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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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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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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42: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七十一章 力勝一籌

「奪——」的一聲,鐵棒被林一揮動了半圈,又一下杵在地上。這一聲輕微的震響猶如戰鼓擂動,隱隱的兵戈鏗鏘,自大地深處傳來,又在這片海底徐徐散開。

數百丈外,樂成子與公冶干皆為這一聲震動而嚇了一跳。那令人心魂悸動的傳響,就來自前方。可於這濃墨般黑沉的海底,一無所見。

林一拄著玄金鐵棒,腿腳發軟,神情愕然。這鐵棒該有多重?比之從前,重愈百倍不止啊!原來如臂使指的一件東西,如今便是揮動一下亦是如此的艱難。我還不信了……

回首衝著遠處打量了下,林一好勝心起,再次沉腰下馬勢,一如江湖的力士一般,緩緩舉起了玄金鐵棒。龍丹之力潮水般湧來,又迅即消失在四肢中……

又是「奪——」的一聲,鐵棒被林一揮動了一圈後,還在重重杵在了地上。而其心頭狂跳不止,雙臂痠軟,便是雙腳亦在微微顫抖著。

片刻過後,氣息稍平,林一不忘那兩個同伴。對方已沒了從前的安穩,神情中多了幾分不常見的惶然。置身絕地,突然冒出來的動靜又難以揣測,這兩個老兒怕是坐立不安了!

林一淡淡翹起了嘴角,這才將手中的鐵棒放了下來。

將養數日的力氣,轉眼間便去了七、八成。林一併無慌亂,而是盤膝而坐運轉起了『龍靈訣』。龍丹內的小龍被迫再次游動,並極為的不忿,帶來更為迅猛的異樣靈力。

三日過後,林一所在的礁石上震響又起。而這一回,那令人心神亦隨之震動的響聲,竟然持續了四下。之後,每三兩日,這一切週而復始,動靜亦愈來愈大。

一里之外,兩個元嬰高手神情鬱悶。猶如酣睡中聽響雷,夜半時分的雨打窗。這莫測的海底鬧出這般的動靜,且循環往復,『奪、奪』不止,誰人還有心思調息吐納?誰人還敢入定靜修?

樂成子端坐於符籙所成的護罩之中,早已沒了安閒的模樣,而是愁眉不展。

莫名的震響固然使人不安,可想起這動靜的由來,才令人更為的震驚。

這動靜若與那小子無關便也是了,可若是這一切皆與其有關呢?要多麼高深的修為,才可以如此的折騰……

那小子有練體術啊!也只有他才可以憑藉超出常人的筋骨於此處逞強。*..!。*可那動靜為何前後不一呢?「奪、奪」起初三兩下,之後,四五下。而半個月過去,金石叩擊傳來的動靜更大,會一整日都不消停。再之後,響動又愈來愈少。

借天地重負而淬煉筋骨,此地倒是個絕佳的修煉所在啊!我等受困而苦守絕地之際,那小子卻是在行功修煉?

想到此處,樂成子揪著長鬚不撒手。暗忖,小子,你若是真能從絕路中走出名堂來,老夫不如你啊!而他隨即又驚吁了下,展目望去。雖有護罩在外,還是清晰感受到海水中傳來的力道,一如漣漪般蕩來……

端坐著的公冶干,並未因黑龍護體而有所輕鬆,反而是戾氣更重。

樂成子的隱憂,他有;樂成子的顧忌,他也有;而樂成子那長者風懷的欣賞之意,他絕對沒有。他有的是將那小子殺了的念頭!

玄天殿的至寶,仙境秘笈《洞真經》,還有玄天門祖師的遺存,無論哪一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東西,豈容錯過……

仿若有一隻無形的手推來,公冶干的身形不由得晃動了下。其神情一怔,這才感到海水中有綿綿層疊的勁道湧來。一陣黑霧升騰過後,他這才坐穩了,卻是滿目詫然……

此時,那片平坦的礁石上,林一腳步穩健,身後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

而其手中的玄金鐵棒掄開了,已沒了從前那般的沉重,竟然於不急不緩之中,多了幾分行云流水般的自如。

已是兩個時辰過去,林一腳下不停,鐵棒揮動。他不見疲態,反而眸光星閃,神色振奮。正如樂成子的猜測,他將絕地當作了修煉『龍靈訣』的地方。

起初,拿不起玄金鐵棒,便是挪動腳步亦是艱難。可運轉『龍靈訣』之後,龍丹之力恢復的很快,比之從前還稍有提升。

隨著一番折騰過後,龍丹的那條小龍在法訣的驅使下會帶來更為兇猛的靈力,使林一察覺到了一絲蹊蹺。

力竭再生,力勝一籌!

於是乎,林一每每於精疲力竭之時,尋龍丹討要更多的力氣。幾次三番,丹體內的小龍暴怒了,卻又為『龍靈訣』所制,不得不屈服。

只是,它帶來的靈力愈發猛烈,並非沒有作難的意思。

如同在懲治一個飯量很大的大肚漢子,你不是能吃嗎,我撐死你!

異樣的靈力迅猛而暴戾,在筋脈與四肢之中亂竄、狂奔。

那一瞬間,還真令林一難以忍受。他便扯起玄金鐵棒揮動起來,藉以宣洩體內愈來愈強勁的力道。

如是這般,林一折騰完了自己,便又折騰起龍丹內的小龍來。力竭再生,力氣愈來愈大,筋骨愈加堅韌。

初始,鐵棒不過揮動幾下便難以持續。漸漸的,林一可以將其掄起個無數回。

直至後來,那重若山石的玄金鐵棒變得輕了,他的腳步亦愈發的從容。

一棒揮去,去勢甚緩,無聲無息。腳步抬動,堅硬的礁石上便留下一個腳印。

林一再次將鐵棒掄起。無形的氣勢中,幾丈內的海水旋動,他衣袂擺動,長發飄起。

靈力自龍丹內肆虐而出,一遍遍淬煉著林一的肌膚、骨頭,再化作無以匹比的狂流,自四肢中湧出,從玄金鐵棒中奔洩而去。

林一的腳步漸走漸快,鐵棒的揮動愈來愈急,四周海水的旋動愈發猛烈。

隨其騰挪之際,一條龍影閃現出來,不再是虛擬身後,而是與整個人融為一體。

須臾之後,礁石上已不見原先的人影,而是一條神形兼備的蛟龍騰轉於深淵之下,在蓄勢遊走不定。

而這虛實難辨的龍影中,林一的雙頰已佈滿了龍甲,周身散發著淡淡的龍威。

其雙眸閃動著赤芒,英氣勃發,神采飛揚。

此時,他就是一條潛淵的蛟龍,已伸出蟄伏的利爪,便要撕碎這沉重的枷鎖,破水而出,一飛衝天,傲嘯四方。

察覺到了身上的異狀,林一猛地止住了身形,隨手將玄金鐵棒拄在地上。

稍作忖思,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真的想不到,偶然的嘗試之下,《升龍決》之『龍靈訣』竟然大成!金丹之力稍有虧欠,修為還是金丹中期。

而憑藉著出乎想像的龍丹之力,及再次淬煉過的筋骨,林一相信,自己已可以正面元嬰初期的修士。

《升龍決》果真不同凡響,『龍靈訣』大成之境,便可於這無定絕地中行走自如。更為值得慶幸的是,龍甲生成,神識可用。

振奮之餘,林一不忘那兩個冤家。他扯起鐵棒在手,轉而大步走向了礁石,暗哼了一聲。

公冶干,信不信我一棒打死你!

而林一隻是走出了兩步,海底的寒意驟然下降並急遽逼來,耳中還能聽到輕微的『喀喇』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他神色一變,暗忖,已過去了兩月?莫不是無定海的冬季來臨……

只是瞬間過後,『喀喇』聲便彙集成一陣陣的雷鳴從四方軋來。

林一不及多想,腳尖猛地一點,從海底霍然竄起。與此同時,樂成子與公冶干亦感到周身一輕,忙不失時機往上縱去。

……

破水而出,林一竄到了半空中,已是召出金龍劍踩在了腳下,這才訝然望去。

海面上昏黃的霧氣不見了,只有黑茫茫的霧氣,成團成絮,以風暴之勢鋪天蓋地而來。

於這陣陣的寒潮之中,間有無數的冰凌,形同驟雨一般,使人無從躲避。而寒潮過處,海水成冰,天地正在凍結。

將這一切看在眼中,林一不禁暗抽了口涼氣,忙祭出玄天盾護住首尾。

此時,不遠處的海面上,突然竄出了兩個人影,正是樂成子與公冶干。

林一懸在半空中,並未急著逃遁。而是揮動了下手中的玄金鐵棒,目光挑釁。

從海中出來的這兩人,並未忙著去留意無定海的異狀,而是急急尋到了那個灰色的身影之後,竟是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若是那小子趁機遁了,這些日子可是白忙活了。

逼近林一的同時,將四周的情形看在眼裡,樂成子與公冶幹這才動容。

海面已為堅冰覆蓋,若非及時脫身,只怕要被冰封在數千丈的海底。

入眼處黑風陣陣,寒潮滾滾,天地都要被凍結到了一起。這一切,太過驚人!

而林一好整以暇的模樣,更是令人愕然。這小子是怎麼了?竟然一改往日跑路的架勢,莫非於此處瞧風景不成?還有那睥睨的神情,分明是未將兩個元嬰高手放在眼裡。

心頭起疑,樂成子便慢了下來。

而公冶干卻是躊躇了下,還是忙不迭往前逼去。

在他看來,只要這小子不用那金劍施展出逆天的招式來,便無須擔憂。

一個金丹中期的小輩,不足掛齒。

轉眼之間,公冶干便與對方相距百丈。他張口噴出一把飛劍來,還暗叫了一聲可惜。

若非鬼煞旗被這小子損毀殆盡,又何必動用法寶呢!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公冶干手指一點,飛劍曳起一道黑光直奔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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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43: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七十二章 陰魂不散

見公冶干氣勢洶洶而來,林一不躲不避。隨著心念一動,周身乃至雙頰迅即生出了一層龍甲。他高高舉起了玄金鐵棒,腳下劍虹一閃便迎了上去。與此同時,對方的飛劍已到了面前。

「當——」的一聲,鐵棒迎上了飛劍,半空中閃過一道霹靂。

強勁的氣勢襲來,林一猛地被震飛了出去。直至數十丈外,連翻了幾個跟頭過後,他才穩住了身形。

見狀,旁觀的樂成子不禁為之暗訝!他眼光老到,已從方才這二人的交手中看出了蹊蹺。

林一行跡狼狽,卻是氣息平穩,並未吃什麼大虧。

而公冶干的飛劍遇阻之下未能趁勢進擊,顯然是留有餘力。

這一回合,公冶干稍佔上風!可樂成子還是暗暗搖頭,頗為詫異。

交手的雙方一個是元嬰高手,而另一個不過是個金丹中期的晚輩!

孰優孰劣,高下立判。

而親眼所見卻是這一番情形,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這小子力大無比,鐵棒又甚為的沉重。自海底出來後,其一身的煉體術更勝從前,與元嬰高手交戰竟然不輸陣仗。

若他有日修至金丹後期,或者是結成了元嬰,誰人敢惹?

便是老夫見了,都要敬而遠之啊!

樂成子暗自思量的時候,公冶干的臉色難看起來。

雖說將那小子擊飛了出去,可自己未佔什麼便宜。

這並非他人所說的留有餘力,而是那鐵棒的迅猛超乎想像,令其所料不及。

哼!

這一回算你運氣好,不信你還能擋住本宗的法寶!

公冶干目光陰沉,便欲痛下殺手,可隨即便怒火中燒。

那小子竟然帶著冷笑衝了過來,還大聲譏笑道:「公冶老兒,吃我一棒!」

死小子,膽敢與本宗猖狂!公冶干目露凶光,隨手打出了一個手訣。

一團光芒炸開,尖利的呼嘯聲響徹了半空,飛劍倏然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閃電,直奔林一劈了過去。

對方的飛劍來勢驚人,而林一的去勢更猛。他掄起鐵棒之時,身形陡然一晃,化作一條龍影疾飛而去。

數百丈外,樂成子已瞪大了眼睛。林一迅若奔雷,竟成蛟龍之勢。

不!

那就是一條騰空的蛟龍,在搖頭擺尾,在張牙舞爪,在憤怒地咆哮,勢將一切撕成碎片!

