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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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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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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51: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一章 定數

林一方才警示的話語,未必出自本意,卻引來顏守德的稱謝不已。他雖是謹小慎微之人,卻不失世故圓滑,忙拱手相邀,說道:「有請前輩進屋奉茶……」

  茶水自然是免了,坐在精舍中的蒲團上,林一手裡拿著紫金葫蘆,聽顏家兄弟訴苦!

  林一不表明自己的來歷,卻不妨顏守德將其視作了仙門中的高人。而顏家即將要返回大夏,若是有這麼一個仙門中人以為臂助,之後的路途將會平坦許多。即便是對方轉身離去,可若是能從其口中得到幾句指點,亦不失為意外的收穫。至於當年族弟被殺一事,還是閉口不談為好!人家分明是上門找麻煩的,事有轉機,何不順勢而為呢!

  何為訴苦?就是說出自家事來,讓外人評評理!顏守德道出了家族中代代相傳下來的一件往事……

  說起來,這個顏家與落霞山的顏家還真是同出一門。

五六百年前,當時落霞山顏家的家主,乃是正陽宗的內門弟子。他在仙門中修煉百年之後,自感前途無望,便返家娶妻生子,創建了自己的家族。

  而原本的顏家乃是凡人,尚有嫡親在看守著祖宗祠堂。誰料仙人自靈山而來,自恃不凡,便未將那些至親放在眼裡。為此,族中的長輩們看不過眼,免不了要指責幾句。

  落霞山的這位顏家的先祖,又豈肯聽從一幫子凡人的指手畫腳,便將其一一驅逐,這當中便有一位不忿的年輕人,便是後來回回島上的顏家先祖。

  這位年輕人被逐出家門之後,無意中得到一套修仙的功法,便獨自躲在一旁修煉。

待略有小成的時候,他以為可以光明正大地返回顏家了,去做一個真正的修士。

可新家主卻對其功法的來歷生出了質疑,並要強行索取。

  無端受到欺辱,這位年輕人自是不甘屈服,便據理力爭,末了,雙方撕破了臉皮。可他只有練氣修為,又哪裡是一個築基修士的對手,最終免不了被痛毆了一頓。這還是對方念及同族的情分上,不然的話,只怕有人小命不保。

  憤恨之下,年輕人養好了傷,便帶著家人來到了海外,輾轉多年以後,在遠離大夏的回回島上重新安了家,並創下了自己的家族。這人臨終前曾留下話來,要後人發奮圖強,只待他日重返落霞山,好一雪前恥!

  得知了顏家的這麼一段往事,獨自喝著酒的林一輕輕點了點頭。他沉吟了一會兒,看著面前的顏家兄弟,說道:「我想多問一句,你等是與落霞山的顏家誓不兩立呢,還是僅僅想著衣錦還鄉,於人前揚眉吐氣?」

  一時猜不透林一話中的含義,顏守德斟酌了下,說道:「兩家畢竟是同根同源,總不好以死相拚……」

  「落霞山的顏家與萬家交好,並投靠了黑山宗,勢頭正盛。據我所知,有著五位築基修士坐鎮的木家,在數十年前都被顏、萬兩家聯手滅了!他若是接納你等固然是好,衣錦還鄉尚不至於,錦上添花卻有可能。

而若事與願違,你這些子侄還能回來嗎?」林一漫不經心地喝著酒,如同在自言自語。而他的話落在顏家兄弟的耳中,卻多了幾分莫名的意味。二人抬起頭來對視了一眼,神色中現出躊躇來。

  未想到,如今正是落霞山顏家的興盛之時。

而回回島的顏家雖有兩位築基修士,尚不能與其一爭長短。

眼巴巴跑回去,寄人籬下都是好事,最壞的情形莫過於被對方一口吞下,致使數百年的一切只是作了他人的嫁衣。

  可家中好不易出了兩位築基修士,還這麼繼續守在海中的孤島上,任先祖的願望落空,任心頭的執唸成了一場妄念?

  「不過呢,我倒是有個法子……」眼光淡淡瞥過遲疑不決的兄弟倆,林一輕描淡寫地說著。

見對方殷切看來,他接著說道:「落霞山的顏家助紂為虐,皆因萬家蠱惑的緣故。

這兩家互為羽翼,哪一家都不是你等可以睥睨的。為不使他們繼續狼狽為奸,我可以出手對付萬家……」

  顏家兄弟二人眼前一亮,隨即又疑惑起來,卻聽對方又說:「我與萬家有仇,自當不會與其罷休!落霞山大亂的禍首,盡在顏、萬兩家的家主,罪不可赦!若顏家的家主歿了,你兄弟二人還無計可施的話,只能說是運數使然!」

  真是湊巧了,原來這位前輩與其中一家有仇啊!可他要殺顏家的家主?

此事若是傳了出去,說顏家勾結外人殺自己的族人,只怕以後同樣難以在大夏立足啊!不過,返回落霞山的緊要之處,便在萬家與那個顏家的家主的身上,不是嗎?

  兄弟二人換了個眼神之後,難抑心頭的狂熱,雙雙俯身行禮道:「他日若能返回大夏,顏家上下當不忘前輩大恩!」

  林一不為所動,依舊是高人的模樣,只不過,老龍的話語聲總是不合時宜地響起——

  「權謀為我所用,行事善於變通。小子,有長進!以後啊,要再壞一些……」

  暗哼了一聲,林一皺起了眉頭。見狀,不明所以的顏守德心念急轉,雙手奉上一個乾坤袋,說道:「此乃我回回島上特有的藥草,還有一些靈石,不成敬意,請前輩笑納!」

  想不到會這樣,林一稍感意外之時,老龍又感慨了起來,說道:「人啊,就是如此。還是干壞事來的實惠!哈哈!還不接著……」
  「我在幹壞事?莫非我不是在幫顏家?」林一用神識反詰,卻還是伸出了手。

老龍繼續譏笑道:「哈哈,還裝模作樣!小子,我老龍打個哈欠的工夫都比你歲數大……」

  「你歲數大了又如何?還不是人老痴呆,忘性重!「林一還了一句後,老龍頓時不吭聲了。他收起了手上的乾坤袋,站起身來,衝著顏家兄弟說道:「你等一月後再啟程,我有事先行一步!」

  「這……尚不知前輩尊姓大名,何門何派……改日亦好登門拜會!」見林一已走出了精舍,顏守德忙跟了過去。顏守義亦是有些忐忑,這位前輩不會拿了靈石一走了之吧!

  「我的名字自有你等知曉的時候……」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林一張口吐出了金龍劍,倏然化作一道金光遠去。

  「果真是金丹修士……」慶幸不已的顏守德以手加額,面露笑容。一旁的顏守義亦放下心來,附和道:「我顏家有望矣!」
  ……
  這是一個月圓之夜,一處無人的小島上,林一盤膝而坐,靜靜面向大海。愈發明亮而皎潔的月華之下,海面上的濤聲如息,輕緩而有力。一眼望去,粼光片片,靜謐而神秘!

  此處,正是七星島水下城附近的那個無人島礁。

當林一有意無意地飛臨此處的時候,老龍一聲不吭。尋摸著到了一月的中旬,他便在此處呆了兩日,等來了這個月圓之夜。

  「老龍,我曾來過此處,你真的忘了?」眼看著臨近亥時,林一沒話找話說。

  識海中沉寂了一會兒,響起了老龍的嗓音:「你又不是黃口小兒,何須我老龍整日裡守著你!不過,這個地方……」他竟是嘆息了一聲,欲言又止。

  許是老龍的記性不好,每每說了一半的話,更使人感到撲朔迷離。而他數次救了自己的性命,卻又頗顯無奈。為此,林一隻得與其慢慢相處,以期來日解開心頭的疑惑。

  「不想說罷了!誰讓你歲數大了呢!」林一說了一句,站起身來。

他暗含嘲諷的口氣惹惱了老龍,罵聲響起:「我他娘的沉睡無數萬年,又怎會知曉身後發生過什麼?更何況,你結個破丹都累的死去活來,一個小修士而已,太弱了,不堪大任……我呸!是這一切與你不相干!」

  「我百歲結丹,修為不應太弱吧?」林一的不忿,惹來嗤笑聲:「小子,化神才是將將學會走路,你結成個破丹又算個屁呀!」

  「你莫非以為我不能化神?」林一哼了一聲。老龍繼續嘲笑道:「你若能化神,老龍便……」

  「吞吞吐吐,你老龍便欲什麼?」林一步步緊逼。對方卻又哈哈笑道:「你小子若能化神,老龍我便幫你尋找仙域又如何?與你說說那些往事又何妨?只不過,你有這個本事嗎?」

  「好!你我一言為定!」林一隨口答道,未作分毫的遲疑。老龍笑聲一滯,語氣稍顯凝重,說道:「或許,一切自有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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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52: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二章 蜃景

此時,已是亥時三刻左右,海面上的波光突然一亂,光華斗轉之間,那當年曾熟悉的異象再次出現。不一刻,海面上的漩渦,忽而變作了二三十丈粗的黑黝黝窟窿時,林一身形一動,便鑽了下去。

七星見月瑤光升,海波無定水下城。仙會北斗沖霄去,金街無人螢火行……

立於街口的那個方形石柱下,環顧四周,林一不由得想起了這四句謁語,並輕聲將其頌讀了出來。隨後便問道:「老龍,你可知這謁語的含義?」

「不過是凡人口口相傳下了幾句話罷了!人走了,房空了,很難懂嗎……?」

本以為老龍對自己問話不予理睬,誰想他的脾氣竟莫名好轉起來。可最後一句還是帶著那慣有的囂張與霸道,使得林一暗自無奈。

**丈高的方柱還是老樣子,上面有月華流動,與循著漩渦而下的月光互動牽引著,頗顯神異。想了想,林一再次伸出手去,悄然覆在石柱上。那陰寒之氣依舊是冰寒徹骨,他卻未因而縮回手來,而是靜靜感受著。

石柱內所蘊含的澎湃力道,使林一驚駭不已。這奇異的靈力波動,與玄天仙境中的所見相仿,卻好像被陣法所封,並不外洩。若非親手感觸一番,根本無從知曉這其中的不同。

「老龍,你知曉這水下城的來由嗎?」收回的手掌,林一細細打量著石柱,隨口問道。

「唉!我亦不知曉!不過,這一切卻不難猜測!」老龍的話,滄桑的意味甚濃。

林一靜待下文的時候,他又嘆了一聲,說道:「多說無益!你自有明白的時候。」

林一暗暗撇嘴,老龍又說:「此處留著無用,令人徒添傷感罷了,不如將其毀去。

那陣眼的石頭中嵌有仙晶,對你來說可是難得之物啊!」

「毀了這些?豈不可惜!」林一難以置信地搖搖頭。老龍哼了一聲,說道:「你若想躲在地下過活一輩子,此處倒與你般配!沒見識!」

「再者說了,這不過是個避禍的所在,留著何用?你還想縮著腦袋躲到什麼時候?惟有斬斷退路,才不得不去頂鋒冒矢,去披荊斬棘,去殊死相拚,如若不然,你還想化神?你化個屁!」

