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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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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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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58: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一章 由它

有了靈鑑的吩咐,幾個差役應聲不迭,忙除去了齊黑子夫婦身上的枷鎖。

大禍橫天而降,卻又莫名而去,使這兩個老實的鄉下人一時回不過神來。

來往縣城的次數多了些,齊黑子自以為比婆娘多了幾分見識。他懵懂之間顧不得許多,忙衝著離去的差役們跪下叩謝,口中不忘感慨著,差役大哥們是好人吶!那幾棍子挨得一點兒都不冤枉,官府還是正大光明的!

靈鑑帶著差役們走了,他沒有多說一句告別的話。林一對於這位故人的離去,渾然不覺,兀自帶著幾分玩味的神色打量著眼前的一切。好似這是兩個從不相識的人,亦從未有過任何的交集。

齊黑子尚自在傻傻笑著,他的婆娘小蘭則是走至林一的身前,默默跪了下去,神色中帶著幾分的不安。

婆娘的舉止在齊黑子看來,顯得太過詭異而不可理喻。他衝著林一瞪起了眼睛,大步衝過來喝道:「小蘭,跪他作甚……」

背著雙手的林一,嘴角兀自掛著淡淡的笑容。他對齊黑子不予理會,而是衝著面前的小蘭點了點頭,示意不必多禮。

四周有人看了過來,小蘭的神色中多出一分羞澀。她衝著一旁的齊黑子白了一眼,又忙回過頭來,焦急的神情中帶著歉意,小聲說道:「小女子雖不曉事理,卻亦看出道長乃真心為我家好!還請念在我家男人的莽撞無知,勿要介懷……」

常言說,家有賢妻,男人不遭橫事啊!

見圍觀的人愈來愈多,林一不待小蘭將話說完,便將一小包銀子丟下,隨之說道:「這本來便是送你的,好生過日子吧!」他走至怒目相向的齊黑子身邊,看亦不看,逕自離去。

……

遠離濟縣的縣城之後,林一便直奔葉家集。他尋至葉家的祖墳所在,將葉羽夫婦的遺骸合葬了一處。

即便是大白天的,那片墳地亦顯得荒涼而陰森。而多出的兩塊新墓碑,不過是與這片地方多添了一分寒意罷了。

墓碑是林一於途中尋了石頭削成的,一塊是葉老泉的,另一塊是葉羽、房巧兒的。新舊墳頭皆用碎石覆蓋,齊整高大了許多。

林一解下腰間的紫金葫蘆灑下清酒,衝著葉老泉的墳頭欠身為禮,又於葉羽夫婦的墳前拜了幾拜,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葉前輩,你之所托,事成矣!就此別過……」想了想,忽而感到遺失了什麼。他拿出了那把狼牙劍,頗為不捨的撫摸了下。

劍如狼牙,暴虐而凶悍,走偏鋒而行詭道,銳利披靡。而此劍,卻是奇有餘,而正不足……

長劍嗡嗡作響,似有幾分哀意!林一隨之輕嘆了一聲,順手抹去了上面的神識印記。

銀光一閃,狼牙劍脫手而去,沒入墳中,物歸原主!雖有不捨,可與曾得到的一切相比,不足一提。為人者,當知感恩,須懂捨得!欲報恩,人亦不在。留下此劍,乃是葉羽夫婦二人最好的殉葬之物!

「小子!什麼破地方都能來一番感悟,你累不累啊!不過呢……老龍愈來愈看好你!」老氣橫秋的話語聲,再次不合時宜地響起。

搖了搖頭,林一在原地失去了身影,化作一陣清風竄至了空中,不忘接話道:「一個人的時候,免不了要胡思亂想!老龍,你我二人不妨時常說些什麼……」

「……」

「又沒了動靜?莫非還在瞌睡,方才只是夢話?」林一調侃道。

「放屁,你才說夢話!老龍沉睡了太久,許多往事難免要慢慢梳理一番。不過,殺人簡單,想事情麻煩,想著想著……不許我老龍睡覺嗎?嗯?」老龍又咆哮了起來。

「……」

「你為何不說話?不是你要尋老龍說話嗎?」老龍的話語中透著狐疑。

「獨鬥四位元嬰修士,殺其一而傷其三,他究竟是誰?又是何等的修為呢?」林一沉默了會兒,突然自言自語。

「一根指頭,還是小手指頭……」老龍忽而譏笑起來。

「什麼……?」林一有些糊塗。

「四個元嬰修士,好大的陣仗!一根手指就碾死了,沒有倖免者……」老龍又狂妄了起來。

「……」

「哈哈!小子,不服氣了?」老龍不以為意地大笑起來。林一哼了一聲,反詰道:「你伸根手指來碾死個元嬰修士與我瞧瞧……」

「咦!笑話我老龍是不是?我說的是當年……」老龍辯駁道。林一隨口堵了回去,說道:「當年誰將你變作這般模樣……」

「……」

「老龍,怎麼不說話了……」林一佯作無辜地問道。沉默了許久,老龍忽又哈哈笑道:「小子,人小鬼大啊!以後若是再與我說話兜圈子,乾脆你我誰都別理誰,這般說話太他娘的累人了……」

林一禁不住露出了笑臉,回道:「亦罷!其實好好說話,不難……」

「哈哈!滑頭!若是有一日你到了某一高處,會明白今日我老龍並未妄言!」老龍的興致好了許多,又接著說道:「你方才所說不難理會,那人打敗四位元嬰修士,定有不輸元嬰後期的修為!其究竟是誰,不妨去詢問一下那落敗之人。」

「老龍所言極是!大夏僅有的四位元嬰修士不過是初期的修為,元嬰後期的高手可輕而取之。不過,那人會不會是化神期的修為呢?」林一繼續問道,不無討教之意。

對方的話聽著舒服,彼此又有了諒解達成的默契,老龍的口氣亦緩和了許多。他說道:「不會!至少此人當時不會是化神的修為。你若是遇到四位築基修士,動起手來,還會讓其中的三人逃脫嗎?」

察覺林一點了點頭,顯然是對自己的話頗為贊同,老龍很是欣慰地哼了一聲,說道:「逃了一人,別說你認得老龍!我他娘的都跟著丟人!」

三句話不離囂張狂妄的本性,這便是老龍。或許,當年他真有這個霸道的本錢。不過,有人說個話,途中亦少些寂寞。

「你這是去往何處?」每次醒來,老龍暴戾的性情好像在漸漸緩轉,說起話來,亦順耳了許多。他問了一句後,又說:「若是見了靈脈,還是讓老龍去補一補,雖說只是靈氣,還是先混個水飽,總好過這整日裡渾渾沉沉。若是我老龍有了勁頭,不說與你有多少好處,至少有人說話了不是?」

「若水先生與我有救命之恩,他有難,我不能不過問!」回了一句,林一又苦笑著說道:「靈氣在你老龍的眼裡,只能算作涼水,而你提神的香茗或者美酒又是何物?」

「元氣呀!上界只有元氣,便是人們常說的仙氣!靈氣與之相比,他娘的不是涼水又是什麼呢!」老龍的話語中帶著幾分無奈。林一心頭一動,翻手拿出七塊晶石,正是在七星島的水下城所得。他說道:「這仙晶中所含的便是元氣吧!送你吸納如何?」

「哈哈!我知道你小子不是個吝嗇之人,不過呢,這仙晶還是留著吧,日後早晚用得上。」許是知曉林一愛琢磨的心性,老龍就此分說道:「仙晶對我來說,萬千之數不足為用啊!有靈脈充沛的靈氣來蘊養一番,足矣!」

略有所悟的點點頭,林一算是明白了老龍的話。萬千之數不足為用,這七塊仙晶著實少的可憐。而蘊含龐大靈氣的靈脈皆為仙門所有,以後倒是要為其多多留意了。而仙晶對於自己來說有什麼用處,他並未去刨根問底兒。

一個人不妨有好奇心,為此引來的不解與疑惑,有的是工夫去慢慢琢磨。而趕路的時候,林一會將一切拋開。當前之事,要知道若水先生的下落。只是,他心頭隱生不安。

老龍說了幾句話,便懶洋洋的沒了動靜,還真有些年老體衰的模樣。其偶爾提及上界,或者是仙界的事兒,便會下意識地沉默起來。是思索,還是在追憶,抑或是迴避著什麼,林一皆無心過問。對方救過自己,又無惡意,這便足夠了!

穿過楚奇郡,林一直奔蘭陵郡的歸靈谷,那個當年的生死之地。此去,會不會重蹈當年的覆轍,他不是沒有想過。而重返大夏,無須刻意去躲避什麼。風雨由它,我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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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59: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二章 沉歿

來至歸靈谷中,一陣清風隱去,現出了林一的身形。

這是一處僻靜的峽谷,遠處便是丹元宗的丹鼎峰所在,而他面前乃是一處高聳的峭壁。

自凡俗間的寒冬一路走過,來至春景盎然的歸靈谷,林一的神色卻愈發凝重起來。

四下打量一番,又抬頭仰望了一下,心知沒找錯地方,他身形冉冉而起數百丈,來至雲霧松木遮掩的一處洞口前。

當神識強行穿過一道禁制時,洞裡的情形使其心頭一沉。

皺起了眉頭,林一隨手扯開了相阻的禁制,身形一閃便進了山洞。

此處,便是當年林一被若水先生救起後所安置療傷的地方,亦是若水先生本人一處隱秘的靜修之所,不為外人知曉。

之所以想到了這個山洞,皆因於濟縣的時候,靈鑑曾提起當年師徒三人的遭遇,使他多了一分猜測。

靈鑑說過,他師徒三人離開丹元宗後,于歸靈谷外的不遠處,被黑山宗的人相阻。

其師父若水真人被公冶平的飛劍所傷,不得已獨自逃遁而去,數十年間未見蹤影而生死不明。

這個地方甚為隱秘,又距事發地不遠,或許便是重傷之人的一個去處。

而當林一踏進山洞的這一刻,他還是禁不住長嘆了一聲。

洞內端坐著的,竟是一具乾枯的屍骸。那乾癟的五官,以及尚未腐化的衣著,分明還帶有若水生前的幾分神態,這不是他本人又是誰?