而那揮動的鐵棒,便是龍之爪牙,便是天之雷霆,即將橫掃萬物……

眨眼之間,蛟龍撞上了閃電,鐵棒迎上了飛劍——

「轟——」

一聲雷鳴響徹天宇,狂飆乍起,風雲驟變,海面上狂虐的寒潮為之一滯。

於這陡然炸開的氣勢之中,飛劍哀鳴著倒飛了出去,公冶干亦是身形搖晃,禁不住後退了幾步。他一臉錯愕,死死盯著前方。

蛟龍的去勢稍頓,隨即顯現出了林一矯健的身影來。

那小子不僅毫髮無損,還衝著自己投以不屑的冷笑。

黑臉變白,白臉又黑,公冶干的臉色變幻了幾下,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這小子力大欺人,一身強橫的氣勢與元嬰修士相較,已不遑多讓。

可你畢竟只是個金丹小輩,我不信收拾不了你……

公冶干咬牙切齒的時候,遠處的樂成子感同身受,於不知覺間後退了一步,好似那鐵棒之威尚未消散。他手拈長鬚,搖頭暗嘆。

這小子的修為並無長進,可單憑著一根黝黑而醜陋的玄金鐵棒,便可以於元嬰修士的交手中各佔勝場,這……這小子的練體術從何而來,竟是強大如斯!

若是拋開修為不論,單說這打架拚命,這小子足以橫行大夏!

不過……身為修士,應以吾道證天道,當以修為搏長生!

修為不足,蠻力使巧,終不得正*法!而若是雙方鏖戰下去,林一呀林一,元嬰修士的法力神通非你想像。

最終,你還是要吃虧啊!

此時若是往日,樂成子早已挽起袖子上前了,說什麼亦不能讓公冶干佔了便宜。

而如今,適時來一個壁上觀,智者所為。

瞧熱鬧,不吃虧!

無定海上,寒潮化作陣陣黑風,聲勢漸猛。那黑風裹作一團在空中橫衝直撞著,呼嘯聲,嘶鳴聲,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

於這片昏天黑地之中,林一卻是橫起了手中的鐵棒,豪氣大發。

『龍靈訣』大成,便可與元嬰初期的修士一爭高下。

若是修成了『鍛龍訣』,又該如何?

要知道《升龍決》可有九段口訣,除此之外,還有斗龍訣、魔龍訣、解龍訣、隱龍訣、破龍訣、飛龍訣與升龍訣等七段口訣。

眼下的『靈龍訣』不過是有淬煉靈力之能,便已是非同凡響,隨著自身修為的提升之後,其威力將愈加的強大。

而『靈龍訣』只是《升龍訣》的基石所在,待強筋煉體、凝練煞氣與激發鬥志之後,更有破除天地禁制、隱跡藏形、破碎虛空之無上威能。那是怎樣一個情景呵,著實令人神往!

原本修煉『靈龍訣』進展甚微,林一已將《升龍訣》視為了高不可攀的存在。

如今,他嘗到了力大欺人的好處。

拿著棒子打人與拎著金劍劈人,有異曲同工之妙。兩個字,痛快!

將手中的鐵棒擺出一個舉火燎天之勢,林一揚聲說道:「公冶老兒,你非我一劍之敵,在我棒下更是走不了兩合!想報仇儘管來,我……」話未說完,他忽而頓了下,狐疑望去。

公冶干雙臂環月,『啪、啪』的弧光閃爍之中,一團磨盤大小的雷云氤氳而生,竟是牽動四周的黑風急遽盤旋,聲勢駭人。

他冷冷注視著林一,袖袍翻轉間,單手托出……

被衛從與公冶平用雷法劈過,林一識得這「陰煞雷」。

而這雷云竟有如此的聲勢,若是任公冶干施展出雷法來,情形可想而知。

林一眸光閃動,嘴角翹起。

他不待對方祭出雷云,突然將高舉的鐵棒收了起來,掉頭便跑,還遠遠丟下一句——

「公冶老兒,今日恕不奉陪……」

這便要給這小子一點苦頭嘗嘗,人卻轉眼跑沒影了!

公冶幹一怔,隨即發出一聲怒吼:「上天入地我都放不過你,小畜生……」他氣急敗壞地將雷云狠狠擲出,便不管不顧地追了過去。

「轟——」

一道霹靂過後,無定海堅實的冰面上轟出了個裂口,轉瞬又於寒潮中平復如初。

雷鳴聲尚自徐徐不去,而那兩個人影已前後消失在滾滾的黑風之中。

一場熱鬧瞧完了,樂成子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不知為何,見到林一轉身逃遁,竟是讓人鬆了口氣。

他轉身回望了一眼,隨即雙手背負,凌空往東飛去。

……

風遁之中,轉眼奔去數百里。

察覺到了身後那兩個人追來,林一不以為然,反而是摸出一片玉簡看了起來。

玄天上人的輿圖中既然有了專門的途徑標記,此行東去則必然有所依循。須知,樂成子的師兄可是於此處枉費百年而無從踰越。

今日稍有不慎,九州便只是鏡花水月,不可企而及之。

正自看著手中的玉簡,林一神色一變,猛然現出了身形並止住了去勢。

黑風席捲,一團巨大的霧潮從天而降,扯地而起,於「喀喇喇」的轟鳴聲中,驟然結成一道數十丈寬的冰嶂,猛然攔住了去路。

無從抵擋的陰寒挾著如鉞似箭般的氣勢襲來,使人窒息難奈。

這一剎那,林一隻覺得體內靈力滯澀,周身冰寒,整個人便要凍僵住了。

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忙往後暴退十數里遠,這才餘悸未消抬起瞭望眼。

這橫亙天地間的一道冰嶂,上端為黑霧籠罩難辨究竟,下面與冰凍的海面連為一體,氣勢恢弘而驚人。

這一道冰嶂,仿若一道枷鎖,攔住了生,困住了死,使一切生死不能,而最終沉寂於這陰寒中的永恆!

這便是冰嶂!這便是凍結天地萬物的冰嶂!

愕然中,林一的心頭又哆嗦了下。

不知是寒意未消,還是出自於對天地之威的一種敬畏,他一時躊躇起來。

腳下劍虹升起,林一小心迴避著橫行的黑風,慢慢飛至高空,往四下打量。

即便是有手中的輿圖可循,要辨清那條路徑並非易事。

年年寒潮起,歲歲黑風來,那條去往九州的路,還在嗎?

冰嶂突兀橫生,寒潮無處不在,隨時可讓人深陷萬劫不復的境地。

亦就是說,由此往前,可生,可死。

是化作一塊寒冰歸於永久的沉寂,還是奮勇往前博出一線生機……

忖思中,林一轉過身來。

數百丈外,一陣黑風過後,冒出了公冶干的身影。

其滿臉的厲色褪去,換作了謹慎的模樣。想來,這老兒也曉得寒潮冰嶂的厲害。

公冶干看到了林一,雙眸放光。

他躲過了一股黑風,隨手便祭出一道劍光疾襲而去。

此處與玉簡中所標記的地方不符,那條去往九州的路便也無跡可尋。

故此,林一不敢貿然前行。而這邊思量未定,那邊公冶干就冒了出來,還用飛劍打起了招呼。

公冶老兒,你可是前輩人物,真正的元嬰高手,怎麼二話不說便下殺手呢?

這與咬人的野犬有何區別,叫喚亦不叫喚一聲便撲上來了。

哼!

陰魂不散,當我林一真的怕你不成!

相距如此之近,不及轉念的工夫,一道黑色的劍光帶著懾人的氣勢便到了面前。

林一併未躲閃,腳下的金龍劍已化作一道金光迎了過去。與此剎那,他足下白雲浮起,身形猛然前竄,扯出玄金鐵棒便衝向了公冶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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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44: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七十三章 踰越(本卷終)

「當——」的一聲炸響,耀目的光芒閃過,金龍劍被磕飛了出去。

  見林一使出金劍,使人不免有些忐忑。

那一劍之威所帶來的震撼,比起當年那個高人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個外來的高人可是力挫大夏的四位元嬰高手,不可謂不駭人聽聞了。

而那人亦未必能使出如此逆天的一劍啊!

  轉眼之間,勝負已分。

金劍公冶干心頭大定,暗啐了一口,寶物雖好,無德者失之。

小畜生,待本宗搶了你的金劍……不待其心想事成,一片烏云便到了頭頂。

他冷哼了一聲,抬手抓出一面煞氣所結的甲盾——

  恰在此時,林一的身上龍影一閃,手中的鐵棒已不管不顧地砸了下去——

  「轟——」的一聲,甲盾轟然碎裂。

公冶干連退了幾步後,臉色陰沉,又是伸手一抓,煞氣迅即凝成了一條黑龍擋在身前。

他手指一點,劍光迴旋,直奔林一的後背而來。

之後,其雙手又是環月蓄勢。

  一棒擊潰了對方的甲盾,巨大的反噬之力襲來,林一倒翻了幾個跟頭這才站穩身形。

見公冶干毫髮無損,他無奈地撇撇嘴。

雖說不懼與這老兒交手,可對方的修為高出太多,根本不是自己可以踰越的存在。

罷了!

還是尋路前去要緊。

  林一猛然轉身揮出了鐵棒,「當——」的一聲磕開了來襲的飛劍,掉頭便走。

一道黑風捲來,霎時間將其與公冶干隔開。

  這小子又故技重施!公冶干氣得面皮發黑,卻無可奈何。

此處寒潮莫測,使人避之不及,他只得悻悻摔了下袖袍追了過去。


  此時,不遠處冒出了樂成子的身影。他不緊不慢躲避著黑風的肆虐,循著前面兩人走過的路,繼續往前。

  於是,三人前後相隔數百丈,相逐東去。

  一路上,時而有莫測的黑風潮突如其來,更有冰嶂突兀而降,橫亙相阻。故而,誰也不敢飛的太快。

  有時候,林一的身影就在前方,卻礙於冰嶂與寒潮相阻,公冶干亦只得眼睜睜看著而無可奈何。

誰讓眼神不能殺人呢!

若不然,那小子還不知道已死了多少回。

  而樂成子跟在兩人的身後綴行,雖說是帶著謹慎,卻不失為輕鬆的模樣。

這老頭,更像是在趕路。
  ……

  林一御劍穿行於無定海的黑風之中,往東行了半日後,轉而往北。

他對身後的兩條尾巴不以為意,若能尋到九州的去路,又何妨多幾個人同行呢!再者說了,尾大不掉,徒呼奈何!

  路上不知轉了多少個彎子,往北、往南,最終還是往東而行,三人漸漸到了無定海的深處。

  七日過後,海面上冰嶂林立,不絕於耳的呼嘯聲中,黑風潮挾著鋒利如矢的冰凌狂襲而來。

置身其中,猶若到了天涯絕地,使人惶惶然而不知所去。

如此情形,使得後者於不知覺間靠近了前者,三人相距不過百丈遠。

  公冶幹不再是一門心思要尋仇人的麻煩,而是怕仇人沒了。

對他來說,那小子若是偷奸耍滑一不小心溜掉了,才是眼下最大的麻煩。

樂成子緊隨其後,抱著的是同樣的念頭。於這叢林般密集的冰嶂中穿行,沒人頭前帶路,還真不好走。

  林一循圖而行,身後的兩人則是盯著前面的身影而去。如此又是兩日過去,三人皆不得不停了下來。

前方幾里遠處,一道巨大的冰嶂攔住了去路。

  與其說是冰嶂,倒不如說這是一座冰山。

其山勢綿延橫陳,左右無際。黑白參差的山體,冰晶剔透,卻難尋一線的縫隙。

那侵體的寒意與無上的威勢,令人仰之卻又心生懼意。

  面對如此的一道天塹,樂成子不由得拈鬚暗嘆。

此非人力所能踰越,難怪師兄會為此耗費了百年的光陰啊!不過,那小子倒還從容……

  左右張望著,公冶干難掩心中的驚愕。

據悉,玄天門的祖師便是由此來往九州與大夏,才得以有了一身高超的修為。

而自己多年來的未雨綢繆,雖說意在玄天仙境中的至寶,卻同樣有探尋這條捷徑的念頭。

可這去路斷絕……依著樂成子來說,莫非那小子真有曲徑通幽的手段?

