨過我的鋪子,可你……」

「可我為何要尋你的麻煩?」林一淡淡反問一句,自顧說道:「那位高人乃是玄天門的元嬰高手樂成子,呵呵,我亦沒有想到啊!不過,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八十多年過去了,那間包子鋪與掌櫃的還是舊模樣,不由我不停下來琢磨一番。原來……」

話語頓了下,林一眸光炯炯,盯著豐掌櫃說道:「原來,你竟是個修士,還有著築基中期的修為……」

神色變幻不停,豐掌櫃嘴巴張了張,卻無從辯駁。

「呵呵!一個元嬰修士跑去吃包子,誰會相信呢!」林一卻是自嘲地笑了一聲,轉而自語道:「有時候,親眼所見未必是真啊!」

林一的感慨並非無的放矢,誰能想到無意中來一趟丹陽鎮,竟會發現那些不會在意的東西呢!再次路過那個包子鋪的時候,親眼目睹的一切,不能不使人暗自詫異!要知道,八十多年前,他曾於此處遇見樂成子,並以一罈子酒換來紫晶葫蘆中的芥子陣法。

故爾,見到那個包子鋪的第一眼,林一便想起多年前的那件往事。令其錯愕的是,山犀肉的包子沒了,老婦人沒了,可那個老掌櫃還是過去的模樣。凡俗之人怎會有如此的長壽?稍加留意,便不難發現對方的身份,這竟然是個隱藏修為的修士!

初來丹陽鎮的時候,林一隻有著練氣修為,根本察覺不了這個豐掌櫃的異樣。而這一切又怎能瞞過那個樂成子呢!那可是一個元嬰的高手,一個心智超人的前輩!

而再次光臨這個鋪子,並察覺到了異樣,林一有意無意間暗示了幾回,並未引起豐掌櫃的留意。他心頭藏著疑問,卻不好明著盤問,便去了鎮外守候。不出意料,有些不為人知的東西,總會於黑暗中顯露出真面目。

「倒也有趣!你一個修士賣了近百年的包子,就不怕被街坊鄰居識破身份?說出你的真實來歷,或許,我會饒你一命!」

話兒說的輕鬆,林一的神色中卻透著寒意。他見對方躊躇不定,哼了一聲,說道:「你若修煉的是黑山宗的功法,還以為能站著聽我說話嗎?」

兩個手下正是修煉的黑山宗功法,這便是慘遭橫死的原由?看著地上血淋淋的屍身,豐掌櫃一陣膽顫心驚,說道:「前輩莫非與黑山宗有仇……?」一句話未說完,他自知冒昧,心底卻是悄悄緩了一口氣。

見林一皺起了眉頭,豐掌櫃忙又拱起雙手,說道:「在下豐雷,曾是雷鳴谷豐家的築基長老。而百年前家族生變,皆因黑山宗的緣故……」

豐掌櫃叫作雷鳴,乃是楚奇郡雷鳴谷豐家的一位築基修士。百年之前,家族為黑山宗所滅,只餘下幾個老弱病殘。

為保住雷鳴谷及豐家的血脈,豐雷被迫帶著幾個族人成為了黑山宗的附庸。他為之付出的代價,便是藏下滅族之恨的同時,還要潛伏於丹陽鎮成為耳目,並讓自己的兒子加入正陽宗。

想當初,黑山宗收服豐家之後,便派出門下弟子控制住了雷鳴谷,使得豐雷這個谷主名存實亡。而他當時只有築基初期的修為,既然是受制於人,只得老老實實守在丹陽鎮賣包子。

「丹陽山大變,禍及我那兒子。他隨同門退守紫薇谷的時候,為黑山宗的人所殺。本想著為豐家保住血脈,可還是未能如願啊!」道出多年來心事,豐雷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不再有方才的驚恐。依著石凳坐下後,他的眼圈紅了起來,無力地嘆道:「我那可憐的兒子,身為內間,卻是沒做過一件壞事啊!呵呵!這便是報應嗎……」

愴然一笑,豐雷的臉上儘是悲意。他緩了口氣,接著說道:「之後,天下仙門皆在尋找那個林一的下落,接著便是玄天門的祖師回山,黑山宗一敗塗地。大亂之中,便沒人顧及我這樣一個卑微之人的存在。而血誓在身啊,除了守在丹陽鎮,我還能如何?」

說到此處,豐雷揪著鬍鬚,陷入到了痛苦之中。其捲曲的鬍子好像再亦伸不直了,一如那難以釋懷的悲傷。這哪裡還是一個修士,這分明就是一個凡俗中的老人,一個備受折磨的苦命人,於無奈中度日如年,卻又不得不掙紮著往前,即便前方已無去路。

血誓!又是血誓!黑山宗害了多少人啊!林一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與你一起的老婦人為何不在了,她亦是修士?你佯裝凡人,於丹陽鎮中就不怕被人識破了身份?」

嘆了一聲,豐雷說道:「那是我的老妻,乃是個凡人,早已去世多年了!我身懷家族密法,隱去修為不是難事,可……你又是怎樣看出來的?」許是見對方少了幾分的惡意,他漸漸鎮定了下來。

幻瞳之下,怕是沒什麼能騙過自己的雙眼。所謂隱去修為的密法,應與『幻靈術』相仿,同樣瞞不過修為高超者的神識。林一搖搖頭,不予理會。豐雷只得又說:「不錯,金丹修士難以識破我的身份。可凡人的壽元有限,如此下去,總會惹人猜疑!而我又不得離開丹陽鎮,便佯稱服下仙門的丹藥,這才得以長壽。街坊們都知曉我有個兒子在正陽宗……」

「你兒子叫什麼名字?」林一問話之際,始終懸於頭頂的金龍劍,忽然憑空消失了。

豐雷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儘是無奈而又疲倦的神情,好像還未從過往的追憶中醒來。聽到林一相問,他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反問道:「你來自正陽宗?」

林一還是面無表情地站著,沒有一句廢話。豐雷這些想起自己的處境,禁不住又長嘆了一聲,說道:「我那兒子不過是一個修為低下的練氣弟子,即便是說了,怕前輩亦不知曉啊!」

「他可叫豐離?」輕聲說了一句,林一靜靜看著眼前這個困頓之人。

「你……你怎知我兒的姓名?」豐雷怔住了。他瞪著眼睛,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什麼,卻一無所得。

暗暗搖了搖頭,林一的神色緩轉。他伸手彈去兩縷火光,待地上的死屍成了灰燼,這才坐在洞內的另一張石凳上,已沒了方才的凌人氣勢。

豐離!想不到你竟是黑山宗的內間,卻落得個枉死的下場!任一旁的豐雷在詫異不已,林一解下腰間的紫金葫蘆,仰頭便灌了一口,輕吁了下。

當初在正陽宗的時候,與林一相熟之人,便是一同值守鍛造堂的幾個外門弟子。記得豐離身材矮瘦,不大愛說話,為人謹小慎微的模樣。與其同去茅家嶺,遭遇黑山宗的追殺等等,彼此算是有了幾分的交情。

豐離來自修仙家族,卻是對自己的過往諱莫如深,從不願與人多說。而就是這麼一個人,卻是身負家族的仇恨,被迫成為了黑山宗的內間,著實令人唏噓。

那一年的紫薇谷外,宋守曾對林一說過,豐離死了。如今,當初呆在一起的四位外門弟子,只剩下那個真正的內間與自己。

而豐雷來自修仙家族,又提起自己的兒子加入正陽宗之後身隕,如此這般,林一才突然想起了豐離這個人來。而無意中的猜測落到了實處,卻並未讓人感到慶幸!

死了的,帶著遺憾而去;而活下來的,並不輕鬆。

「我便是林一!」隨著酒氣吐出了一句,林一又舉起了酒葫蘆。

「啊!你……你是林一!」驚訝了一聲,豐雷緩緩起身,衝著喝酒之人便拜了下去,動情地說道:「我兒曾提起過,你與他不僅是同門師兄弟,還有救命之恩……豐某於此拜謝了!」

「不必如此……」林一的神情變得溫和起來。人都不在了,又何談救命之恩啊!他伸手虛扶了下,說道:「既然你受人所迫,而我與豐離又有同門之誼,不妨重新敘話……」

……

楚奇郡的大山之中,有一個狹長而又偏僻的山谷。兩端的谷口,隱約有風聲如雷。此處便被人稱為『雷鳴谷』,曾為修仙豐家的所在。

豐家遭變之後,如今的雷鳴谷便成了一處修士往來的仙坊。許是為了安撫豐雷及其倖存下來的族人,黑山宗給了他一個谷主的頭銜。不過,此處真正當家作主的,乃是黑山宗的一幫子修士。

所謂的仙坊,不過是修士來往的集市罷了!林一初來大夏的時候,曾見識過一回,並未多作留意。而今再次置身其中,他才發覺到了幾分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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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刺芒

雷鳴谷既為仙坊,進出的修士總要有一番交易,或者是尋個地方歇息幾日。如此以來,有了靈石的收益,此處便與世俗的集市相仿,會日漸興盛起來。

不過,仙坊中的好處,皆被黑山宗的修士拿走,與豐雷這個名不符實的谷主毫不相干。相反,還要忍氣吞聲。若非一時的心神不寧,他是不願回到這個物是人非的地方。

獲悉雷鳴谷的情形之後,林一便想殺了那些黑山宗的人。而因血誓困身,無奈的豐雷只能是惶然無措。為此,他只得暗自計較,並令對方不要過問谷中的事情,一切自有人承擔。

安撫了豐雷之後,林一獨自走出了那個位於半山腰的洞府。放眼望去,山谷中生機盎然,倒是個不錯的地方。下面的山坡上錯落著數十間房屋,一條青石街道橫穿其間,有人影晃動。右手的百丈之外,還有兩個洞府,為蒼翠環繞,乃是一個清幽的靜修所在。