林一默然,老龍來了興頭,繼續說道:「人人皆想成仙,皆想長生不老,皆想過著餐霞飲露、云鶴相伴的日子,可見有人達成所願?」

見林一搖頭,老龍不滿地哼道:「你擺脫不了這天地束縛,逃脫不了輪迴的命運,不能遨遊於九霄之上,你又憑什麼說沒人達成所願?」

一時跟不上老龍的話頭,林一正自忖思的時候,對方話語一轉,又說:「在你有了這些本事之前,不妨想著怎樣去飛的更高,怎樣去橫掃路上的一切障礙,怎樣使得自己變得更為強大……屆時,不用老龍分說,你什麼都明白了!」

什麼都明白了?聽到此處,林一感到老龍的話有道理,卻又不無玄機。可他看著面前這**丈高的石柱,有些犯難,自言自語道:「這偌大的石柱支撐著地下城鎮的陣法,自是堅固異常……這些精美的屋舍就此毀於一旦,實在可惜了……」

識海深處傳來怒喝:「你面前強大的一切來自何處?人能為之,亦能毀之。你他娘的不動手,只能窘迫不前,想要仙晶,只能是妄想。精美的屋舍?不過是蜃景一般的存在……」

「轟——」

老龍兀自咆哮著,林一卻是噴出一道金光劈向了石柱,天地為之震動。霎時,水下城劇烈搖晃,便是那頭頂上的井口亦急遽扭曲著。

既然動手,林一不敢怠慢,金光化作三尺金劍被握在手中,被他狠狠揮動。又一道金光急捲而去,接著便是「喀喇——」一聲動人心魄的巨響,那**丈高的石柱猛地一抖,迅即生出了無數的裂縫,眼看著便要崩潰。

就在這一霎那,好像感遭到了滅頂之災的降臨,水下城被明暗不定的光芒所籠罩,生出令人心悸的威勢,隨之有陣陣的碎裂聲迭迭響起,彷彿就是天崩地裂的情景。

立足不穩的林一,腳下只是一個踉蹌,便如離弦之箭般激射而去。他即將沒入那個扭曲的井口時,反手往下一抓。石柱在接連的爆碎中,耀出數道光芒,隨之轉瞬不見了蹤影。

一飛衝天的林一,高高懸於月空當中,不忘身後的情形。

只見那一二十丈大小的井窟窿已然消失不見,數十里方圓的海面被完全打破了寧靜,於毫無徵兆中忽地往下一沉。

須臾過後,那凹下去的一大塊海面,在詭異地沉寂了頃刻後,突然迸發開來,滔天的巨浪呼嘯而起,好像數萬年的鬱積,終得釋放。

隨著浪頭落下,重重的轟擊中,「砰砰」的震聲,久久在海面上會響不絕……

「你小子……怎麼說動手便動手!」老龍抱怨了一聲,又得意地說道:「如何?仙人的陣法嚇著你了?哈哈!」

林一沒有應聲,見附近島嶼上的漁村並無大礙,他轉而御劍離去。

仙人的陣法並未嚇著林一,這不過是一個屏蔽海水的法陣罷了。

若是由外而內,他沒那個本事毀了水下城。

一個陣法之中,最為薄弱的地方便是陣眼。毀去石柱,由內而外地毀去陣法的支撐並不是難事。

使他遲疑的原由並非因而,而是正如老龍所說的,未必沒有想將此處當作庇身之所的念頭。

老龍說的不錯,擺脫不了這天地的束縛與輪迴的命運,又怎能遨遊於九霄之上呢!

月夜下,一道金色的流星,拖曳著淡淡的光芒慢慢遠去……

……

離開了十年之後,林一回到了大夏。

再次回到這個莫測之地,林一併未易容換貌,便是那個慢慢被人熟知的紫金葫蘆,亦是堂而皇之地掛在腰間。

其一身的灰袍不染塵埃,儼如還是十年前的容貌,身軀卻是愈發高聳。那刀削一般的面頰上,淺淺翹起的嘴上掛著幾分莫名笑意;惟有刀眉下那深邃的雙眸中,閃動著的,是令人難以捉摸的冷然。

此時,赤霞嶺的集鎮為暮色所籠罩,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出現了林一的身影,並慢慢往前走去。其神態從容,身上並無靈力波動,彷彿便是個閒逛的路人。

而他要去的地方,比起往日來多出幾分異樣。

萬家後院的一間靜室裡,家主萬青衫居中而坐,兩旁是家族中的五位築基長老,其中一人正在說話:「翠玉*峰傳信來,說是顏家的家主於幾日前被仇家所殺,其家中上下竟無一人知曉當時的情形……

另一人說道:「顏家主的修為於不久前有了突破,已是築基後期的修為,面對仇家時竟毫無還手之力,莫非對手是金丹修士不成?」

「我家族中人,從不會去輕易得罪一個金丹前輩。顏家主乃是老成沉穩之人,又怎會惹下如此的禍端呢?該不會是……」有人如此說話,使得幾位長老想到了什麼,均心頭一沉,不約而同地望向了沉默不語的萬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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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53: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三章 尋仇

萬青衫顯得比過去蒼老了幾分,耷拉著眼皮,面無表情地端坐著。

身為家主,又於十數年前達到了築基後期的修為,自有不同往日的氣勢。可此時,他的心頭卻是生出些許的無力來。

家中這幾位長老的所思所憂,萬青衫是一清二楚,可為了家族的長遠,為了自身的安危,總要斟酌一番。

緩緩睜開眼睛,他神態矜持,手扶長鬚說道:「世事無常,奈何?如日中天的黑山宗分崩離析,而瀕臨滅門的正陽宗又活了過來,並有更勝往昔的勢頭。

不過百年啊!一切都變了模樣,我等又該如何自處?世事弄人,不過如此啊!」

口氣緩了緩,萬青衫又說:「顏家主被殺,你等猜測是正陽宗所為。起初,我亦是這麼想的,可其實不然。

若是正陽宗為了以往的事情而降罪落霞山,依著晏起的性子,定會大張旗鼓地上門討伐,又怎會藏頭藏尾去有意掩飾形跡?

而丹陽山復興在即,正是收羅人心的大好時機,未必會對往事太過計較。我萬家至今安然無恙,便是一個明證。

故爾,殺了顏家主的另有其人!」

有人不放心地問道:「正陽宗真的會對我萬家網開一面?而那殺了顏家主的人,究竟會是誰呢?」餘下幾人紛紛點頭,以示擔憂的所在。

「哼!想當初情形所迫之下,又非我萬家一人改換門庭,究其根由還在於正陽宗自身。

即便是木家被滅,只是我等家族之間的紛爭,是非曲直還不是由人來說。

更何況,木家的後人只有著築基的修為,不足為慮。而殺了顏家主的人……」

話到此處,萬青衫的臉色忽而一變,轉而自語:「怎會是他?我不會認錯,就是他,真是好膽……哼!」

他霍然起身,揚手便是拋出了三道流光,有人詫異問道:「為何要發萬里傳音符,還……?」

萬里傳音符極其罕有,而萬家主一發就是三道,使在場的幾位長老頗為不解。

萬青衫的眸子裡精光閃爍,冷笑道:「黑山宗雖是不如往昔,而只要公冶幹一天不死,難說以後會發生什麼;正陽宗日漸恢復了元氣,正是我家族對其示好之時;而玄天門實力雄厚,又何不投其所好呢!」

見幾位長老還有些懵懂,萬青衫已大步走出了屋子,揚聲說道:「腳踏兩隻船者,令人不齒!

而腳踏三隻船者,是廣結善緣,為明智也!

若是這三家皆獲悉林一回到了大夏,又將如何?而我先行將此事告之,並擒獲了這個小子,他等又該如何待我萬家?我赤霞嶺將明途萬里……」

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萬青衫快步往外走去。其身後的幾位長老恍然作喜,連贊家主的審時度勢與深謀遠略,並同時察覺到了院子外的情形,忙一個個跟了出來。

……

萬家那高大的院門外,是一片寬敞的空地。門前的燈籠已亮了起來,四周有些冷清。

對萬家那兩個守門的修士視若未見,林一背著手默然而立,好像在等什麼人。

片刻過後,幾道人影飛出了院牆,轉眼便將獨自佇立的林一圍在了當間,隨即有人上前一步,對其再次打量一番,便有冷笑聲響起——

「呵呵!沒想到,你還沒死,模樣亦未變……」

萬青衫冷笑過後,喪子之恨湧上心頭,他怒聲道:「天下仙門皆尋你不得,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走出我赤霞嶺!」

一身的灰袍與那個酒葫蘆,以及那張使人生厭的嘴臉,對萬青衫來說再也熟悉不過。修士的腦子好使,過目不忘啊!

這不是那個差點死於自己杖下的林一又是誰!觀其修為,不過是築基中期,竟亦能惹得天下仙門為之傷透了腦筋。呵呵!