  林一就在百丈開外站著,已是觸手可及。

可自知不能一招將其置於死地,公冶干早沒了動手的衝動。

這小畜生打不過就跑,一時半會而還追不上,不若看他於此處弄出個什麼名堂來。

真的可以尋到九州,亦算是一大意外所獲。

  公冶幹一邊打量著前方的冰嶂,一邊留意著一旁的動靜。

  此時的樂成子與公冶干,對林一可謂是愛恨交加。

一個恨不得將其抽筋剝皮以解心頭之恨,一個對其偏執狂妄而無可奈何。

一個唯恐小畜生跑沒了,使得仙家至寶亦沒了下落;一個則是退而求其次,在想著九州那個令人神往的地方。

  那邊有諸多的怨念在糾結著,這邊的林一卻是專注於手上的玉簡中。

片刻之後,他繼續往北飛去。百丈之外,那兩人不約而同地跟著挪動了身形。


  一炷香過後,身後兩人不離不棄。林一無奈停下轉過身來,默默看著對方。

  見狀,樂成子與公冶干心有靈犀,彼此於百丈外止住了去勢,只是各自的神情不同。

  「呵呵!林一,緣何停了下來!」一團光盾將肆虐的寒潮與鋒利如矢的冰凌盡擋於外,樂成子手拈長鬚,笑意盎然。

他好像是與友人結伴而游,只是,這絕地的風景有些不合時宜。

  公冶干陰沉著臉,虎瞪著雙眼,一言不發。

在他看來,那小子挪揄的神情著實可惡,尤其是那翹起的嘴角上,有意無意間帶出來一種藐視天地萬物的冷笑,使人見了便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了。

  「先前是圍追堵截,無所不用其極,逼得我亡命天涯,九死一生……」林一冷嘲了一句後,又揚聲說道:「如今,兩位高人又亦步亦趨,小子我真是不勝惶恐!敢問兩位,追了這麼久了,何時罷手啊?」

  小畜生猖狂!若非……本宗……哼!公冶干心頭憋悶,悶哼了一聲之後,乾脆眼睛一閉別過臉去。

他是眼不見,心不煩,卻是不忘用神識死死盯著林一。

  被一席話問到了臉上,樂成子的笑容一凝,隨即便手拈長鬚,輕聲吟道:「道之所求,必有所報,天之道,我之道……咳、咳!」忽見林一的冷笑中儘是不屑之意,他忙清咳了下,並話語一轉,又接著說道:「大道至簡,正有殊途同歸之義!小友何妨與老夫結個伴,以免徵程寂寞啊!」

  一句話拐了幾個彎子,還是道出了心中所想。樂成子不禁暗舒了口氣,又呵呵輕笑起來。

他衝著林一擺出溫和老者的模樣,分明是在說,修道之人,所作所為還是為了修道而已,不必過於計較那些往事,老夫不過是想隨你走一趟九州而已。既然結伴而行,便有聯手之意。

如此以來,你就無須面對別人的欺凌了!誰在欺負你?還有誰啊……小子,你應該懂得老夫的言外之意吧?

  公冶干與樂成子,一個濃眉重髯一身的煞氣,一個慈眉善目滿臉的和氣……

  林一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呵呵冷笑了一聲。

他衝著這二人淡淡瞥了一眼,轉身繼續前去。
  ……

  往北行了半日之後,巨大的冰嶂有了裂縫出現。那一個個大小不一、深淺不明的裂縫,形同一張張獸口,吞下黑風,噴出了寒潮,為這片酷寒的天地更添幾分猙獰。

  林一在一處裂縫前停了下來,細細觀望。這是一個幾丈高的冰嶂縫隙,陣陣陰寒從中噴湧而出,捲起無數的冰凌四濺,使人不敢靠近。

突然,一陣迅猛的黑風吹來,捲動一團濃重的寒潮穿過這處裂縫。

只聽得一聲『喀喇喇』的輕微聲響,猶如猛獸閉上了嘴巴,那縫隙竟於這一剎那消失的無影無蹤。再次凝目望去,堅硬的冰壁如屏如嶂……

  見狀,林一輕輕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

  百丈之外,目睹了方才的情形之後,那兩
人微微動容。

若是誤入那縫隙之中,任你是元嬰高手還是金丹小輩,皆難逃生天啊!

  公冶干摸了一把腮下的黑髯,神色凝重起來。

看了看那令人膽寒的冰嶂,又轉而盯著林一,他眸子裡閃動著厲色。

  樂成子則是發出了一聲嘆息,神情中透著幾分失落。如此凶險絕地,稍有不慎便是身隕道消的下場啊!

這小子莫非是在碰運氣?若是誤打誤撞便可以一路走向九州,老夫我何苦與你周旋!

  林一,你究竟有沒有東去的輿圖啊?

樂成子焦急起來,情不禁地便想出聲相問。

可他轉身望去時,心裡又存下幾分僥倖。

那小子又往前行了……

  ……

  一個時辰過後,前方的冰嶂出現了幾條豎立起來的巨大冰隙。

這形同山澗一般的冰隙,小者十數丈,高者數百丈,仿若天地裂開了個口子,在陣陣往外噴吐著風潮。

團團的黑風打著旋兒,發出聲聲的嗚咽遠遠傳開,一如飢餓的猛獸在呻吟,又如夜鬼悲嚎,使人頭皮發炸,毛骨悚然!

  怔怔看著這巨大的冰隙,過了好一會兒,林一才回過神來。這個時候,有溫和的話語聲在身後響起——

  「林小友!此處可行否?」

  林一轉過身來,見樂成子已至五十丈外,似有顧忌般的身形一頓,正沖其拱手示意。而公冶干尚在百丈之外,並未靠前。

  明裡暗裡交手了無數回,對這個玄天門的高人亦算是所知甚多。

林一淡淡點了點頭,說道「可行!」他又伸手佯作虛請道:「前輩不妨先行一步啊!」

  林一暗含嘲諷的話語並未使得樂成子不快,他反而是眉目欣然,呵呵一笑,趁機往前湊近了些,這才不無善意的說道:「先前有所得罪,今日老夫甘附驥尾!」

  難以置信地看著近前的這位老者,林一撇撇嘴角,無言以對。

本想反諷幾句來排解心頭的鬱悶,可對方予求予取的示好,使人感到索然無味。

  緩緩轉過身,林一靜靜注視著前方。那道冰隙張著大口,在咆哮,在怒吼——

  陣陣的黑風,滾滾的寒潮,帶著不盡的瘋狂撲來,勢將吞噬一切,並讓天地萬物為之屈服!

  而這一刻,林一的眸光愈發的明亮而沉著。

  龍甲天盾,金劍為御,他倏然化作一道風影衝去。
  ……

  這上不見天,抬頭迎著寒霧籠罩的冰壁;這下不見地,身邊只有湧動不息的滾滾寒潮。

幽長的冰隙好像已被天地所拋棄,這只是一條沉寂於洪荒中的河流,沒有生機,沒有盡頭!

  順波逐流,終將湮沒於浩浩湯湯。而林一要逆流而去,去尋找另一片更為廣闊的天地。

  ……
  ——《本卷終》——

  卷後語:首先感謝一直以來支持《無仙》走到現在的朋友們!感謝你的訂閱、你的投票、你的捧場、你的書評、你的熱情!

  第三卷就這麼結束了,本想著再寫一章或者兩章,結果幾個小時呆坐著,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一切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它已不受我的控制。正如書中人物的命運,每每掙脫我的筆端,去尋找屬於他們自己的生,自己的死。

而這個時候,我只是一個旁觀者,去注視一個個精彩的生命綻放,凋零!

  《無仙》的一卷是江湖紅塵,有五十多萬字,著重的是凡俗百態兒女情長及卑弱生命的成長。那是我們無法迴避的一個過程。

我們不能一味逃避,臆想。我們都有成熟的心智,所以,我們要有一個成熟的經歷與成熟的思想。有一日回過頭來,那一切值得我們去回味。

  二卷是海上探奇,好像是三四十萬字,想體現的是莫名危機下人性的歷練,有意無意下一種煎熬的重複。當我們痛苦、徘徊之後,不再畏懼災難之時,我們已於不知不覺中到了彼岸!慶幸嗎?

  三卷寫的是仙門之亂,一切的亂象還在於人性。披著道袍就是道友,可會飛的,他不一定就是超凡入聖的神仙啊!

修士的嘴臉,不過是世俗的另一種體現。剝開他的衣服,咦!呵呵!而這一卷只是無仙歷程的一個部分。

  《無仙》想寫的是什麼,不過是紅塵過客的一種無奈,一種抗爭,還有一種為人為仙的孤獨。生死名利如雲煙,你可以坐在岸上看,你可以去親身體會一遭。而末了,你我只是一個匆匆的過客!

  扯遠了啊,其實,《無仙》只是一個閒扯淡的故事而已,你我閒暇時的一個消遣,沒必要賦予更多的內涵。

你看完了會心一笑,嗯,我很滿足!你看不懂,我會心一笑!呵呵!

  下一卷《天長道遠》說的是另外一個地方的故事,會寫成什麼樣,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人更多,地方更大,想想我都頭暈了。

願意繼續修煉的朋友,不妨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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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天長道遠
第五百七十四章 玉沉海

雖是冬末春初的時節,此處卻是一番南國景緻。斜陽夕照,玉沉海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帆影片片,水鳥翱翔,景色宜人。

落日的盡頭,這片海水的深處,一葉小舟徜徉於一座座冰山之中。那灰白相間的冰山正在緩緩消融,昭示著春天的腳步臨近。

小舟不過兩丈大小,宛若一片柳葉兒漂浮於海面上。

乘舟的二人,應是對兄妹。立於舟尾的男子青衣短髯,三十出頭的樣子,氣度不凡。置於小舟當央的女子,韶華正茂。其一身綠裙襯著白皙精緻的容貌,煞是柔美動人。

夕陽的餘暉照映下,一座座冰山閃動著奇異的光澤,使得這片海域多了幾分的神秘。

男子抬頭看了看天色,朗聲說道:「煙兒,我等此次出海已兩月有餘,眼下天色已晚,不如歸去……」

女子並未轉身,而是抿唇一笑,透著幾分得意反問道:「大哥,此次的收穫如何呀?」

男子呵呵笑了一聲,帶著溺愛的眼神看著妹子的背影說道:「往年的這個時候,所得的冰晶不過三、五塊。而聽了煙兒的話以後,撇開人多的地方,專尋這偏僻處,竟然尋到了二十多塊冰晶。呵呵!此次趕潮,可謂是收穫頗豐!」

大哥的話聽著很受用,叫作煙兒的女子笑靨如花。她衝著遠處打量了下,又轉向臨近的一座最大的冰山,說道:「返回之前,不妨於此處最後搜尋一下,或有意外所得……」

那是一座半沉於海水中的冰山,有十數丈大小,遠遠觀之,並無出奇之處。

「呵呵!如煙兒所願……」

男子應了一聲,便抬手祭出了一把飛劍。鋒銳的劍光滑過海面,倏忽間沒入了那座冰山之中。『喀喇』一聲脆響,冰山被從一旁削開,緩緩分作大小的兩半。那中間竟是空的……

「呵呵!想不到煙兒的法眼如炬……」笑聲戛然而止,男子神色一變。載著兩人的小舟猛地往後蕩出了幾丈遠,煙兒驚呼道:「大哥,這冰山中怎會有人……?」

男子已召回了飛劍,與煙兒一道愕然望去——

冰山中空,裡面還緩緩站起個人影。_(..)那是個相貌尋常的年輕人,身上的灰色道袍撕裂了個破口子,腰間拴著一隻精巧的小葫蘆,樣子有些狼狽。他髮髻凌亂,刀眉下一雙星目有神,刀削般的面頰上透著幾分英氣,還有幾分的倦意。

這應是一個修士,身上卻見不到靈力的波動。此時,這人手裡拿著一冰塊樣的東西,同樣是一臉的愕然看向兄妹二人。

這……這是什麼地方?莫非是到了九州?女子是練氣九層的修為,男子乃是個築基初期的修士,這二人的容貌有幾分相像。那柳葉小舟通體碧翠,甚為的精巧……

「在下乃玉山鎮柳家的柳煙兒,這位道友……這位仁兄,你怎會藏身於冰山之中?」兄妹倆詫異過後,柳煙兒率先出聲問道。其同舟的大哥沒有說話,神色謹慎。

見有人相問,那灰袍年輕人拱手示意了下,說道:「在下林一……遭受無妄之災,陷身於冰山之中……一言難盡。敢問兩位道友,此處是何地界?」

「原來真的是位道友,還是外地的口音。此處乃玉沉海,往東便是夏州呀!可我怎麼看不出你的修為……」柳煙兒狐疑漸生,卻又驚訝起來。其話未說完,對方身上忽而散發出逼人的氣勢。她驚聲道:「你……你是築基的前輩?」

林一無奈的笑了笑,卻是衝著小舟上的男子分說道:「我……不得以於冰山中療傷,這才隱去了靈力,非有意相欺……」對方戒備的神色稍緩,卻未撤去小舟外防禦的飛劍,而是出聲說道:「在下柳賢,不知林道友來自何方……」

冰山的另一半正隨著海波遠去,好像也帶走了這一路的寒意。林一轉而望向來處,正是落霞絢爛時。他輕舒了一下,眉梢輕佻,衝著柳賢說道:「我來自太平山的玄元觀,眼下不過是一介散修!無意中得罪了人,便被追殺逃到了此處,誰料境遇莫測……若非柳道友出手相救,尚不知還要於堅冰中呆到何時呢!此處,多謝了!」