雷鳴谷為兩個築基中期的修士所把持,餘下還有十餘名練氣弟子。雖說黑山宗沒了動靜,卻不妨這夥人於此處安閒度日,圖個逍遙自在。

神識掃過整個山谷,所見與豐雷所述一致。豐家的族人還有一兩百之數,儘是凡人。而那四五十個修士之中,除去黑衣者,餘下的應為散修或是小仙門中的弟子。

循著腳下的一條山徑,林一背著雙手往右邊走去。於此同時,一個黑衣人從下面匆匆跑了上來。

這是個粗壯的漢子,有著練氣七層的修為,手裡還拿著一個木匣。見到一個陌生的修士在遊山看景,這人臉色一板,斥道:「此處不得閒逛,速速離去!」

很聽話的停下了腳步,林一呵呵一笑。那人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而往那百丈外的洞府而去。

一根枯枝斜出擋在身前,林一將其折斷了隨手丟在了腳下。黑衣人走遠了,他不緊不慢抬起了腳步。

那兩個洞府相隔不遠,倒顯得豐雷這邊有些疏遠了。豐家的處境,由此可見一斑。

黑衣人很快便到了洞府前,高聲稟報了一聲,便逕自走入其中一個洞口。林一的神識緊隨而去——

「師叔,弟子得到了一件好東西!」進了山洞,黑衣人便帶著諂媚的笑容,恭恭敬敬奉上了手中的木匣。

這個洞府比起豐雷的那個要寬敞許多,入眼處乃木椅高幾、玉器古玩,皆為凡俗家居之物。一張軟榻上斜躺著個滿面紅光的中年人,一身的綢緞,哪裡還有一點修士的模樣。見有手下孝敬,這人懶懶坐了起來,卻是雙眼放光,盯著那木匣笑道:「谷中儘是一些窮修士,哪裡有什麼好東西……」

一尺來長的木匣被打開,裡面是一根七寸長、小指粗的尖刺,還帶著隱隱的腥臭。

「這是一個外來散修寄賣之物,聽其說的神乎其神,弟子心動之下……」

「哦!如何說……」

「嘿嘿,此乃極為難得的『蠆芒』,為靈蠆身上最為歹毒之物,犀利無比。若是能由師叔將其煉製一番……」

「那人作價幾何?」

「一百靈石……」

「哼!還真敢漫天要價……」

榻上之人哼了一聲,掩飾不住眼中的貪婪,卻又不滿地抬起頭來。洞口處有腳步聲響起,一老者模樣的修士不告而入。他忙接過那個木匣,笑道:「師兄莫非也看上了這『蠆芒』……?」

來者面帶喜色,揮動手中的一枚玉簡,說道:「總算是有了宗門的動靜……蠆芒?那可是蠆獸身上的毒針,可遇不可求的寶物!師弟若想轉讓,為兄卻之不恭啊……」

榻上那個修士忙將木匣掩於身後,說道:「還是說說宗門的事情……」

看著兩位前輩爭執起來,那個練氣弟子只得訕訕笑著退至一旁,無意中回過頭去。他神情一怔,隨即喊道:「誰讓你進來的?」

有人進了洞府卻不知曉,喊聲驚動了那兩個築基修士……

片刻之後,林一從那洞口走了出來。回頭看了看身後,他撩起衣袍坐在花草簇擁的一塊石頭上,悠然看山。

不一會兒,躲在洞府中早已坐臥不安的豐雷,接到傳音之後匆匆趕了過來。見林一悠閒的模樣,他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不待其走至近前,對方看著下面的山谷,說道:「今日起,這雷鳴谷歸你豐家所有了!」

雖已知曉此處發生過的一切,豐雷還是帶著不安說道:「那兩人雖不是因我而……若是黑山宗他日追究起來,我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你再去賣包子就是!」林一淡淡回了一句,轉過身來。其嘴角掛著難以捉摸的笑容,使得豐雷生出窘態,忙道:「無奈血誓纏身,我總不能扔下這些族人……讓您見笑了!」

「你便說這些人是我林一殺的!」不由對方分說,林一搖搖頭,又道:「雷鳴谷本來便是你豐家的地方,豈容他人染指?何況,我與黑山宗有仇,卻難尋其蹤跡,殺了這幾人乃是順勢而為……」

豐雷說的不錯,他並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而是怕這些族人沒了倚靠!而林一與黑山宗、玄天門的恩怨天下盡知,若是借其響亮的名頭,說不定會為雷鳴谷免去一場災禍。事已至此,聽天由命吧!

許是念在兒子豐離的情分上,抑或是其他的緣故,無論如何,這個林一乃是實實在在幫了自己一回。對此,豐雷心存感激。時不過百年,物是人非。

有的人執著一生,最終免不了化為灰燼;有的人事事無成身老也,兀自蹉跎;而有的人卻成為了名動大夏的金丹前輩。世事無常亦如常,凡俗如何,仙道又如何……

看了一眼滿山蒼翠的雷鳴谷,只覺得春意闌珊。不由得輕嘆了一聲,豐雷衝著林一深施一禮,這才說道:「欲探聽大小仙門的消息,莫過於大夏各處的仙坊。這些地方為修士聚散之處,耳目最為靈便……」

見豐雷恢復了常態,林一微笑著點點頭。他隨即眸光一亮,讚道:「此言不差,我倒是沒想過還有這麼個法子……」

雖說已是金丹中期的修為,來到大夏業已近百年,可對於修仙界的一些事情,林一知道的並不多。他這些年都在修煉與逃亡中度過,沒甚機會去接觸到更多的東西。如今意外來到雷鳴谷這個仙坊,加上有了豐雷的指點,不免使人覺得眼前開朗起來。

「這是黑山宗的信簡……」林一摸出的一枚玉簡,正是來自身後的那個洞府。有關修仙界中的門道,他相信豐雷懂得更多一些。

林一坐在石頭上,極其自然的將玉簡遞過去。站在一旁的豐雷見對方毫無作派,他一直拘謹的神情亦隨著緩和了許多。

少頃,放下手中的玉簡,豐雷訝然說道:「這是黑山宗金丹長老的傳信,乃是命屬下的仙坊備好上繳的靈石,十日後自有人來取……好多年都無人過問雷鳴谷,莫非是宗主公冶乾等人有了動靜!」

黑山已人去山空,公冶乾等人亦失蹤了許久。而這個時候,如同死灰復燃一般,曾鬧得大夏仙門一片混亂的黑山宗,有了洶洶而動的跡象!

「你可有與黑山宗聯絡的手段?」林一問道。

豐雷搖搖頭,神色中有些不安,說道:「我雖受制於人,卻未真正加入黑山宗!十日之後,怕我雷鳴谷有難了……」

「不必擔憂,凡事有我!餘下的黑山宗弟子又該如何處置,由你一言而定……!」林一頗有擔當的話語,使得豐雷放下心來。

一輩子忍辱偷生,末了,還是免不了窮途末路的下場。先度過眼前的難關再說,以後的事情……管不了這許多!

許是受了百年的欺辱,一朝成為了雷鳴谷的主人,豐雷的心境自然有了不同,那頹廢的神情為之煥然。他說道:「這些黑山宗的練氣弟子與宗門往來不多,往日裡並無大惡,且仙坊亦須有人打理,還是對其網開一面吧!此外,沒了他人制肘,我便是真正的谷主……而十日後,全憑林前輩做主了,我豐家當有一番心意奉上!」

呵呵笑了一聲,林一輕輕觸摸著右手的中指。乾坤戒裡多了一些收穫,乃是方才於山洞內所得。想不到兩個築基修士的身家如此豐厚,卻是便宜了他這個外人。

「如此這般,並非因你的緣故,無須與我客套!這洞府暫且作為盤桓之地……」擺擺手,林一不以為意地說道。等待黑山宗的人上門,自有一番用意。而能順便幫著豐家擺脫困境,乃是一樁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待豐雷致謝離去之後,林一施施然返回身後的洞府。靜修之所,成了安樂窩。身為修士,倒是情趣各異。看著滿目的奢華,他熟視無睹,逕自走至軟榻上盤膝坐下。

「嘩啦——」

三個乾坤袋空了,林一的身前多出了一堆東西。將零碎的雜物一把火燒了,一萬多靈石及靈器丹藥等物被收了起來,只餘下一個木匣與一個玉簡。

兩個築基修士,身上竟有上萬的靈石,應為雷鳴谷多年來的積累。可如今的林一不缺靈石,只想在這些東西里尋出有用之物。而這個木匣與玉簡,便是他留意的東西。

玉簡中竟是一篇有關血誓的秘法!以精血為誓而祭煉,將其一分為二。一半融入受制者心脈,並無異狀,與修為無礙;而另一半為制人者掌控,卻可輕易毀掉對方的性命。

一炷香過後,林一無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玉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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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15: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五章 仙坊

血誓之法,甚為的歹毒,而其制人之道可謂是匪夷所思,卻並不難領會,只須熟記口訣便可施展。

林一將血誓秘法反覆研讀了數回,還是沒能找出破解之道。除非是將祭煉過的精血收回來,若不然,受制之人的小命,始終存於敵手的一念之間。不知黑山宗從何處得來的這些東西,其功法及各種秘術,皆透著詭異!

本想就此尋老龍討教,林一想了想還是作罷。自己的所作所為皆瞞不過那位高人,若其有了賜教的心思,又何須自己多此一舉呢!

將錄有血誓秘術的玉簡收了起來,林一打開了那個木匣。

蠆芒!蠆獸身上唯一的毒刺,煉製成法器、靈器,乃是陰人的損物。據大夏仙門的典籍所載,此獸大不過三尺,存於深山密林之中,不為人所見,其中的強者卻有築基的修為。而這異獸身上最為陰毒的致命之物便是這根毒刺,極為的難得。亦不知是誰僥倖得到了這麼個東西,不留著自用,反而拿來仙坊中換取靈石。

一百靈石?先前聽那個練氣修士提起過,這根毒刺的作價便是一百靈石。莫非,仙坊中都是價廉物美的東西?