若水先生溫文爾雅而心胸豁達,秉性純善且安於山水之樂。

這是一個遠離故土、遠避塵囂的求道之人,為學之良師,乃道中的摯友。

便是這麼一個道中的君子,厚德以載物,唯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卻還是避免不了一場無妄之災。

如今,沉歿於這荒寂之中的,只是枯骨一堆。

他之一生所求,不過是心頭常有一分自在罷了,卻落得個如此下場,孰是孰非?

可見,載物不以德厚為綱,當審時度勢而為之;上善利萬物,有爭、而有所不爭。

緩緩俯身,鄭重一禮,林一凝目打量著若水先生的遺骸。

許是山洞為陣法守護,加之此處不乏靈氣,屍骸並未腐朽糜爛。

其胸口劍傷豁然在目,這是致命的一劍!須知,若水先生本身便擅長丹道、醫道,定是迫於傷勢之重而無從自救,這才身隕道消。

公冶平!過去的舊賬本想作罷,可又添了這筆新債,容不得你太過逍遙!

悲從心起,轉而生怒,林一忽而想起了那個帶著一臉詭異笑容的公冶平。他面生寒意,輕聲自語:「若水先生,你與我有救命之恩,我林一當為你報殺身之仇!」

見屍骸上的乾坤袋尚在,遲疑了下,林一還是將其取了過來。他默默看了看,留下玉簡、丹爐、藥草之後,又將其放了回去。

環顧左右,林一退後了幾步,祭出把飛劍刺向了石壁。他挖出一大塊石頭將山洞的裡間封死,又隨手拋出幾片玉珮布下了禁制。如此這般,山洞一分為二,裡邊的一半便成為了若水先生的墓室。

將一整面的石壁作了墓碑,林一在上面刻下了一行字——若水真人魏先生諱達仁之墓。之後,其神色肅重,整了整衣袍,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他始終稱呼若水真人為先生,便如當初敬重蘇先生一般,這弟子之禮,由衷而自然。

暗吁了下,林一轉而於山洞中盤膝坐下,手中拿著一枚斑黃的玉簡。

若水先生有蒐集典籍的嗜好,如同當年的《鍛神鑑》一般,這便是他無意中得到了一個符陣的陣圖,亦是從公冶平手下脫身的一個法門,名為『符遁術』。

琢磨了一會兒,林一才知道這是一個殘缺的符陣,為若水先生於閒暇時修補而成。

使用此術,以玉符為陣,可預先設下固定的陣法,而隨處定向傳送一人,相距不足五百里。此符陣比玄天門的傳送符相仿,卻是多了幾分的靈活自如;與傳送陣類似,威力又相差甚遠。

林一對於陣法之道已漸漸熟悉,於其看來,這符遁之術便要簡易許多,卻不失有奇異之處。須知,他所擅長的土遁術與風遁術皆有施展上的限制。

而符遁之術,卻有著與傳送陣一般的妙用,不受五行乃至陣法禁制所限。若水先生於重傷之下能得以脫身,可見此術不無大用。

收起了手中的玉簡,林一的眸子裡閃過赤芒,伸手一抓,六片玉符從洞口前的地下飛了出來,正是若水先生所設下的符遁法陣。將其拿在手上端詳,細細揣摩而歎服不已,隨後便有樣學樣的煉製起來。

在山洞中呆了半日後,林一看著手頭上的數十枚玉符,輕輕鬆了口氣。依著自己金丹小成的修為,跑路不怕,膽子夠大,而欲快意恩仇,本事還是弱了些。

已知的公冶平乃是金丹中期的修為,與其單打獨鬥之下,勝之乃至殺之,不知有幾成的勝算;余行子、余老兒早便是金丹後期的高手,若想尋其麻煩,弄不好會自找難看。

還有那個害得自己最慘的偷襲之人,可不管他是莫大還是公冶莫,除了那張憨笑著的臉,對其可謂是一無所知。此人當時便是金丹中期的修為,眼下只會變得更為的強大。

一轉眼便是八十多年過去了,經歷無數的生離死別與重重磨難。當狠狠摔了個跟頭爬起來,本想著挽著袖子找人算賬的時候,才發覺真正的對手還是高高在上,好像什麼都未曾改變過。

真的如此?或許,一切的改變,將從腳下開始!

只待了卻了往日的恩仇,大夏這個承載了太多東西的地方,終究要被拋在身後。因為,林一看到了一條可以走得更高的路。那過往的一切,以及面前的溝塹,已阻止不了他前行的腳步。

……

在經歷了往年的那一場浩劫過後,丹陽山又慢慢恢復了從前的樣子。

丹陽峰兀自霞輝繚繞,而其丹陽閣,則是多了幾分不同的氣象。此處,已成為了宗主晏起的靜修之地。

他忽而於這一刻睜開了眼睛,隨之開闔的氣勢煞是驚人。隨即,有長裙曳地,飄然而來,還有關切的話語聲響起——

「夫君!靜修多日,可有所得?」

神色稍稍變幻了下,晏起手扶青髯,將目光從閣樓外的雲霧深處移開。他轉而衝著著走近的冷翠上下打量一眼,露出了溫和的笑容,說道:「不過是閒坐罷了!倒是你的修為幾近圓滿,可喜可賀!」

冷翠的笑靨如花,神態溫柔可人,渾然便是個貌美的婦道人家。

只是那出塵而脫俗的容姿,及其卓然不凡的氣度,才會使人想起這位女子的顯赫身份與其修為來。

元嬰修士晏起的妻子,金丹後期的高手,嘖嘖,想一想都使人敬畏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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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00:1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三章 殘缺

挽著晏起的臂彎,二人與榻前相依坐下,冷翠輕笑了一聲說道:「倒是讓夫君見笑了!須知,我本來便是你的師姐,眼下不過是金丹後期的修為罷了!

如今你已是令天下景仰的元嬰高手,云端峰巔一般的存在,但有寸進,便若與天比高,又談何容易!」見身邊之人輕輕頷,她語氣一轉,頗顯好奇的問道:「夫君莫不是心有所感,不妨說出來以為共享啊!」

冷翠本是晏起的師姐,二人間的稱呼如同凡俗間那般,於親暱之餘,未必沒有顧及對方孤傲性情的緣故。。可見,這個女子心思玲瓏而善解人意。

晏起坐直了身子,沉吟了下,說道:「非心有所感,而是想到了一個人。適才,他好像來過歸靈谷……」

神色中透著一絲訝然,美眸閃動,冷翠恍而說道:「您所指的是那人?夫君的神識已是如此了得……」

「呵呵!」輕輕搖了搖頭,晏起衝著身邊之人笑了笑,說道:「歸靈谷不下萬里,非神識所能及……」他緩緩站起身來,攜著翠兒迎著雲霧臨窗而立,神色中不無篤定的又說:「本宗於直覺中,相信他來了,還將將離去……」

許是修成了元嬰之後,與這天地多了幾分溝通,靜坐中的晏起,於冥冥之中,心神驀然一動。那一剎,他想到了一個人,一個近百年下落不明的人。

便是這個曾不起眼的小子,攪得大夏風雲變幻,使得丹陽山亦隨之大起大落。不過,這是一個身負莫大機緣的人。至少,他晏起最先察覺到了玄機,並小有收穫。

眸光一亮,冷翠的神色中多了一分熱切。她抓緊了晏起,幽幽說道:「夫君得到的一段口訣便如此了得,可想那經文之玄妙。

還有,他於落霞山現身一事,已傳遍天下,玄天門又怎肯罷手。若是如此,切莫任其離去了……」

輕輕拍了下冷翠的手臂,晏起微微頷,說道:「本宗外出幾日……」對方欣然一笑,心領神會間已鬆開了手。只是,在身邊之人踏云而去之後,她的雙手又緊緊握在一起。

……

離開歸靈谷後,祭出一把尋常的飛劍踏於腳下,林一往卑山郡飛去。無論是公冶平還是公冶莫,他對這二人眼下的情形是一無所知。

一味逃避又怎能知己知彼,報仇更是遙遙無期。或許,親臨實地探查一番會有所得。

至於正陽宗,林一不以為自己與其有什麼瓜葛。對於晏起這個人,他始終琢磨不透。說其傲然物外,未必是剛愎自用而沒有城府之人。說其重情重義,有言過其實之嫌。

這是一個心機深沉而為外在所掩飾的一個人,其本性如何著實難以揣度,還是敬而遠之為好。那過往的一切,不堪回!

途中,林一小憩之時,拿出了兩截鐵杖。這是殺了萬青衫得到的那把玄金鐵杖,乃是上好的靈器,為深海玄金所煉,勝在剛猛力沉。想當初,他與葉羽皆在此物下吃過大虧。

結丹之後,林一的倚仗只有金龍劍與身上的龍甲。除此之外,他手頭上再無稱手的利器。

乾坤戒裡東西不少,可無論是飛劍還是丹藥,均為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所用。眼下既然於大夏現身,面對的敵手更為的強大,不能不為此計較一番。

置身處乃是一個封閉的山洞,不虞有人發現。林一緩緩伸出手指虛空一點,兩截鐵杖悠悠飛起懸在了身前。

他張口噴出一道火焰,化作一條小巧的火龍在飛舞盤旋。與之從前的真火略有不同,青中帶紫、紫中帶金的丹火所蘊含的威勢更為驚人,有焚化萬物之勢。

鐵杖禁不住丹火的鍛燒,不一會兒便失去了原來的模樣,成為了兩團流動著的黑黑鐵漿。

掐動手訣,黑鐵漿融為一體,林一又隨手拋出了幾把用不著的法器飛劍融入其中。

黑鐵漿緩緩拉長,來回變化著形狀。本想著為其加入幾個法陣,忖思了下,林一還是作罷。未幾,一根五尺長的鐵棒出現在了面前。

收回了丹火,又是一口精血噴出,黑黝黝的鐵棒,閃動著玄色便到了他的手中。

這算個什麼東西?

