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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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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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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28 15:23: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零一章 借石一觀

所謂的『鬼市』,本來已夠鬼祟隱秘,每次的開張還要更換不同的地方,可見承辦者的苦心!由此可見,每一次的開市閉市,或有莫測的風險。

如此以為著,林一隨在人群後往前走去,這才看清了眼前的這片地方。

這是一片不大的谷地,前方不遠處,另有兩個相隔數十丈的山洞。察覺到天空的異常,林一抬頭望去,星空靜謐,夜色寂然,已不見了護城陣法的蹤跡。

莫非已出了嵐城?

微愕之中,林一散開神識。四週數百里內皆是起伏的山林,哪裡還有嵐城的影子,這分明就是城外一個未知的地方。

「在下左手的去處,有請金丹以上的前輩……築基以下的同道,請走這邊.....」一個黑衣人在前面大聲招呼著,人群慢慢分開,分別走向那隔開的兩個山洞。

林一往自己右手邊的山洞走去,不由得往左邊看了一眼。人群之中,一個窈窕的身影在躲躲閃閃……

來到這片谷地的有百餘人,分開之後,林一這邊有二三十人之多。不過是轉眼間,他進了那個丈餘高的洞口,裡面竟是別有天地。

百丈大小的山洞分作一大一小的兩半,洞頂嵌滿了螢石、明珠,四下里通亮。大的這邊有七、八十丈的方圓,有十餘個形同散修的金丹修士,各自守著一片地方盤膝坐在當央。每個人的面前擺放著各種丹藥、法寶、藥草、符籙、玉簡、金石等等,皆是與修煉有關的東西,更有一些尋常罕見之物。

山洞往裡走,稍微侷促了些,二三十丈的一片地方擺著一圈的座椅,當間還有個白玉為質的石檯子,不知是作什麼用處。

」寶物莫問出處,有緣者得之。買賣自願,錢貨兩訖,轉身概不認賬!請各位前輩高人自便……」一個遮去面容的金丹修士,應為此處的執事。他高喊一聲之後,進入洞中的這夥人便四下散開,紛紛走向那十來個地攤,山洞中頓時熱鬧了起來。

「蘊化丹五瓶,掏出三千塊靈石拿走……」

叫賣聲方起,便有人急喊道:「那丹藥我要了……」

其後,有人跟著招呼道:「我出三千五……」

之後,又有人說:「四千靈石,丹藥歸我……」

「娘的,懂不懂規矩,是我先應的價,這叫先買先得。有本事來搶啊……哼!」

「哼……」

「哼……」

蘊化丹被先開口的那個金丹後期男子買走,得意洋洋之下,他還不忘衝著方才的對手出言挑釁。另兩個金丹中期的男子只得罷手,各自不忿地哼了一聲之後,彼此竟然慢慢湊至一起,竊竊私語,不知在合計著什麼。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林一輕輕搖了搖頭。他背著雙手,於各個攤子前溜躂起來。

此處的東西,許是來路不正的緣故,均比仙鋪子裡便宜至少三成!

對於那價錢便宜的蘊化丹,林一也頗為的動心,卻無意為此自蕁麻煩。走至一個無人問津的攤子前,他隨意駐足觀看。

攤主是個金丹初期的修士,並無禁制遮面。其道袍破舊,身材枯瘦,留著山羊鬍子,神情木訥,默默守著自己的攤子。

林一無心追究攤主的來歷,卻對其面前擺放的幾件東西生出了好奇。別的賣家,都是生恐自己的寶物不光鮮不惹眼而賣不了好價錢,而眼前這位倒像是個買賣舊貨的。

一張帶著污垢的破爛獸皮之上,不多不少只有三件古怪的東西。一個是尺餘見方的石頭,黃白參差,被泥土裹著,好像才從地下挖出來一般;另一個乃是一塊龍形的雕飾,粗俗不堪,看著更像是一塊劣石;最後是一個外形尋常的小瓶子,瓶塞處裹著一層厚厚的泥垢,不知多久未曾打開過,亦不知裡面究竟裝著什麼東西。