林一手指輕輕一點,暗黃的蠆芒飛出了木匣。繼而,一縷細小的丹火自指尖飛出,旋即將其包裹了起來。少頃,一連串的煉器手訣打了出去,七寸長的毒刺緩緩融化。

煉製出個什麼東西呢?自懂得煉器之術至今,所經手鍊制的法器、靈器,或者是法寶,皆粗糙不堪,而有失*精巧。眼下煉製這根蠆芒,乃是一時興起所致,林一不以為自己能煉製出什麼精緻的寶物來。

蠆芒七寸,如針如匕,又如一根鋒利的箭矢。

許是心有所想,隨著林一的手訣掐動,蠆芒那毒刺的模樣沒了,暗黃的色澤亦沒了,莫名地化成了七寸長的一根箭矢形狀的細針,上面閃動著妖異的紅色光芒。

收了丹火,一滴精血彈了過去,懸在林一面前的細針消失不見。他手指又是一點,有闇弱的紅光閃過,一根尖銳的細針破芒而出,以肉眼難辨之勢,於山洞內疾飛盤旋。

看著妖異非常的細針,林一撇了撇嘴。暗忖,這算什麼?數次煉器都是這般,沒有定規,隨心而欲,最終煉製出來的東西都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呢,其威力還算不錯吧!

「林小子,你這煉製的是個什麼東西?」遇到好奇的事物,或是精神頭不錯的時候,老龍總會說上幾句話。只不過,不合時宜的出聲,一如既然地使人難堪。

「呵呵!我這煉器的手段,著實見不得人……」如同被人揭了短處,林一赧然笑道。

「惺惺作態!」老龍有些不滿,說道:「這是一根尋常的毒刺,經你煉製之後,更為陰毒了!」

林一又是呵呵乾笑了一聲,擺出虛心受教的神態來。老龍接著說道:「隱匿掩跡,疾而無風,偷襲時令人防不勝防,尋常的金丹修士怕是躲不過你的毒手啊!林小子,看你是個好人模樣,怎會有如此的狠心腸……」

「我……」林一語結,腹誹不已。我只是胡亂煉製,怎會有這般的心思?老龍卻是語氣一轉,說道:「之所謂法無定法,水無常形。不以定規,不受俗制,如此煉器方為返璞至臻之理,大道莫不如是啊!林小子,你不差……」

遲疑了下,林一訥訥說道:「聽到老龍的褒獎,著實稀罕……」其話語未落,老龍哼了一聲:「我便是天天誇你,又有個屁用!在元嬰修士的面前,你即便是有十根毒刺,也都是徒勞!」

老龍無論說什麼話,都這般的理所當然,卻又使人無從辯駁。無可奈何之下,林一隻得伸手召回了蠆芒。七寸長的細針懸於其手掌之上,暗紅的色澤之中,是嗜血的戾氣,令人心悸。

「多謝指教!老龍當年的修為定是到了一個高不可攀的境界,不妨說出來,亦好讓小子膜拜……」收起了蠆芒,林一變得謙和起來。《洞真經》中的修為境界,使人神往,卻無從知曉究竟。為此,他始終耿耿於懷。若是老龍能說解一二,不失為一件幸事!

「臭小子,笑話老龍不是?」有人咆哮起來,林一的心頭一怔,忙噤聲不語!老龍已是如此境地,與其提起陳年舊事來,怕是有些不妥啊!

見林一不吭聲,老龍不依不饒地罵道:「天上自有明月高懸,關你一個路人屁事!你自管留意腳下,別摔死了!哼!」

老龍的話就是難聽,又總有他的道理!林一不是個強詞奪理之人,只想圖個耳根清淨,忙起身自言自語道:「呵呵!我去仙坊走一走……」

……

一條青石板的街道兩旁,是十來家店舖,為買賣丹藥、符籙功法與器物的地方。之外,街道的盡頭還有一家客棧,兼著酒樓的營生。加上街道不遠處的數十戶人家,此處儼然便是一個小小的集鎮,只是往來者以修士居多。而那些豐家的族人,則是幫著打理鋪子,過著自己凡人的日子。

循著下山的一條小路走了約兩百丈,林一便來到了雷鳴谷的仙坊之中。看著近前一個鋪子裡有人討價還價,他便信步踱了過去。

這是一個丹藥鋪子,隔著幾步遠便能聞到淡淡的藥草香味。

掌櫃的是個凡人,五十多歲的年紀,一臉的笑容,卻是攥著手中的丹瓶不撒手。與其大聲嚷嚷的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有著練氣五層的修為,正指著對方埋怨道:「聚氣丹竟敢賣十塊靈石一粒,你這老頭心黑……」

「嘿嘿!現如今能煉出聚氣丹的不多了,能煉出上佳的聚氣丹,更為少有啊!這位仙長,要靈石何用?若是沒了修為,一切皆是枉然啊……」掌櫃的不讓價,還出言蠱惑著,並不忘好心提醒:「若是有上好的藥草,亦可作價……」

「我沒有藥草,我只有八塊靈石……」那漢子有些喪氣地說道:「這還是我積攢了半年的家當……」

掌櫃的笑容不變,卻是收起了丹瓶,擺出愛莫能助的樣子。他眼光一轉,衝著林一招呼道:「這位仙長可要丹藥……」

林一搖了搖頭,越門而過,自顧往前走去。身後的那掌櫃的還在吆喝:「聚氣丹不可多得,機不可失啊……」

背著雙手,林一緩步前行。看到那個窘迫的漢子,他才想起修煉初始時的情形來。與之相比,那個時候的自己,則是更為的寒酸。

每一個人都想提升修為,可每往前一步,便如逆水行舟一般的艱難。苦心修煉之外,離不開丹藥及各種的機緣,還有那數不盡的溝溝坎坎。

如今的修為,只讓林一感到僥倖!若沒有老龍的指點,沒有天璣峰下的靈脈,想要有眼下金丹中期的修為,簡直是痴人說夢。試想,百年之前,金丹祖師對他來說,乃是一個高不可攀的所在,可今日走至此處,反而覺得腳下的路愈發狹窄而坎坷。

日頭下山了,山谷被黃昏所籠罩。前方的一個鋪子門前站著一男一女,正自焦急地看著天色。而一旁的店舖掌櫃卻是無奈地攤開雙手,說道:「方才拿走你寶物的,乃是谷中的管事,且等等……」

「哥!這天色已晚,怕是今日回不去了!」說話的是個十七八歲的素衣女子。其身材弱小,面容清秀,有著練氣兩層的修為。她雙手糾結在一起,神情中帶著幾分的焦慮。

「不妨事!那人既然是看上了東西,應是湊靈石去了。呵呵!一百靈石可不少呢!」答話的是個二十出頭的漢子,乃是練氣五層的修為。其眉目與身邊的妹子有幾分神似,卻長得很健壯,話語中不失直爽。

見有人願意繼續等候,掌櫃的不再說什麼,自顧進了鋪子忙活去了。

緩步走至近前,林一停了下來。這兄妹二人的言行舉止透著質樸,使得人心生好感。他笑了笑,出聲問道:「你二人寄賣之物可是蠆芒?」

見對方詫然,林一又說道:「此處不是有客棧嗎?住一晚再走便是!」

「這位道兄看著面生,哈哈!有禮了!在下乃楚奇蒙山的石當,這是我的妹子石芽兒。此處掌櫃的識得那蠆芒……你又是如何知曉的?」許是初次見到林一,身為兄長的石當,在道出自己的來歷之後,免不了變得謹慎起來。

蒙山?這兄妹倆應是來自一個小家族。而被自己煉製的蠆芒,正是來自眼前的這二人。只不過,那個管事是來不了,亦沒人會送靈石來。看著生疑的石當,還有一旁他那個帶著小心不敢說話的妹子,林一不以為意地笑道:「那東西歸我了……」

「那可是一百靈石……」石當瞪大了眼睛。這個身著灰袍的年輕人,不過與自己的修為相當,亦看不出有何過人之處,又怎能拿出那麼多的靈石呢!

林一的手上多出了一個乾坤袋,將其掂了掂便扔了過去,說道:「裡面是兩百靈石,乾坤袋亦送你了,財貨兩訖!」他不再多話,轉身便往街道的另一頭走去。

「兩百靈石?這麼多……哈哈!」乾坤袋在手,石當樂了起來。他妹子石芽兒亦是面露喜色,悄聲說道:「哥!乾坤袋還值幾塊靈石呢,送我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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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跡象

暮色降臨之時,雷鳴谷中亮起了點點燈火。

街道的盡頭,是一大片開闊的坡地。谷中唯一的客棧便坐落於此,乃是來往修士的落腳處。

所謂的客棧,不過是一個院子外帶幾間平房,林一則是衝著那前面的酒肆來的。當他走進臨街的屋子時,幾張桌子上已有人在推杯換盞。

林一尋了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見有夥計近前招呼,他便要了罈酒。

這是兩間連在一起的屋子,幾盞燭火照得四下明亮。通往院子的後門處有個櫃檯,裡面的掌櫃是個清瘦的中年人,不時吆喝一聲,使得那個小夥計忙得腳不沾地。

拍開了酒罈子為自己滿上一碗,酒水中竟含有淡淡的靈氣。好奇地嘗了一口,林一輕輕點了點頭。那個掌櫃的倒是眼觀六路,適時出聲炫耀道:「我這雷鳴谷佳釀,為靈泉釀造而成,入口甘冽而回味綿長。常飲之,可提升修為、延年益壽!」

這酒水中含有靈氣,林一本以為是由靈石浸泡所致,畢竟自己用過這個土法子,曾為此沾沾自得過。如今有人分說,林一才知道見識短淺。雖說靈酒對其修為沒了用處,他還是端起酒碗衝著掌櫃的示意了下,以為讚許。

「掌櫃的在胡說八道!什麼延年益壽,當我等是凡夫俗子不成!一罈子酒竟要兩塊靈石,與搶掠何異?」有人不忿地嚷嚷著,自有人附和道:「我等積攢幾塊靈石不易,掌櫃的怎忍心賺這昧心錢!」

一時之間,酒肆中的動靜鬧得挺大。掌櫃的走出櫃檯,陪著笑臉說道:「在下一介凡人,要靈石何用?還不是谷中的築基高人所定下的規矩!呵呵!」

還是築基高人的招牌響亮,酒肆中頓時消停下來。

在雷鳴谷這般的小仙坊之中,來往者的修為都不高,築基修士便是為人景仰的存在。可見,強者為尊的道理,適用於任何一個地方。管你是凡俗還是修仙界,不過是蠻荒叢林的一個角落,若想迴避弱肉強食的血腥,又談何容易!