天可憐見,我今日要親手擒下這個小子……

看著萬青衫驚喜過望的神情,林一淡淡翹起了嘴角,無聲地笑了下。

他好整以暇地衝著對方揚起了下巴,說道:「你不想問問我,為何隻身來此?」

一個築基中期的小子罷了,身陷重圍之中竟神色不變,不是有詐便是故作鎮定。

驅動神識將赤霞嶺四周查看了一番,萬青衫抬手招出了鐵杖,還是帶著一絲狐疑問道:「你不會想尋我報仇的吧?」

誰料他這含有嘲諷的話語將落,對方卻輕輕點頭,說道:「然也!」

神色一怔,隨即瞪大了眼睛,忽又大笑了起來,萬青衫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我尋你報仇不得,你竟敢撞上門來,還說出如此大言不慚的話來!哈哈!且看我怎麼收拾你!」他手臂一揮,鐵杖舉起。

餘下五位萬家的長老亦是同時祭出了飛劍,堵死了林一的退路。

萬家鎮子上的人早已迴避,只有幾個萬家的練氣弟子,在門口縮頭縮腦,擺明了要瞧熱鬧、長見識。

大院門前的空地,成為了廝殺的好地方。萬家的六人,終於動手了!不過,有人快了一步!

在萬青衫舉起鐵杖的一剎那,原本背著雙手的林一,忽而在原地失去了身形。

對方忙驅動飛劍將上下左右封死,唯恐他趁機逃脫。

誰料失蹤的人影再次出現的時候,已到了一位築基初期的修士身旁,其手中還多了一把銀光閃閃的長劍。

那人一驚,將要施展手段自保,萬青衫已適時奔了過去,帶起一片烏云便狠狠砸下,欲將偷襲之人斃於杖下。

而情形猝然急變,他心頭莫名一悸,卻見那小子已折頭沖了回來,竟是張口噴出一道金光——

震駭之下,萬青衫失聲驚呼:「你是什麼修為?」那金光竟是一把三尺長的金劍,帶著無從躲避的鋒銳之勢,於間不容緩之際,「撲!」的一聲穿過了他胸口,帶起一線血紅。

「啊——」

慘呼聲中,身形暴退的萬青衫難敵飛劍的迅猛,「砰」的一下摔倒在地,那去勢兇猛的鐵杖再亦把持不住,隨手飛了出去。強撐著要爬起來,卻力不從心。

難以置信看著胸口汩汩冒血的窟窿,抑制不住的疼痛與眩暈襲來,他大張著嘴巴,任血從嘴角流下染紅了長鬚,又浸透了衣袍,卻兀自死死盯著那個萬家的仇人。

他是金丹修為?這怎麼可能!

虛晃一招的林一,並未趁勢欺人,而是在五位萬家長老的驚駭中,再次掉頭衝了過去。

這一次他不再隱藏修為,金龍劍得手之後,霍然化作十數道劍芒,瞬間將廝殺的這片空地籠罩了起來。

本以為圍攻一個築基中期的修士,乃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而家主被其一招擊成重傷,場中情形逆轉。

口吐法寶,這顯然是金丹修士無疑,餘下之人又怎是他的對手?

心生怯意之下,五位萬家長老踏起劍虹,便欲各自分頭逃脫,誰料金光閃爍中,道道殺意森然的劍芒迎面而來,使得這幾人在半空中轉著圈子,一時難以脫身離去。

轉眼間,快若疾風般的林一,已雙手持著狼牙劍狠劈了下去,血光四濺中,一個萬家長老橫屍當場。

而他轉瞬又欺至另一人的身後,手中的銀芒橫掃而去,又是兩截屍首帶著血雨落下。

見同伴斃命,餘下三人難奈心頭的驚懼,手忙腳亂之際,難敵金龍劍的銳勢。

慘呼聲中,兩個萬家長老被數道劍芒透體而過,變作了幾片血肉。

見狀,竄至半空中的林一身形一頓,輕輕飄落下來。

那最後一個萬家長老,又怎敵十數道劍芒臨身,霎時便被撕成了片片碎肉。

萬家長老的屍骸,接二連三的摔落,『撲通、撲通』的聲響中,林一雙腳落地。

而他身後,那斷臂殘肢與瓢灑般的血,使得原本清冷的萬家門前,成了血肉屠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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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53: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四章 葉家集

此時,那幾個瞧熱鬧的萬家子弟早沒了影。門前的空地上,除了血肉之外,便是兩個對視的仇人。

只是,勉力支起半個身子的萬青衫,猶如失魂一般,怔怔看著他的族人被屠。

他躺在地上,再也無力爬起來。而林一手拎著銀劍,神色漠然,緩緩往前踱步。

那十數道金光倏然散去,復又化作一柄小劍被他收了起來。

「萬青衫,你當初殺我的時候,可曾想到會有今日?」走至對方一丈遠處停了下來,林一緩緩開口。

眼角抽搐著,渾身是血的萬青衫,神色透著猙獰。

他喘了口粗氣,盯著林一問道:「想必,你是不會放過我了……」見對方神色冷然,殺意不減,他有些絕望,憤憤說道:「哼!你當然不會放過我,只可惜,當年沒能殺了你……」

林一面無表情,舉起手中的長劍。

憤恨交加的萬青衫,沒了往日的矜持與威嚴,形同一個落魄的末路之人。

他帶著怨毒的神情,恨聲說道:「誰能想到一個練氣的小輩,竟能成為日後的金丹前輩呢

!時運不濟罷了,怪不得別人,命數使然!

你可以將我萬家老少盡數殺了,以洩私憤!

不過,你亦不用得意!我已將你來至赤霞嶺一事,傳信於黑山宗、正陽宗與玄天門。

呵呵!當初仙門為了尋你的下落,為各個家族都留下了萬里傳音符,想不到,還真是派上了用場。林一,你殺了我兒子,殺我了我族人,你這次脫不掉的……」

長劍透著陣陣殺氣,『羽之狼牙』四個字閃動著,多了幾分嗜血的狂意。

林一端詳著手中的狼牙劍,輕聲說道:「即便不結成金丹,我同樣會殺了你。時運不濟?豈不聞,命由己作,禍福心生!

殺了你萬家老少?無須出言激我。首惡當誅,你罪有應得!」

屈指輕彈了下劍鋒,嗚咽聲響起,一如孤狼夜嚎。林一接著說道:「將我的形跡告知天下又如何,當我真怕了他們不成。你不過是善於見風使舵,卻是處處討好,處處不落好!」

「哼!你懂個屁!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莫要一時得意便猖狂……」萬青衫惡聲相向。

林一神色不動,隨口回道:「還有一句話,因果循環,屢報不爽!」

他緩緩舉起手中的銀劍,冷冷看著對方,又說:「知道這把劍嗎?這是葉羽的狼牙劍,專為飲血而來……」

面色一僵,胸口急遽起伏著,萬青衫面色發黑,一口淤血噴了出來。

他死死盯著那道銀色的光華,濃重的恨意化作眸子裡的一絲瘋狂,怒而嘶吼起來——

「還我子女的命來……」

已不堪支撐的萬青衫,忽而怒目圓睜,吼聲未止,人已暴跳而起。

伸手虛空一抓,不遠處的鐵杖『呼』的一聲飛過來,便被他掄圓了,狠狠衝著仇人砸去。

面對瘋狂撲來的萬青衫,林一眼瞳微縮,腳下不退反進了一步。

隨著光華流轉,狼牙劍被其雙手緊握,迎頭劈了過去。

「鏗——」的一聲震響,銀光閃過之後,粗重堅硬的鐵杖,與躍至半空中的萬青衫,一同被狼牙劍劈作了兩截。

強勁的威勢急捲而去,冰冷的鐵杖與熱血飛濺的屍首,倒飛了十數丈才摔落在地。

激揚而起的長發與衣袂,隨著周身氣勢的消隱,而緩緩平靜了下來,林一將長劍橫在眼前。

銀色的劍鋒上,竟煥出一抹血紅,在夜色中,是如此的炫目。

……

一道劍虹劃破夜空而去,不久之後,便有十數道劍虹接踵而至。

兩女一男,三位修士先到了一步。當見到萬家門前的慘景時,那個年長的女修只是皺了皺眉頭,便四下查看起來。

許是奈不住血腥氣重,年輕女修的臉色有些蒼白。倒是那個面相俊朗的中年男子神色激動,又不無關切地引著身邊的女子走至清靜處,說道:「不殺人則以,動起手來便酣暢淋漓!

珞依,這定是林一所為,他為我木家報了仇!

我又欠了他一個人情啊!」

叫作珞依的,自然便是正陽宗的玉珞依。她衝著男子示意自己無妨,說道:「一己之力,盡數斬殺了萬家的築基修士,其中不乏築基後期的萬家主,著實令人難以想像。記得他不過是築基初期的修為啊!」

中年男子正是木天遠,神色中透著難得的快意,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悶氣,說道:「你已是築基後期的修為,而我亦是到了築基的中期。

莫非,你以為他比不上你我二人?」他恨恨看著血肉模糊的萬青衫,又說:「我木天遠背倚仙門,卻對家仇無可奈何。

這一切,多虧了林一啊!」

「天遠……!」察覺對方的話中帶有怨氣,玉珞依出言提醒,而那年長的女子已走了過來,哼了一聲,說道:「你兩口子何故吞吐……」

木天遠與玉珞依悄悄換了個眼神,忙雙雙施禮道:「弟子在談論林一而已,並無他意……」二人口中的長輩,便是冷翠,已有了金丹後期的修為,威儀自是不同往日。

見兩個弟子乖巧,她不以為意地點點頭,說道:「從現場的痕跡來看,殺人者分明是金丹修士!真是出人意料啊……」

話語頓了下,冷翠的嗓音溫和了下來,說道:「你二人與林一交好,不妨勸說他重返山門!」眼光瞥過兩個弟子,她秀美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很是隨意地又說:「回去吧!且將此事如實稟報宗主……」