煉器術還是如此的拙劣,林一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只是,他神色又不無自得之意。

原本氣勢不凡的玄金鐵杖,如今成為一根相貌尋常的鐵棒,卻是比之從前沉重了許多,亦堅硬了許多。

故意沒有在棍中加入任何的法陣,只想它更沉、更快、更猛!

林一站起身來,攥著鵝卵粗細的鐵棒,雙手將其掄了起來,衝著面前的石壁便砸了過去——

「轟——」的一聲,山石崩裂中,一座小山的山頭化為烏有,從中倏然飛出了一個人影,大笑聲中衝天而去。

半日之後,一道劍虹從天而降,忽而落至那處小山之上。這是一個氣勢不凡的中年修士,陰沉的目光中儘是恨意!他看著坍塌的山頭,冷笑了起來。你果然還未死,呵呵!

……

適值隆冬,卑山郡正是飄雪的季節。萬里冰封,罕見鳥跡人蹤,卻有一個嬌小的白色人影,於雪花中穿行。

這是一個身著月白長裙的女子,二三十歲的模樣,黑髮披肩,容貌秀美。

她默默行走於一片白雪覆蓋的廢墟中,神色中帶著濃重的哀意。其偶爾停下來幽幽一嘆,繼而又失魂一般四下張望著,尋覓著。

足下無痕,女子飄然來至廢墟中的一處地方。其長袖忽而甩出,一陣強勁的旋風呼嘯而起,捲去了幾尺厚的雪,呈現的是一坍塌的小院。

神色怔怔中,她前行了幾步俯下身去,手上多了一個破損的陶俑。那是凡俗間女兒家的喜愛之物,如今已失去了色彩,沾染了塵污。一如那破碎的夢,殘缺而不再回來。

淚水將將滑落臉頰,便成了冰屑落下,這女子兀自痴痴盯著手中的陶俑,眸子裡的追憶瞬間變的冰冷。她眉宇間忽有一絲黑氣閃現,霍然起身揚手摔去——

「啪——」

陶俑粉碎的一剎,這女子面如霜寒,眸子裡有憤慨與不甘在變幻著,跳蕩著,一如她心頭那復仇的火焰,熾烈而永遠不會熄滅!

靜靜佇立於飛雪之中,默然良久,這女子神色一動轉過身來,長袖輕揮間,厚厚的積雪再次將那廢墟深深掩埋。愕然之際,她抬起好看的大眼睛,兀自迎著雪花望去。

灰濛蒙的天空中,不盡的雪花漫漫灑灑,隨之而來的,竟是一個熟悉的灰色人影。未及看清來人,這女子已失聲道:「你是……」驚詫之中,她腳下不知覺後退了一步。

這是一座孤立千丈的山崖,於白雪皚皚中稍顯突兀。那較小的身影好像已融入到了這片蒼茫之中,還是使得途徑此地的林一停了下來。他自空中飄落,於對方幾丈遠處輕輕站穩了身形。

「林大哥,真的是你……不,林前輩……」神色躊躇了下,說話的女子這才上前一步拱起了雙手。

想不到會在此處遇到秋采盈!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人未見老態,還有了築基中期的修為。其清秀的容貌多了幾分冷豔,亦多了幾分的陌生。

「秋姑娘不必拘禮,稱呼還是隨意為好!我只是途徑此處,而你這是……?」將目光從對方的身上移開,環顧左右之後,林一心有猜測。果然,秋采盈神色一黯,說道:「此處乃黑水崖,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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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黑水

見林一背著雙手於風雪中站立,面貌如舊,風采如昨,秋采盈暗吁了下,不無感慨地又說:「有我師父在的時候,我本應稱呼你一聲師伯!而往事已往,師父亦逝去了近百年,林前輩卻於這風雪中陡然現身,倒是令采盈心生幾分惶恐……」

林一神色不變,聽秋采盈繼續說道:「我早已離開了玄天門,獨自守著這片廢墟亦過去了多年。林前輩若想知曉這其間的原由,可否移步……」 山崖之下的一條深澗中,於厚厚的積雪深處,出現了一個兩三尺大小的洞口,極為的隱秘。

秋采盈帶著林一來至此處,轉過身來。她神情謹慎,遲疑了下,默默看了身後之人一眼,還是飄起了身形,從洞口橫飛了進去。 瑩白的天地間,暗淡而狹窄的山澗中,多出了幾分陰寒之氣。

四下打量一番,林一輕輕皺起了眉頭。旋即,他身形一閃便入了洞口。

山洞不大,數十丈深處出現了另一個洞口。

秋采盈見林一跟了過來,便又繼續前行。拐了個彎,前面的地勢陡然一降,山洞仿若深井一般,竟是直奔地底深處而去。

「此地名為『黑水崖』!

林前輩可是以為,這地名取自白山黑水之意?

非也!黑水之由,便在這下面……」秋采盈說著話,頭也不回地踏起了飛劍,循著陡峭的山洞往下飛去。

洞口有一兩丈大小,有寒氣自下而上緩緩散出,透著幾分的詭異。秋采盈要作甚麼?這麼一個陰寒之地,竟是她一個女子的藏身之處?林一抬腳邁了出去,一團白雲裹著身形緩緩往下。

直至數百丈的深處,眼前的所在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數十丈大小的山洞,四周陡峭,當央是一塊窪地。借助石壁上螢石的光亮,即便不用神識亦可看清此處的大致情形。

秋采盈背對而立,其身前有一汪黑色的泉水,在發著『汩汩』的聲響。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她輕輕閉上了眼睛,暗暗咬了下嘴唇,這才開口說道:「這便是黑水崖名稱的真正由來,林前輩,不妨近前一觀……」

落地之時,環視左右之後,林一便打量著腳下。聞聲,他抬起頭來,眸中的赤芒已消失不見,卻是帶著疑惑問道:「哦?此處又有何蹊蹺?」

說著話兒,林一緩步走至那片窪地。他有意無意瞥了一眼秋采盈,對方正撩起髮梢,好看的大眼睛有些失神。

窪地的低處,那一兩丈方圓的黑水頗顯詭異,『汩汩』的泉湧中,有黑霧氤氳四溢。

即便不至近前,亦能感受到令人心悸的氣息。距那黑水尚有三丈之遠,林一停下了腳步,神色中帶有幾分謹慎。

見狀,秋采盈不以為意地說道:「這黑水頗為神異,林前輩請看……」她柳眉輕輕豎起,衝著黑泉信手一指——

循著秋采盈的手指望去,林一的神色忽而一變。他驟然拔地而起,急往來時的洞口而去。恰在此時,「轟——」的一聲悶響,黑泉的泉水激射而出,數十丈高的黑色水花猛然擊在了洞頂石壁上,再次發出「砰——」的一聲震響。緊接著,那四濺的黑水竟是倏然化作煙霧,於一剎那,充斥了整個山洞。

「撲通——」

林一尚未接近那來時的洞口,便如一塊石頭般墜落在地。

他爬起來的時候,一把飛劍閃爍著光芒到了跟前。

眼瞳微縮,直起身子的林一,握緊了拳頭。

此時,他整個人已被淡淡而又無所不在的黑霧所籠罩。而這黑霧中好像含有異樣的靈力,將其束縛其中,若溺水的凡人那般無法喘息,體內的靈力難以運轉,法術、飛劍更是無法使用!

突遭異變,林一不為所動。

他即將揮動拳頭的時候,襲來的飛劍又倏然離去。秋采盈那變得冰冷的嗓音在說話:「這便是黑水的蹊蹺所在,林前輩,如何?」

收起了拳頭,林一轉過身來,淡淡翹起了嘴角。

他對身後不遠的洞口不再理會,而是衝著秋采盈搖了搖頭,說道:「事已至此,秋姑娘不妨繼續解惑!」飛劍閃動著流光,於黑霧中盤旋著,繼而落在了秋采盈的手中。

此時的她,面頰上隱隱有黑氣泛出。

見林一不再有逃離的舉動,秋采盈暗暗鬆了口氣。她說道:「黑水崖因此處的黑水而命名,我並未虛言相欺。

只因這黑水太過詭異,我秋家的先祖便將這山洞設為禁地,並嚴禁後人涉足半步……」

「你是不是靈力受阻,好似修為盡失?」

秋采盈忽而問了一句,見林一未置可否的模樣,她飄然走近了幾步,

接著說道:「這黑水中暗含異樣的靈力,不為尋常修士所用,卻使人受制其中。

我亦是無意間發覺此處的古怪……」 於黑霧中來去自如,秋采盈顯然不受其所制。

她鬱鬱的神情中多了幾分釋然,亦多了幾分的怨色。

林一背起了雙手,輕輕抬起了下巴,靜靜看著這個已變得陌生的女子在說話。
   
「我築基之後,便回到了黑水崖。

家園盡毀,惟有一片廢墟!無處寄身之下,尋至禁地所在。當時,便如你這般靈力盡失。

不過,我沒你這般的鎮定……」與林一說話,不如說是秋采盈在自言自語。

話語中,已沒了半分的敬意。

她接著說道:「一番驚慌過後,我還是察覺了這黑霧中的不同之處……」慶幸中還有一絲的懊悔,釋然中又不無患得患失。神色變幻著,秋采盈話語一頓。

她幽幽盯著林一問道:「我為何會離開玄天門,又為何要引你來至此處,林一,你真的不想知道嗎?」 面無表情的林一,輕輕嘆了一聲,說道:「洗耳恭聽!」其淡然的神情,以及超出常人的鎮定,早已出乎了秋采盈的意料。面對這黑霧的詭異,即便是金丹修士亦不能倖免。

或許,他生性便是如此的漠然! 「你在崖上的親眼所見,那片廢墟便是我的家啊!」長吁了下,秋采盈變得激憤起來,說道:「那一日,同樣是大雪紛飛。

我秋家突遭橫禍,被黑山宗無故滅了滿門!隻身逃得性命後,我前去玄天門以求公道!一路艱辛自不必提,所幸途中得遇師父,這才如願以償拜入了至尊仙門。

可那些個高人前輩,竟對我秋家的滅門慘禍置若罔聞。而當仙門大亂時,兩位祖師的出手,亦不過是為自家揚威罷了……」 說到此處,秋采盈已是雙目噙淚。

說至最後,歇斯底里的秋采盈尖叫著。

其眉宇間黑氣繚繞,俏麗的面容扭曲起來。

整個人如痴如狂,如同中了癔症一般。

她嗓音高了起來,又道:「我一個弱女子修為低劣,自是不放在那些長輩的眼裡。

還好,尚有師父的體恤!