雷鳴谷佳釀的味道不錯!放下酒碗,林一輕輕敲擊了下桌子,說道:「掌櫃的,再來十罈酒帶走……」

呵呵!還遇到個大主顧了!掌櫃的忙樂呵呵應了一聲,便招呼夥計去後院搬酒。見有人出手闊綽,那幾個吃喝的修士紛紛看了過來。這五六個人修為不等,分別佔據了兩張桌子。

林一又倒上碗酒,自顧啜飲起來。其年輕的相貌及練氣五層的修為,加之出手大方,顯然便是一個來自家族的有錢人。見之,有人不以為然,有人搖頭感嘆,還有人面呈妒意,眾人神情各異。

又有兩人走了進來,洪亮的嗓門先到了一步——

「掌櫃的,來一罈酒,靈泉泡製的山筍一盤,好吃的野味不妨上來與石某嘗一嘗……」

隨著大嗓門的,還有一個女子細細的說話聲——

「哥!不好這般大手大腳……」

諸人皆望向了門口,石當兄妹倆一前一後出現在了酒肆中。兄長是精神煥發,帶著滿面的笑容;妹子則是帶著嬌嗔的模樣,卻又於眾目睽睽之下生出了幾分的羞怯來。

「哈哈!只此一回,下不為例!還不是咱有靈石了……咦!這位道兄亦在,呵呵!」忽而見到門口坐著的林一,這不是正是被自己賺了靈石的那人嗎!石當忙拱拱手,笑聲小了許多。

林一淡淡地點了點頭,並未與對方虛禮。其無心的舉止,惹得石芽兒心生不滿。在她看來,這人年紀輕輕,卻是傲慢驕狂之輩。

兄妹二人在林一旁邊的空桌前坐下,等著上酒菜的工夫,石當又與那幾個吃喝的同道寒暄了幾句。

許是心有不滿,石芽兒竟是沖林一皺起了鼻頭,不忿的嬌哼了一聲。暗忖,這定是大家族出來的紈袴子,又怎能體會靈石的來之不易呢!

林一雖是悠閒的模樣,卻對週遭的一切瞭如指掌。見那姑娘老盯著自己,便轉首沖其笑了笑。對方那精巧的下巴一抬,很是不屑地別過臉去。

神色不變的林一,眼光落在不遠處的酒桌上,那幾人正在說話。

「聽說沒有,玄天門的高手盡數而出,兵分兩路……」一人神秘兮兮地說道。

「聽說了,此事早已被各個大小仙坊傳遍了……」有人接話說道。

「眼下已進了四月,你說的可是三月初的事兒……」一人見多識廣的模樣。

「奪」的一聲,挑起話頭的那人放下酒碗,看了一眼同桌的兩位同伴,又轉而衝著鄰桌的三人搖搖頭,煞有其事地說道:「我方才可是說的兵分兩路,你等既然知曉詳情,不妨分說一二……」

「這倒是無從知曉……」

「是啊!高人行事,詭譎莫測,豈非常人可以妄加揣度……」

那人環顧左右,賣弄道:「呵呵!有關玄天門那些高人的去向,我倒是有所耳聞……」不待他繼續說下去,卻聽酒肆中「啪」的一聲,有人拍著桌子大聲道:「有人去了東邊,有人了去了南邊,哈哈!是不是如此呀……」

被人攪了興頭,那人有些不快,反詰道:「你不過練氣五層的修為,怎會知曉這些事情……」他是練氣七層的修為,自覺著見識亦比對方高出一籌。

插話者正是石當,哈哈一笑,不以為意又道:「這與修為無干,我是湊巧聽到的。至於那些高人究竟去了何處,還請這位道兄解惑呀!」

秉性所在,石當的話透著耿直,卻還不至於得罪人。出門在外,他有著自己的分寸。那人有了台階,便佯作大度地呵呵一笑,端起酒碗說道:「據傳,那些高人一路往東,一路往西,至於最終的去處……哼!不說亦罷!」

本想賣弄一番見識,可末了才明白自己所知有限。那人笑容一滯,乾脆大口喝起了酒,任一旁的同伴嗤笑起來。大夥兒不過是趁著酒興說笑,沒人會作真。而言者無意,聽者有心。獨自端坐的林一,眸光一閃,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位道兄真會賣關子!還是我來說吧……」隨著酒菜上桌,石當亦來了興致。其端起酒碗左右示意了下,仰首一飲而盡。待痛快地吐出了一口酒氣,他這才衝著一旁直瞪眼的妹子呵呵一樂,接著說道:「這幾日的運氣真是不錯……」

玄天門高人的去處關你運氣何事?酒肆中哄笑聲起,方才說話的那人更是不屑地搖搖頭。

對眾人的反響不以為然,石當意氣風發地說道:「在下來自蒙山,那一日……」

石當所說的蒙山,距雷鳴谷有千里遠。那一日,他與妹子一道在大山深處採藥,行至一偏僻的山谷時,突見一道流光自遠處飛來,倏忽間沒入一片叢林中不見了。

好奇之下,兄妹二人便去查看。誰料一個黑影突然急襲而出,嚇得他二人忙往後退。

那是一隻兩三尺長的異獸,猙獰而兇殘,渾身帶著腥臭的味道,氣勢駭人。見躲避不及,為了護得妹子的周全,不識深淺的石當便要殺了妖物。可飛劍出手便被對方撞飛,他這才後悔起來。

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怎會如此的兇猛?怕是今兒要倒霉了!大驚之下,石當轉身便逃。可那妖物卻是彈出一根尖利的長刺便到了身後。眼看著他性命不保,妹子石芽兒已嚇得尖叫起來,卻有一道劍光驟然而至,竟是將兇殘之物劈為兩半。

這是有人出手相救啊!驚魂未定的兄妹二人尚未喘口氣,只見平地冒出一個中年修士來。那人神態傲然,對週遭的一切視若未見,只是盯著手中的一枚玉簡自言自語:大夏何時多了這些急公好義之輩?樂成子既然動身前往顧比郡,又為何派人東去?還有晏起……真是好大的陣仗,老夫便湊個熱鬧又如何……

心知遇到高人了,石當兄妹便要上前拜謝救命之恩。誰想那位前輩自顧說著話,轉而便踏起劍虹而去,根本未將他兩個小輩放在眼裡。

那位前輩應是於此處潛修,收到傳音符後現身之際,順手斬殺了擋道的異獸,無意中救下自己兄妹二人!明白過來之後,石當與石芽兒面面相覷,隨即又驚喜起來。那死去的妖獸可是一筆橫財啊!二人得到了蠆芒,來到了雷鳴谷仙坊……

「樂成子前輩與晏起前輩,乃是大夏首屈一指的人物。他二人的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而那位前輩話中所指,想必便是玄天門的動向!哈哈!我兄妹二人可謂是因禍得福,還將異獸身上的東西賣了……」說的眉飛色舞,石當便有些收不住話頭,卻被妹子石芽兒出聲打斷——

「哥!出門在外,當謹言慎行……」

有妹子的提醒,石當及時閉上了嘴巴。有道是客不離貨,財不露白,為世俗間最為淺顯的道理。身上多了兩百靈石,足以使得他人動心啊!恰逢有人看過來,不知是想聽他的下文,還是惦記著他的靈石。這個直爽的漢子忽而變得小心起來,端起酒碗笑道:「哈哈!喝酒,喝酒……」

「呵呵!」忍俊不住,林一發出一聲輕笑。這對兄妹心性率直,卻佯作世故,渾身又透著稚氣,卻並非為惡之輩。不過,無意中聽到的那一番話,倒有意外所得。且不論那個斬殺蠆獸的人是誰,玄天門的動向便足以使人深思,還有顧比郡……

「哼!緣何發笑?」石芽兒衝著林一而坐,對面的情形一目瞭然。見有人嘲笑自己的兄長,她忍不住出聲質問。其話音不高,俊俏的小臉兒卻是緊繃繃的,並竭力瞪著眼睛。

「妹子,誰招惹你了?」見妹子生怒,石當有些糊塗。

林一被人打斷了思緒,轉而見到石芽兒的模樣,這才明白自己得罪人了。他不願與其一般見識,卻不妨有人說話:「這位道兄,你與我妹子生出了何事?」

石當對林一併無惡感,反而是覺得佔了對方的便宜。即便是為了自己妹子說話,還是有點底氣不足。

我與你妹子什麼事情都沒有!暗暗搖了搖頭,林一沖著那兄妹二人淡淡一笑,示意自己很無辜!此時,一個夥計跑到他跟前,說道:「仙長,你要的酒都搬來了!」

櫃檯邊的地上擺放著十罈子酒,正是自己要的雷鳴谷佳釀。林一不再理會那兄妹倆,起身走了過去。他掏出一把靈石交予掌櫃的之後,轉身離去之時,袍袖輕輕一拂,地上的酒罈子便沒了。

不以修煉為重,卻貪戀起杯中之物來,枉為修士!還有,十罈子酒可要二十塊靈石呢!石芽兒心生不忿,衝著林一的背影皺起了鼻頭,不忘對石當說道:「哥!靈石只能用來修煉,再不可浪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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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16: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七章 混賬

 山深夜黑,雷鳴谷陷入一片沉寂中。而離開客棧的林一,卻是心緒不寧。他穿過無人的街道,緩步往山上走去。

  客棧中,石當所述的那一段遭遇並無出奇之處,林一卻是從中聽出了幾分蹊蹺。

  那個無意中救下石家兄妹的中年人,能隨手斬殺一隻不亞於築基修為的蠆獸,定是金丹修士無疑。

獨自於山林中潛修,還能收到傳音符,並獲知玄天門與正陽宗的動靜,想必那是個有身份的人物。

  還有,敢於直呼樂成子其名,言語中還帶著對晏起的不屑,莫非,那位高人來自於黑山宗不成?