木天遠與玉珞依不敢出言忤逆,忙稱了聲是,尾隨冷翠而去。

這三人離去後,幾個身著黑衣的修士匆匆奔來,四處查看一番後,轉而消失在夜色中。接著又是幾個修士踏著劍虹而至……

林一悄悄出現在落霞山的赤霞嶺,並殺了萬家的所有築基修士。

他活著並完好無損地回到了大夏一事,亦在悄悄而迅疾地在各大仙門與家族中流傳。

八十多年前的往事,對於修仙之人來說,不算遙遠。

於是乎,更多的人想起了那令人心動的一切。據聞,正陽宗便得益於林一相傳的功法,才有了重振山門,並與玄天門、黑山宗分庭抗禮的今日。

此人身上不僅有仙家秘笈,還有仙家的重寶,可謂集天寵於一身,匯仙緣於一人。

誰能從其身上得到好處,仙道不再飄渺,飛仙指日可待……

大夏因林一的到來,再次生起了波瀾。而他本人對這些並不知曉,亦不會去刻意躲避什麼。他還有自己的事情。

……

葉家集,是楚奇郡中最為尋常的一個村落,被一條大道橫穿而過,兩旁有幾十戶人家,不遠處便是高低起伏的山林。

一輛馬車從身邊『咕嚕嚕』駛過,林一閃在道旁,前後張望了下。這應是一條官道,行人不少。隱去了身上的靈力之後,他就是個尋常的道人,行走此間,倒也悠閒。

前面的村口處,沿著路邊搭了幾間草棚子,有人擺攤賣些酒水吃食等物。

走上前去,佯作歇腳的模樣,林一走進了一個賣果子的棚子。不一會兒,他又轉身走了出來,手中多了兩個果子。

這果子名為『山梨』,咬下去脆甜可口。邊走邊吃著,林一循著村口的岔路,往村子裡走去。

記得葉羽說過,這個葉家集便是他的老家所在,他爹的名諱為葉老泉。

那個賣果子的老人,卻是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林一隻得去村子裡走一走,親身去查訪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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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54: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五章 濟縣

葉家集的祠堂,以及左近的山林墳丘,皆未發現與葉羽家有關的情形。此行乃是要安葬他夫婦二人的遺骸,若是尋不到葉家的祖墳所在,未免令人遺憾。

一個小兒擦著鼻涕走過來,兩條土犬跟著一旁撒著歡。將手中剩下的一個果子遞了過去,引得那小傢伙歡喜地跳了起來,林一繼續前行。來至村頭的一棵老樹下,他與兩個曬日頭的老漢攀談了幾句後,來至村尾的一片殘垣斷壁前。

「呀!」驚呼了一聲,這婦人要去拾起瓦盆,又察覺自己在外人面前舉止失措,竟一時驚慌起來,不知如何是好。而那年輕道人卻是走了過來,她忙要轉身迴避之時,對方開了口——

「這位大嫂,不知貴祖上有沒有葉老泉這個人?」

問了一句話後,林一停下了腳步。他從村頭的老漢口中得知,葉家集的住戶並非皆為葉姓,要找尋一個兩百多年前的人,著實不易。譬如,村尾那一家是絕了戶的,其祖上是誰,更是無從知曉。

葉羽乃是家中的獨子,爹娘雙亡,他外出修道未歸,可不是絕了戶。帶著這個心思,林一便來至村尾,見到那驚慌的婦人時,免不了還要多問一句。或許,葉老泉還有叔伯兄弟在傳承葉家的香火呢!

婦人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身子有些虛弱。聽到有人問話,她倚著院門,匆忙俯身一禮,卻又茫然地搖搖頭。

無奈地笑了笑,林一拱拱手,示意多有打擾,便欲轉身離去。而那婦人卻在身後說道:「據我家男人說,這家鄰居便為葉姓,卻因沒後人照料,好好的屋子才成了廢墟。還有,葉家集分為前後村。此為後村……」

葉家集的前村,才是葉姓聚集之地。而村口的兩個老漢亦未就此講明,想來是自己走錯了地方。林一道了聲謝,忽又好奇的問道:「這毀了的人家為葉姓?不知你家大哥在否,亦好就此討教一二!」

神色一黯,婦人被林一的話觸動了心事,淚水撲簌直落。她扯起衣袖拭了下,說道:「不怕這位道長笑話,我家男人吃了官司呢!」

林一微愕,打量著眼前破落的院子,心忖,這分明是個窮苦人家,又怎會有官司上身呢!他還是致歉道:「適才冒昧了!」

見面前的這個年輕道人溫文有禮,婦人心下稍安。她欠了欠身子,說道:「道長無須如此,是我家男人命薄,亦怪不得他人……」

這婦人雖是心頭淒苦,卻還是帶著順天應命的無奈。可見,這是一個性情溫順而不失賢惠之人。林一隨口安慰道:「若是你家大哥行事端正,日後,官府自會放他回轉,使你一家團圓……」

「承道長吉言!」婦人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可我家男人惇厚老實,卻被官府強行扯進幾樁命案中,怕是回不來了!」

「哦!」林一沉吟了下,又道:「不妨說來聽聽……」

這婦人的男人姓齊,被人稱之為黑子。他去縣城賣山貨的時候,被官府的差役鎖了去,說是與命案有關。

齊黑子長得黑壯有力,卻是不識字,加上心眼兒耿直。被差役幾番糊弄後,他以為在供狀上畫押後便可以回家。誰料,官府就此認定主凶歸案,將其打入了死牢。而他的女人,便是與林一說話的這個鄉下婦人,不懂亦不敢去尋官府理論,於驚恐之下沒了主張,只得獨自悲慼守家,並祈願著自己的男人能早日平安歸來。

又安慰了那婦人幾句,林一便告辭離去。隔路相望的,便是葉家集的前村。尋訪了幾位老者,借閱了葉姓的族譜,在一單支的葉姓後面,他還是尋到了葉老泉與其子葉羽的名字。可葉家的祖墳所在,還是無人知曉。

曾親口答應葉羽,要送他與他的巧兒回家,卻不能將其與自己的爹娘葬在一起,林一感到自己有負所托。一樁看似簡而易行的事情,要落在實處,卻頗費周折。

仙人?上天入地,可!無所不能?胡扯!他緩步往村口走去,頗顯無奈的樣子。

看來,只有將葉羽夫婦的遺骸葬於左近的山嶺之上了。如此想著,距村口不遠的時候,林一轉而循著田埂,於壟間穿行。幾里之外,有一處數十丈高的土山。

適值深冬時分,壟間一片枯黃,入眼處盡顯蒼涼。偶有一兩隻候冬的鳥兒被驚動,『撲棱棱』於草叢間飛起,又消失在遠處的田野中。行走間的林一,腳步忽而慢了下來,將目光投向官道上三輛奔走正歡的馬車。那車子裝飾精美,應為大戶人家所有,不足為奇。而令人詫異的,是前面車廂裡端坐的一個老者。

這老者在暖和的車廂裡闔目養神,愜意的模樣。一旁還有兩個年幼的婢女,分別手捧著暖爐與果盒,舉止慇勤,伺候周到。這分明是有錢人家出行的架勢,官道之上,此般情形倒也尋常,可林一的眸子裡還是閃過一絲訝然。

那老者的裝扮是個富賈的模樣,卻分明是個修士,雖刻意隱去身上的靈力,卻瞞不過林一的法眼。一個修士藏跡於凡俗間,怕是有什麼名堂。因為,這還是一個築基初期的修士。此外,其相貌看上去並不陌生,說不定還是一位故人。而林一的眉頭卻是皺了起來,神色顯得有些陰沉。

後面跟著的兩輛馬車中,各自坐著一位中年人,皆為有錢人的打扮,身邊同有婢女伺候著。這是兩個練氣修士,身上的靈力波動若有若無,藏行匿跡的法門與前面那個老者如出一轍。不過,這兩人的身上帶有的氣息令人厭惡。

三輛馬車銜尾而去,四五十里外,是一座縣城。林一收回目光,眉頭尚自淺鎖,繼續往前走去。當其走入一條乾涸的溝渠中時,忽而失去了身影。

這是一座普通的小縣城,名為濟縣。灰舊而低矮的城牆內,坐落著上千戶的人家,還有各色的店舖,當然,還有官府衙門與大牢。

在縣衙的後面有一個院子,裡面雜亂骯髒,即便是寒冷的冬日裡,亦有陣陣莫名的異臭傳出來。此處,便是濟縣的大牢所在。而院子裡有人單獨看押的一間屋子,為死牢。這些牢房的房門為兒臂粗的柵欄所成,裡面有衣不蔽體的人捲縮在牆角旮旯,奈不住飢餓與寒冷,一個個在瑟瑟發抖。

日落黃昏,大牢裡到了用飯的時候,幾個衣衫不整而渾身污漬的漢子,橫眉立目地走了進來,身後還抬著一個冒著熱氣的木桶。其中有人拍打著腰間的鋼刀,帶著戾氣吆喝了一嗓子,院子四周的柵欄中,便迫不及待地伸出一隻隻拿著破碗破盆的手,在無力地揮動著。

死牢內,關押著三個戴著手鐐腳銬的漢子,皆是蓬頭垢面的樣子。一陣寒風襲來,三人縮成了一團。

其中一人,隨手將手中的瓦盆扔向一旁,咂巴著嘴,摸著幹癟的肚皮,恨聲罵道:「稀粥如水,還只有一碗,混個水飽都不易,這不成心餓死大爺我嗎!***……」這人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帶有刀疤而髒兮兮的臉,眸子裡閃動著幾分戾色。他衝著對面一人伸出手,蠻橫地說道:「***齊黑子,將粥送來,大爺還餓著呢!」

齊黑子,人如其名,卻是一臉的灰垢與污血,備受折磨的樣子。他手腳粗大,原本有著健壯的身骨,此時卻佝僂著腰背,顯得很虛弱。

正小心喝著稀粥的齊黑子,聞聲後,忙將手臂護住懷中的瓦盆。他瞪著眼睛不忿說道:「我還餓著呢……」

縮在牆角裡的另一人,乾巴巴的樣子,正伸出猩紅的舌頭,舔巴著瓦盆上的湯水,不忘衝著那兩人譏笑:「將死之人,不畏刀斧臨身之痛,尚為口食相爭,實為獸性也!」

「柳棺材,你個狗一樣的東西,欠揍不是……」那刀疤漢子罵了一聲,便一骨碌爬了起來,不顧身上的鐐銬沉重,衝著說話之人便是狠狠的兩腳踹了過去,旋即又翻身坐下緊緊捂著耳朵,緊接著便有尖利的嚎叫聲響徹大牢——

「哎呦——!江洋大盜殺人啦!童疤瘌殺人越獄啦——!」

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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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55: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六章 死囚

「柳秀才,你不能小些聲……」齊黑子埋怨了一句,忙將稀粥喝了個乾淨,這才捂著耳朵縮成了一團。

「當、當、當——」刀鞘砸在門欄上,一個兇殘的差役怒罵道:「還沒砍 頭呢,瞎嚷嚷什麼……」

柳秀才禁不住心頭的怯意,被嚇得一哆嗦,忙抱起了腦袋,佯作聽話的摸樣。

「咚、咚、咚——」一陣急亂的腳步聲過後,院子裡忽然多出四五個持械的差役,為首一人滿臉的橫肉,帶著酒氣啐了一口,罵道:「老規矩,一人十棍!」

死牢的門欄被打開,幾個如狼似虎的差役手持棍棒便竄了進去,衝著裡面抱著腦袋的三人便打了下去。

「娘啊!打死人啦……哎呀……」死牢內,柳秀才的哭聲悽慘,嚎叫悲慟。聞之,使人心驚膽顫。而童疤瘌與齊黑子則是咬牙慘哼著,強忍著棍棒加身的痛苦。

待差役們鎖了門欄離去後,渾身帶血的三人,躺在地上的蒲草糰子裡,兀自低聲呻吟著,還夾雜著拌嘴聲。

「***柳棺材,嚷來了棍子,你不一樣挨揍!」童疤瘌哼哼著,不忘出聲罵人。柳秀才還是一臉的鼻涕淚水,不無自得地說道:「這便叫作士可殺而不可辱!寧可棍棒加身,不讓宵小猖狂,此乃文人之氣節,非爾等草莽之人可以揣度啊!嘿嘿!」他笑的比哭還難看,呲牙咧嘴的樣子形同鬼魅!