見有客人光顧,攤主眼皮子亦不抬一下,只是木胎泥塑一般坐著。林一本想就心頭的疑惑討教一二,卻見對方這個樣子,只能作罷。他搖搖頭,轉而走向另一個地攤。而其未走兩步,另有兩個人走至身後,竟是與那攤主說起話來。

「呵呵!這位道友賣的是什麼寶貝啊?」

「咦!莫不是才從地下挖出來的……」

"是啊!上面還帶著土呢……」

「道友不會是去掘了凡俗人家的墳頭吧?呵呵.....」

這兩位散修打扮,一個是金丹中期,一個是金丹初期。二人站在地攤前,你一言我一言,嘴上不閒著。

攤主對這二人的取笑,不予理會,只顧著呆坐著,一聲不吭。

見狀,金丹中期的修士又是呵呵一笑,問道:「買賣上門,道友亦不支應一聲,誰曉得你賣的是什麼?」

攤主翻眼白了對方一下,一字一句說道:「我也不曉得……」

「呵呵!果不其然,這可不是掘了人家的墳頭,挖了人家的殉葬之物嗎……」另一人繼續取笑道。

金丹中期的修士伸手止住同伴,頗有見識的說道:「只須是仙道之物,便有甄別之法……」他轉而又問道:「你所賣之物,可否細觀?」

攤主面無表情地擠出兩個字:「請便!」

聞言,兩人呵呵笑著,各自彎腰拿起了地上的東西,好奇地打量著。片刻之後,彼此皆是一臉的茫然,均瞧不出什麼名堂。其中一人搖搖頭,放下了手上的東西,說道:「你我還是別耽誤工夫了……」

那個金丹中期的修士則是一臉的不服氣,將三樣東西翻來覆去看了許久,依舊是一無所得。見同伴催促,他放下了那塊來歷不明的石頭,又拿著小瓶子在手上用力搖晃了幾下,有些不甘願地說道:「這東西說不定便是凡俗之物,又值不了幾塊靈石,不妨買回去糊弄下別人……」其轉向攤主,很是慷慨地又說:「這三件東西我都要了,道友還是說個價錢吧!」

另一人笑道:「如此不明之物,白送都沒人要,你還用靈石去買……」

攤主皺了下眉頭,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十萬!」

「你說什麼?十萬……?"金丹中期的修士已是滿臉驚訝,猛地將手中的小瓶給扔在了地上,又難以置信地盯著攤主,忽而大聲嘲諷道:「幾件來路不明的破爛東西,竟敢作價十萬,這位道友莫不是窮瘋了吧?」

另一人忍俊不止,竟是在一旁大笑起來,指著攤主取笑道:「你何不一件東西便要價十萬呢?如此豈不是可以得到三十萬的靈石……」

攤主不為所動,乾脆用手拈著山羊鬍子,搖晃了下腦袋,說道:「正是一件十萬!」

「你……?」金丹中期修士這下笑不出來,轉而怒聲道:「你莫非在戲耍於我?」其同伴亦是笑聲一滯,愕然道:「這位真是窮瘋了……」

「貨賣識家!」攤主淡淡回了一句,眼皮一耷拉,乾脆對兩人視而不見。

見一個金丹初期的散修竟是如此的狂妄無禮,那金丹中期的修士冷哼了一聲,已是凶相畢露,罵道:「與你好生說話,你卻不識抬舉。哼!若是換作他處,我……」

山洞就這麼大點的地方,這邊動靜鬧的不小,很快便將人招引了過來,還有人好奇地打聽著,什麼寶貝竟然要價十萬……

二三十人轉眼便圍了上來,其中不乏那幾位元嬰修士。

見狀,那個金丹初期的修士不想生事,忙拽了一把同伴,勸慰道:「這人犯了癔症,不必與其一般見識!」對方心領神會,還是不忿地回頭啐了一口,罵道:「若是換作他處,我一把掐死你個狂妄的東西.....」