可結果又如何?那些個高人一個個道貌岸然,卻為私慾矇蔽了雙眼,為貪婪而昧了良心,將我的師父生生逼死!

如此師門,如此的長輩,使人蒙羞,為采盈所不齒!故爾,築基之後,我便回來了,守著這片廢墟……」「而你……」話語一頓,秋采盈手指林一斥責道:「我師父被人逼死,皆因你的緣故!

若非是你,我怎會失去師父?

若非是你,我師父那般仙子一樣的人物,又怎會無辜慘死!

而你,苟活至今,安然無恙,還有心逍遙踏雪……」 任秋采盈抱怨、指責,林一隻是輕嘆了一聲,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我又能如何?」秋采盈慘笑了一聲,嗓音忽又尖細而高亢起來。

她揮動手中的飛劍,恨恨說道:「你持有仙家至寶有何用?你修為再高又如何?將你身上的東西交出來,別再糟蹋那些秘笈與功法了!你沒膽子報仇,我有!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說至最後,歇斯底里的秋采盈尖叫著。

其眉宇間黑氣繚繞,俏麗的面容扭曲起來。

整個人如痴如狂,如同中了癔症一般。

林一攤開了雙手,無奈地搖搖頭,嘆道:「我就在此處,殺了我,你便能得到我身上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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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一念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神情稍怔,秋采盈舉起手中的飛劍,那好看的大眼睛中,透著痴狂的殺意。

眉梢輕佻,林一沉聲說道:「你方才的話,亦不無道理。可一個人被仇恨矇蔽了雙眼,與那些利令智昏之徒,沒什麼兩樣!秋姑娘,仇恨可以藏於心頭,卻非你喪失本性的藉口!」

秋采盈的神色變幻著,林一又說:「相識一場,我奉勸你一句,不要修煉黑山宗的功法,那只會害人害己!」

臉上黑氣閃過,秋采盈的神色有些慌亂。林一深深瞥了她一眼,緩緩轉過身去,說道:「山崖相遇的初始,你便動了邪念,不過是為了我身上的東西罷了!而你方才所說的那些,只是要找一個殺我的由頭!殺了我,你就可以得到一切。沒人會因此而責怪你,你師父亦不會!動手吧……」

林一背轉著身子,默然而立,好像對週遭的一切渾不在意。只是,其唇角掛著淺笑,眸子裡卻有深深的寒意。

秋采盈貝齒緊咬,神色中閃過一絲瘋狂。她手指一點,飛劍『嗡』的一聲飛起,即將刺中林一的一霎,又於其後背三尺遠處停了下來。

林一兀自站立不動,分明就是引頸受戮的架勢。眼看著飛劍便可得手,秋采盈那嬌小的身軀忽而輕輕顫抖起來。

神情急遽變幻之中,她的心頭亦在苦苦掙扎。而對方不再說話,任其於生、死之間,作出自己的抉擇!

與其說這是一種相峙,倒不如說是一種等待,抑或是一種生死的折磨。

一炷香過去了,秋采盈面色蒼白,嘴唇咬出了血,神情陷入恍惚之中。而就在她難以取捨之時,亦是心神疲憊之時,山洞中突然傳來有人落地的聲響,接著便是一陣冷笑聲——

「呵呵!林一,還認得老夫嗎?」

見狀,秋采盈趁勢收回了飛劍,虛弱不堪的她,震驚中禁不住踉蹌著倒退一步,將將穩住心神,不由大驚失色。這是一位相貌不凡的中年男子,周身帶著驚人的氣勢。於冷笑聲中,其神態自若,分明未將她所依恃的黑霧放在眼裡。

「好濃的陰煞之氣!這小輩是黑山宗弟子不成?於此處練功倒也事半功倍……」來人四下打量著,仿若閒庭信步,神情帶著幾分矜持與狂傲。其眼光斜睨,又說:「只不過,這陰煞之氣不利修士的氣機運轉,卻與修為高深者無大礙!小子,想不到你竟結成了金丹!呵呵,只是還弱了些,此時,怕是靈力不為己用吧……」

遲疑了許久,秋采盈還是未刺出那一劍。不及林一稍感寬慰,洞中又冒出來一位不速之客。來者並非是陌生人,乃是那個叛出正陽宗的衛從,已有了金丹後期的修為。他神色微變,出聲說道:「衛閣主又緣何至此?不會是專程為我林一而來的吧!」

返回大夏之後,林一還真的未將這個衛從視作對手。當初殺了鄭源乃逼不得已,雖說有吳七與木天遠的提醒,他不以為對方的師父會為此糾纏不休。而令其沒有想到的是,這人不僅沒有罷休,還帶著滔天的恨意追來了。

「小子,你喊衛長老亦無用!我還真的是為你而來!」衛從呵呵冷笑著,眼神卻是要吃人的模樣。其周身所帶有的殺意,使人心悸。

真的沒有想到,返回大夏第一個真正的對手,竟是金丹後期的高手。眼瞳微縮了下,林一出言譏道:「一路追隨至此,倒是讓你費心了!」

眼看著大仇可報,心生快意的衛從哼了一聲,帶著幾分感慨說道:「你銷聲匿跡了二十年,讓人還真的以為你死了呢!須知,面對元嬰修士,還是兩位元嬰修士,想要安然脫身幾無可能。而玄天門對此始終語焉不詳,不免讓人小瞧了你。」

說到此處,衛從手扶青髯,神情透著幾分得意,接著說道:「不過呢,我相信你還活著,若不然,這數十年的仇恨又落在何處?」

看著林一默不作聲的樣子,衛從冷笑著又說:「十年前,鄭家的家主被殺,我便想你是不是還活著,並逃至海外。雖說那種想法有些荒唐,卻未必沒有可能啊!之後,黑山宗有變,使我無暇分身他顧。不過,只要你還活著,我相信終於一日會抓到你!如何?你現身落霞山至今不過一月吧,我便甕中捉鱉……」

暗哼了一聲,林一冷冷注視著衛從。他雖不知對方為鄭源報仇的真正緣由,可今日擺明了不能善了。

當初離開大夏之後,雖說是知曉海路,還是費了一番周折才尋到大商的所在。衛從猜到殺鄭家主的那個人是他林一又能如何!那茫茫大海,萬千島嶼,數百國家,更有兆億人口,想尋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一般艱難。

玄元真人躲在大商的仙人頂,便使得玄天門苦尋千年而不得。故爾,海闊天空的林一,並不擔心身後的情形。可返回大夏不過一月便有人尋上門來,還是使他有些憤怒。真當我任人拿捏不成?

「殺鄭家主之人,正是我林一……」揚聲說著,林一的手上多了一根玄金鐵棒,「當——」的一聲杵在地上。他雙眉輕輕挑起,冷笑道:「衛從,你不過一背叛師門的小人!欲殺我者,趨之若鶩,洶洶如犬,又何妨多你一個……」

手持五尺鐵棒,林一神情輕鬆,哪裡還有靈力受阻的模樣!見之,不遠處的秋采盈神色一怔,蒼白的面頰忽又赧然。對方的話語中不無嘲諷之意,她自知難以倖免!

眸子裡有怒意一閃而過,衛從盯著林一冷笑道:「晏起、冷翠之流,莫非便是你眼中的良善之人?呵呵!仙道之中,豈有易與之輩!既成不了偽君子,不妨作一回真小人!」他話語一頓,再次凝目打量,繼而又不屑的搖了搖頭。

「氣機不暢,法力難繼,卻拿著一根連法器都不如的鐵棒在虛張聲勢。林一,或許你有保住小命的本錢,不過,一切須由我來定奪!」背著雙手的衛從,神情篤定,話語中不無戲弄之意。他言有所指的又說:「你是個明白人……」

「無論是卑鄙的真小人,還是惺惺作態的偽君子,不過是自以為是的腌臢之輩!衛從,你也就這點兒微末的道行,與鄭源有的一拼!」林一是個明白人,故爾,他的話更為刺耳。

突然聽到了鄭源的名字,以及那字字誅心的話語,如同被人觸了逆鱗,衛從神色一僵,眸子裡隱隱泛出了血絲。本想著將眼前的小子好生擺佈一番,而怒火難以遏制,再亦顧不得許多,其周身的氣勢噴湧而出。如同平地捲起了一陣旋風,暗淡的山洞內可見黑霧生出了陣陣漣漪,森森寒意於這一霎席捲開來,勢將吞沒所遇到的一切。他張口噴出一道劍光,怒喝聲隨之響起——

「還我孫兒命來——」

濃烈的殺機令人驚悸難奈,秋采盈看了一眼那處黑泉,躊躇了下,還是匆忙躲至一旁。

「鄭源是你孫兒?」有些糊塗的林一,不及多想,金色的鱗甲瞬間佈滿了全身乃至雙頰。其雙手握緊了鐵棒,強橫的力道自體內的龍丹源源而出。雙眉倒豎,眸子閃動著赤芒,他猛然掄起了鐵棒,「嗚——」的一聲便迎了上去。

「轟——」的一聲,黑色的棍影與劍光撞到了一起,山洞內猶如落了個炸雷。耀目的光芒之中,飛劍被磕飛了出去,衛從的身形隨之晃動了下,已是滿目的錯愕。而林一則是連退了十幾步,這才堪堪站穩。晃動了下麻木的手臂,再次握緊了鐵棒,他淡淡翹起了嘴角。

見狀,旁觀的秋采盈心驚不已,餘悸難消。那個衛從應是金丹後期的高手,而林一是金丹修士無疑,方才還是靈力受阻的模樣。可兩者交手之後,前者佔了上風,而後者單憑一根鐵棒便不輸陣仗。

緊緊盯著那根黝黑的鐵棒,秋采盈暗吁了下。恍然中,她心頭泛起一絲苦澀來。林一,真是難為了你的良苦用心!那一刻,若是自己沒有收住飛劍,怕是會生死逆轉吧!