此外,玄天門派人去顧比郡的緣由不難猜測,而又同時派人往東……玄天門的東邊是望起郡與濟水郡,再往東,便是定海宗的地盤。

  是了,東邊還有大海……

  想到此處,林一的身形一頓。

腳下是一條細石小徑,兩旁是茂密的樹木。

抬眼望去,四下烏黑一片。而這寂靜的夜色下,不乏有草木拔節、春蟲蠕動的喧鬧。動靜之間,相得益彰。

  山風拂面,涼爽中已帶著幾分初夏的躁動。

  若有所思中,林一繼續往上走去。

  從石當的口中得知,那人還說,『好大的陣仗,老夫便去湊個熱鬧……』好大的陣仗,又為何意?是說幾大仙門齊聚一處的陣勢大,還是另有所指?

  不知覺中,那山腰處的洞府到了跟前。逕自走進去於榻上坐下,林一淺鎖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拋去雜亂的心緒,他雙手結印……

  《玄天心法》功行九遍之後,林一換了個手訣,將《鍛神鑑》修煉一番,又修習起《升龍決》之『靈龍訣』來。

  一段『靈龍訣』,修煉了十數年,始終是進境緩慢,卻因丹陽山天璣峰下的火靈脈,這才得以僥倖修至大成。

那口訣看似簡單,揣摩起來又感到晦澀難懂,使人難尋要義,可見這部《升龍決》的高深莫測!

  時至今日,《升龍決》之『靈龍訣』小有收穫,林一亦從中有所領悟。

正如初始時自己的猜測,這不像是凡俗修士的功法。老龍雖對此語焉不詳,自己還是從體內龍丹的變化察覺出了幾分的端倪。

  龍丹的強大,毋庸置疑。其百不足一的威能,便使得自己的肉身如此強悍,足以面對任何一個金丹後期的高手。可如若沒了《升龍決》的相助,一切皆是枉然。

  由此可見,這部來歷不明的《升龍決》,乃是更為強大的存在!不過,『靈龍訣』只是大成,尚未圓滿,更別說將那九段口訣修至道化自然的境界了,只怕愈往後會愈發的艱難。

  而林一從不苛求修為的進境,相信水到方能渠成。

一個時辰之後,他又默誦《寄魂術》的口訣來。

  此篇功法,以精血為骨,神識為脈,靈氣為形,便可擬三分魂魄,假形借物以成就寄魂之術。

此法既可以自身的精血、神識與靈力結成一個虛幻的分身,又可借助他物煉製出實體。

因這分身與本身互為彼此,卻如同一體,故而此法又可以稱之為《分身術》。當此法修煉至高深時,法力所凝結出的分身,將有著本身三分的修為。

  而令林一有些意外的是,修煉至今,這《分身術》還是沒什麼進展。

難道這功法比《升龍決》還要高深?不知何因,他忽然想起那個胖修士出云子,及其市儈而詭譎的笑容來。

  這篇《分身術》正是來自那個出云子,莫非被騙了?可這些年過去了,雖說修煉的時候沒什麼動靜,卻亦沒出什麼差池。且試試看……

  「砰、砰……」

  兩聲悶響從洞府前傳來,一夜靜修的林一,驀然睜開了雙眼。隨即,外邊有人不滿地嚷嚷了一句,便有急促的腳步聲遠去。

  未想到一夜過去,雷鳴谷的情形便生出了異常。輕輕皺起了眉頭,林一的眸中精光閃過。幽幽吐出一口氣,變幻了幾個手訣,他緩緩收功。

  起身的一剎,林一猛然回過頭來。只見榻上有一個淡淡的人影雙手結印,神態安詳,分明是他方才靜坐的模樣。

這……

  許是心有靈犀,那人影竟是抬起頭來,一般無二的訝然,怔怔看著林一……

  這是《分身術》?這是自己的分身?不待林一多想,那人影愈來愈淡,竟是倏忽而來,與其融為了一體。

  這便是自己的分身?昨夜行功時還念叨著《分身術》的真偽,不想今日一大早便有意外之喜!呵呵!雖說這分身只是一個淡淡的人影,畢竟表明修煉有了成效。九層之台,起於壘土,一切有了開始,足已令人振奮!

  原地轉了個圈子,默默感受良久,林一翹起了嘴角。一振衣袂,他舉步走出了洞府。

  晨曦初照,淡淡的霧靄緩緩散去,雷鳴谷漸漸明亮起來。

  林一來至洞外,摸出一塊圓盤隨手擲入地下。

此乃『乾坤四象旗陣』的陣盤,自到手後從未使用過,今日倒是個施展的機會,卻不知威力如何。

他又揚手拋出四象旗,四道流光往雷鳴谷的四周飛去,霎時不見了蹤影。

  暗暗點了點頭,林一背起了雙手,循著山徑往下面的仙坊走去。
  ……
  仙坊盡頭的客棧,幾扇大門盡開。

  臨街的一張方桌旁,端坐著一個神情倨傲的老者。此人身著玄袍,手拈鬍鬚,雙目微闔,一副閒人勿近的模樣。

其身前站著兩個三、四十歲的黑衣人,同為盛氣凌人的架勢。

而這三人的對面,垂首肅立的正是一臉苦色的豐雷。五六個仙坊的練氣弟子則是縮在街角,一個個低著頭,大氣亦不敢出一下。

  看來,此處鬧出的動靜挺大,怕是客棧裡的人都被招引了過來。掌櫃與夥計皆惺忪著睡眼,卻又一臉的慌張,躲在櫃檯裡不敢露頭。

而一旁的後門處還擠著一堆修士,紛紛帶著忌憚的神色在向外張望。

  「三處洞府,卻是一處空置,一處為禁制所封,只餘下一個你豐家的修士的洞府如常。那二人去了何處……?」一個黑衣人冷聲叱問。

其對面的另一人同樣是不假辭**問道:「宗門長老至此,卻無人相迎,真是膽大包天!莫非沒有接到信簡……?」

  以為有了林一這個靠山,豐雷便將包子鋪暫且扔在了一邊。

可尚未在洞府裡安心呆上一日,便有黑衣人貿然闖了進來,要他前去迎接黑山宗長老的到來。

  信簡?誰人會傳信與我?雷鳴谷自有他人把持,又何時輪到我當家呢!豐雷心生不忿,卻是不敢多言。

察覺出谷中的動靜,他便知大事不好,於匆忙之際尚未走出洞府,便被這兩個黑衣人安了個罪名。

林一,林前輩,可別躲著不出來啊!今日之禍,還指望你出手相助呢!

  「在下並未接到宗門的信簡,亦不敢過問那兩位師兄的下落……」滿臉皺紋堆到了一起,豐雷深深彎下了脊背。

那端坐著的是位金丹初期的長老,而那兩個問話者亦有著築基中期的修為。

哪一個他都惹不起啊!不過,信簡中不是說了十日後才有人來嗎?

  「哼!」正中端著的玄袍老者,忽而發出了一聲冷哼,驚得在場的諸人皆屏住了喘息。

  客棧的櫃檯旁,躲在人群後的石芽兒不敢吭聲。她與石當等人瞪大了眼睛,帶著驚羨的神情看著高人發威。

依著修仙界的規矩,仙坊中的是是非非牽扯不到這些外來的修士。故而,能瞧一場熱鬧,長一回見識,這夥人亦算是不虛此行。

  緩緩睜開了眼睛,老者面呈厲色,沉聲說道:「老夫前來收取靈石,不過是早來了幾日,卻見到了一個如此混亂的仙坊。

而雷鳴谷主事之人並非是你,緣何只餘下你一人在此?」

  豐雷兀自垂著頭,小心答道:「在下久居丹陽鎮,極少返回雷鳴谷。

此處究竟生出了何事,實在不知……」

  「一問三不知,哼!再不說實話,你豐家便與老夫滾出雷鳴谷——」老者怒斥之際,眼光睨向街道的另一頭,冷笑道:「一個外來的練氣小輩,竟亦敢佔據一個前輩的洞府,還於此處裝模作樣,真是混賬!豐雷,莫說此事與你無關……」

  不及多想,豐雷已是大驚失色,忙拱手祈求道:「前輩高抬貴手啊……」他話未說完,有清冷的話語聲傳來——

  「你罵誰是混賬?」

  聞聲,早已驚悸難奈的豐雷,心神不由得為之一緩。而客棧內外的眾人,驚訝之際,紛紛循聲望去。竟敢質問金丹前輩,誰人如此的大膽?