太平山在什麼地方,玄元觀是何所在,柳賢並未深究。而迫不得已之下,於堅冰中暫避敵患,不失為情理中事。見林一話語隨和,謙謙有禮,他臉色露出了笑容,隨手收了飛劍之後,這才拱手說道:「林道友無須多禮!相見便是有緣,呵呵!」

林一笑了笑,不禁低頭看向了腳下。融化中的冰山被削去了一半,緩緩傾斜著,已慢慢浸入了海水,使人沒了落腳處。他轉而望向暮色漸沉的東方,暗忖,夏州?莫不是九州之中的夏州……

這個陌生的年輕人竟然是築基初期的前輩,柳煙兒不免有些拘謹起來。而天色已晚,正是回轉之時,對方依舊呆在浮動的冰山上茫然無措,她還是忍不住說道:「前輩的身子有恙,當尋一安穩的所在,靜修幾日才好。我兄妹二人這便要返回玉山鎮,不知前輩可願同行……」

柳賢點頭附和道:「煙兒所言有理!你我不妨同行……」

衝著這兄妹二人又打量一眼,林一暗自稱善。不待尋出一把靈器飛劍來,他好奇的瞪大了眼睛。那載著兄妹二人的小舟,竟然從海面上緩緩升起。

「林道友,請!」柳賢在招呼林一。他見對方錯愕的樣子,暗忖,這是來自窮鄉僻壤的散修,沒見過什麼世面。柳煙兒亦出聲相邀:「舟兒雖小,乘行無虞!前輩可否方便……」

看著十數丈外懸在海面上的小舟,林一不再遲疑,腳步輕抬,踏云而起。待其落至小舟上時,兄妹倆齊齊看向那雙『登云靴』,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來。

小舟不過兩丈長,深寬各三五尺,前後翹起,造型優美。其間竟然還擺放著幾個蒲團,應為打坐歇息之用。林一落下身形之際,留意到腳下甚為的平穩。於驚訝之中,他四下打量起來,可並未看出什麼名堂,卻是

察覺到了這對兄妹的異樣。

「可有不妥之處……?」林一出聲問了一句。

柳賢尚未說話,柳煙兒已驚嘆道:「前輩足下的靴子,莫不是靈器嗎?」她又看了一眼林一的破道袍,又不無惋惜地說道:「這道袍同樣為寶物啊!」

登云靴與道袍是寶物不假,我早便知曉了,至於如此大驚小怪嗎?林一不以為然地搖頭笑笑,心頭卻是一動。

再次看向這個來自窮鄉僻壤的散修,柳賢的眼神中多了些許不同的意味。他揮手止住煙兒,說道:「夜色已然降臨,有話不妨回頭慢聊,啟程!」

不再糾纏靴子與道袍,柳煙兒衝著林一歉然一笑,這便回頭應了一聲,隨手祭出了一個法訣。只見一層瑩瑩的光芒霎時間籠罩四周,不見云起,未聞風聲,小舟緩緩升至半空,竟是悠悠往前飛去。

飛行的法器並非稀罕之物,而即可泛舟又可飛行的法器,尚是頭一回見到。好奇中的林一忽覺得舟身一頓,他忙往後看去,舟尾竟然曳出一道數丈長的青虹。

小舟如此之快,堪比御劍飛行了!

暗讚了一聲,林一被兄妹二人招呼至蒲團上坐下,還不忘向舟外眺望。

此時,前方一輪新月如鉤,遠處幾點星光閃動。飛舟橫渡,夜色無邊。此情此景,林一不禁暗吁了下。昨日尚在絕境中掙扎,今日卻有如此的安閒,真是生死兩重天。之所謂,得以踰越險峰,自有風光無限。

不過,風月入懷,溝壑尚在,這一切,只是開始……

「前輩,我的『柳葉舟』如何呀!」兄妹二人坐在林一的對面,柳煙兒笑問道。

「柳葉舟?恰如其名,寶物也!」林一由衷地讚了一句。

這兄妹倆性情隨和,與林一頗為投緣,三言兩語的說笑後,彼此隨意了許多。見對方一直留意自己的柳葉舟,柳煙兒分說道:「此乃我大哥所贈,為上品靈器!」

柳賢苦笑道:「怎奈得住你的糾纏!五千靈石加上一把飛劍才換來了這『柳葉舟』。現如今,大哥可是囊空如洗啊!」

於外人面前遭到了取笑,柳煙兒臉色赧然,嬌嗔道:「此處趕潮所得,可不是又讓大哥賺取一筆靈石嗎!」她又看向林一,說道:「我喜歡的並非是上品靈器,而是這柳葉舟別有不同……」

柳賢呵呵笑了一聲,跟著說道:「我與煙兒說笑,還請道友不必介意!」

林一搖搖頭,示意無妨。對方又說道:「煙兒所說的不同,乃是飛舟後面鐫刻的一句詩詞,我也頗為的喜歡!」

柳煙兒已出聲吟道:「一葉飛舟如輕柳,青虹直上九霄九。」她又回味了一番,才眨著好看的眼睛,帶著徵詢的神色,問道:「前輩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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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 飛舟夜渡

月夜飛渡,對影三人,還吟起了詩詞,一時間給人泛舟春江的恍惚。

  林一怔了下,輕輕搖了搖頭。這小舟通體碧翠,形同柳葉,快若青虹,配上那句詩詞,倒也名符其實。只不過,大夏就沒有這種上品的飛行靈器,當年的那一方『碧雲紗』,只是件飛行的法器,都被自己視作難得的寶物。在他看來,這『柳葉舟』更是世所罕有。

  此外,不見柳家兄妹如何的加持與操控,小小飛舟便自顧往前飛去,更是令人驚奇。

  柳葉舟是好東西,且不說其價值幾何,可花費了五千靈石,不會真是為了一句詩吧?

  林一弄不明白對方問話的用意,見對方還在看著自己,便說道:「我乃駑鈍之人,不諳詩詞之道……」

  想與他人探討一下柳葉舟的妙處,卻沒人附和,柳煙兒不免有些意興闌珊。

眼前這位前輩的相貌倒是年輕,卻衣衫不整,神情倦怠,想必是運道多舛所致。她善解人意地笑問道:「前輩來玉沉海趕潮,莫不是遇到了天震門的人?」

  「趕潮?天震門?」林一露出不解的神色。
  柳賢在一旁笑道:「煙兒的問話可真是沒來由!林道友並非我玉山人氏,未必知曉這許多……」他掏出一個玉瓶遞過去,分說道:「此乃我柳家的『沐春丹』,有正神養心之用,恢復體力再好不過。道友不妨試用一下……」

  道了聲謝,林一接過了丹瓶。見兄妹二人殷殷看著自己,他想了想,便倒出兩粒丹藥。

『沐春丹』丹香怡人,看樣子不錯。而這只是築基修士的療傷之物,對自己沒什麼用處。

  林一將丹藥服下,兄妹二人的神情輕鬆了許多。

  柳煙兒說道:「我這便與前輩分說一二……」

  所謂的趕潮,乃是柳家兄妹所在的玉山鎮,乃至整個玉山島流傳已久的一個風俗。

  由玉山往西數十萬里,為一片橫亙無際的冰山所阻。傳聞中,那冰山的所在,飛鳥盡,人蹤滅,生機斷絕,乃是玉沉海的盡頭,不可踰越的天塹。而於每年冬末開春的時分,臨近玉沉海的冰山會有所消融,化作大小不一的冰塊,隨著海水四處漂流。

  不過,那些潰散的冰塊中藏有一種『冰晶』。所謂的冰晶,為寒冰之菁華所凝結,內含豐沛而有別於五行的靈氣,極為的罕有。

  一塊冰晶內含有的靈氣,勝過一塊尋常的中品靈石,與上品靈石相仿。

其靈氣精純而不失平和,又無五行禁忌,比之尋常的上品靈石來,要更勝一籌。

  須知,天地既分陰陽,便有五行。修士資質各有不同,便會尋適用的靈石來吸納行功。

可靈石本來便是珍稀之物,哪裡容你挑挑揀揀,有的用便不錯了。

而這冰晶適用於所有的人,多好!

  故爾,這冰晶愈發的珍貴起來,常常求一而不得。

每年冬末春初的時分,玉山的修士便會趕赴這玉沉海的盡頭,於融化的冰山中碰碰運氣。

  玉山修士的所作所為,便被戲稱為『趕潮』。

  柳煙兒說到此處,被柳賢打斷。

他呵呵笑道:「我兄妹二人出來已有兩月餘,而真正可以尋到冰晶的時候,不過只是三五日。正如海灘逐浪,趕潮匆匆。呵呵!那天震門便由我來與道友分說……」

  林一輕輕點頭,以示謝意,抄於袖袍中的手裡,卻是多了一塊冰寒的晶石。

絲絲縷縷的清寒靈氣湧入體內,使人心神一振。

他神色淡然,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默默聽著對方說話。

  玉山,又名玉山島,方圓十萬里,為夏州一個外島。

此處有兩個小仙門,分別為天震門與虛鼎門。

  天震門的掌門叫作天震子,前身乃是一散修,於百年前來到玉山開宗立派。

此人是個老者,卻性如烈火,動輒便要打要殺,在玉山沒人敢惹。

其門下弟子倚仗著掌門的威名,一個個皆是飛揚跋扈的德行,不免作出恃強凌弱的勾當來,於是這般,每年趕潮的時候,強取豪奪時有發生,而罪魁禍首往往便是這些天震門的弟子。

在柳家兄妹看來,林一的不堪境遇怕是於此有關……
  聽著柳賢的敘說,林一暗忖,此處為九州的地界無疑。據手頭的輿圖所載,夏州為九州以南的一片陸地,地域廣袤不下百萬里。不過,輿圖所載已過去了千年,此時的九州又是怎樣的一番情形,尚不得而知。

  便如這柳家兄妹所說的玉山,輿圖上所標記的不過是一些字符圖畫,欲知其詳情,還須親臨實地走一趟才好。

九州果然非大夏可比,一個小仙門的掌門都是元嬰修士,真是不可思議!

而大仙門又是個什麼樣子呢!會不會有傳聞中的化神修士?還有,除了天震門之外,那個虛鼎門又是什麼來頭,其掌門的修為又如何呢……

  忖思中,林一這才發覺柳賢止住了話頭,改作柳煙兒在說話:「前輩定是受了天震門築基弟子的欺辱,若不然,憑藉著你築基初期的修為,又怎會如此的不堪。不妨與我兄妹二人說說啊……」

  一介散修,隻身來到玉沉海尋冰晶,之後被人追殺躲入堅冰,等等。對柳煙兒來說,其間定有一番歷險的遭遇。

而柳賢盯著林一的眼神中,同樣有著幾分的好奇。

  將柳家兄妹的神情看在眼裡,林一輕輕翹起了嘴角。與所見過的修士相比,這對兄妹有所不同。對方的身上看不到茫然與無措,而是多了尋常修士所沒有的一種悠然與恬適。

  看了一眼飛舟外的夜色,轉向柳家兄妹時,林一的目光中多些許的欣賞之意。

他說道:「我一外來的散修,並不識得天震門的弟子。而追殺我的人嗎……」其話未說完,柳煙兒已斷然說道:「定是築基中期的修士發難,你這才不敵對手……」

  林一點了點頭,默然無語。那老兒豈止是築基中期……

  柳賢接過話來,關切說道:「想必是有一番殊死的拚殺,這才得以脫險!林道友若是意在冰晶,不妨來年與我兄妹二人同行……」

  林一此時的模樣,十足一個落魄的散修。柳煙兒對大哥的話深以為然,附和道:「身為散修,雖是逍遙自在,卻無門派庇護……林前輩不若加入虛鼎門……」忽而想到了什麼,她的話語變得吞吐起來。

一旁的柳賢露出了苦笑,沖其輕輕搖了搖頭。

  虛鼎門?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若是尋個落腳處,再好不過。

  林一本想接著對方的話深問幾句,眼光瞥見對方神情中的異樣。他佯作不知,伸出了手,說道:「多謝兩位的好意!我並非意在冰晶,四處遊歷,只為增廣見聞而已!若有所須,這些不妨拿去……」

  說著話兒,林一隨手輕拂了下,面前多出二、三十塊卵石大小的冰晶。

  柳煙兒驚呼了一聲:「前輩怎會尋得這許多的冰晶,你還說意不在此……」

  柳賢摸著短鬚,瞪大了眼睛,神色中儘是詫異。他暗暗點頭,心忖,怪不得為人所追殺,這許多的冰晶……

  二、三十塊冰晶還算多,其實,我還有……於冰隙中穿行了兩三個月,前後走了不下百萬里,無意中尋得幾塊冰晶倒也尋常!