少了殺心,多了生機。一念生,一念死,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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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02: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六章 敵手

挾著怒火的一擊,竟是無功而返。衛從沉靜了下來,並重新打量著這個仇人。或者,這亦算是個對手!

這個林一不過是金丹初期的修為,怎會有如此驚人的力氣!那凶悍而詭異的氣勢,兇猛而凌厲的殺意,怕是金丹中期的修為亦不過如此吧!而其筋骨之強,力氣之大,於修士中僅見!

飛劍在眼前盤旋著,劍身無恙,使得衛從放下心來。而初次交手之下,自己並沒佔什麼便宜,使其難免羞怒。

哼!莫以為憑著一根鐵棒便能周旋下去!修士相爭,最終還是修為的比拚!我倒是讓你看看什麼叫作高手!

當衛從於心中發狠的時候,一二十丈外相峙的那一人亦在躍躍欲試!

眼光掠過手中的鐵棒,那上面一道嶄新的劍痕觸目驚心,可林一還是心頭大定!首次與金丹後期的高手對陣,硬碰硬來了這麼一回,並無想像中的潰敗。除卻手臂稍有酸麻之外,周身無恙。

氣機不暢,法力難繼?不錯!若是尋常的修士,陷身於這黑霧之中,怕是要束手待斃了!可林一的《升龍決》之『靈龍訣』小成之後,氣海之中仿若有了兩個金丹。

而那龍丹為正陽至極,已是超出此界的存在,又怎會畏懼這陰煞之氣。

當拳頭有了說話的份量,林一斗志大盛!他再次掄起了鐵棒,身形一動便撲了過去,口中喝道:「衛從,再來——」

黑色的棍影,如烏云壓頂。衛從冷哼了一聲,不作退讓,反而伸手抓去,一條四五丈長的金龍脫臂而出。其飛劍趁勢而下,如一道閃電劈向了林一。

見對方祭出了正陽金龍手,身在半空的林一未作遲疑,手中鐵棒帶著風聲呼嘯而下的那一剎,從其臂上霍然飛出一道焰光,繼而化作一條五六丈長的赤金焰龍。

隨著一聲低沉而攝人心魂的龍吟聲響起,一金一赤,兩條龍影霎時間撞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衛從的飛劍後發先至,已搶先一步到了林一的面前。而後者不管不顧的將鐵棒砸下,卻是張口噴出一道劍光——

「當——」的一聲大響中,衛從臉色微變。他的法寶飛劍去勢快疾,卻為對方吐出的一把金劍所阻。而那來勢迅猛的鐵棒到了頭頂——

衛從臉色陰沉,腳下不肯後退一步。與一個金丹初期的小子對陣,後退半步亦是丟人啊!他眸中厲色一閃,張口又噴出一物。

而其手上更不肯閒著,袍袖甩動間便是三道劍光飛去——

手中的鐵棒即將砸在衛從的頭上,一尊丈許大小的方鼎倏然攔在前方。電光火石間,又是三把飛劍又以上、中、下之勢襲來。本想著以力欺人,轉眼成了騎虎之勢。

危急關頭,林一雙目赤芒閃爍,身上的玄天盾透體而出;雙臂使出了十成的力氣,身形帶起一道龍影,他猛地大喝一聲:「呔——」其喝聲將起的一瞬,又是「轟——」的一聲,接著便是「當、當、當」的震響。

鐵棒砸在了方鼎上,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難奈巨力的反噬,林一往後連翻了幾個跟頭,還是躲不過飛劍的來襲,盡為玄天盾所阻。

而那尊方鼎雖是擋住了兇猛的鐵棒,卻是「嗡——」的一聲摔落下去,復又變作巴掌大的樣子,被衛從伸手接住。稍稍怔了下,心神莫名恍惚著。他忽而一驚回過神來,隨即怒罵——

「可惡,你竟敢惑我心智,還毀了我的正陽鼎……」

正陽鼎,乃是正陽宗的專有之物。其原本只有五尊,為一峰四閣的閣主所有,實乃不可多得的防身法寶,又怎會被輕易擊毀。可黝黑的小鼎依舊,卻是法力受損,怕是要在金丹中蘊養幾日了。

衛從是心疼他的正陽鼎,而倒捲著身子落下的林一,卻是一臉的無奈。玄天盾阻住來襲飛劍一擊後,已然碎裂;金龍劍與赤金焰龍稍佔上風,可一時難以取勝。

見對方於愕然中收回了飛劍與金龍手,林一趁勢雙腳站定。手上的玄金鐵棒換作了金龍劍,他這才猛*喘了一口粗氣。

鐵棒再是兇猛,卻難以撼動衛從的根本。本想借助『幻瞳』之威藉機偷襲,卻還是徒勞無功。這便是彼此修為相差太多的緣故!對此,林一深有體會。

再這麼一個勁的使蠻力,只會將自己累趴下。而若是論法術神通來,他一個金丹初期的修士,是無論如何比不上一個金丹後期的成名高手。如此下去,情形不容樂觀。

林一暗自計較的時候,衛從則是錯愕不已。方才的幾個回合,他是沒佔一點兒便宜。而對方還有什麼手段尚未可知,若想取勝並將其斬殺,恐怕要費一番周折了!這還是金丹初期的修士嗎?怎會如此的棘手!不過,今日機會難得,斷然不能罷休!

一個金丹後期的高手,一個金丹初期的後進,這二人相拚,最終的勝負應該沒有懸念。可不願就此罷手的,絕非只是其中一人。

回首看了一眼來時的那個洞口,林一又轉而衝著秋采盈說道:「你還是離開此地為好,以免殃及自身!」說話之間,他手上的金劍有光芒閃爍,倏然化作無數道若有如無的金光飛了出去,轉眼又消失在山洞的各個角落中。

從此處脫身不難,可林一還不想逃!這是返回大夏所遇到的第一個真正的對手,他想竭盡全力一戰!這不是輕視敵手,而是要看看自己有多強!只是,應敵的手段還是少了些。

林一的舉動異常,山洞內殺機愈盛。神色中帶著幾分狐疑,四下打量一番,衛從衝著對方冷哼了一聲,說道:「金龍手有些詭異,法寶飛劍頗顯不俗,玄天盾威力尚可,鐵棒應為玄金煉製,算得上堅硬。

只不過,你方才施展的功法修為,既不是來自正陽宗,亦不是來自玄天門,更非大夏任一家仙門所有。不知你還有何手段,對此,衛某人頗為期待啊!」

不知覺間,衛從變得謹慎起來。見秋采盈尚自躊躇,他有些不耐煩地又說:「你這小輩應是來自黑山吧?勿要在此礙手礙腳,速速離去!「

聞聲,秋采盈的秀眉微蹙。其腳下一動,卻是捨棄洞口不去,而是直奔那霧氣翻湧的黑泉。出人意料的是,她一腳踏向泉水,還不忘衝著林一匆匆投了一瞥。

秋采盈消失在了泉眼之中,頗為詭異!山洞內,餘下的兩個對峙者卻不為所動,各自盯著對方,蓄勢以待。

「林一,讓衛某看看你還有什麼本事!「說話間,衛從身上的氣勢有了不同。他雙目炯炯,青髯飄動,身邊盤旋的飛劍,忽而耀出奪目的光芒,霎時映亮了整個山洞。

金丹後期的高手,絕不容小覷!這才是真正的衛從!

林一心頭暗懍,神色凝重。他緩緩舉起手中的金劍,一股暴戾的氣勢沛然而出。隨之有暗淡的金光閃爍,在其身後呈現出一個足有丈餘大小的虛幻龍首,猙獰而兇殘。

「砰——「一聲輕微的爆響,突然擊碎了山洞的沉寂。兩股不同而又強盛的氣勢相撞到了一起,黑霧頓時煙消云散。四周瀰漫著是,惟有濃重的殺機。

黑水崖地下的數百丈深處,這個巨大的山洞之內,一場生死相拚在所難免。而就在一對仇家即將動手之時,彼此皆神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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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02: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七章 所圖

一道更為強大、亦更為強橫的神識突如其來,隨之一聲厲喝響起——

「衛從莫走!待本宗清理門戶……」

來人並不陌生,他怎會來此……?心念急轉之間,林一又是一怔。衛從竟是分毫不作耽擱,一頭紮入了那處黑泉,山洞內只留下他帶著怨氣的話語聲——

「林一,你我後會有期!」

情形突變,林一不及多想,腳下一動便衝向黑泉。而下一刻,一個軒昂的身影出現在了山洞中,隨之而來的是一聲自言自語,跑的倒是挺快!