  是他!人群中的石芽兒以手掩口,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其身邊的石當,還有那幾個昨晚一起飲酒的修士,亦是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錯愕。

  晨間的街道上,孤零零走來一個人影。一陣清風吹過,那人衣袂不起,惟有黑髮輕揚。走的近了,其刀眉下的雙眸熠熠生輝,輕翹起的嘴角可見一抹冷笑,神情中儘是不屑。

  「無禮——!」

  「大膽——!」

  兩個黑衣人上前一步,齊聲怒斥。那老者兀自端坐不動,卻是臉色陰沉。

  應為街道盡頭的緣故,四下的房舍不多,使得客棧門前寬敞的坡地,顯得更為的空曠。

晨輝中,林一的身影頗為醒目。他背著雙手,距對方十丈遠處緩緩停下了腳步。

  此時的雷鳴谷仙坊,難得有這麼多修士於一大早便聚集一處,卻又神色各異。

看熱鬧的,是那些散修及小仙門中的弟子;玄袍老者與兩個黑衣人則是來自黑山宗,皆是神色不善;豐雷與幾個谷中的修士算是本地人,卻是受氣的模樣。而情形有變,這夥人不約而同地引頸張望——

  街道上獨自款步走來的,正是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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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17:1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八章 困獸

瞥過客棧內外的眾人,林一對那兩個黑衣人連了正眼都沒有,而是斜睨著那個玄袍老者說道:「你方才是罵我嗎?」他嗓門不高,話語清冷。其倨傲的神情比之對方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冷哼了一聲,老者便要發作。可他隨即眯縫著雙眼,錐子般地盯著這個年輕人。少頃,其神情微變。

來到雷鳴谷的時候,老者便察覺到了幾分的異常。且不說那兩個築基弟子沒了蹤影,便是洞府亦被人佔了。而最為可氣的是,一個練氣小輩堂而皇之佔了洞府不說,還用禁制封住了洞口,便是自己的隨行弟子亦不得入內。而谷中唯一的主事之人竟是豐家的修士,莫非,有人想造反不成!

為此,老者心頭火起,卻又自恃著身份,便守在客棧門前,只等著有人前來請罪。於大庭廣眾之下,好好教訓這些不聽話的人,不無為黑山宗立威的意思。不過,他等來了豐雷,還等來了這個年輕的練氣小輩。可這個狂妄的小輩……

老者神情陰鷙,兀自盯著林一不放。少頃過後,他竟是站起身來,抬腳走出了客棧。見狀,在場的眾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覷。

「這人要倒霉了……」有些惋惜地搖搖頭,石當嘀咕了一句。其身邊的石芽兒亦露出擔憂的神色,輕聲自語:「靈石多了有何用……」餘下那些瞧熱鬧的人,紛紛搖頭。一個練氣修士。於一個前輩高手的面前逞強,真是自不量力啊!這人不會是癔症了吧……

「這位道友面善啊!緣何要隱藏修為呢?」彼此相距五六丈遠,老者站定之後,竟是拱了拱手,再次問道:「老夫黑山宗公冶殷!這位道友的大名可否相告呢?」

「公冶殷?」眸光一閃,林一依舊是背著雙手,隨聲反問道:「你見過我?你是公冶干的族人?」其神情如舊,從容而漠然。

「膽敢直呼我宗主名諱!你……?」失聲之下,叫作公冶殷的老者已張口吐出法寶。那是一個尺長而黝黑的木杵,滴溜溜轉動著,帶起了一陣陰風,威勢不凡。他蓄勢凝神,難以置信地看著林一說道:「宗主乃我族中的長輩,你豈敢無禮!莫非,你真是那人不成?」

那人是誰?不就是一個練氣修士嗎!怎麼惹得一位高人如此的防備?

這情形怎麼看著都有些詭異!在場的眾人詫然,便是兩個黑衣人亦有些糊塗。

修士的法寶大都是飛劍,這麼個藥杵狀的東西還真是少見!未見驚慌,林一皺起了眉頭。問道:「我是誰?」

「八十多年前,我曾見過一人的畫像。別與老夫說,你便是那個林一……」公冶殷目露凶光,一字一頓說道。一個練氣小輩敢於如此猖狂,這本身便有古怪,而其相貌與那人又是極其的相仿,不由得不令人生疑。

林一是誰,在場的人大都不知道。八十多年前的往事,對那些練氣修士來說太過遙遠,可兩個黑衣築基修士卻對這個名字略有耳聞,不由得為之色變,雙雙召出了飛劍便衝出了客棧。而豐雷則是暗暗鬆了口氣,向一旁悄悄挪動腳步。

對方三人已成夾攻之勢,林一卻是不為所動,恍然道:「還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原來如此啊!」他還以為被對方識破的了身份,沒想到真正的原由,竟然還是多年前的那件往事。

「既然知道我是林一,你還敢作大自稱老夫……:」冷冷的話語未了,林一雙眸生寒,黑髮乍起的一剎,衣袂無風自動。其內斂已久的強大威勢沛然而出,濃重的殺氣,及窒息的恐慌,霎時間籠罩在眾人的心頭之上。

那躲在櫃檯後的掌櫃與夥計,不勝驚懼,早已癱倒在了地上。瞧熱鬧的一夥人皆是大驚失色,一個個腿腳發軟,卻不敢挪動半步。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莫非是金丹祖師?我的天吶!

人群中的石芽兒,只顧著瞪大著眼睛,小嘴半張,心頭狂跳不止,大氣亦不敢出一下。昨晚還埋怨這人不好好修煉,原來人家是……

「金丹後期的修為?你……你真是林一?」公冶殷倒抽一口涼氣,連連搖頭,驚道:「傳言,你揚威於丹陽山的上云台,為此,宗門……這一切竟是真的……?」

當年,仙門有傳:林一,為正陽宗練氣弟子。玄天仙境中築基初始,殺築基後期修士,闖玄天殿,得仙家至寶,被困玄天塔,後安然逃脫,下落不明。又二十年,於落霞山現身,修為不明。而正是此人,於不久前的丹陽山上云台,痛毆玄天門的余行子……

驚駭之下,公冶殷的神色變幻著,與方才已是判若兩人。其小心謹慎的模樣,如臨大敵。無論這人是不是當年那個林一,這與金丹後期彷彿的威勢不會有假!黑山宗要找的人,竟會來至此處。這樣一個人物,又豈是自己可以應對的。該死的豐家,還有那個可惡的豐雷,回頭再尋你算賬!

念頭急轉之下,公冶殷不待林一說話,大喝道:「各自逃命!」他雖是老者的模樣,身手卻是極為的利落,於喊聲出口的剎那,竟是一躍而起,踏起劍虹疾飛而去。

見狀,那兩個黑衣人早沒了方才咄咄氣勢。公冶殷這個金丹長老都跑了,可見大事不妙,沒人還會傻站著等死,只有分頭逃命才能有一線生機。於是,兩人不甘人後,各自於驚慌中踏上了飛劍!

不過是喘息間的工夫,盛氣凌人的三人便落荒而逃,使得客棧內外的旁觀者目瞪口呆!

驟然生變使人猝不及防,而林一卻是微微冷笑,適時祭出一個手訣。只見雷鳴谷的上空突然有光芒閃過,隨即便是無盡的雲霧橫生,十餘裡的山谷頓時為莫名的陣法所籠罩。

不待有人詫異,便有「砰」的一聲悶響自雲霧深處傳來。與此同時,林一的身形倏然而動,眨眼便竄至半空中。他反手拋去一道金光,轉而便腳踏飛劍直追一黑衣人而去。

築基修士御劍的遁速,怎及林一的迅疾。他轉瞬便追至一人的身後,抬手便扯出了玄金鐵棒砸了過去

那人正御劍狂奔,猛然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嚇得差點叫了起來。面對金丹修士,交手的下場便是一個死。他不敢怠慢,便欲竭力躲閃。誰料一片烏云壓頂,帶著強勁的風聲,使人無從抵擋。

「轟」的一聲,玄金鐵棒之威,使得整個人形都塌去了半邊。不及發出一聲慘呼,那黑衣人便成了一具死屍從半空中掉了下去。

一個築基修士便被這麼一棒打死!

腳下的劍虹一轉,林一於掉頭之際,探出一隻手掌隔空抓去。一條金鞭拴著個人影便飛了過來,正是適才分頭逃跑的另一個修士,緊縛之下,只有手腳在拚命掙扎。

不待那人影臨近,林一沖其屈指彈出一縷丹火。淒厲的慘嚎聲中,青紫的丹火化作一團熾烈的火焰,霎時便將一個大活人燒為了灰燼。

喘息之間,林一收拾了兩個築基修士。他腳踏著飛劍懸於空中,揮動了一下手中的鐵棒,揚聲說道:「公冶殷,還不與我現身!」

天空中早已不見了日頭,只有雲霧瀰漫。沒人應聲,卻是傳來「砰、砰、砰」的轟鳴聲。

林一的神識中,為『乾坤四象旗陣』所困的公冶殷,一時難以尋到出路。他正催動法寶亂敲亂砸,猶作困獸鬥。

不慌不忙地收起玄金鐵棒,林一祭出了幾個手訣。一陣狂風捲去,空中一隅的雲霧盡去,現出了神情慌亂的公冶殷。

回頭見林一緩緩逼近,公冶殷氣急敗壞地問道:「你於何時布下的陣法,怎能將整個山谷困住?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苦苦相逼?」

身為金丹修士,不戰而逃,卻又逃不掉,又怎能不讓人為之羞怒!

冷笑了一聲,林一將要說話,忽又揮袖一拂。片片雲霧湧來,頓時將其腳下遮擋的嚴嚴實實。

而下面的仙坊中,客棧裡的那些人並未閒著。有前輩高人鬥法,可是難得一見的大場面。雖說還談不上借鑑與揣摩,卻是長見識、開眼界的好機會。因此,那些練氣修士不是走至院子裡,便是溜至街道上,一個個抬頭仰望。

豐雷亦是帶著驚羨的神情,暗暗讚嘆不已。真的想不到,這個林一曾與自己的兒子為同門師兄弟,如今卻有如此之高的修為,還於人不知鬼不覺中用陣法鎖住了整個山谷。其為人有擔當,行事果敢而不失心思縝密。此番得遇此人,實為幸事啊!