童疤瘌咬牙切齒地哼道:「一張尿泡樣的臭嘴,除了放屁,便是哭爹喚娘,這是什麼狗屁的氣節?其實是一肚子壞水,他娘的!」他的罵聲換來附和,感同身受的齊黑子說道:「是啊!我也跟著挨揍,且不冤枉?」

「滾你娘的,這裡誰不冤枉?」一肚子火氣沒處撒的童疤瘌,張口將齊黑子罵了回去。

一個是窮凶極惡,一個是忍氣吞聲;一個歹人,一個愚人!柳秀才抹了把淚水,瞥了一眼兩個難兄難弟,心頭生出莫名的快意來。屁股上的棒傷,使他忍不住咧嘴抽了口涼氣,卻又笑道:「齊黑子不過是進城賣些山貨,卻不肯與巡街的差役好處,被稀里糊塗抓進來,又懵懵懂懂簽了供狀,這才成了死囚一個。你冤!可你駑鈍愚笨,卻以己度人,遭此陷害,你也不冤!」

見兩個蠻人正眨巴著眼,好似在聽天書一般,柳秀才不屑地搖搖頭,卻又成心賣弄,緩了口氣,繼續指點道:「童疤瘌殺人放火,乃是聞名已久的歹人,無論因何緣被殺頭,都不冤枉……真正含冤之人,正是柳某人啊……」

牽扯到了自家,不由得傷心起來,柳秀才失了方寸,話語聲悲轉,嘆道:「我不就是喝了花酒沒帶錢嗎,憑什麼將我一個讀書人視作了歹人呢?縣城內外出現了幾樁蹊蹺的命案,無從察其究竟,縣尉大人便拿我等頂罪,何其荒唐也!只待郡城的判書下來,便將鋼刀刎頸,惟有死路一條了!冤枉啊!可憐呀!我家中還有老母在堂……」

此時,夜色降臨,寒意濃重。院子裡點起了一堆篝火,將四下里照的通亮。幾個獄卒湊過去烤火取暖,死牢的門前沒了人看守。柳秀才如泣如訴的模樣,使得童疤瘌心煩起來。他回頭瞥了一眼門外,披散的頭髮下,眸子裡閃過一絲冷光。

「你他娘的柳棺材,別動不動便哭天抹淚的。大人們狎妓那叫附庸風雅,你個窮書生也想去那個地方逍遙,便只能是辱沒道德文章,自甘墮落。更何況,你戲弄的那個青樓女子,正是縣尉大人的禁臠,他不收拾你收拾誰?合該你倒霉啊!不過呢,若是聽老子的話,識趣一些……未必沒有活路……」

童疤瘌的話音低了下來,亦陰沉了許多,好像是意有所指。他話未說完,乾脆鑽入了草糰子裡睡了起來。不一會兒,竟是扯起了呼嚕聲。

『柳棺材』是童疤瘌送的外號,『柳秀才』是齊黑子給予的尊稱,其實,這就是個落魄的讀書人,靠著祖上的一點福蔭度日。而『童疤瘌』自然亦是個諢號,這是個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強人,惡名遠播。此次意外遭擒,其本人對此渾不在意。

許是童疤瘌適才一席話的緣故,柳秀才縮在蒲草裡,眼睛直眨巴。他見齊黑子兀自在發愣,便挪了過去,沒話找話地小聲說道:「黑子,睡不著……?」

重重嘆了口氣,齊黑子憂心忡忡地說道:「我婆娘一人在家,她可怎麼過活……」

一同患難了幾日,彼此間的狀況亦略有所知。柳秀才露出一絲猥瑣的神情,笑道:「你身子骨這般的結實,緣何成家至今沒有子嗣?是不是你婆娘的緣故?」誰想齊黑子不愛聽這話,眼睛一瞪,說道:「胡說呢!我婆娘過門晚……」

見對方不懂情趣,柳秀才無奈地翻了白眼,忙道:「知道啦,你沒錢娶妻,歲數大卻成家晚……還不是說說閒話用來解悶嗎!且不知寒夜難熬啊!」他心頭琢磨了一會兒,又問:「事已至此,我等難逃一死啊!你甘願這般……」

嘆息過後,死牢裡半天沒有動靜。許久之後,才傳來齊黑子沉悶的嗓音:「官法如爐,我等又能如何,只怪自己命苦罷了……」

柳秀才暗暗搖了搖頭,沒有應聲,竭力埋入了蒲草的深處。抑制不住的寒冷襲來,瑟瑟發抖之中,他轉動著眼珠子,神色中帶有一絲莫名的祈盼。

……

冬日風冷夜寒,正是淒苦人最難熬的辰光,而濟縣的一所莊院的雅室內,卻是炭火正旺,暖和如春。

那個林一見過的老者,有著四五十歲的模樣,身材中等,卻有著迥別於常人的氣度。只不過,面對兩旁婢女的慇勤伺候,他眉目舒展,神色中透著滿足。

其對面坐著一位身著官服的矮胖男子,帶著滿臉諂媚的笑容,舉杯敬酒之後,笑道:「呵呵!我那小妾過門數年不見開懷,服用了仙長的丹藥後,卻於次月見喜!不僅如此,在下服用了仙長的丹藥,筋骨愈發強健,延年益壽有望啊!翠紅,斟酒……」

稱之為仙長的老者,頗為矜持地搖搖頭,又理所當然的拈鬚一笑,說道:「此為小術耳,不足一提!縣尉大人每日裡於百忙之中前來相陪,這個……呵呵!」說話間,有婢女在肩頭輕輕拿捏,他舒服的閉上了眼睛,臉上帶著愜意的笑容。

還是這般的日子好啊!想當初苦苦修行,既不得長生,還要面臨諸多的是非坎坷,最終都不曉得自己會埋骨何處。如今有佳人美酒相伴,快活似神仙,足矣!

「仙長莫說見外的話,將您老人家供奉起來,乃是賈某人天大的福分!」稱之為縣尉的男子忙恭維起來,他又沖另一婢女示意了下,對方乖巧的蹲下去,輕輕在仙長的腿上捶捏著。

見仙長安於享受的模樣,縣尉輕輕鬆了口氣。心忖,能撞見這麼一位真正的仙人,真是天降鴻福啊!將其孝敬好了,長命百歲、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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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55: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七章 越獄

縣尉自以為運氣好,不然怎麼會遇見仙人並將其請進家門呢!

那還是於幾年前的一次外出中,偶見幾人拚殺。令人驚奇的是,這竟是一夥施展飛劍手段的仙人。

老仙長神通廣大,竟是將圍攻的五人殺了三個,餘下的兩個跪地求饒,並自願為奴為僕,只求留下性命。那一日,賈縣尉可是大開眼界。常聽人說,深山有真仙,可聞不可見。

而如今好不易撞見了仙人,又怎可輕易錯過這好大的機緣。他跪地叩拜之際,道出了心願,將閤家供奉仙長。

不知是念及賈縣尉的心誠,還是仙人自己個兒動了凡念,最終是彼此皆遂了心願。

賈縣尉在自己的宅院中,專門辟出一個獨院來,將三位仙長好吃好喝地供奉著。

待彼此熟稔了,這好處便顯現出來了。他有意無意提起過小妾的暗疾,老仙長隨手便是兩粒仙丹相贈。

如今小妾的肚皮一天天見漲,情形喜人呢!此外……仙長帶來的好處是愈來愈多,不勝枚舉啊!只是,美中不足的事兒亦有發生過。

前不久,濟縣接連出現了幾樁命案,不知怎麼傳到了上官的耳中,連連通牒,限時偵緝主凶。有難事,求仙長。

老仙長果然是有求必應,所指出的命案主凶卻使賈縣尉大驚失色。原來幾條人命竟是與兩個仙長有關,這可如何是好!

當得知賈縣尉的難處時,老仙長訓斥了兩個手下幾句,便不了了之。

至於命案如何了結,以及如何應對上官的通牒,只能由其本人想辦法了。總不能將仙人繩之以法吧!

許是自覺行事有虧道行,老仙長亦發下話來,有他老人家在濟縣的一日,賈縣尉的富貴前程無虞!

有了仙長的話在前,賈縣尉的心裡有了底氣。於是乎,命案的主凶很快緝捕歸案。

是不是真兇?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江洋大盜童疤瘌,殺的人多了,再背上一樁命案,不冤枉;那個連狎妓亦要吃白食的成擒,童疤瘌為主凶,書生為幕僚,鄉下人為走卒,立案文書與供狀已簽字畫押報與上官,只等著嘉獎下來。可見,家有仙人,萬事亨通啊!