……

黑泉之中,並非真正的泉水,而是凝聚不散的黑霧,由下而上,緩緩升騰。

一個黑黝黝的洞穴出現在了腳下,神識中並未發現衛從以及秋采盈的身影。手持金龍劍,林一帶著小心往下落去。轉眼便至十餘丈深處,洞穴陡然狹窄起來。如同井底一般,不足三尺大小的地方,黑霧愈發濃烈,透著令人心悸的陰寒之氣,繼續往下,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未至井底處,林一身形轉動,適時鑽入了與之相通的一個洞口。不及四下打量,他循著眼前的山洞便往前疾奔。而被其舍在身後的那個三尺洞口下方,乃是另一個不易察覺的小小洞穴,黑霧重重中,一個白色的人影若有若無。

……

當山洞再次豁然變大的時候,一條地下河出現在了林一的面前。他正欲設法離去,一個熟悉的嗓音,不失時機的在身後響起——

「呵呵!相請不如偶遇!林一,可否與晏某人同行啊!」

聞聲,林一隻得止住了腳步,慢慢回轉身來。來人是正陽宗的現任宗主,老熟人晏起。他踏空而行,瞬息間便到了近前,不及落下身形,便滿面春風的笑道:「自黑水崖上路過的時候,偶感山下有微弱的氣機波動,這才循跡而來。

本以為可以抓到衛從,卻未想到會遇到你這麼一個故人!呵呵!真是意外之喜啊!」

地下河的岸邊,晏起於三丈外停下了腳步。林一輕輕笑了下,拱手說道:「與晏宗主不期而遇,幸甚!」

見林一神情淡淡,晏起不以為意的擺擺手。衝著對方上下打量一番,他手扶青髯點了點頭,頗為欣慰的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不僅安然無恙,還修成了金丹,當真是可喜可賀呀!我身為正陽宗的宗主,豈可任你獨自在外飄蕩而受人欺辱。

方才若是來晚了一步,豈不釀成了大錯!」

「如此,多謝了……」對方的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不由得林一不出聲。

晏起背起了雙手,帶著傲然的神情又說:「林一,隨我回山吧!且不說丹陽山已非往日,更有你的故人與後人在惦唸著你!」

「後人?」林一有些不解。惶惶了無數年,仇人不少,故人亦有幾個,可這後人又從何處而來?

「不用多想,回山便知!」晏起不容置疑地一揮手,只待林一應聲。

丹陽山已非往日!眼前的晏宗主,又豈是昨日那個晏閣主!林一沉吟了下,乾脆將話挑明了,說道:「晏宗主之關切之情,使人感佩莫名!

可黑山宗的公冶平與公冶莫,乃是我林一的生死仇人,自當前去黑山一探,以期尋得報仇之機!故爾,待日後閒暇之時……」

不待林一將話說完,晏起出聲將其打斷:「不用多說,晏某隨你走一趟黑山便是!」他轉而腳下升空,揚聲又說:「你不是遁術了得嗎?隨我來……」

看著晏起沒入石壁中不見了身影,林一輕輕皺起了眉頭。他稍作忖思,身上裹起一層黃色的光芒……

穿過數百丈的石壁之後,林一再次回到了地上。大雪依舊,茫茫的天空中傲立著晏起的身影,有盛氣凌人的話語聲響起——

「此去,只待遇見你說的那二人,晏某當為你親手殺之!」

林一踏著一把尋常的飛劍來至空中,衝著晏起拱手示謝:「不用晏宗主代勞,我……」誰料,他的話再次被打斷,對方自矜一笑,說道:「據悉,公冶平乃是金丹中期的修為;公冶莫,便是當初於我丹陽山潛伏的那個外門弟子,乃公冶干之族弟,已是金丹後期的修為。你以為你殺得了他們……?」

見林一默然,晏起又不無寬慰地呵呵笑道:「你有正陽宗為你撐腰,無需擔憂!隨我走……」他腳下輕邁,踏空而行,好似融入到了這漫天的風雪之中,無聲無息間便消失在遠處。

元嬰修士,果真是不同凡響啊!御空而行,遁速驚人!林一咧咧嘴,臉色沒有一絲的笑容,卻還是竭力御劍跟了上去。

晏起曾留意林一腳下的飛劍,後者卻不願說什麼。一路上,二人無話。

一個多時辰過後,那漫天的飛雪不知於何時停了下來,莽莽蒼蒼的雪山深處,一座通體瑩白的萬丈雪峰巍峨高聳,氣象非凡,惹人注目。

晏起自顧呵呵笑了一聲,對身後的林一不作分說,而是直奔那山峰而去。未至近前,他便揚聲斷喝:「公冶莫、公冶平何在——!」其話語聲高亢入云,聲震千里,左近幾處雪峰難奈其勢,於「喀喇——」作響中,轟然崩塌。

手拈長鬚,晏起神態傲然。他帶著睥睨萬物的氣勢凌空而立,如同將整個黑山宗踏在了腳下。一二十丈外,林一稍稍側目,兀自不語。

片刻過後,一道劍虹從下面飛了上來,乃是一位築基初期的中年男子,惶恐滿面的施禮說道:「前輩所說之人早已離開黑山多時,晚輩不敢有所隱瞞。我封山大陣並未開啟,請前輩隨意查看……」

此乃黑山宗的山門所在,封山大陣毫無動靜,神識過處,山上的情形一目瞭然。這個築基初期的男子,竟是此處不多的修士中修為最高的一位。

一座冰山竟有個黑山的名稱,本身就透著一絲古怪。而一個宗門的封山大陣形同虛設,更是出人意料。還有,那些修為高的人哪裡去了,宗主公冶干以及公冶平等人又去了何處?曾不可一世的黑山宗怎會如此的不堪!

雖說心有疑惑,可神識所見不應有假。林一為此錯愕的時候,晏起竟然自言自語起來:「本宗倒是要看看,公冶干究竟要躲到何時!哼!」他不理那人,反而轉首問道:「林一,要不要入山親自一探啊?」

輕輕搖了搖頭,林一拱手說道:「多謝晏宗主陪在下走這一趟……」他話未說話,對方理所當然的擺手說道:「此乃份內之事,無須多言!如何?隨我回山吧……」

見林一露出忖思的模樣,晏起皺起了眉頭,又說:「你不會想著去尋玄天門樂成子的麻煩吧?」

眉梢輕佻,林一不置可否地笑了下,說道:「若是如此,我豈不就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林一,難得你有自知之明!隨我回丹陽山吧,本宗不會虧待你……」不容置疑地丟下一句,晏起轉身而去。

來時有點兒興師動眾的意思,可方才的一切,又好像在某人的預料之中。衝著晏起的背影默默看了一眼,林一暗吁了下。正待有所計較的時候,識海中突然傳來老龍的話語聲——

「一個元嬰初期的小子,亦敢這麼猖狂!這世道真是崩壞了!」

老龍這突如其來的感慨,使人無從計較!誰想他又說道:「丹陽山?不就是那個有火靈脈的地方嗎!別囉嗦,隨他去!」

究竟誰在囉嗦?這世上還有人比你老龍囂張嗎!回丹陽山,你有所圖,他亦有所圖,我林一又圖的什麼?那個地方總要回去看看!不過……!

心頭有些添堵,卻見遠處的晏起正欲轉過身來。林一不慌不忙地跟了過去,對方揚聲說道:「既為金丹修士,怎可沒有一兩件法寶傍身呢!這個送你……」

林一順手接過一物,為一把法寶飛劍,很是不錯的樣子。他躊躇了下將要說話,對方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說道:「有話回山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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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誠意

玄天門,玄光閣的一間靜室之中。樂成子闔目靜坐,余行子與廣齊子在一旁相陪。

「師叔,林一現身落霞山伊始,便殺了一個家族的六位築基修士,為人親眼所見。聽說,那個家族曾得罪過他……」說話的是掌門元濟子。一旁的余行子接話說道:「此子性頑,睚眥必報!若是任其妄為,只怕會傷及更多無辜……」

見師叔還是不吭聲,兩個換了個眼神,余行子又說:「此子歲不過百餘,便已是金丹修士,假以時日,難說不會成為大夏的絕頂高手啊!而其最大仇家,便是我玄天門!竊以為,若不將之趁早滅殺,日後定是一大禍害啊!」

「師弟所言不差!此子當初能從兩位師叔的手中逃脫,可見那仙境秘笈的可怕之處!任此以往,誰人還是敵手?」廣齊子附和了一句。

「哼!」半晌沒動靜的樂成子,忽而冷哼了一聲,使得兩個說話的忙低下了頭。他手扶長鬚,慢慢睜開眼,出聲說道:「以己度人,行事難免有失偏頗!你二人亦是數百歲的人了……」

話到此處,樂成子悄然搖了搖頭。其性情溫和,比起他師兄廣齊子來更得晚輩的敬重。便是對眼前的兩人心生不滿,與其說是怒斥,倒不如是在埋怨。

「此前,老夫曾與林一有過一臉之緣!據老夫看來,此子倒是個天性良善之人,卻非不知長幼、不明是非之輩!當初,若非你等行事操切,又怎會落得個這般的情形呢!」緩了下,樂成子又慢條斯理的說道:「據事後得悉,此子救我門下弟子數人,便是你那個至今下落不明的徒弟,亦欠人家的一條人命啊!可我玄天門對其步步緊逼,最終又如何?一無所得,還平白無故多了一個仇家!」

想起了自己的徒弟,余行子的神色有些黯然。冼峰已是金丹修士,能殺他的人不多。可這些年過去了,卻一直不見蹤跡。莫非真的死了不成?這個徒弟唯一的仇人便是那小子,不會是……

沉吟了一會兒,樂成子接著說道:「為人者,知進退!守護一個仙門,同樣如此啊!我等於晏起相較,還是落了下乘!」

「正陽宗上下聯手作了一回苦肉計,加之那小子尚且稚嫩,又怎會不上當!只可惜,倒是便宜了晏起這廝!」余行子不忿起來。他的話儘是怨氣,樂成子不以違忤,反而是點了點頭。

見師叔如此,余行子還要說話。對方又搖了搖頭,他忙噤聲不語。

看了一眼兩個晚輩,樂成子說道:「正陽宗的苦肉計天下皆知,林一身為當局者,卻未必懵懂啊!不錯,最終的受惠者乃是正陽宗與晏起本人。而我等明知那小子吃軟不吃硬,當初又為何要行此下策呢?」不待余行子出言辯解,他擺擺手,又說:「我等並非小瞧了正陽宗,而是低估了那個小子啊!」

「百歲結丹之人並非絕無僅有……」廣齊子正說著,見師叔默默看來,他下意識閉上了嘴。

樂成子還是慈眉善目的樣子,只是默默了看了一眼對方,說道:「這麼一個資質平庸的年輕人,修為上每每不讓左右,無非是機緣的眷顧罷了!可其天性、心志尤為重要啊!正陽宗的那一出苦肉計你我皆看的清楚,可我等若是換作林一本人,又該如何應對?」

余行子與元濟子不說話,均是想到了什麼,卻又對此不以為然。那小子不過是個奸猾之輩,有那麼一點點運氣罷了!