林一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眼光卻在兄妹二人的身上打量個不停。

  得知林一的用意,柳煙兒的神色不悅,說道:「冰晶來之不易,又怎好無故相贈他人?」

  柳賢看著冰晶,禁不住呵呵笑了一聲,卻是轉而望向了舟外。他雖未理會林一,神情中卻流露出一分傲然。

  柳家兄妹並非俗人,倒是自己有些冒失了。略感無味,林一不免暗責了下。不過,凡事還須謹慎為上。他袖袍輕拂收起了冰晶,這才帶著歉意說道:「我並無他意,只是想尋一處落腳之地,以便靜修幾日。若有失禮之處,請勿要介懷!」

  聞聲,柳賢轉過身來,帶著淡淡的笑容說道:「聖人有云,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絕。而林道友以冰晶相贈,令我兄妹情何以堪?」

  見林一要說話,柳賢擺擺手,又接著說道:「你身為散修,仙道多舛,柳某深以為然!去我玉山鎮柳家,我自會幫你尋一洞府安身,如何呀?」

  「前輩有話直說無妨,我大哥古道熱腸……」許是見到林一神色尷尬,柳煙兒心有惻隱,說道:「想必是傷勢未癒,前輩還須靜養才好!」

  兄妹倆說完話,換作是林一露出了苦笑。

  方才見對方有閃爍之詞,這便有意試探,卻惹出了這多的麻煩,使人所料不及。

  想來,是自己成了小人了。
  ……

  一個時辰後,柳葉舟漸緩漸落,前方出現一個不大的海島,上面有篝火點點。

  這便是玉山鎮?心有不解,林一起身張望。

星月下的小島,不過是幾里方圓。

其地勢平坦。篝火旁還有人影晃動。

他又抬頭轉向遠處,正有幾道虹光劃破夜空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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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不虞之禍

從柳家兄妹的口中得知,海中出現的這個小島自然不是玉山鎮的所在,而是玉沉海中的一個荒島,叫作玄月島。

為了尋得冰山中的冰晶,玉山的修士要橫跨這片數十萬里的海域,不免奔波辛勞。而這個玄月島乃是這一路上不多的幾個荒島之一,便成了來往修士落腳歇息的地方。

柳葉舟緩緩落在小島上,柳家兄妹在前面招呼了一聲,林一則是抬起頭來,眸子裡的赤芒隱去。瞅著空子,他還是借用『幻瞳』看清了小舟的蹊蹺。置身的艙裡嵌有一個隱蔽的法陣,應為這飛舟的中樞所在。

距地三尺,小舟穩穩懸著。林一隨著兄妹二人一道輕輕跳了下去,三人落在一片柔軟的沙灘上。他回首時,柳葉舟於光芒閃動中消失了,倏然化作一隻小巧的玉舟落入了柳煙兒的手裡。

那玉舟晶瑩碧翠,盈手可握,精美異常!暗暗驚羨了一番,林一轉身望向了眼前的這個小島。

為白沙與海浪所簇擁的小島,形同一輪殘月,靜靜浮於海面之上。島上有數十位修士,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高聲說笑,有人獨自靜坐歇息;一團團篝火將四下映的通明,還有烤魚的香味隨著海風淡淡飄去。

隨著那由遠至近的虹光降落,又是一夥修士御舟而來……

「林道友,你我於此處歇息一晚,明早啟程……」林一正自四下張望的時候,柳賢與其打了個招呼,便帶著妹子柳煙兒信步走向人群。

「兩位請自便……」林一應了一聲,便往前走了幾步,尋一清靜處坐下歇息。

「柳前輩,此行收穫如何呀……」

「柳姑娘,海魚烤的正香,不妨來品嚐一下……」

「柳公子,請於此處小憩……」

「……」

柳賢與柳煙兒所到之處,寒暄聲起。小島之上,竟有大半的修士與這對兄妹相熟。

林一盤膝坐定之後,眼光兀自四下打量著。柳家兄妹與幾個修士聚到了一起,一夥人有說有笑。島上的這些人修為不高,練氣後期至築基中期不等,彼此大都相識,應同為玉山的修士。

此時,月上半天,海風徐徐,濤聲隱隱,夜色溶溶。陣陣輕鬆的說笑聲傳來,林一環顧四周,心神不免又一陣恍惚。這便到了九州……

從十六歲那年下山以來,腳下便再也沒有停過。獨自一人就這麼走著,跑著,狂奔著。猶如鞭撻下的烈馬,湍流中的一葉扁舟,就這麼一直往前,沒有喘息,不能回頭……

這是追逐天道嗎,還是為天道所驅逐?惶惶如犬,奔突如豕,便是舔舐傷口的機會亦沒有……

如今,穿越百萬里的冰障,九死一生過後,莫名間便到了九州……

林一不禁低頭撫摸了下胸口,面生寒意。前胸的衣袍上,一道尺長的裂口再也無法癒合。餘悸湧上心頭,他暗吁了下,神色中露出一絲苦澀來。

或許,正如老龍所說,非凌云之志,不可上九霄!我,還是太弱了!

散去煩亂的心緒,帶著難掩的倦意,林一緩緩抬起頭來,眸光閃動。過往的一切並未遠逝,而一片陌生的天地即將展開。而那一輪新月,是開始,還是輪迴呢……

又是幾道虹光飛來,林一併未有所留意。可不一會兒,他察覺到了幾分異常。熱鬧的小島竟於不知覺間靜了下了,忽又響起了一陣吵鬧聲。

獨在異鄉為異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一併沒有瞧熱鬧的心思。可隨著吵鬧聲愈來愈大,他不免詫異起來,遲疑片刻,還是起身走了過去。

吵鬧的雙方,竟然是柳家兄妹與幾個盛氣凌人的修士。原本性情溫和的柳賢,此時已是面紅耳赤,連聲斥責對方豈有此理。

這是一個頗有君子之風的修士,竟然如此的失態,顯然是遇到了無法忍受的意外!

另一方乃是五個築基修士,皆身著紫袍,應是來自同一仙門。為首者有著築基中期的修為,是個神情彪悍的中年男子,正衝著柳賢伸出手指罵道:「小子,用靈石買你的冰晶已是天大的臉面,莫要給臉不要臉……」

這幾人氣勢囂張,又皆是築基修士,島上諸人敢怒不敢言。

柳賢氣得直哆嗦,怒斥道:「你……你豈有此理!」

「大哥,莫要理會這伙賊人!」柳煙兒在一旁勸慰了一句後,好看的臉上儘是怒容。她與大哥並肩而立,嬌聲叱道:「爾等莫要蠻橫無理,當我玉山鎮的柳家好欺負嗎?」

「哼——」那人嗤笑一聲,不屑罵道:「在偌大的玉山,虛鼎門都入不得我家掌門的法眼,你柳家又算是個什麼東西!速速將冰晶交出來……」

於人群之後觀望了片刻,林一大致明白了吵鬧的原由。

柳家兄妹與幾個族人一起說笑的時候,不免提起此趟出海的收穫來。柳煙兒的興致不錯,便道出了實情,引來一片讚嘆聲。

冰晶難得,有個三、五塊的收成便算沒白跑一趟。而這兄妹二人所獲頗豐,難免使人妒羨,亦招來了更多人的留意。故此,那五個天震門的修士,聽說有人收穫了不少的冰晶,便過來要用靈石換購。

一塊冰晶換五十塊的靈石,不換亦得換!什麼?是玉山鎮柳家的修士,那好吧,一百塊靈石換你一塊靈石。什麼?還不換,真是不識抬舉。速速交出冰晶來,不然我一塊靈石都不給你。其言外之意,你信不信我出手搶你……

於一旁瞧熱鬧的林一,卻是聽出了另一層的意思。玉山的兩家仙門不合,而柳家與虛鼎門好像頗有淵源。他正琢磨的時候,忽見人群散開,顯然是吵鬧的雙方要動手了。

「柳家的小子,我用靈石換你的冰晶,乃天經地義之事!而你竟然如此的無禮,視我等的善意何在?今日,惟有手底下見真章,用飛劍來討個說法,以免讓人指責我天震門欺負你柳家……」

一番強詞奪理之後,那個彪悍男子回首衝著左右怪笑了一聲。同伴心領神會,往一旁閃開了地方。其一個個神色不善,分明沒安好心。

「如此強買強賣,是何道理……」柳煙兒氣得直跺腳,眼淚都要出來了。兄妹二人心性隨和,極少與人爭執。此外,柳家的名聲在外,相熟者皆與其善意結交,何時遇到過如此的欺辱。

「真是豈有此理!煙兒,與大哥閃過一旁……」惱怒交加的柳賢,此時已是雙目噴火,一張臉漲得通紅。他一把將柳煙兒推開,抬手便祭出了飛劍。

見此情景,遠處的林一暗暗搖頭。結識柳家兄妹之初,還以為九州的修士皆為彬彬之輩,如此看來,這世上不缺君子,同樣亦不缺惡人與小人。而面對這伙天震門弟子的蠻橫行徑,不忿者有之,漠然者有之,卻沒人敢替柳家兄妹出頭。想想也是,五個惡人皆是築基修士,還真不好招惹。明哲保身,息事寧人,舉世皆然!

柳家兄妹被人如此相逼,最終的情形如何,沒人知道。俗語說,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頭搶地爾!看著柳賢氣憤填膺的模樣,林一隱隱不安起來。君子之怒,又將如何?

圍觀的眾人遠遠散開,場中只剩下了柳家兄妹與那個彪悍的紫袍男子。之後,在大哥的示意下,柳煙兒亦不得不退至一旁,其怒色未消,又帶上了滿臉的憂色。

見對方已祭出了飛劍,並擺開了動手的架勢,那個彪悍男子不以為然的冷笑一聲。他抬手一指,一把閃動著弧光的飛劍霍然出現,頗具聲勢。

見狀,柳賢不敢大意,稍作思索便摸出一張符紙扣在手心,蓄勢以待。

「哼!有請諸位作個見證,莫說我天震門欺負人,這可是柳家的小子咎由自取……」那男子得意洋洋的冷笑一聲,突然伸手疾點。其飛劍倏然化作一道雷光,直奔對方轟擊而去。

柳賢不肯退後半步,忙驅使飛劍相迎。只聽得「轟——」的一聲,猶如霹靂炸響,小島的這片空地上耀出炫目的光芒。

「大哥……」於柳煙兒的驚呼聲中,柳賢的身形搖晃了下,原本漲紅的臉色亦變得煞白。其飛劍難阻敵勢,『嗡鳴』著便倒飛了回來。兩者相較,他還是難敵對手築基中期的修為,眼看著敗局已定。

一招得手,那彪悍男子哈哈大笑一聲,驅使飛劍在半空中盤旋不止。一連串的雷光『劈裡啪啦』閃爍著,霎時間便映亮了小島的夜空。一眾圍觀者,無不為之動容。

見此情形,林一亦是驚訝不已。一劍劈下便是一道霹靂,這男子飛劍的威力不同凡響!而用飛劍可以使出雷法來,還真是令人難以想像。不知是天震門的功法使然,還是這人自身的手段了得。而再這麼下去,柳賢必敗無疑!

此時,面對敵手的囂張,柳賢面無懼意,竟是抬手祭出了那張符紙,張口便是一口精血噴了上去。

那張符紙突然炸開,於目不暇接之際,迅即化作一道三尺長的劍芒,帶著令人心悸的氣勢,靜靜懸在半空中。

林一神色微愕,不由凝目望去。與此同時,四下里已是驚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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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藏頭露尾

懸在半空中的那一道劍芒,所散發出的威勢,竟然與金丹修士的法寶相仿,不能不使人震驚!

  「那是靈符!」

  「果然是靈符,那可是金丹前輩煉製的符籙……」

  「也只有柳家的子弟才能使出靈符啊!嘖嘖……」

  「靈符一擊,堪比金丹前輩出手……」
  「……」

  四下里的驚呼聲未止,那個天震門的修士已感不妙,忙招回飛劍便欲躲避。柳賢已於此時手指一點,劍芒『嗡』的一聲便衝了下來。

  大驚失色之下,那人隨手劈出一道雷光擋在身前,便欲藉機脫身。

「轟——」的一聲炸響過後,靈符所化的劍芒竟一擊轟碎了所阻的飛劍,來勢不減。

不待他轉身逃遁,劍芒已透體而過。其慘呼一聲,撲地而亡!

  小島上,頓時寂靜無聲,四個天震門弟子亦是愣在了當場。

閃念之間,嗡鳴聲大作,喊叫聲響起,那劍芒於電光石火中又穿透了一人的身子。餘下三人再不敢遲疑,各自御劍騰空,四下逃命。

  與此同時,那靈符所化的劍芒威力不再,緩緩消失於夜空之中。

  斬殺對手,擊退強敵,勝負逆轉,柳賢那蒼白的面頰上多了分血色。

未及鬆口氣時,他臉色一變,與島上眾人一道抬頭望去——

  一陣驚恐的大叫聲從天上傳來,夜空中突然掉下三個人,連同各自的飛劍直接摔落在了沙灘上。

  這正是已御劍遠遁的那三個天震門的弟子,怎麼又回來了,還如此的狼狽?