酒至酣處,賈縣尉與老仙長相談甚歡。此時,夜已深沉,縣衙後面的大牢所在,一如往常般……

夜深人乏,大牢的院子裡,圍著火堆取暖的幾個差役,一個個抄著雙手縮成了一團,耷拉著腦袋打著瞌睡,鋼刀被扔在了一旁。

篝火被風吹的火苗亂竄,間有幾聲『劈啪』的輕微炸響,與四下里傳來的呻吟、夢囈、呼嚕聲交雜到了一起,卻又被這寒冷的沉寂所淹沒。這夜,陰寒而不知盡頭。

篝火的映照下,大牢四周有火影晃動。死牢內,鼾聲未止的童疤瘌,猶如夢醒一般,於不易察覺間,竟從蒲草下面悄悄睜開了眼睛。只是,他兀自躺著不動;柳秀才猶在磨著牙,嘟嘟囔囔說著夢話;齊黑子的喘息稍沉卻起伏一致,分明是睡沉了。

「啪」的一下,猶如樹枝的斷裂聲從屋頂傳來,沒有驚動任何人。童疤瘌轉動了下眼珠,眸子裡露出一絲喜色。

未幾,屋頂上的瓦,忽被揭開了兩片,有人露出半截腦袋往下張望。

不再掩飾,童疤瘌忽地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揮動手臂小聲說道:「我是童疤瘌!」接著有東西挾著風聲落了下來,被他抄到了手中,竟是一把明晃晃的鋼刀。

鋼刀在手,豪氣大發的童疤瘌獰笑了兩聲,猛地扯開嗓門高喊:「兄弟們動手!」其喊聲將起,已疾步衝至門欄前,刀光一閃,便聽「喀喇」一聲,兒臂粗的柵欄被劈斷了兩根。

他橫著膀子使力一撞,便滾到了院子裡。

好大的動靜,驚醒了大牢裡的所有人。齊黑子揉著眼睛倚起身子,未看清四周的情形,聽到鐐銬的叮噹響聲,身旁一個黑影已竄了過去,那人不忘回頭招呼:「黑子,呆在此處等死嗎……」

與此同時,院牆上、屋頂上,突然躍下來幾條人影,皆是手持鋼刀身手利索的漢子,直奔篝火邊衝去。

那幾個差役醒過神來,一個個大驚失色,忙抓起鋼刀守在了一起,將要大聲示警之時,卻有人搶先一步高呼:「打死人啦!童疤瘌殺人越獄啦——」這分明便是柳秀才的嗓音,被人們不止一次的聽到過。

幾個差役面面相覷,暗暗叫苦。這個死囚的嚎叫聲已被人熟知,自己再跟著呼救,還有用處嗎?而劫獄的賊人已揮刀衝了上來……

「哈哈!***柳棺材,最壞的就是讀書人……」童疤瘌大笑了兩聲,已有人手舉著厚背砍山刀劈開了他的鐐銬。

不過轉眼的工夫,一個差役難敵對手,被砍翻在地。見賊人勢猛,餘下幾個差役邊戰邊往後撤,卻聽遠處有腳步聲與喧嘩聲傳來。

幫手來了,這幾人鬥志大漲,便守在了院門處不再後退。

「大哥,翻*牆走吧!」有人高喊。童疤瘌哈哈應聲,手持著鋼刀又走至幾間牢門前亂劈了一通。見門欄擠開,在押的犯人呼啦一下湧出,滿院子裡都是人影。

他這才手臂一揮,吼道:「兄弟們,走啦!」

院子的圍牆不過丈二,有人拋出了繩索鐵鉤搭了上去。童疤瘌不會輕功,卻是扯著繩子輕鬆地竄上了牆頭。離去之際,他回頭衝著直跳腳的柳秀才喊道:「***柳棺材,想不想隨我走……」

柳秀才身陷大牢之後,自知難逃囹圄之災,最終怕是要搭上性命。靠人不如靠己,他只得自己想法子脫身,並留意起童疤瘌的舉止言行,猜測到了對方越獄的心思。

這才有了兩人打鬧的那一出,看似無意,其實是二人心有默契。

誰想大門被堵,大批差役馬上要到,柳秀才見脫身不得,又不會爬牆上樹,急的在原地直跳腳。跟著童疤瘌跑路與自己悄悄溜掉,情形截然不同。

前者可是從匪的罪名,沾上了就洗不乾淨!可此時不走,鐵定是要殺頭的下場。要命還是要名聲,有時候還真使人頭痛啊!

心頭忐忑不安,抓耳撓腮的柳秀才不由得想起了齊黑子,面對危急關頭,這個鄉下人又會如何取捨呢!

他不由得回頭望去,只見那個傻愣的漢子正倚在死牢門前,一臉的茫然。

「黑子,一道走吧!」柳秀才沒了主張,卻想多拉上一個人。當難以取捨的時候,從眾的念頭總在作祟。人性莫不如是!

誰想那個鄉下漢子,全忘卻了身負的冤屈,執拗地搖搖頭,說道:「差役大哥說了,官府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的!」

「你……」柳秀才氣得直翻白眼,一跺腳便沖院牆處奔去,不忘恨聲啐了一口,寧走賊道,莫信官府……

院子裡混亂之際,突然有人高聲斷喝:「將越獄匪眾拿下!拒捕者格殺勿論!」循聲望去,只見縣尉大人親率眾多差役湧進了院子,鋼刀、棍棒雨點般飛了過來,惶然無措的人群頓時炸了窩,一片鬼哭狼嚎聲中,有人渾身帶血倒下,有人連滾帶爬地跑回了監房。

柳秀才身負鐐銬,腳下笨重,好不易來至院牆前抓住了繩子,急聲喊道:「快拉我上去……」

童疤瘌是個惡人,卻不是個渾人。身邊若是有個讀書人來出謀劃策,以後行事會多幾分勝算。更何況,這還一個好吃懶惰又奸猾異常的讀書人呢!他是誠心要救人,見柳秀才抓住了繩子,便雙臂使力,喊道:「抓牢了……」其喊聲未止,異變陡起——

「轟——」的一聲悶響,牆頭上的童疤瘌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才發覺那丈二高、兩尺厚的一道院牆莫名其妙的坍塌了。而柳秀才正撅著屁股趴在地上,驚魂未定的看著他。二人相距不過一丈多遠,皆是有些糊塗。

誰料驚奇的事兒接連不斷,又是幾聲悶響炸開,大牢所有的屋子,轉眼間全部塌了下來,竟未砸傷一人。好好的濟縣大牢,成了片平地,只餘下一幫子不知所措的差役與犯人,恍如失魂般傻傻站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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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56: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八章 黑子

「快跑啊——!」

柳秀才那尖利的嚎叫聲,使得眾多無措的犯人,於這一刻便如驚鳥炸群一般,轟然四逃。到處都是人影亂竄,叫罵聲,哭喊聲不絕於耳。縣衙大牢的倒塌與犯人的越獄,驚動了整個濟縣小城,亦為這個寒冷的冬夜,添了幾分喧囂。

人群中的齊黑子有些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覺得手臂一緊,人已離地而起,沉重的鐐銬於剎那間脫身而去。他雙眼什麼都看不見,惟有風聲在耳邊呼嘯。

片刻過後,風聲一隱,齊黑子的雙腳落了地。適才是誰拽著自己跑路呢!這又到了何處?他將要回頭去尋那個好心的同伴時,夜色中卻是看清了眼前的所在。這個老實人嚇得一哆嗦,失聲道:「怎麼到家了?小蘭……」

一個手執油燈的女子,正是齊黑子的婆娘,瞪大眼睛驚呼道:「是黑子!方才好像有人說你回來,我還以為是夢裡呢,誰成想……這位道長,莫非……」

聞聲,齊黑子這才察覺身後的異樣,忙回頭去看,只見一個年輕的道人沖其點點頭,說道:「進屋說話……」

三人進了屋子,齊黑子兩口子忙問道人的來歷,對方說:「我是林一,為尋葉老泉這個人而來。」

油燈下,林一背著雙手,帶著淡淡的笑容。齊黑子還有些糊塗,他婆娘小蘭卻是猜測出了幾分,忙施禮道謝:「我家男人能平安歸來,承蒙道長大恩!」

「是你救了我?大牢至城牆還有一段路呢,我怎麼未發覺?今日跑回家,明日官府定要來拿人,豈不連累了我婆娘?」齊黑子一臉的疑惑,兀自上下打量著林一。

這還真是個愚人!林一笑著搖搖頭,說道:「據我所知,你家隔壁的廢墟便是葉老泉家的故宅所在,將你知道的說與我聽,其他的事無須擔憂……」

齊黑子還是帶著狐疑轉過身去,見小蘭抹了把淚水後又連連點頭,示意對方所言不虛,他這才說道:「不是歹人便好!隨我來……」

這個看似憨直而又不失小心的一個人,竟能將自己扔進死牢去,還稀里糊塗尚不自知,反而對自己這個救命恩人帶有抱怨與質疑……!跟著齊黑子的身後往隔壁一間屋子走去,林一心生苦笑。

齊黑子打開一個積滿灰塵的舊箱子,拿出一個破布包裹的靈牌,說道:「你若是向別人打聽這事兒,還真沒人知曉……」

原來,齊黑子的祖上乃是個逃荒要飯的,行至此處時被葉老泉收留,並為其安置了一個家。當葉老泉死去之後,齊黑子的祖上感念其德,年年歲歲上香祭奠,並交代後人,莫忘了葉家的這段恩情。可齊家的日子本身便窘迫,如今更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齊黑子這輩,只剩下他一人,好不易討了個婆娘,又攤上了牢獄之災。不過,這個憨直的漢子,沒忘他爹臨終前的交代,還記得葉老泉的墳地所在……

……

「我還未與婆娘說上幾句話,便被你扯了出來,天明時再來亦不遲啊……」朦朧的夜色中,傳來齊黑子的抱怨聲。

一處坡地上,擠滿了大大小小的墳頭。夜風中,隱隱有夜梟的鳴啼響起,使得此處平添幾分寒意。齊黑子有些膽怯,腳下慢了起來。林一亦不著急,任其一路磨蹭著。

尋至一個低矮的墳頭前,齊黑子停了下來。他用手指了指,像是奈不住寒冷,嗓音有些顫抖,說道:「這便是葉家先人的墓地,我記得清楚……」

在諸多緊挨著的墳頭之間,這一片空地上的墳塚倍顯孤單。墓碑早已損壞不見,因沒人歲歲添土,加上風吹雨淋,墳丘顯得低矮而寒酸。

四下打量一番,記住了葉家墳地的所在,林一不再與齊黑子囉嗦,將其一把抓過來便在原地失去了蹤影。

「……啊!」

驚呼聲將落,齊黑子發覺自己又回到家中的小院裡了。這才感到身邊之人的不簡單,好奇之下,他方想就此詢問幾句,誰料對方臉色一沉,說道:「越獄事大,官府定會追究。收拾幾件貼身的衣物,隨我走!」

林一吩咐了一句,便背著雙手立在院中,任其夫婦二人去收拾東西。可半柱香過後,他一臉訝然地轉過身來——

小蘭明白了自家男人回來的原由後,不敢怠慢,收拾了幾包袱貼身的衣物,兀自急得團團轉。看看這個捨不得,瞅瞅那個放不下,只想將整個院子都搬走。家貧值萬金啊!