兩個晚輩的心思不難猜測,樂成子皺了下眉頭,還是接著說道:「為了一個曾經的外門弟子,正陽宗不惜得罪我玄天門,更是與黑山宗撕破了臉皮,致使丹陽山被毀,宗主慘死!林一又該如何?他當然能夠對此置之不理,爾後一走了之。可若是如此,慚愧與不安將伴其一生。試想,修道,還不是修心之道?道心崩壞,這仙道亦將就此止步啊!」

雖說不相信林一會有如此的睿智,可餘行子師兄弟還是對師叔的話深以為然!修為愈高,心性的操守愈發凸顯。聽說,晉陞元嬰的時候,會有一個心魔劫,稍有不慎,將會因而功法反噬,以至於形魂俱消。

「故爾,正陽宗此招乃是陽謀,使人無從迴避!身為修士,自當上體天心、**自然,此為順天應命之舉。而假天之壽,奪天地造化,又為逆天行事!莫測天道之下,你我不過走卒耳!與之抗爭的,不就是一分執著與不屈嗎!林一正是看出此間的蹊蹺,這才不得不隻身赴會!」

許是覺得自己扯遠了,樂成子收回了話頭,又說道:「足見此子心智堅韌,有大智慧啊!如此樣人,與其交好,勝過交惡!」

廣齊子遲疑了下,說道:「事已至此,我與林一已形同水火……」

「我等又怎可棄玄天門的臉面而不顧,去向這麼一個小子低頭。還是及早將其擒獲,索回我師門的功法秘笈才好!」余行子趁機附和道。

任是脾氣再好,樂成子的臉色亦是沉了下來。他冷哼道:「將林一困在玄天塔內數十年,抓住他了嗎?自那次玄天殿開啟之後的八十多年,玄天門的臉面保住了嗎?我師兄又是如何身隕的?此事老夫自有算計,哼!」

神情透著不悅,樂成子拂袖而去。餘下兩人面面相覷,過了許久,廣齊子才說:「師弟啊!你我還是聽從師叔的吩咐吧!勿要惹他老人家不快了!」

手拈著長鬚,余行子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道:「師叔自有師叔的道理,而我等亦是有自家的說法啊!凡事臨機而變就是……」

……

丹陽山天璣峰的一處洞府內,林一盤膝而坐。他面前擺著兩塊長老身份玉牌,一是天璣閣長的,另一個是丹陽峰的;此外,還有一千塊靈石。這些是晏起派人送來,以示禮遇。

兩個玉牌,林一都不想要。不過,有此身份之後,可去宗門的任何一處藏經閣隨便借閱典籍。故爾,他並未拒絕晏起的好意。而此次的丹陽山之行,最終的情形又將如何,誰也不知道。凡事,且走且看。

得知林一回到了正陽宗,簡已竟是第一個來拜見的人。

這老頭已有了築基中期的修為,白鬍子還是亂糟糟,開口便是左一個前輩、右一個長老的,透著異樣的恭敬與熱乎勁,倒使得這位新晉陞的前輩有些不自由。林一知道對方還為紫金葫蘆一事耿耿於懷,便送其兩罈子老酒,以示善意!果然,簡已樂呵呵走了,並留下一份煉器的心得好讓林前輩多多指導,後者自然是卻之不恭!

第二個來拜會林長老的,是天璣閣的閣主古峭。

這是個紅臉的胖老頭,還是愛吹鬍子瞪眼的容貌。此人已是金丹中期的修為,在林一的面前有些倚老賣老的架勢。

不過,林一自是當初的一個外門弟子,如今已是金丹修士,還被宗主親身接進了山門。對此,古峭還是識得輕重的。前來拜會的他,依足了禮數,以示天璣閣的誠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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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師徒

當木天遠與玉珞依來訪的時候,得知二人結成了道侶,林一為之欣慰,以兩把靈器飛劍與『土遁術』作為賀禮。!。

在正陽宗內,林一所結識的練氣弟子都不在了,與其有交情的惟有這二人。木天遠得知他回到丹陽山時很意外,卻並未詢問其間的緣由,只是帶著欣然的神色大禮參拜,多謝對方殺了木家的仇人。

這麼多年過去了,三人再次聚首,自然有許多話要說。林一便簡略說起過往的一些遭遇,對於返回大商乃至殺了冼峰等事,他是隻字不提,只道是在海外飄蕩至今。

木天遠則是提到了族叔木至信還活著,並已返回棲鳳坡重建木家。而顏家亦摒棄前嫌,新家主顏守德親自上門示好,如今落霞山的這兩個家族相處的還不錯。

初入正陽宗的時候,林一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外門弟子,不到百年的工夫,便已成為了門中的金丹祖師,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為此,玉珞依驚羨之餘,免不了就此討教一番,並要以晚輩自居,使得木天遠亦跟著尷尬起來。須知,她二人的師父冷翠便是金丹修士,仙門中長幼有序,尊卑有別,若是亂了輩分,怕是會惹出麻煩來。

人前人後稱呼不同,皆不妨彼此的交往,這便是林一的意思。

「這麼多年過去了,除卻修為之外,你的相貌與為人是分毫未變!結識你林一,真是一大幸事啊!」木天遠的頜下留著淡淡的三綹青髯,整個人顯得儒雅而不失俊秀。

他的話是有感而發,使得玉珞依亦是頷首稱是,並說道:「正陽宗內,祈願你林一無事的人,除了我與天遠之外,還有一人……」

「哦!那人是誰?」林一反問了一句。他自忖那人不會是晏起,更不會是簡已與古峭。果然,未待玉珞依說話,木天遠便不無感慨的說道:「那人可是盼了你二十年,若非其整日裡閉關修煉,只怕早便跑來了,你且稍候……」

木天遠話未說完,隨手祭出一道傳音符,便與玉珞依相視一眼,同時露出了笑容。林一猜不透其中的蹊蹺,只得衝著二人搖搖頭。

不過是片刻的工夫,洞府外便傳來急切的喊聲——「可是我師父回山了——?」

聞聲,林一訝然。他已看清洞外之人,乃是一青髯飄飄的中年男子,豐神俊秀,仙風道骨的模樣。這是一位築基初期的修士,相貌極其的眼熟,是他?

木天遠與玉珞依兀自是笑而不語,林一隻得揚聲說道:「進來——」他話音才落,那男子已衝進了山洞,將要開口喊師父的時候,眼光掠過洞內的三人,神情突又怔了下。他轉而衝著木天遠二人拱拱手,滿臉狐疑的說道:「見過木師兄,見過玉師姐!方才好像是我師父在說話,人呢?」

見林一不說話,木天遠衝著來人笑道:「你師父是誰?」對方不解地說道:「我師父曾說過他叫作林大。可來至丹陽山以後,經你與木師姐分說,我才知曉他老人家真名乃是林一,為大夏仙門中威名赫赫的人物……」

「那你看看這人是誰?」已猜到了什麼,玉珞依抿唇一笑。這男子循著她的眼光看過來,隨即搖頭說道:「玉師姐說笑了,我師父比他長的英俊!」

話到此處,這男子乾脆在洞裡踱了兩步,又拈鬚背手的審視著著林一,禁不住搖頭說道:「這絕不會是我師父……」他這才想起自己有些失禮,忙拱手說道:「正陽宗裡還沒有我不認識的人,可這位道友瞅著面生,敢問如何稱呼呀!」

林一淡淡翹起了嘴角,輕聲說道:「東方朔,你可有拋妻棄子之舉?」

「你……?」這男子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有些語結地說道:「正陽宗沒幾人知曉我平原真人的俗名,你……?」他以手加額,忽又手指林一,隨即便一跺腳,竟是後退了兩步,「撲通」跪下,嘴裡不忘念叨著:「哎呀!此乃易容術啊!我怎麼忘記這茬了……」

直挺挺跪下後,叫作東方朔的男子還有些沒醒過神來。他盯著林一,有些無奈地央求道:「我說師父,您能不能幻化個模樣來瞧瞧,我這心裡沒底兒……」

一個氣度出塵的中年道人,說起話來卻是透著幾分世故與油滑,擺明了是不願吃虧的模樣,卻又恐錯過了眼前的良機。他眼巴巴的神態,使得林一暗暗搖頭,卻還是幻化出元風的樣子,說道:「我何時要收你做徒弟?」

眼前端坐著的這位年輕道人,不就是當年的那位林公子嗎!呵呵!果然尋到你了!驚喜難奈的東方朔,這下算是看清人了,心頭再無疑慮,竟是一頭磕在地,拜道:「師父啊!我可等著你回來……嗚嗚!」一句話未說完,他竟是泣出了聲。

林一暗吁了下,說道:「我從未答應過收你為徒,不必如此……」此人便是東方聖的後人東方朔,雖說曾傳其功法,而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將此事忘的差不多了。

可誰想當年的那個為了修仙而不顧一切的年輕人,如今竟有了築基的修為,還真的尋至丹陽山,來尋他這個師父。其如此動容,想必是一路走來吃過不少的苦頭!