  眾人愕然之際,一陣徹骨的寒意突然漫過心頭,使人難以自持。轉瞬間,猶如天威陡降,整個小島都籠罩於一片無上的威勢之下。

  正當眾人驚悸難奈之時,自天而降的威勢忽而一輕,接著便有一個人影緩緩落下。

  那是一位鬚髮灰白的瘦長老者,面如刀刻,目光深邃,神色不明。其身著青色道袍,上有隱約的光華閃動,於長袖飄飄之間,更添幾分威儀。
  人未落地,話已出口——

  「一幫子小輩,無事便打打殺殺,不得半分的消停!都不要跑,繼續打……」

  老者莫名說了一句話之後,眼光冷冷掃過眾人。島上燕雀無聲,諸人皆是噤若寒蟬的模樣。他眼睛一瞪,叱道:「為何不打了?」不見其有何動靜,那三個天震門的弟子忽而騰空飛起,又狠狠摔作了一堆。

  「前輩饒命啊!我家掌門乃是天震子……」三人嚇得趴在地上,連呼饒命,還不忘搬出自家掌門的大名。

  此時,柳賢已回過神來。他強抑心頭的驚慌,忙整整儀容上前恭敬一禮,拜道:「晚輩玉山鎮柳賢,與人動手乃迫不得已!若是擾了前輩的清淨,還請恕罪!」其舉止彬彬,儼然便是大家子弟的風範。

  「哼!老夫管你什麼天震子、玉山鎮,打是不打……?」老者根本不理會柳賢與那三人說什麼,而是要成心刁難。這段日子以來,其忽而想起了一個多年不見的故人,便於閒暇時四處察訪一番,可一無所獲。

雖說相信那人還活著,卻又無處尋找,著實令人無奈。途中見這些小輩打打殺殺,他心生邪火,不免藉機發作。

  見這位前輩戾氣甚重,柳賢不敢出聲。那三個天震門弟子乾脆磕起頭來,只求饒命!

  小島之上,惟有老者一人負手站立,餘者皆是戰戰兢兢的模樣。少頃,略感無味,他不耐的一甩袖袍,便欲離去,忽又轉身望向一人。

  「藏頭露尾的小輩,莫非成心瞧熱鬧?你,出來……」

  循著老者所看去的方向,人群若驚鳥般散開,現出一身著破爛灰袍的年輕道人。其髮髻凌亂,龍簪醒目,腰間拴著個小酒葫蘆,情形頗為不堪。此時,他只顧著低著頭,極其的卑微而恭謹。

  眾目睽睽之下,年輕人不得不抬起頭來。

十數丈外,老者足踏云靴離地三尺懸著,一雙云靴?

那云靴倒是與自己的『登云』有幾分相仿,卻是更顯不凡;其一身青色的長袍上光華暗動,若行云,似流水,虛幻之間,人影不再……

  只是剎那,兩道目光如錐似電而來,直透神魂深處,令人難以自持。他緊守心神,忙又低下頭去,拱手說道:「見過前輩!」

  遠處的人群中,柳賢與柳煙兒訝然相視。雖說有些生澀,林道友操持的分明是玉山本地的口音。他不是外來的修士嗎?

  回老者話的正是林一,他施禮拜見之後,又恭恭敬敬說道:「晚輩無意於紛爭,更不敢冒犯前輩……」其玉山的口音順暢了許多,可話未說完便被打斷了。

  「哼!莫非是公羊老兒的門下?」老者忽而冷哼了一聲。

  公羊老兒是誰?

不知如何作答,林一的頭垂的更低了。

須臾過後,對方竟然沒了動靜。

待他直起身來時,老者已不知於何時離去,竟然無人察覺。

  長長呼出了一口氣,林一隻覺得後脊背冷汗淋漓。

  那幾個天震門的弟子不敢再生事,於收拾了同門的屍骸之後,悻悻而去。

不過,臨去之際,其中有人衝著柳家兄妹遠遠啐了一口。

  一番變故過後,小島上的篝火明亮依舊。

  柳家兄妹為諸人簇擁著,彼此敘說著方才的驚險種種,還有那高人的深不可測,等等。

危急關頭的大顯神通,著實讓柳賢威風了一回。

他舉止依然溫和有禮,卻是抑制不住神情中的振奮。

大哥逞威,妹子柳煙兒與有榮焉,俏臉上綻放著迷人的笑靨。

  環顧四周,沒人留意自己,林一心下稍安。

默默尋了塊地方坐了下去,他臉色還有些蒼白,心頭兀自『砰砰』直跳,餘悸未消。

  那老者乃是真正的高人,非樂成子與晏起之流,兩者有雲泥之別!

在對方目光的隨意一瞥之下,林一感到自己無所遁形,難生抗拒之心,只能去順從,去膜拜!

這與練氣修士遇到金丹修士時的情形彷彿,並有過之而不及。

  試想,這老者又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他不僅看穿了自己隱藏的修為,想必還識破了自己所修煉的功法,若不然,怎會又冒出來一個公羊老兒呢!

這個公羊老兒的門派莫非亦是修煉的《玄天心法》?

  而令林一更加震駭的,還是被人看穿了隱藏的修為。要知道,自己的『幻靈術』可以瞞過高一層修士的神識。

亦就是說,那老者至少應是元嬰後期的高人,或者是化神……

  元嬰後期的修士已令人高山仰止,化神修士豈非就是這片天地的主宰?

九州,真有傳說中的化神修士?

初來乍到,便遇到這般深不可測的高人,幸,還是不幸?

  怔然失神中,林一轉過身來。

那兄妹二人來至身旁坐下,不待其明白對方的來意,柳賢拱手笑道:「林道友,無恙否?」

  兄妹倆容光煥發,興致不錯。林一輕輕點頭,示意自己無妨。

想到了那出奇制勝的靈符,他忽而明白了什麼。

之前的一分不安,好像是有了出處。


  一個築基初期的修士,要斬殺一個築基中期的修士,不是沒有先例可循,林一便屬此例。每一回莫不是竭盡全力,才最終生死逆轉,可見這並不容易。

而只憑藉一張靈符,便可輕巧斬殺強敵,他這回算是開了眼界。

  只不過,一個家族的修士,貿然得罪了一個仙門之後,還可以如此坦然的說笑,使人難以置信。

柳賢背後的柳家,又是什麼來頭……

  「九州高人無數,說不定何時便會遇見這麼一位,當真是禍福難測!」話語中途一轉,柳賢笑了笑,又說道:「我早便看出林道友非尋常……的散修,方才若非你的緣故,最終的情形尚未可知啊!」

  柳煙兒亦跟著說道:「林前輩的玉山口音,可是惟妙惟肖……」

  「云游天下,各地的口音皆能說上幾句,亦算是入鄉隨俗吧……」衝著柳煙兒敷衍了一句,林一轉向了柳賢,好奇問道:「方才的一切,與我有何干係呢?」

  見到柳家兄妹伊始,自己的口音被對方辨出了不同,林一便謹慎起來。

隱瞞自己的來處,應不失為明智之舉。故爾,那老者問話之時,他便學著玉山的口音應答,卻還是讓這對兄妹有所察覺。還好,柳賢並未深究這些,而是摸著短髯呵呵一笑,心領神會地說道:「呵呵!那便是道友師門的餘蔭所致了……」

  我的師門?我的師門是玄元觀,一個凡俗的道觀而已。林一淡淡笑了下,暗忖,這位莫不會將那老者所提的公羊老兒,視作我師門的長輩了吧!

  林一斟酌用辭的時候,柳賢擺出了然的神態,笑道:「一路勞頓,還是就此歇息一番。

待明日趕往我玉山鎮,亦好讓柳某一盡地主之誼!」他起身離去之際,於有意無意之間,眼光在對方那破爛的道袍上一掃而過,隨即又露出寬厚的笑容。

  柳煙兒亦是抿唇一笑,起身說道:「林前輩的身子欠佳,正是靜坐調息之時,不敢相擾……」

  柳家兄妹往一處篝火走去,林一獨自坐著,卻是輕輕皺起了眉頭。他看著身上的道袍,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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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玉屏山

次日,小島上飛起了數道虹光,迎著旭日東去。

林一隨柳家兄妹啟程,同行還有幾條玉山鎮的飛舟,彼此相伴,途中多了幾分的熱鬧。

憑舟遠眺,海天高遠,使人胸懷大暢。林一卻是倦意漸濃,便與柳家兄妹打了聲招呼,獨自於舟中闔目靜坐。

萬里乘風,柳舟去若輕鴻。

……

十日後,一處綠蔭遮掩的山徑間,緩步走來一人。他衣袍破爛,神色倦怠,惟有嘴角有意無意翹起,帶著幾分懶散的模樣。

眼前的這座山,名為玉屏山,為柳家所有。山下的小鎮,自然便是玉山鎮。而獨自於此間行走之人,正是林一。

來到玉山鎮之後,林一以衣衫不整傷勢未癒為由,謝絕了去柳家作客的相邀。

而柳賢到家之後,反而是沒了路上的輕鬆,許是在擔憂著什麼。他倒是個有言必諾之人,還真為林一尋了一個洞府。

不過,這洞府不白給,要錢!當然不是要銀子,而是一年要掏十塊靈石才可以入住。這還真是應了柳賢的那句話,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絕。不過,林一對此不以為意,他正急著想尋一安穩的落腳處。而正如掏銀子住店,落個心安理得才好。

與柳家兄妹告辭,林一便由柳家的族人領著,去了臨街的一家店舖。於此處得知了玉山鎮上的一些規矩之後,他這才明白了柳賢的善意。

玉屏山上的洞府本來便不多,除卻族人自用以外,所剩無幾。而鎮子上的修士不少,都想尋一靈氣充裕的所在,如何?掏靈石唄!誰有靈石誰便可佔據一塊福地,童叟無欺,很是公允。可即便如此,若無人引薦,外人便是掏出再多的靈石亦無用。故而,這還是倚仗著柳賢的緣故,林一才得到一個安身之處。

形同住店一般,林一掏了十年的房錢,得到了一塊洞府的禁制令牌。而柳家族人拿了百塊靈石之後,還直說他佔了大便宜。

手上的令牌中標明了洞府的去處,林一便按圖索驥一般來至玉屏山的腳下,並循著山徑上了山。

玉屏山不過千丈高,鬱鬱蔥蔥,靈氣四溢。行走其間,鳥語花香,使人心曠神怡。穿過一片樹蔭,見左右無人,林一腳下白雲浮起,緩緩往山上飛去。不一刻,他於一崖石上落下身形,四下眺望。

山下,為玉屏鎮的所在。只見蒼翠迭連處,一二樓閣斗栱重疊,飛簷翹角,使畫境平添幾分的韻致;一條街道逶迤去向海邊,有行人流連其間,這安謐幽靜中,別有生動;極目遠舒,海天一景,帆影幾片,更有數道劍虹劃過天際,風雲不驚……

默默佇立片刻,林一轉過身來。綠茵中幾點嫣紅,古樹掩映下一處洞府。濃郁的靈氣撲面而來,沐浴其中,心神舒泰。此時,他才明白柳家族人所說的用意。

此處距峰巔不過百丈,靈氣最為充裕,只開鑿了幾處山洞,應是柳家前輩們靜修的地方。

而自己一個外來修士,初來乍到便有這麼一個落腳處,運氣著實不錯。掏銀子住店,大通鋪的價錢,卻住了間上房,可不是佔了大便宜。

林一自忖,與柳家兄妹初次見面,並無深交。對方看似持君子交友之道,卻不無示好之意……來之,安之!拿出那塊禁制令牌,隨手輕輕一劃,一道無形的陣法打開,他信步走進了山洞。