可齊黑子卻是蹲在門口,還虎著臉,儘是不情願的樣子。見林一看過來,他忽地站起身來,嚷嚷道:「你這道人好生無禮!濟縣越獄幹我何事?即便越獄罪重,跑了那麼多人,又怎會怪責到我的頭上來?這四下里黑咕隆咚的,你強行要我跟你走,這與強人何異……」

話未說完,齊黑子竟是氣哼哼地又蹲了下去,說道:「我不走,這是我的家……」他想到了什麼,自以為是地說道:「你若使強,我便告官……」

林一尚未說話,小蘭卻是跺腳說道:「該死的黑子,道長是救我二人性命,你卻愚頑如此……」

「男人說話,女人閉嘴!」齊黑子擺起了當家人的架勢,竟是沖小蘭瞪起了眼珠子。對方又急又氣,忍不住抹起了眼淚,不忘與林一致歉,說道:「道長勿怪,我家黑子他……」

見狀,林一併未動怒,而是望向了縣城的方向,皺起了眉頭。他面生寒意,不再理會齊黑子,轉瞬於原地失去了身影。

「這是鬼魂不成……」失聲驚呼,齊黑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卻不忘訓斥婆娘:「婦道人家,休要與陌生男人來往……」

……

一處小院的雅室中,殘席撤去,重又擺上了酒菜。賈縣尉滿面的紅光,衝著三位端坐的仙人舉杯說道:「今夜有人劫獄,大牢又無故坍塌,適值囚犯四下逃散之時,多虧了兩位仙長的出手,這才化險為夷啊!如若不然,賈某人於上官面前可無法交代。當敬仙長三杯,略表謝意……」

那位老者端坐著未動,臉色略有不快,卻還是頷首說道:「受你供奉,總要保你富貴前程才好!不過……」他手拈長鬚,沉吟了下。其身旁的兩個中年人彼此換了個眼色,忙放下了酒杯,很是恭敬聽話的模樣。

見兩個手下如此恭謹,老者神色緩轉,接著說道:「幫著賈縣尉緝拿人犯便是,何故傷了這許多的人命呢?我修道之人,當心存一分不忍……」

縣城大牢生出了狀況,瞞不過老者的神識。見賈縣尉收拾不了場面,他便令那兩個中年人出手相助。不過是一些個囚犯,又怎能逃脫修士的手段。只是,這兩人喜好濫殺,怕是有傷天和啊!

兩個中年人不敢忤逆,起身垂首稱是。賈縣尉卻是善解人意地說道:「呵呵!無妨!囚犯越獄本是死罪,當誅!而大牢突遭毀壞,在下力有不逮之時,承蒙仙長出手相助,這才使得逃犯無一漏網,此乃大功一件……」

縣衙的大牢盡毀,數十囚犯亡命逃竄,賈縣尉束手無策之下,幸虧有兩位仙長及時出手。那飛劍在夜色中快若流星,只是眨眨眼的工夫,便斬殺了十數人。餘下的囚犯為仙人神威所震懾,皆伏地待擒。不過是轉念間,一場大禍消彌於無形,還成就了他賈縣尉的威名!此事報予上官知曉,免不了又是一番褒獎啊!

家有仙人,萬事無憂矣!賈縣尉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慇勤勸酒不停,卻見老仙長的臉色忽而一變,緩緩站起身來,神情錯愕。不待他出聲相問,身後有人說話——

「果然是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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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56: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九章 靈鑑

聞聲,賈縣尉心頭一驚,這才顧得及轉過矮胖的身子回頭去看。緊閉房門的屋內,不知何時多出一位身著道袍的年輕人,正衝著老仙長冷聲叱責。

老者一時語結,神色變幻不定。其一旁的兩個中年人不明所以,卻暗感不妙,竟是跳起身來,虎視眈眈看著來人。

「這位道長,貿然來訪不知何意……」冷不丁被人擾了興致,賈縣尉心生不快。

雖說來者顯得詭異,他自恃有三位仙長倚為靠山,還是擺出了主人的派頭。誰料對方連個正眼都沒有,卻突然低喝了一聲——

「滾——!」

這不大的一聲叱喝,猶如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響。只覺得雙耳『嗡嗡』,心頭一陣急遽的跳動,難奈的驚懼覆頂而來,震駭莫名的賈縣尉,大張著嘴巴,雙腿顫抖。

心忖,來者莫非亦是仙人?若不然,老仙長怎會是那般的模樣。他不敢多想,忙連連點頭不迭,弓著身子從一旁退出了屋子,那幾個婢女亦忙跟了出去。

「林兄弟,你還活著……又怎會尋至此處?」

許是回過神來,老者拱拱手與來者打了個招呼。他又將對方上下打量著,心生狐疑。看不透的修為,還有不變的相貌。這人,真是林一?

……

林一離開齊黑子的家,便是直奔此處。憑藉他的神識,這三人的一舉一動是清清楚楚。只不過,他原本是想過兩日再尋這老者算賬,可今夜發生的一切,使人不能容忍。

那兩個中年人不知林一是誰,卻見他與老者相熟,均鬆了一口氣。躊躇了下,二人還是收起了各自手中的飛劍。

「靈鑑,我只問你兩句話。其一,為何與兩個黑山宗的修士廝混在了一起?其二,若水先生與靈術何在?如若有半句不實,莫怪我林一翻臉不認人!」林一面沉似水,話語冰冷。

這老者便是若水的徒弟靈鑑。林一在葉家集留意那輛馬車的緣故,便因裡面的老者似曾相識。見其相貌與靈鑑有著五、六成的相仿。

後面兩輛馬車中的修士,一身的陰氣,應是祭煉過鬼煞旗才有的氣息。為此,他心頭起疑。

若是老者是靈鑑本人,為何與黑山宗的修士呆在一起?背叛師門,還是其他的緣由,這一切尚不得而知。不過,於隨後的探查中,林一還是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這老者果然便是靈鑑,雖留有長鬚以及生出了皺紋,可面貌五官以及說話的嗓音未變。他已有了築基初期的修為,還將兩個為非作歹的黑山宗修士收為下人,對其不無庇護之意。

修士之間,又何須分什麼主僕!靈鑑此舉,無外乎以兩個練氣修士為犬牙罷了!

捨棄了清修而貪戀起紅塵富貴,倒無不可。

而放任手下荼毒凡俗,還濫殺無辜,這還是若水先生的弟子嗎?尤為令人難以容忍之事,他竟放縱這兩個練氣修士屠殺越獄的犯人,只是為了討好一個昏官,而換來酒色佳人。

此等行徑,已失去了為人的良知,與鷹犬何異?

「林兄弟,莫要誤會!我真的沒有……」靈鑑已沒了適才的矜持與沉穩,話語中透著幾分委屈。

而對方卻是不領情,搖頭說道:「靈鑑,我念在若水先生的情分上,並不想與你計較。本欲帶著一個無辜的人遠離此地,只是為了避開你與賈縣尉之流的禍害。可我實在想不到,一個修士竟作出助紂為虐的事情來……」

這席話聽著刺耳,靈鑑的老臉有些掛不住,忙出聲反詰道:「我已遠離仙門,藏身於凡俗,於此處享受幾日悠閒,有何不可?你多年未見蹤影,如今默不聲響地冒出來便對我橫加指責,林一,你管不了我……」

陡然現身的林一,雖是咄咄逼人,身上卻無靈力波動,儼然就是個凡人的模樣。定下心神的靈鑑強硬了起來,話語中透著不滿。

一旁的兩個中年修士彼此使了個眼色,竟是一左一右散開,洶洶而動的架勢。原本暖和的屋子內,頓時被森森的寒意所籠罩。

暗吁了下,林一看著靈鑑搖了搖頭,眸子裡忽而精光一閃,身形驟然而動。

不及對方三人應變,他張口吐出了一道金光,直奔左邊之人而去;右手猛地往前一抓,金龍手快如閃電般竄出,霎時將另一中年人緊緊縛住。

如平地起風雷,令人無從躲避;又迅疾如風,收卷自如,使人難辨蹤跡。

「你要作甚……」靈鑑的驚呼聲將起,那兩個中年人已被火光吞沒,轉眼成了一堆灰屑。見此情形,他生生止住要祭出飛劍的衝動,腳下後退了幾步,失聲道:「你已結成了金丹……」

不過是轉念間,林一殺了兩個中年人之後,從地上的乾坤袋中招出了兩面黑云繚繞的小旗。他手上用力,「撲哧——」一聲,旗子成了碎片,一陣隱隱的鬼哭狼嚎聲在屋子裡響起,繼而又隨著淡淡散去的黑云消逝。