攤主兀自端坐著,卻是冷冷睨了一眼離去的二人,用意不明地點了點頭。

林一併未離去,始終在旁觀。不知為何,將那攤主的神情看在眼裡,其心頭竟然莫名一懍。他對圍上來的眾人無動於衷,轉而看著地上的那塊石頭,眸中有赤芒一閃而過。

「呵呵!何物竟值得十萬靈石,我來瞧瞧…….」一人呵呵笑著走過林一的身旁,忽又回首沖其眨巴了眼睛,繼而又佯作不識轉向地攤,衝著那三件東西俯身打量起來。

此時,又有四、五個未遮面的修士走向地攤。餘下諸人見了,頓時熄了近前湊熱鬧的心思,一個個站在一旁觀望。

林一站在人群中,默默打量著眼前的情形。在來之前的那個院落之中,他便見到了這夥人中的面熟者,只是佯作不知罷了。方才與其暗中示意者,乃是林江仙。顯然,對方認出了自己。除此之外,在嵐城的城門處所見的那個商尹,同樣亦在其中。

另外四位呈現真容的,分別是一中年女子、一壯年模樣的男子、一愁眉苦臉的老者,還有一位雞皮鶴髮的老婦人。其裝扮以及氣度神態,應是來自不同的仙門,彼此的修為相差不大,皆為元嬰的初期。

「哎呀!請恕林某眼拙!寶物當前,卻是難辨究竟,奈何!」林江仙感嘆了一聲,又向攤主笑著問道:「尚不知寶物的出處,道友可否明說一二呢?」

攤主的神情如舊,對幾個元嬰高手以及圍觀的眾人視若未見。他淡淡看了一眼林江仙,說道:「天生地養!」

聞言,林江仙一怔,隨即退後一步打量著對方。少頃,其不以為忤,反而是呵呵一笑,竟拱起了雙手,說道:「寶物莫問出處,自有天生地養!善哉!妙哉!多謝賜教!」

攤主的神情生硬,修為低劣,分明是個寒酸的散修。他面對元嬰前輩的問話,竟然如此冷淡,顯得極為的無禮。可買賣自願,規矩如此,倒不好就此計較什麼。而林江仙不以長輩為尊,反而與其施禮討教,在眾人看來便多了幾分戲謔的趣味。頓時間,山洞裡響起了一片哄笑聲。

那三樣東西就在地上擺著,稍稍動用神識,便可將其看個無數遍,並無任何的蹊蹺。有了林江仙的一番說辭之後,那幾位元嬰修士對此已沒了興致。便在此時,『鬼市』的執事又在大聲喊道:「收攤了!斗寶、求寶者,請移步……」

一聲招呼之後,眾人紛紛轉身往山洞深處走去。擺攤的散修各自收拾起東西來,有留下的,亦有離去的。

何為斗寶,何為求寶,林一對此一概不知。可他不及理會這些,而是走到了方才那個攤主前,拱手說道:「可否借那……石頭一觀?」

攤主沒有在此地久留的意思,取了地上的東西便欲離去。聽到有人問話,他緩緩轉過身來。其眸光一閃,手上托出那塊石頭,反問道:「莫非,你識得此物?」

林一將石頭接在手裡,端詳良久。環顧左右,他又沉吟了會兒,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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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29 14:34: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零二章 莫名所以

那攤主見林一點頭,木然的神情忽而一變,目光凌厲逼人。不待對方的話出口,他冷冷說道:「你若識得此物,我分文不取……」

林一的嘴巴半張,隨即錯愕搖頭。暗忖,我可沒說要買你的東西。不過,留意之下,這東西我還真認識。不僅認識,我身上便有。

見對方於緊要的時候反而不說話了,那攤主的神情中現出隱隱的急切。他禁不住將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上下打量一番,隨即眸光一凝,催促道:「還請說出此物的來歷……」

「龍骨……」林一話音將落,攤主即刻逼問道:「何以如此斷定……?」

林一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便欲將手中的石頭奉還,誰料對方不受,反而是咄咄逼視。他想了想,還是說道:「這龍骨應為龍骸中的一小塊,許是年代過於久遠,龍威已消失殆盡。此外,上面還多了一層莫名的禁制,更是令人難以分辨究竟……」