「咦!什麼都看不到了……」驚呼聲中,豐雷與眾人一同望去。這才發覺天空中雲霧密佈,林一與那個公冶殷身影全無,便是驅動神識亦看不見那上面的情形。

客棧門前,幾個練氣修士望空興嘆。其中的石當帶著餘悸未消的樣子,雙手糾結在了一起,手指節捏得『嘎巴』響。見無人留意自己,他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衝著身邊的石芽兒低聲說道:「妹子,要不咱倆回去吧!」

「那位前輩尚未露面,上面的戰況如何無從得知啊……」石芽兒兀自仰望著,神情興奮。石當無奈說道:「被罵了一句混賬,那位前輩便要將人斬盡殺絕。而我昨晚稱呼他為道兄,不知又會是個怎樣的下場呢……」

「呀!我昨晚還衝他瞪眼呢?」被自己嚇了一跳,石芽兒顧不得天上的動靜了,一把扯著石當的衣袖說道:「哥,咱有了靈石,要好好修煉才是,你看那位前輩多厲害……」心有靈犀的兄妹二人,忙去客棧尋掌櫃的結了賬,卻又苦著臉回到了街道上。雷鳴谷為陣法封死,進出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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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17: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九章 自找苦吃

且不說石家兄妹的忐忑與無奈,有人比他二人更為的不堪。

雲霧之上,還是雲霧,在圍繞著一片數十丈大小的地方翻湧不停,將那兩個對峙的人圍在了當間。

公冶殷強作鎮定,心頭卻是七上八下。

此間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左右茫茫,置身其中,猶如身處另一片天地,雲霧飄渺而又殺機四伏。

抑制不住的恐慌襲來,他再次開口說道:「先前有所得罪,乃是在下的過失。而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已殺了我兩個門下弟子,還待怎樣?」

「還待怎樣?是誰出口辱罵?是誰欺我勢單力孤?」逼問中,於對方十丈遠外緩緩停下了腳步,林一說道:「若想事有轉機,不妨將你知道的說出來……」

「你想知道什麼……?」法寶盤旋著不離左右,公冶殷盯著林一問道。而對方面無表情,說道:「我想知道,你在黑山宗內的身份,還有你提前來到雷鳴谷的原由……」

這有什麼好隱瞞的,我說出來便是,何苦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呢!他……他不會真的只想知道這些吧?公冶殷心生狐疑,正自暗忖之際,果然對方又出了聲——

「我還想知道黑山宗如今的情形以及公冶干、公冶平與公冶莫的下落……」話語頓了下,林一又說:「還有……」

「怎麼還有……?」急聲打斷了對方話,公冶殷的臉色已黑了起來。宗門中的隱秘之事,誰敢私自往外洩露,那與尋死亦沒什麼不同。何況,自己可是公冶家的子弟。無論是宗規還是家法,都不容他有所忤逆。

林一神色不變,冷聲說道:「還有,黑山宗沉寂了多年又再次冒了出來,並將玄天門與正陽宗引往顧比郡,其背後又有什麼陰謀?」他下巴輕抬,示意自己的話說完了。而對方卻兀自臉色陰沉,閉緊了嘴巴。

眸光中寒意閃現,林一張口吐出一道金光。嗡鳴聲中,他伸手抄起了金龍劍。隨著靈力的湧入,丈許的劍芒乍現,將四周映照的一片金黃,更有凌厲的殺意傾瀉而去,使得那雲霧一陣急遽翻湧,聲勢驚人。

神色駭然,公冶殷忙道:「且慢!我說……」

踏劍凌空,手上金芒耀動,林一靜靜看著公冶殷,一言不發。

「我出自公冶家的旁支,雖有金丹修為,卻不為宗門重用,只能奔走於各地的家族與仙坊,乃是個受人使喚的苦命人!而有幾家仙坊被其他仙門收為己有,沒了往常那般的耽擱,這才提前幾日趕至此處……」像是要表明誠意,公冶殷忙道出了自己的來歷。

見林一沒有罷手的意思,他露出為難的神情,說道:「至於宗門的動向,並非有意隱瞞,實在是無可奉告啊!」

林一緩緩點了點頭,問道:「據我所知,黑山宗已多年不理會這些仙坊,而你來到此處,又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在下不過是受師兄們的傳信行事,而我黑山宗的金丹長老不下雙十之數……」答話之際,公冶殷垂下頭去,突有濃重的殺氣撲來。他忙抬眼望去,一道金光已到了頭頂——

「你言而無信……」大叫一聲,公冶殷便欲往一旁躲避,卻為陣法所困,只感到身形沉重。

之前的僥倖蕩然無存,他頓時變得瘋狂起來,嘶吼道:「卑鄙小人!大不了同歸於盡……」隨著手指一點,那尺長的木杵法寶霍然化作一陣黑風,竟是將其裹了起來。

「轟——」的一聲炸響,金光逐散黑風,現出了公冶殷搖晃的身影。其法寶被打回了原形,卻兀自懸在空中搖擺不定。那黝黑的木杵上呈現一道深深的劍痕,差一點便被劈作了兩截。

猝然出手,卻未能一擊奏功,林一微愕。他人在空中尚未落下,又再次揚起手中的金劍。

公冶殷勉力穩住身形,禁不住悶哼了一聲,嘴角緩緩溢出了血。他恨恨盯著林一,抓出五面小旗在手,罵道:「有人說你陰險狡詐,果然如此!想倚仗修為殺我,先過了『五行鬼煞旗』這一關……」

「小人如何,君子又如何?我只是林一!」冷哼了一聲,林一的眼光在那小旗上掠過,說道:「你方才的言語不盡不實,當我是三歲小兒不成!你有誅心之言,我便有殺人之劍!」

「你好大的本事,還不是栽在我族兄的手裡!還記得莫大嗎?還記得你那個莫師兄嗎?哈哈——」公冶殷狂笑著,猛地將手中的小旗拋出。五道黑云急捲而去,霍然便是五條黑龍衝向林一。

莫大?你果然認得公冶莫,今日更饒你不得!林一雙眉倒豎,抬手便是一串手訣飛了出去。

黑云滾滾中,那五條黑龍兇猛異常,轉瞬便撲至林一的身前。眼看著『五行鬼煞旗陣』將成,於公冶殷驚喜之時,情形突變。

氣勢洶洶的五條黑龍,於將要吞沒林一的剎那,突然在空中一滯,繼而又轟然潰散。不待公冶殷驚詫,黑云頓消,五面小旗現出了原形,卻是轉而易手。

「你怎會驅使我黑山宗的『鬼煞旗』……?」盯著林一手中的五面小旗,猶如白日撞鬼一般,公冶平絕望地叫道。本想著周旋一番,或許能掙得脫身之機,可步步受制,不能不讓人發瘋。

林一則是看著手中的小旗,稍稍有些意外!即便破不了這鬼煞旗陣,亦無妨他拿下對手。可當年殺了黑山宗的莫之餘之後,卻是僥倖得到了『鬼煞旗』的煉製與修煉之法,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場。

對於那鬼煞旗的歹毒之處,林一是深有體會。

雖對之避之不及,卻不妨他留了個心眼,便將操縱旗陣的口訣與祭煉之法牢牢記住,以防不虞。

凡事預則立,當初的有意為之,乃未雨綢繆,此時的強勢出手,便多了幾分的勝算。

須知,懂得『鬼煞旗』的操縱之法不難,而將其從對方的手中奪過來卻不易。任何一件靈器,或者法寶,皆有神識印記,不為他人所掌控。

而對於公冶殷這個金丹初期的修士來說,碰到了林一之後,一切變得難以捉摸。對方有著不輸金丹後期的修為,堪比元嬰修士的神識,於交手之中反客為主收了他的『鬼煞旗』,倒也有理可循。

這好比一個築基修士對金丹修士施展飛劍,後者可以輕易將對方的手段輕鬆化解,倚仗的便是高出一籌的修為與神識。

林一當年於北濟島被人強搶飛劍而無可奈何,正如他今日強行搶了公冶殷的『鬼煞旗』,二者的起因可謂大相逕庭,場面卻又如此的相似。

林一運起玄功,強行抹去小旗上的神識印記,隨手將其收了起來。而公冶殷則是神色一變,「噗——」地噴出了一口瘀血。

陰寒的眸子死死盯著林一,公冶殷不顧嘴角及鬍鬚上的血跡,嗓音嘶啞地低吼道:「你真要殺我?」

「你咎由自取!」林一說道。

「哈哈!好一個咎由自取!他日,你終將步我的後塵……」勢若瘋狂的公冶殷,於狂笑聲中猛地驅動法寶。黝黑的木杵黑影一閃,竟是以一化三。三個一模一樣的木杵扯起一陣黑風,極其兇猛地襲向林一。

對方的法寶尚未臨身,腥風中便有隱約有異香撲面而來。又是一件歹毒之物!心神一懍,林一凝神望去。

三個木杵急遽旋動的一剎,以一化三,以三化九,化作數不清的黑影,眨眼便有將其吞沒之勢。

而神識中竟是一時難以辨清那法寶的真面目,使人難以應對。

雖說有陣法依恃,可面對公冶殷的法寶之威,林一還是不敢大意。若是換個地方,以力使力,強行倚仗修為殺了這人不難。

可若是雙方比拚法術,他還真是要費一番周折。任何一個金丹修士,都是心志堅韌之輩,不容小覷。

而生死拚殺之際,任對方施展手段,絕非林一行事的喜好與本意。只想從對方的身上獲知黑山宗的動向,卻是這麼個下場……

有數尺長的赤芒,奪眸而出。林一手臂一振,其身前憑空躍出一條赤金焰龍,虯鬚怒目,張牙舞爪,威勢驚人。那丈二的龍身,於盤旋之際,一頭紮入近前的黑風中。

一如赤日當空,陰霾盡去。不過是閃念之間,那無數的黑色杵影頓消,只餘下神氣活現的赤金焰龍,還有其口中緊緊咬住的一個黑色木杵。

「你怎能識破我的法寶……?」絕望地慘叫一聲,公冶殷神情恐怖。

哼!任你有千般變化,於『幻瞳』之下無所遁形!林一不再廢話,身形騰空,抄起了金龍劍便劈了過去。

情知自己大難臨頭,公冶殷已是面色慘變。而他不躲不避,卻是雙手飛快掐動一串法訣。其眼中卻是燃燒著愈發熾盛的瘋狂,惡狠狠怒視著撲來的林一。

就在林一的金劍劈下之時,突見公冶殷有異。不及他多想,老龍的嗓音適時響起——

「真是自找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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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18: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章 以命搏命

「早早將人殺了完事,卻整出這麼多的花樣來。狗急了要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卻將一個金丹修士逼到了自爆內丹的地步,不是自找苦吃嗎?」

危急關頭,有人在幸災樂禍。而林一不以為忤,卻是心頭一驚。

自爆內丹?此法並非什麼秘術,使經脈氣血逆行,與體內靈力的運轉相悖,便可引爆內丹,每一個金丹修士皆可施展此術。不過,那會令自身落得神魂俱消的下場,是與敵同歸於盡的最終手段。其威力堪比元嬰修士的奮力一擊,非同小可。

林一從未聽說過有人自爆內丹,便亦未將這個法門放在心上。如今有了老龍的提醒,他心生惕然。

公冶殷已是雙目凸出,神情極其猙獰可怖,周身散發著莫名的氣勢。這不正是要自爆內丹的情形嗎?幸虧老龍出聲及時,若不然,今日可真要吃個大虧了!