輕輕拍打了下手掌,好整以暇地撩起了衣擺,林一於桌前的凳子上坐下後,眉梢輕佻,面無表情地看著失措的靈鑑說道:「想為你的手下報仇,動手啊!」

神色僵滯了一會兒,靈鑑不復有年輕時的圓滑,神色中卻是多出幾分滄桑與無奈來。那兩個人死了便死了,倒也沒什麼。

可面對一個金丹修士,自己築基初期的修為跟個孩童般的無力。他現出悔意來,神色尷尬地說道:「適才……林前輩……我……唉!」

重重嘆了口氣,靈鑑索性亦坐了下來,為自己斟滿了一杯酒,仰首「吱——」地喝了下去,這才看了一眼林一,擺出豁出去的架勢,說道:「是死是活,你看著辦吧!」

二人默默相視了一會兒,靈鑑還是奈不過林一的冷然,點了點頭,說道:「亦罷!我說了便是……」

林一方才所問的兩句話,對於靈鑑來說便只是一件事情罷了,並不難作答。這一切的原由,還要從黑山宗作亂開始……

當年,丹元宗被迫依附黑山宗之後,築基修士要立下血誓以防生出二心來。

若水先生雖是避世之人,卻自有清骨傲人,怎肯受這羞辱。一氣之下,他便帶著兩個徒弟離開了宗門,欲去山林深處作個逍遙的散修,途中卻為黑山宗的修士所阻攔,免不了生出來一場廝殺。

許是師徒三人不幸,途中所遇竟是黑山宗的少宗主一行,使得那一場廝殺,最終成了一場屠殺。靈術慘死,靈鑑嚇得跪地求饒;若水先生堪堪應付了兩招,便被少宗主公冶平一劍貫穿了胸口。

眼看著師徒三人盡歿,若水先生臨死之際,不知使出了何種密法,得以逃遁而去。而靈鑑是個煉丹弟子,又是苦苦求饒,在發下血誓後,公冶平便留下了他一條性命。

而其後的數十年間,黑山宗風波不斷,使得寄身其間的靈鑑不堪其苦。

他好不易築基成功後,便藉著公冶干重傷與黑山宗大亂之時,一個人跑出了仙門,便是丹元宗亦不想回去了,只欲藏身於凡俗間,了卻殘生。

離開黑山宗之後,靈鑑亦想過去尋找師父,卻是無從知曉若水先生的下落,只能作罷。不過,途中又遇到了幾個相熟的黑山宗弟子,對其糾纏不休。

他的身上有隱去靈力的丹藥,那幾個黑山宗的修士不明所以,還想著佔這個煉丹弟子的便宜,結果被殺了三人。餘下兩人只得下跪求饒,並願一同去凡俗間闖蕩。

黑山宗今昔非比,弟子們免不了有各尋出路的心思。而靈鑑勢單,若是多了兩個幫手,遇事的時候便會多出一線生機來。

於此這般,他與那兩個黑山宗的修士走到了一起,恰巧又遇見了賈縣尉。彼此互有所求,一拍即合。三人便成為了賈府供奉的仙長,雖說酒色蝕骨,倒也逍遙自在。

三人的身份畢竟與凡人有所不同,免不了還要打坐修煉。兩個黑山宗的修士得意之下故態萌生,又動起了邪念,收了幾條生魂。

小縣城無故出了命案,縣尉免不了要忙活一番,卻是拿真正的兇手無可奈何。上官追查下來,他只得李代桃僵,尋幾個人犯頂替了事。

這年頭順風順水的事兒不多,尤其是壞事兒。即便是家中有仙人坐鎮,縣城大牢還是出了亂子。正與靈鑑飲酒作樂的賈縣尉,得知有人越獄的時候,他不得不親臨處置。

不料,於混亂之際牢房盡毀,犯人四下逃竄。眼看著大禍已成,兩位仙長及時出手,接連斬殺了十數人,這才收拾了一場亂局。不過,這亦是惹惱了林一的真正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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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1:57: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章 去留

道出了前後的一切,靈鑑黯然失神。

想當初自己還是個年輕人,與師弟相伴,守著師父於丹元宗安然度日。而如今自己已是百多歲的年紀,卻沉迷於酒色之中而不能自拔。

是啊!築基又如何?他不以為自己能結成金丹,如若這般,多享受幾日為人的樂趣有何不可呢!

只是,無人的時候,為何又悵然若失呢!

還是這位林兄弟不凡,當初難怪師父對其青睞有加。他已成為了金丹修士,著實使人驚羨。可人與人兩樣,命與命,它亦不同啊!

看著神色不安的靈鑑,林一的語氣緩轉,問道:「公冶干為玄天門的兩位元嬰修士所傷?」

搖了搖頭,靈鑑說道:「那件事情已過去了多年,公冶干傷癒之後,正陽宗的晏起結嬰成功,如此一來,大夏的這三家仙門成了鼎足之勢,一時彼此相安無事。

可後來不知出了何事,四位元嬰修士竟是湊到了一起,顯然是同仇敵愾要對付一個人。誰成想,廣齊子被殺,公冶干與晏起重傷,樂成子僥倖逃脫。

據說,那是一場惡戰……」

聞言,林一愕然,失聲問道:「晏起結嬰?不,你說四位元嬰修士對付一人,還死傷慘重,那人是誰?大夏何時會有這般的高手?」

晏起修成了元嬰倒不使人意外,而四位元嬰修士竟是聯手對付一人,還遭此下場,太過匪夷所思。一時之間,林一失去了鎮定,不由得皺起了雙眉。

他緊緊盯著靈鑑,神色中帶著深深的疑惑與不解。

靈鑑對林一的反響不以為意,好似對此早有預料一般,卻還是抬眼看了下。

心有猜測,他自斟自飲起來,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應才回大夏不久,對於仙門中事一無所知啊!」

林一默不作聲,對方又深深瞥了他一眼,才又接著說道:「據傳,正陽宗正是得益於你林一的仙家秘笈,這才有了今日的重振雄風。

辰淵子雖說於閉關中耗盡了陽壽,致使身隕道消,而晏起卻是如願以償的成為了元嬰高手,這得失之間,誰能說得清楚……」

辰淵子死了?其修為不弱晏起,一生的歷練與感悟更非常人能及,所幸有了『洞真經』的經文相助,結嬰可謂事半功倍。

而不幸的是,他卻因壽元所限而功虧一簣,未免使人感到可惜了!不過,更多的人難尋結嬰門徑,而不得不於金丹後期苦苦徘徊,直至身死道消。末了,孰幸,孰又不幸?

收起了稍顯紛亂的心緒,林一聽到靈鑑又說:「那個力挫四位元嬰高手的人是誰,無從知曉。即便是晏起等人亦弄不清對方的來歷。

只是,當諸多仙門為之一片驚慌之時,那人卻是消失的無影無蹤,怕是已遠離了大夏……」

靈鑑所住的這個小院,無人敢驚擾。賈縣尉溜掉之後,並未將所遭受的冷遇放在心上。仙人們在說話而已,自然是閒人勿近。

更何況,他還有自己的事兒要忙活。不過,那說話的四人只剩下了一對,並一直說話到了天明。

當晨曦進了小院,雅室內沒有隨之而來的朝氣,反而顯得愈發的沉悶。桌子上一片狼藉,放下酒杯的靈鑑如同個凡俗的老者,竟是一臉的倦態。

自言自語說了半宿,酒是一杯接著一杯。如同師父當面,又如陪著師弟說話,他將鬱積已久的心事,就這麼隨著酒水一飲而下,又點點滴滴流出……

林一端坐在凳子上,半宿的工夫裡,一動亦未動。

他將目光從晨曦的光亮中移開,緩緩站了起來,轉向房門說道:「隨我走,可引薦你去正陽宗落腳。

留下,當謹守為人的本分。去留由你……」

靈鑑長吁了下,沉吟了半晌之後,說道:「相識一場,我送你一程……」

輕輕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林一背著雙手走出了屋子。

如同放下了心頭的塊壘,可靈鑑的神色卻顯得沉重起來。看了一眼離去的背影,他整整儀容,又輕嘆了一聲,繼而抬步跟了出去。

濟縣小城與諸多的城鎮沒有什麼不同,街道上晃動著的,是寒風中一個個急切而茫從的身影。

林一背著雙手緩步往前,漠然的神色與晨風融為一體;其沉穩不亂的腳步,又與這週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跟在身後的靈鑑,少了心頭的一分沉著,多的是步履間的一分徘徊。

二人行至城門外,林一腳下一頓,轉過身來。靈鑑隨之停下了腳步,卻是低下頭去。

一群人聚集在城門口處,抬首觀望間不忘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中,神情各異,還有哭泣聲響起。

城門上方懸著一溜小木籠子,裡面霍然裝著十來個面貌猙獰的頭顱,有童疤瘌,有柳秀才,皆為昨夜越獄的犯人,一個個盡其怪異的神情,於這寒風中呈現出這世間的一切……

林一的目光從一個老婦人的身上移開,轉而步出了人群。當他再次停下來的時候,靈鑑懦懦說道:「我自會善後……」

不置可否地抬起了下巴,林一兀自不出聲。靈鑑一怔,隨即恍然,忙往前走去。迎面過來幾個押解犯人的差役,而那兩個被枷鎖之人,正是渾身血跡而又一臉委屈的齊黑子,還有他的婆娘小蘭。

齊黑子在路上又挨了幾棍,痛在身上,咬咬牙亦就過去了,可這心裡頭委屈,卻是一時難以排解。

劫獄可與自己毫無干係,大牢塌了他亦沒逃,鬼曉得是怎樣回到了家呢!怕不是被那個道人給陷害了。

未及醒悟過來是這麼一回事,又被差役堵上了門。這一夜驚魂連連,便是做夢亦無這般的離奇吧!不過,卻是將婆娘牽連了進來,他才知道這不是夢。

冤枉啊!婆娘怎麼就成了命案主凶呢?可差役大哥說了,包庇者視為案犯之同夥,將一同問罪。而國法如爐,當柴燒的就是他齊黑子這樣的小民,若不然,那火勢怎能旺盛!

咦!那年輕的道人怎會在此?

莫非要看我齊黑子的笑話?

哼!死了,不過是項上多個疤瘌!

而若非這道人陷害,婆娘又怎會被牽連進來。一路上不敢抬頭的齊黑子,當見到城門前的林一時,竟是挺起了胸,頗顯氣勢地衝其啐了一口,以示心頭的不忿。

靈鑑乃縣尉府上的高人,差役們對其神通以及身份,早是耳熟能詳。見活神仙親至城門,押解黑子夫婦的一夥子人迎上前去,免不了要拍一通馬屁。

「將此二人放了,老夫自與爾等去尋縣尉大人說話……」言語間不假辭色,卻令人無從拒絕,亦不敢忤逆。或許,此時的靈鑑,才是那個深不可測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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