山洞內一廳兩室,石桌石凳而已,簡樸而不失清爽。

左右看了下,林一用手中的令牌封住了洞口,又丟出四象旗再次罩住了整個山洞,這才步入右手邊的一間石室。

幾丈大小的石室內有壁上螢石照亮,一方凸起的石榻四周,竟是鋪就了一套完好的聚靈陣法。

見陣法可用,林一為其嵌入靈石之後,又將令牌置於一旁,這才於石榻上盤膝而坐。默然片刻,他緩緩除去了身上的道袍。看著那上面的一道裂口,其眸中寒意漸重。

少頃,林一臉色一變,「噗——」的噴出一口淤血來。他身形搖晃了下,喘了口粗氣,這才怔怔看著地上的血跡。其神情疲弱不堪,已是搖搖欲墜的模樣。

孤單而疲憊的時候,是舔舐傷口獨自*慰藉的時候,卻少了一個可以棲息的地方。如今有了落腳處,繃緊的心神忽而鬆弛下來,苦挨了多日的傷勢,便再亦強抑不住。

隨著一口淤血噴出之後,氣血郁滯稍緩,林一不禁回想起穿越冰隙時的情景來……

從無定海至玉沉海,路途不下百萬里。便是有輿圖可循,要從冰隙之間尋到一條可行的路,亦是極為的不易,更別說還有兩條甩不掉的尾巴,在身後欲圖不軌。

一路上凶險不斷,走走停停,耗去了兩個多月的工夫。待臨近冰隙盡頭的時候,天災未去,人禍又至。

元嬰修士的六覺敏銳,公冶干早一步察覺到了冰嶂不穩的跡象,便趁機發難。其原由很簡單,穿越冰隙之後,再想抓住那小子不容易,不若於冰隙之中先下手為強。

與其說是身後跟著兩條尾巴,倒不如說那是兩條狼,林一怎敢有分毫的大意。一路上看似彼此相安無事,而路途將盡的時候,帶路的人沒了用處,老狼便垂涎三尺,凶相畢露。

這邊殺機大起,早有防備的林一奪路便逃,只想著搶先一步衝出冰隙,好及早擺脫困境。

而公冶幹此次出手盡了全力,只待一擊竟全功,根本未給對手留下喘息之機。而冰隙促狹,遁術無用,林一未逃多遠便被追上。

一個金丹中期的修士,面對一個元嬰修士的下場,可想而知。沒有老龍相助,沒有金龍劍的逞威,林一惟有力拚一途。

記得有人說過結伴而行,並暗示有聯手之意嗎?而危急之時,樂成子卻不見了蹤影。

對林一來說,那是一場苦戰。可那樣一場生死之戰,不過是持續了幾個回合便分出了勝負。公冶干祭出飛劍纏住他的玄金鐵棒之後,突然祭出一長不盈尺的黝黑劍芒。

那道劍芒暗無聲息襲來,林一猝不及防之下被擊中了胸口。玄天盾破碎,道袍撕裂,還是龍甲於最後關頭擋住了這致命一擊。可他難奈其勢,被直接撞飛了出去,竟是一頭跌入了黑風潮之中。

那一剎,不容逃避,亦來不及多想,林一隻是驅使金龍劍旋轉個不停,以此與侵體的寒潮抗爭。無奈,他還是為冰障所封。

陰寒之氣襲來,使人周身的靈力都要為之凍結。只須稍作遲疑,林一便會成為一塊寒冰。他怎肯束手待斃,兀自竭力揮動著金龍劍,瘋了一般狂劈亂砍。

僥倖!林一終於在堅冰中為自己掙扎出了三尺之地,換來了一線生機。而其並未罷手,欲趁勢衝出冰障。待他將容身之處變作兩丈大小的時候,脫困未成,而真正的危機卻來臨了。

那一刻,冰障依舊堅若金鐵,林一卻到了力竭之時。待他有所察覺,陰寒之氣早已侵入經脈。

渾身僵硬,眼前發黑,心頭一陣陣的眩暈,四肢的力氣正如潮水般退去,林一慌了。他忙於那個兩丈大小的冰洞內盤膝而坐,根本來不及療傷,而是全力行功驅寒。

如此便是半個月過去,林一體內寒氣已去了十之七八。未及他有所欣喜,便又憂心忡忡起來。氣海之中,金丹與龍丹之間,盤踞著一豆粒大小的寒冰,正是體內那兩成驅之不去的寒氣凝結而成。

這麼小的一粒寒冰,恰恰阻隔了金丹與龍丹之間的相連。若是任此下去,無論是修煉還是與人動手拚殺,等同於少了一隻臂膀,林一怎會甘心?可他又費了幾日的工夫,還是對此無可奈何。

心神交瘁之際,林一不得不歇息兩日,這才留意身邊那些卵石大小的冰塊來。

來時的路上,三人曾見到一些這樣的東西。因其內含磅礡的靈氣,樂成子與公冶干是賊不走空,各自順手掘了幾塊帶上。林一不肯做賊,更是不肯便宜身後的兩個老賊,他下手更快……

當林一拿起身邊冰塊琢磨的時候,柳家兄妹來了,再之後,便有了眼前這個落腳的地方……

公冶老兒定是來到了九州,卻不知又去了何處。哼!冤有頭,債有主,你我總有見面的時候,且待來日……還有那個樂成子,你又去了何方呢?

搖搖頭,散去雜亂的心緒,林一從乾坤戒裡胡亂摸出一件道袍來,這還是正陽宗外門弟子的服飾。他看都不看便穿在了身上,又隨手翻出一堆丹瓶來。

尋不到適用的療傷丹藥,林一拿起了柳賢所贈的那個『沐春丹』。將其看了看便隨手放下,他又拿起另一個丹瓶細細端詳。上面同樣是三個字,卻有一字之差,為『沐嬰丹』。

這些從未見過的丹藥,乃是於玄天上人遺骸處所得,為道齊門一個叫作聞道子的修士之物。

看著手中的丹瓶,林一暗自無奈。這『沐嬰丹』應為元嬰修士修煉所用,奈何自己只是金丹的修為!藥不好亂吃,不然出人命的!

咦!這瓶丹藥的名字響亮,為『紫元正氣丹』。

林一曾熟讀過若水先生的煉丹手札,各種丹藥的大致用處還猜得出來。記得丹方中曾載有一種療傷的丹藥,名字便叫作『正氣丹』,可適用於練氣及築基的不同境界,乃是一種藥性平和,正心養氣的溫補丹藥。這個『紫元正氣丹』,應為傷藥無疑,說不定更勝一籌,或許自己可以嘗試一下。

遲疑不決中,林一暗忖,一時又去何處尋丹藥呢!而自己體內陰寒難消,傷勢未癒,窘迫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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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 殺人還錢


這是柳家的後院,聚拳石為山,環斗水為池,四下里濃蔭蔽日,暗香疏影,好一片清幽雅緻的所在。

清池邊的竹軒旁,一張蒲蓆上,端坐著一位白鬚的老者。其垂眉闔目,神態安詳。

此時,花間小徑走來兩人,神色惴惴,帶著幾分小心的模樣。

聞得身邊的動靜,老者緩緩抬起眼簾,悠然看著池魚游動,出聲說道:「賢兒,煙兒,你兄妹二人回來了……」

來者正是柳賢與柳煙兒,二人近前拜道:「見過爹爹!」

老者哦了一聲,眼角輕抬,神色慈和。他長眉聳動了下,拈鬚沉吟道:「莫非出海不暢?有話說與老父聽來……」

柳煙兒衝著身邊的大哥忸怩了下,往後退了一步,柳賢只好說道:「來去並無大礙,卻是於玄月島上遇到了天震門一行……」

將此行的遭遇一一道出之後,柳賢垂手肅立,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老者手拈長鬚,眸子閃動著隱隱的怒意。想自己一生修道無果,為免身後絕嗣,這才於數百歲的時候得到了一雙兒女。邀天之倖,兒女皆聰慧俊秀,乃良金美玉一般的人物,如今卻為人欺凌,差點命喪海外。天震門,玉山並非你一家獨大,何敢如此猖狂……

抑下心頭的火氣,老者神色不動,威嚴漸起,沉聲說道:「遑論他人刁蠻在前,兩條性命終是喪於你手。賢兒,你可知錯?」

柳賢忙雙膝跪地,說道:「孩兒知錯,請責罰!」

老者哼了一聲,柳煙兒亦忙隨著大哥跪下,小聲說道:「請爹爹責罰……」

見兒女乖覺,老者輕吁了下,話語緩轉,說道:「禁足……於玉山鎮十年,以示懲戒!」

柳煙兒秀眸閃動,隨即伏在蒲蓆上說道:「煙兒遵命……」柳賢的臉上亦隨之露出了笑容,心頭的懸石落了下來。雖說知曉老父親疼愛自己兄妹,可家規森嚴,又出了兩條人命,免不了要受禁足閉關的懲戒。玉山鎮方圓千里,這禁足形同虛設,還是怕二人亂跑而惹禍上身。舔犢之情,莫過於此。

老者衝著兩兄妹示意了下,對方於蒲蓆上陪坐左右。他神色緩和了許多,說道:「鬧出了人命,雖與你二人有關,而天震門難辭其咎!此外,兮湖的靈符太過霸道……」

天震門的惡名遠播不必多提,老者所說的兮湖,乃是他同族的妹子,名為柳兮湖。這女子很是寵愛柳賢兄妹,那靈符便是由其所贈。

「不怪姑姑的靈符霸道,只怪孩兒的修為低下……」柳賢自責了一句。柳煙兒勸慰道:「姑姑所贈靈符為保命護身之用,而大哥眼下已是築基的修為,又怎好妄自菲薄。皆因天震門弟子蠻橫無禮……」

輕輕頷首,老者說道:「靈符所蘊含金丹修士的三成法力,豈是尋常築基修士可以應付的。而兮湖已是金丹後期的修為,所煉製靈符的威力可想而知啊!只不過,這一回還是免不了借她之力……」

「爹爹是說……「柳賢怔了下,不禁與柳煙兒面面相覷。或許,這才是他兄妹二人心頭的隱憂所在。

老者說道:「不錯!天震門的天震子,已橫行玉山近百年。現如今,被我柳家斬殺了兩位弟子,他又怎會罷休!」

柳賢俯身說道:「都是孩兒闖下了禍端,使我柳家受到了牽連……」

「此事怪不得大哥……」柳煙兒亦跟著焦急起來。

……

習習涼風吹來,樹木搖曳,池塘漣漪輕綻,幾尾錦鯉吐著水泡,搖頭擺尾,怡然自樂。

許是多了心事,兄妹二人靜坐無語,神情鬱鬱。

看著滿園的風景,老者淡淡一笑,輕聲說道:「年少總有輕狂時,少不了幾番的起落,幾番的消磨。得意繁花照眼新,失意花冷不開心,一切不過爾爾……」

柳賢與柳煙兒心有所悟,老者又語重心長說道:「古人有云,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須處進思退,著手圖放,切勿因一時的莽撞,而失去了轉圜之機。不過……」他話語頓了下,看了看身邊一雙人兒,又道:「謙謙君子,又何妨於生死榮辱之際,作一回錚錚烈士?故爾……」

老者呵呵一笑,接著說道:「故爾,你二人雖有莽撞過失,卻並無大錯!」

柳賢兄妹心頭釋然,伏地拜道:「多謝爹爹教誨!」

老者嗯了一聲,又手拈長鬚,慨然說道:「我玉山柳家已傳承千年之久,豈容輕侮……」

兄妹倆神情肅然,老者卻話語一轉,問道:「那個林一是什麼來頭,竟是佔據了我族長老的洞府……」

柳賢忙簡短幾句道出了林一的來歷,之後又說:「那位林道友自稱散修,卻身著云絲煉製的道袍與云靴,孩兒自感好奇,便生出了結交之心……」柳煙兒附和道:「大哥所言有理,那一身袍靴不下上萬塊的靈石,他一個散修怎會如此的闊綽……」

老者恍然點頭,說道:「云絲煉製的道袍與云靴,便是老夫亦消受不起,非前輩高人而不可得……」

「玄月島上所遇到的那位前輩,正是因林道友的緣故,才放過我等一行……」柳賢又將當時的奇遇說了出來,老者沉思半晌,自語道:「九州高手無數,公羊氏卻罕有……」

見爹爹如此神情,柳賢暗忖,怕是自己識人不明。他歉然說道:「即便林道友真是一散修,孩兒幫他一回,亦算是全了同道之義……」

「不……」老者的神色忽而凝重起來,繼而愕然道:「公羊氏?莫非是那位九州盟的高人……」

柳賢兄妹相視,驚訝失聲:「九州盟……?」

……

方圓十萬里的玉山島,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家族與小仙門眾多,而擁有元嬰修士的仙門只有兩家,分別為天震門與虛鼎門。

天震門所在的斷玉*峰,北據大海,南倚群山,氣象巍峨。尤其是那斷玉*峰,高逾三千丈,如一劍擎天,直破雲霄,頗有切金斷玉之勢。

此時,斷玉*峰下的一處山坡上,三個築基弟子圍著一金丹前輩分說著什麼。一旁的地上,還擺放著兩具死屍。

不一會兒,那面相兇殘的金丹修士一摔袖袍,衝著身邊三人狠狠瞪了一眼,轉而踏起劍虹直奔峰巔而去。

……

斷玉*峰的峰頂,一塊光禿禿的大石上,正盤膝坐著一位玄袍老者。其鬚髮灰白,神色乖戾,生人勿近的模樣。

金丹修士御劍而來,雙腳尚未落地,便衝著老者大聲稟報:「師父,玉山柳家殺我門下弟子……」他一句話未說完,對方冷哼了一聲,兀自端坐不動,卻張口叱道:「鐵七,你瞎嚷嚷什麼?老夫尚未耳目失聰……」