「師父,你不是答應過了嗎?木師兄與玉師姐在場,他二人可以證實……」抬起頭來的東方朔,已是一臉的不忿,並將求助的眼神望向旁邊的那兩人。

林一愕然道:「我答應過什麼……?」

玉珞依笑道:「你莫非忘了,那一日的紫薇谷外……」木天遠在一旁附和道:「平原師弟來到丹陽山後便報出了自己的身份,而辰淵子前輩亦曾留下話來。故爾,大夥兒都知曉他是你的弟子……」

原來如此!林一恍然點頭,這才想起那段往事來。那一日在紫薇谷外,辰淵子離去之時,曾對其道出了兩個心願,其一是不要忘了正陽宗,其二,便是他的後人若是修為有成,便是他林一的弟子,賴都賴不掉。

當時,林一併未將辰淵子的話放在心。那個老頭算計他一回尚不肯罷休,又為後事留下這麼一筆註腳。要不就是說,這世間巧合的事兒多了,指不定哪一句話便會一語成讖。而事已至此,又該如何呢?

嘴角掛著一抹苦笑,林一隻得點頭說道:「亦罷!起來說話……」

一對莫名的師徒相認了,木天遠二人欣然之下,稱有事失陪,自行迴避了。東方朔則是大鬆了一口氣,呵呵樂著爬起來,一五一十道出了這麼些年的林林總總……

東方朔喜仙道而好長生之術,即便是娶妻生子成了家,兀自於修煉一途孜孜不倦。其一生有四子一女,老妻六十而病歿。離家的那一年,他已是四世同堂的古稀老人。不過,這個一心向道之人,不僅有著練氣九層的修為,便是相貌亦還是中年人的模樣。

便是在那一年,了無牽掛的東方朔與家人交代一番,便獨自一人云游去了。他在路輾轉了十年,生生死死無數回,終於尋到了正陽宗,並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辰淵子的後人來了,勘驗無誤之後,東方朔順利拜入了正陽宗。因其身份非同一般,便有人要收了這位弟子。可東方朔聲稱自己是有師父的人,名師乃本宗高人林大也!

林大又是何許人也?好在玉珞依與木天遠得知了此事,便與其核實了一番後,指出那位名師乃是風雲人物林一。從眾人的口中獲悉自己師父的非凡之處,喜不自禁的東方朔未及歡欣幾日,便又從此悶悶不樂起來。

究其緣由,還是林一的名頭太響了,再加牽扯到丹陽山那些說不清的往事,東方朔亦跟著沾了光,成為了丹陽山的名人。不過,這個名人沒有追隨者,所遭受的只有敬而遠之的目光,還有莫名的冷遇。

這本來便是個喜好交往、性情通達之人,可好不易拜入了仙門,卻為同道視為異己,便是那些長輩們對其亦是不甚明朗,這使得興沖沖而來的東方朔倍感冷落。見狀,木天遠與玉珞依頗感不忿,暗中出手相幫,使他得以安心修煉。

仙門之中,什麼事兒都瞞不過眾人的視聽。不過,也許是有人授意或默許的緣故,木天遠二人的舉止並無人過問。

人人都道仙門好,仙門中人心不老!

多了一番感受的東方朔乾脆閉門修煉起來,只待師父回山之日,便是他揚眉吐氣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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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04: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章 來日

十年過去了,功夫不負有心人,九十多歲的東方朔,得以成功築基。!。此間,斷斷續續獲悉了一些山門及林一的往事,不免為之又感慨了一番。可師父還未回山,他索性繼續閉關修煉,直至今日……

「師父啊!你可回來了!這麼些年以來,我便像個沒娘的孩子,被人瞧不起啊!若不是先祖的余萌以及您老人家威望所在,別說築基了,只怕我早成了一抨黃土……」東方朔有著無盡的感慨,神色中卻是透著幾分依賴與親近。當得知自己的師父已是金丹修士,為宗主親自接進山門,他只覺得胸懷大暢,又語無倫次地說道:「師父啊!你還是原來的樣子好看一些,不過呢,勝在相貌年輕,亦算得一白遮百丑了……」

看著東方朔欣喜的模樣,林一暗暗搖頭。已然如此,這個弟子不認亦得認。對方比自己還要年長幾歲,卻一心向道而百折不回,著實令人歎服!他想了想,說道:「既為我林一的徒弟,以後免不了一些是是非非……」

「是是非非又如何?我歷經一世凡俗,還有什麼看不開、放不下的?師父安心便是,以後打架的時候,你不再是一個人……」東方朔拍起了胸膛,話語中透著豪邁。林一笑而不語,對方隨即正色說道:「師父信不過弟子?還是覺得弟子本事低微?想當初,我來丹陽山的一路……」

在林一看來,東方朔雖有些紈褲習氣,卻不失睿智與執著,若是專注於一事,定會有一番不俗的成就。其千辛萬苦尋至靈山,又忍氣吞聲等著師父回山,足見真性情。這樣的一個人,還有什麼信不過的呢!

待東方朔講述了一番化險為夷的遭遇之後,林一拿出了一個乾坤袋遞了過去。對方頓時瞪大了眼睛,驚喜道:「這麼多的靈石啊!還有兩把靈器飛劍……」

「既為師徒,我總不能太過小氣了!還有這些……」林一又拿出了幾枚玉簡,說道:「這是《玄天心法》之練氣、築基、金丹篇……」

正陽宗的弟子怎可修習他人的功法,這不是玄天門的功法嗎……?東方朔神色一怔,他並非初入仙道之人,對於大夏諸多仙門還是知道一些的。知其所想,林一哼了一聲,說道:「哼!不習《玄天心法》,又怎算得是我林一的弟子?勿要多想,熟記之後將其毀掉……」

……

有了師父的人,就是不一樣!原本守著偏僻山洞度日的東方朔,這一回真的跟著師父沾光了。他在天璣峰的半山腰有了新家,那是個靈氣濃郁的所在,一個適宜修煉的洞府。此處距林一不遠,倒是便於師徒間的來往。

不過,修道之人沒俗人那麼多的閒話要說。在東方朔樂呵呵地離去之後,林一獨自靜坐,卻是皺起了眉頭,一臉的苦笑。

「山下的靈脈尚可,還是火靈脈,湊合……」頤指氣使的話語,自然來自老龍。他在打著鍛造堂下面靈脈的主意。

「若是再鬧出一回那般大的動靜,必定瞞不過晏起……」林一說道。他話中所指,便是當初在鍛造堂值守的時候,金龍劍生怪觸動了地下靈脈,而為此驚動了丹陽山下的那一回。

「怕他作甚!小小的元嬰修士便目空一切,讓老龍情何以堪……」老龍不屑的話語中,竟帶有幾分感慨。

「我怕的是你……」林一有些無奈地搖起了頭。

「哈哈!我老龍之神威不復往昔……咦?臭小子,話中何意?」老龍方想得意,隨即又恍悟大怒。

「若是地下靈脈紊亂,被正陽宗得知實情,於情面總不好看。更何況,我現如今便在此處……」林一干脆直話直說,道出了心中所慮。

「哼,你這人便是吃軟不吃硬,還真被晏起那小子吃準了脾性,以後活該倒霉!」老龍不滿了。

林一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又豈是任人拿捏之輩!不過呢……」老龍出聲打斷道:「不過什麼?與你說話真是勞神!」

「靈脈的靈氣少了卻不見紊亂,即便是被人知曉了其間的究竟,亦算不得惡意之舉……」林一接著說道:「若是因此而遭到晏起等人的問責,正好藉機離去……」

老龍沉默了一會兒,才哼道:「小子,你拐彎抹角說了這麼多,還不是要老龍我別毀了靈脈嗎?」

這一回,換作了林一不出聲。而老龍卻是突然咆哮起來——

「狗眼看人低,我是那不識好歹的人嗎?你年紀輕輕的便一肚子鬼畫符,盡學那心機深沉莫測之輩。為人須坦蕩,便如老龍我這般……」

林一不得不摀住了腦袋,任老龍盡情怒吼著,發洩著。最終,他吐出一道金光。金龍劍霎時沒入地下,直至天璣峰的深處。

總算是清淨了,可不待林一鬆口氣,因金龍劍與心神相牽的緣故,老龍得意洋洋的嗓音又在識海中響起:「此處靈脈與你的龍丹不無裨益,更是有益於修為……哈哈!別怪我沒提醒你!」

暗暗撇了撇嘴,林一對其不予理睬,而是將神識沉入了地下。金龍劍已穿過岩漿直至地底深處,磅礡的靈氣迅即被其吸納,四周的氣機卻不因此而狂亂。想來,是老龍有所收斂。

回到丹陽山的林一,算是暫且安頓了下來。最初的幾日應酬過後,他對天璣閣的閣主古峭打了個招呼,說是要閉關,便封死了自己所在的洞府。而此事傳至晏起的耳中,他對此不以為然,倒是冷翠有些不快!

依理說,林一返回丹陽山之後,應去晏起處登門拜會,以示敬意。故爾,幾日來這位正陽宗的當家人自恃身份,並未出現在天璣峰。可新任的林長老足不出戶不說,還乾脆就地閉關,擺明了是不想與人有太多的交集,不免使得有心人生出幾分怨氣來。

丹陽峰的丹陽閣中,冷翠笑靨依舊,走至榻邊衝著靜坐中的晏起說道:「適才有古峭傳來音簡,說是林一閉關了,呵呵!本想著他會來拜見你這位宗主呢,我亦好趁機與其結識一番,誰料,這還是一位孤傲之人……」

緩緩睜開了眼睛,有些詫異地打量著身前的冷翠,晏起又不以為意地拈鬚笑道:「他能留在丹陽山不走並能安心修煉,這是好事啊!何況,來日方長……」

冷翠嫣然一笑,轉而走向窗檯,幽然說道:「夫君說的極是啊!妾身只是怕他不將正陽宗放在眼裡,不將你這個宗主放在眼裡,如若那般倒亦沒什麼,不過是多了一個衛從罷了……」

聞聲,晏起輕輕皺起了眉頭。沉默了半響,他才說了一句,我自省得!話語中已無方才的輕鬆與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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