心念急轉之下,林一毫不遲疑,金劍脫手而去,隨之有紅光倏忽一閃——

而此時的公冶殷,已祭出了最後一個手訣,兩道逆反不同的靈力急遽衝向金丹。見林一到了身前三丈外,他不退反進,狂笑著便迎了上去——

「哈哈!哈……」

這是公冶殷的最後一搏!以畢生的修為及性命的代價,必將掀起一場狂暴將敵手吞噬。而就在他即將得逞的一剎,那瘋狂的笑聲戛然而止。

電光石火間,一根七寸長的細針,於無聲無息之中,竟是深深刺入公冶殷的心口之上。其心脈頓時為陰毒之力所阻,逆行的靈力為之一滯。

神色驚愕,公冶殷不敢相信地低下頭。胸口上還餘下寸長的一截細針,兀自閃動著妖異的紅光——

這正是林一日前所祭煉的蠆芒,被他臨機使出來。此物輕盈如風,尖銳而迅疾,兼之有蠆獸的劇毒。其威力不及法寶,猝然偷襲之下,卻是極難防備。

金丹修士,哪一個不是心智堅韌之輩。身陷絕境的公冶殷妄圖以命換命,卻連遭反制,依然不肯束手。對臨身的劍芒視若未見,孤注一擲的他猛地咬破舌尖,強行驅功。體內靈力頓時衝破束縛——

於此同時,緊隨著蠆芒而至的金龍劍,自公冶殷的胸口一穿而過,帶起一線血光。他慘哼一聲抬起頭來,竟是張開滿是血跡的嘴,露出詭異的笑容。

見狀,林一的雙瞳一縮,赤芒隱去,有寒意閃現。自蠆芒與金龍劍出手之際,他便留意起公冶殷的一舉一動。而對方如此的瘋狂,豈容他多作遲疑。

林一猛地伸出右手,狠狠抓去——

「噗——」

林一的筋骨之強,為尋常修士中所罕見。他堅若鐵石的手臂,更是堪比法寶一般的存在,以摧枯拉朽之勢,直入公冶殷的小腹,又是用力掏出——

低沉的呻吟中,公冶殷的眸光一閃,又迅即黯淡下去。猶如燭火熄滅前的最後一下爆燃,一切終將歸於沉寂。

林一那血淋淋的右手上,緊緊抓著一顆雀卵大小的金丹。而間不容緩,他又猛然伸出了左手,死死抓住了公冶殷的腦門。

云空之中,四下茫茫。於這陣法封閉的一片地方,赤金焰龍兀自遊走不定,金龍劍則是帶著睥睨四方的氣勢,靜靜孤懸。而當央處為兩個相對的人影,情形甚為的詭異。

林一雙目緊閉,面沉似水。其右手所抓著的金丹,有躁動的強大氣機正趨於平緩,那原本金黃的色澤,漸漸成了乳白。

被強行切斷了紊亂的靈力之後,內丹便如一個人被驅散了魂魄,絕了生之本原,而生機不再。由此,那勢不可擋的自爆,亦於千鈞一髮之際,被生生扼殺。

抓著金丹的右手,還滴著血。如此血腥的擊殺一個人,尚屬首次。可不及他想,林一兀自閉著雙眼,左手抓著公冶殷的腦門不放。

公冶殷面色白灰,手腳軟塌無力,已是個死人的模樣。其整個身子卻在輕微顫抖著,仿若一截樹木的枯枝,尚在風中掙扎,卻被一隻手掌牢牢扼住了最後的命運。

不過片刻,林一輕輕皺起了眉頭。又是一炷香的工夫,其臉色有些蒼白,神情中呈現出一絲苦色。須臾過後,他猛地鬆開了手掌。公冶殷終得解脫,卻於墜落中被一團火焰吞沒。

長長出了口氣,林一緩緩睜開了眼睛,只覺得心神疲憊,腦袋有些眩暈。赤金焰龍與金龍劍相繼回到了身上,他又將公冶殷的飛劍與乾坤袋收了起來,這才怔怔看著手中的內丹。

雀卵大小的內丹,便如一顆瑩白的珠子一般,圓潤而有光澤。其中蘊含的靈力及上面餘存的幾縷血絲,使人動容。這不是珠子,而是修士的金丹。

沒來由地心頭一寒,整個人迅即被莫名的顫慄與淡淡的哀意所包圍,林一隻覺得渾身無力,神情中透著說不清道不白的失落。

「哈哈!這金丹,還有那元嬰、元神,可都是大補之物啊!小子,何不將其吞了,對你的龍丹不無好處啊!話說,我當年吞了不少……」不知是因林一的心緒不佳而有意開解,還是真對金丹生出了興致的無意提醒,老龍的嗓門突然響起,驕狂的笑聲如舊。

「哼——!」

老龍的笑聲未止,林一已是雙眉豎起,蒼白的臉色已變得鐵青。他冷哼了一聲,猛地甩去手上的血跡,收起了內丹。

「林小子,緣何發怒?」察覺了不對頭,老龍詫異起來,這小子的怒氣不是衝自己來的吧?而林一對其根本不予理會,轉身踏出了雲霧。

仙坊的客棧門前,那些人還在昂頭仰望,忽見日出云散,雷鳴谷變回了從前的情景,接著便有一個灰色的身影從天而降。

豐雷的心一直懸著,這下總算是落到了實處。將要迎上去說話,卻見對方的臉色極為的難看,他腳下躊躇起來。那幾個仙坊的練氣弟子,則是驚慌失措的樣子。黑山宗的前輩都被殺了,誰曉得自己又是個什麼下場呢!有機靈的,已悄悄往雷鳴谷的豐谷主身邊湊去,以求庇護。

原本在街道上張望的石家兄妹,此時已縮回到了客棧的門口。石當帶著驚恐的神情,而石芽兒則是躲在了他的背後,頭亦不敢抬一下。

雙腳輕輕落在了地上,林一背著雙手,睥睨四周。他面無表情地衝著豐雷說道:「那邊還有一具屍身,去收拾了……」

不敢怠慢,豐雷忙拱手稱是。

未作停留,林一轉身緩步離去。正如來的時候一樣,他的腳下還是那麼的輕鬆,唯有神情中多了幾分不曾有的沉重。

天上那一番生死的相爭,不過是云天之外的事情,並未驚動下面的山谷。此時,旭日當空,街道上出現了凡人的身影。與這一切擦肩而過,林一循著來路往山上走去。未至那處半山腰的洞府,他抬手一招,一個陣盤與四面小旗破空而來。

『乾坤四象旗』的旗陣,有了乾坤陣盤之後,威力不同凡響。舉手之間,便可由其封住一個十餘里大小的山谷,想起來都令人詫然。而物以致用,最終還是為了殺人。

莫非,這仙道離不開殺伐與血腥?這便是道法自然?

又是一陣眩暈襲來,林一隻感到心神疲憊。他收起了『乾坤四象旗』,慢慢走進洞府之中,於榻上盤膝坐下,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

大夏的南疆,顧比郡的云霓峰外,一個青髯飄飄的中年男子踏空而來。

有雙峰拱衛處,便為紅云宮的山門所在,其後便是高聳入云的云霓峰。可使人意外的是,封山大陣並未開啟,且有被毀壞的跡象。這與開門揖盜何異?莫非便如黑山宗的黑山那般,已是人去山空!豈不是說,此處真的遭了不測?

強橫的神識掃過整座云霓峰,所見的情形竟然與先前的猜測略有出入。偌大的一座山峰上,尚有數百個修士存在,皆是惶惶不安的模樣。不過,這些紅云宮的弟子中,竟無一個金丹修士。

這男子拈鬚忖思了片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見一粉衣女子在山門處徘徊,應為紅云宮的弟子。

「本宗在此,那小輩過來說話!」

這男子正是晏起,獨自離開丹陽山後便直奔此處。自恃高人身份,他並未強行闖進儘是女修的云霓峰。可既然來了,總要弄清個所以然。

那粉衣女子很是乖巧,聞聲之後便御劍飛出山門,至晏起五六丈遠處俯身拜道:「晚輩紅兒,拜見晏前輩!」

「哦?你認得本宗?」晏起雙眼微闔,威嚴的神態中自有高人的矜持。對方又恭謹答道:「晚輩有幸於玄天仙境中目睹過前輩的風采!」

這女子的相貌有些眼熟,晏起輕輕點頭,問道:「本宗接到紅云宮的萬里傳音符,說是黑山宗的公冶乾等人於此處現身。可眼下這般情形,甘雨夫人亦不在山中,你這小輩可否就此分說一二?」

紅兒相貌柔美,抬手舉足之間有著婦人的嫵媚。她眉眼輕抬,輕輕嘆了一聲,卻不失從容地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容晚輩一一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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