叫作鐵七的修士自知失態,忙老老實實躬身施了一禮。他才要說話,又忙噤聲不語。老者轉過身來,虎瞪著雙眼,氣勢駭人。

若是說鐵七的相貌兇殘,他這位師父的尊容只能說是醜陋,外加上幾分的猙獰,樣子著實嚇人。

「那幾個沒用的東西,佔不到便宜就不要回來……」怒罵一句後,老者忽而揮動雙臂大吼道:「我天震門何時吃過虧?爾等丟盡了我天震子的老臉……」

這位天震子的咆哮聲去若奔雷,霎時響徹了整個斷玉*峰上下。直至片刻過後,那『隆隆』的雷鳴聲尚在回音不絕。

鐵七激憤起來,跟著師父怒吼道:「犯我天震門者,罪不可赦!」

弟子的話令天震子深以為然,他點頭以示讚許,惡狠狠說道:「莫以為有虛鼎門在背後撐腰,他柳家便可躲過這一劫。紫玉真人不過是元嬰期的修為,老夫還真的不怕她……」

鐵七湊到近前,信誓旦旦說道:「弟子這便下山,將柳家夷為平地……」

天震子又罵:「混賬!你是嫌師父還不夠丟人嗎?」鐵七一怔,問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乃天經地義……」

「你……」天震子抬起手臂作勢要打人,嚇得鐵七往後一縮腦袋,委屈道:「師父勿要動怒,弟子有些糊塗……」

冷哼了一聲,天震子收回了手臂,兀自凶神惡煞的樣子,教訓道:「你入我門下多少年了?」

「弟子從前乃一落魄散修,隨師父來到玉山,已近百年……」鐵七不敢怠慢,張口便答了出來。方才究竟說錯了什麼,竟惹得師父如此動怒?這與從師多久沒有關係吧,還真是令人糊塗。

天震子不滿地瞪著鐵七,斥道:「你跟隨為師近百年,如此淺顯的道理還不知曉?」

鐵七臉色發苦,說道:「有請師父教誨……」

天震子又吹了下鬍子,氣急敗壞地教訓道:「老祖宗的話信不得!什麼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一派胡言!」

鐵七連連點頭,擺出虛心受教的架勢。

天震子的怒氣稍歇,反問道:「殺人償命,你能佔到什麼便宜?欠債者不還錢,你又如何?」

師父的話透著玄機,可就是聽不明白。鐵七不敢質疑,只顧著眨巴著眼睛,靜待下。

天震子不無感慨地說道:「師父卻是悟出了一個道理,殺人者還錢,欠債者償命……」見弟子兀自懵懂,他又悶哼了一聲,說道:「殺我弟子者,用靈石來抵償人命!欠我靈石者,用命償還……」

這位的意思是說,有人殺我弟子,我讓他用靈石來抵償。若其不願意掏靈石,那我便來逼債殺人。總之是不能吃虧,還有佔點兒便宜。

鐵七恍然而悟,雙眼放光,大聲讚道:「將人殺了,靈石盡歸我所有!這便是殺人者還錢,欠債者償命……師父真知灼見,弟子受教了!」

師徒倆臭味相投的默契,使得天震子心生幾分快意。他手拈長鬚,得意說道:「為師走遍九州,還未曾吃過虧!這一回,柳家自己送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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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0 02:50: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八十章 吃錯藥了

玉山島以南有一座當地的名山,南屏山。山不在高,勝在鐘靈雋秀,靈氣充裕。此處,便為虛鼎門的道場所在。

  一處清幽的山谷中,雲霧緩緩飄過,現出一個纖秀的身影。其一身淡青曳地長裙,若青雲出岫,悠然中多了幾分清泠之意。

  這是一個容貌年輕的女子,眉若翠羽,膚若凝脂,神態清揚婉兮!

  一道流光從天而至,這女子輕輕轉過身來。長裙隨之曳動,宛若青蓮綻放,儀態萬千。其長袖曼舞,玉指花開,宛若採擷了一片流云,將飛來的信簡拈在了手中。
  未幾,這女子柳眉微蹙,神有所思。

  ……

  玉屏山,洞府內的靜室之中,林一睜開了眼睛,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多久了?吐納調息已有一個月了吧!為公冶干劍芒所致的傷勢已然大好,而那一粒寒冰卻難以驅除,兀自盤踞於氣海之中。此外,因金丹與龍丹的相隔,一股強勁的靈力在體內分作兩道,難以融會貫通而衝撞不休。

  這股靈力著實威猛了些!

  林一苦笑了下,暗忖,雖說自己謹慎有餘,卻常有莽撞之舉。末了,免不了要自嘗苦頭。

  窘迫之時,心存僥倖的林一,還是吞下了『紫元正氣丹』。這丹藥不凡,旬日的工夫便將體內的瘀傷治癒,使他頗為欣慰。

  不過,其內含靈力的強大,還是出乎所料。時至今日,依然有強勁的藥力與靈力在體內衝撞,使人無所適從。

  想來,這『紫元正氣丹』非常人可以消受。還好,丹藥尚算對症,尚不至於死人。而除此之外,雖說寒氣未消,傷勢已然無礙,一身的力氣回來了。至少,不怕與人動手打架了!

  現如今,靈力於經脈中上下亂竄,這體內著實不好受,令人只想著有個地方可以發洩一番!

  面頰有些發燙,林一伸手摸了下。想了想,其手上多出一面古樸的銅鏡。對照了下,他才知道自己的臉色酡紅,一如凡人醉酒的模樣。

  靈力強盛,奈何一時不得盡其吸納。而氣海受阻,精血之氣遊走四肢乃至肌膚,這才有了這般的情形!

  想清楚了臉紅的原由,林一看著手中的銅鏡,不由得默默失神。七星島的水下城已被自己親手毀了,所留之物,惟有這銅鏡!記得老龍說過,人走了,房空了……過往的一切,只是蜃景一般的存在……他還說,仙域可尋……

  老龍上一回幫了自己,眼下還是沒有動靜,想必是神魂虧損不小。若是尋到合適的靈脈,不妨讓其好好進補一下。

  對老龍的來歷,林一有了隱約的猜測,卻不想深究。不過,這位霸道而蠻橫的高人,卻於有意無意間為自己指出了一條路……

  暗吁了下,林一收起了銅鏡。此時,其體內不安穩,精神頭卻是健旺。一時半會兒坐不住,他索性站起身來。

  稍稍收拾了下,林一來至外面的石廳。撤去了四象旗陣,用禁制令牌開啟了洞府的陣法,他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朝暉斜曬,霧靄氤氳,靈機萌動,洞府前的景緻不錯!

  未待四下打量一番,林一神色一動,轉而望去。左手百丈之外,是另一處洞府,門前有人在說話,乃是柳賢兄妹與一貌美女子。

  是上前打個招呼,還是就此去山下的鎮上瞧一瞧?林一正自遲疑的時候,三人已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柳賢的嗓音響起——

  「恰逢林道友出關,不知傷勢可否痊癒……」

  百丈之隔,不過是咫尺之間,林一還是走了過去。未至近前,他遙遙拱手一禮,說道:「有勞道友掛懷,在下的傷勢已無大礙……」

  迎來柳家兄妹的笑容,林一卻是從中看出些許的異樣,那是一種掩飾不去的憂色。而那貌美女子只是投來淡淡一瞥,便轉而遠眺,神淡如水。

  盯著林一的臉色,柳賢不解問道:「林道友這是……」

  柳煙兒亦是訝然說道:「林前輩面色緋紅,莫非是傷勢有所加重?」

  「呵呵!」林一尷尬一笑,說道:「我是吃錯藥了……」

  柳賢搖搖頭,跟著笑道:「鎮上的仙坊可以買到丹藥,道友不妨去看看!」
  「是呀!藥可不好亂吃……」柳煙兒跟著附和一句,又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林一神色發窘,卻又眼前一亮,鎮子上便可買到丹藥?不待他有所詢問,柳賢已轉向那女子說道:「林道友,我為你引見一下,這便是我姑姑,乃是虛鼎門的長老……」

  「姑姑?」愕然之中,林一隨口念叨了一句。這麼年輕的女子,竟然是柳氏兄妹的長輩?他稍稍留意,這才恍悟。對方竟然已是金丹後期圓滿的修為,還真是令人意外。

  「不必如此相稱,喚我前輩即可!」那女子轉過身來,輕輕搖了搖頭,神色有些不悅。

  「不……」林一連忙擺了擺手,示意對方會錯了意。而那女子的臉色已冷了下來,說道:「我與你從未謀面,且非親非故,不必如此熱絡!喚我柳兮湖亦可……」

  姑姑不喜林道友,已然動怒了。只是引見而已,怎會成了這番模樣?柳賢有些左右無措,柳煙兒已幫著討饒,說道:「姑姑!林前輩並無不敬之意!」

  柳兮湖!名字好聽,人也好看,可這高人的派頭著實不敢恭維。不知方才這三人在說些什麼,怕是我來的不是時候!姑姑?你想得倒美!前輩的稱呼都免了吧,省得以後麻煩。

  林一暗自鬱悶著,拱手衝著柳兮湖說道:「在下林一,見過這位……道友!」對方卻是眉頭輕蹙,轉身之際,衝著柳賢兄妹臻首輕搖。她的意思不言而喻,兩個侄兒識人不明,交友不慎!

  此情此景,讓人呆著亦是無趣。林一趁機說道:「多謝柳道友的一番真情厚意,這洞府著實不差!不擾你等說話,我去山下看看……失陪!」

  話未說完,林一又沖著兄妹二人點頭示意,轉身便走。

  事已至此,又怎好出言挽留!柳賢無奈地笑了下,任林一離去。柳煙兒則是自言自
語:「這位林前輩並非是無禮之人,莫非是見了姑姑的容姿脫俗,這才失態……」

  柳兮湖面生赧色,低聲斥道:「煙兒,休要胡說……」

  「姑姑許我的定顏丹……」

  「待此間事了……」

  姑侄倆的說話聲傳來,林一不過是走出了幾步遠。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他腳下加快,只想早早下山而去。恰在此時,一道人影卻是從頭頂一飛而過,來勢突然,令其猝不及防!

  心頭暗懍,林一的腳下稍稍一頓。他回頭看去,乃是一位白衣男子從天而降。

  那人中年模樣,留著三縷青髯,相貌英俊,氣宇軒昂。其人未落地,柳兮湖已是神色欣然迎上前去,一旁的柳家兄妹亦是跟著上前見禮。

  「炎鑫師兄!此番前來相助,我柳家倍感恩重……」話未說完,柳兮湖俯身一禮,腮邊綻開了了動人的笑靨。

  原本低頭疾走的林一,此時卻是放緩了腳步,暗自驚詫。柳家還真是不簡單,不僅有柳兮湖這般的金丹後期修士,還有元嬰前輩前來相助……相助什麼?柳家莫非生出了變故?

  「適才我與柳家主會面晤談,已得知此事的原委。上個月的中旬,天震門遣人前來索要二十萬靈石,用以抵償兩條人命,並以十日為限。不然,天震子便會親自上門討債。呵呵!此舉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眼下時限已到,柳家安然無恙。故爾,師兄我亦該回轉山門了!」

  一席話說完,炎鑫衝著柳兮湖淡淡一笑,便欲轉身離去。

  「那天震子老兒惡名在外,便是師尊亦頗感棘手!而師兄這邊才來,何不於我柳家盤桓幾日,以防不虞……」柳兮湖看著師兄的眼神中,不乏深情婉約,話語中還透著懇求之意。

  柳家有難,本想讓師兄出手相幫,卻羞於啟口,這才央求師父……而好不易盼來的人,卻是轉身要走。這是敷衍嗎,還是將師兄妹的情分拋在了一邊?

  炎鑫灑脫一笑,昂首看著遠方。少頃,他神色矜持,悠然說道:「天震門不足為慮,柳家安危無虞!我奉勸師妹一句,莫要為俗務纏身,須以修煉為重。結嬰雖是一步之遙,稍有懈怠,便是功虧一簣啊!」

  看著師兄那玉樹臨風的模樣,柳兮湖神情一黯。師父說過,結嬰須水到渠成,豈可一蹴而就?而你結嬰之後便判若兩人,莫非是嫌棄師妹我的修為低劣?還是……

  「師妹!為兄尚有事在身,就此別過……」炎鑫衝著柳兮湖頷首示意。

  柳兮湖已是心神失措,忙應道:「師兄……」其話才出口,那人已是雙手背負,踏足凌空,昂然而去。

  看著那傲人的背影遠去,柳兮湖的神情中儘是失落。她有些無力地說道:「師兄走好……!」

  見狀,一旁的柳賢與柳煙兒不敢多言。只是,兄妹二人的神色中,多出了幾分憂慮!
  遠處,林一的身形突然加快,繼而一閃便消失在了山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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