攤主失去了沉穩,迫不及待問道:「既然如此,你又怎知它便是……」話到此處,他忽又改作傳音說道:「真龍早已絕跡……莫非,你親眼見過龍骨?」

何止見過,我身上便有一具完好的龍骸啊!這塊龍骨中所蘊含的龍威不在了,可那隱約的氣息依然熟悉,便是那一層禁制亦無法將其阻隔。自從修煉《升龍訣》之後,對於有關龍的一切,林一總有一種油然的親近。看了一眼對方,他並未傳音,而是輕聲說道:「我只是猜測而已!若有謬誤,請勿介意!」

攤主那生冷的神情一變,竟然咧嘴笑了下。他繼續傳音道:「就是你了……」

林一輕皺了眉頭,未及明白這話中的用意,卻見對方突然將那個劣石雕就的牌子與小瓶拿出來,竟是直接塞入到了他的懷中。

彼此相距丈遠,這東西怎麼就一下子到了懷中?林一心頭突地一跳,未及躲避之時,只見那攤主已於不知覺間到了身邊,並緊緊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震駭之中,他竭力一掙,只想擺脫對方,可周身已被束縛,根本難以動彈。

自己的力氣有多大,只有自己知道,可這是怎麼了……?驚懼難奈,林一張口便欲吐出金龍劍作誓死一拼,可看到近在咫尺的攤主忽又詭異一笑,他腦子頓時一懵……

一條龍,這是一條百丈長的青龍,自云端而來,俯衝大地。

那怒睜的龍睛、猙獰的龍角、閃光的龍甲、鋒利而堅硬的龍爪,無不散發著洶洶的龍威!其張牙舞爪之際,電閃雷鳴,狂風怒吼,巨浪滔天!橫捲一切的氣勢,充斥天地!這一刻,它就是萬物的主宰,它就是縱橫**的王者,它就是這天地間至尊無上的存在……

突然,仿若天地交*合的呻吟,又如混沌初生時的啼鳴,一聲鏗鏘而悠長的龍吟響徹天宇……

巨龍翻騰,昂首怒吼!星云變色,狂瀾橫空!

霍然之間,巨龍突又張口大嘴,從空而降,呼嘯而至!那滔滔威勢,勢將萬物踏成齏粉!

林一心魂為之震悸之時,身上暴戾之勢陡起。他同樣是怒目圓睜,無聲咆哮,一條青中帶金的龍影緩緩浮現,帶著不屈的孤傲,挾著怒擊長空的氣概,這便要浴血一搏……

不過是一剎那,好像有無形的手,不容抗拒地扼住了林一身上的氣勢。他心神懍然,頓時驚醒過來。方才的一切形同虛幻,已盡皆消散一空。那個攤主已鬆開其臂膀,雙眸灼灼,低聲道:「雙瞳異象,龍息呈王者之兆!你,很好……」

林一默不作聲,神色有些木訥。對方又大有深意地說道:「他日若能離開此地,切莫忘了『龍墟』之行!那裡,有人在等著你……」

面色蒼白的林一,嘴角抽搐了下。可不待他出聲詢問,攤主已悄然轉身離去,身後丟下一句話——

「莫問我是誰,有緣再見之時,一切自有分曉……」

轉眼之間,攤主已沒了蹤影,即便是動用神識去尋,依然是蹤影難覓。好似那個人從未出現過,可方才的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實。地上的那塊破舊的獸皮尚在,懷中還有那三樣東西……

默然呆立著,林一的後脊背冷汗淋淋。少頃,他用力搖了搖頭,這才將那幻境中的一切盡力拋開,可心頭兀自餘悸未消,疑惑不定。

那無力抗拒的恐慌,讓林一感到如此的卑微而渺小,仿若對方一個念頭,便可以將自己輕易置於死地。那個攤主究竟是誰,他怎會如此的強大而令人難以面對?他是元嬰後期,還是化神的高人?還有,『龍墟』是什麼地方?誰又在等著我?離開此地……九州之大,若是離開此地,我又能去往何處?

許久之後,林一暗吁了下,這才恍若神魂歸位,恢復了常態。他回頭看去,山洞盡頭正熱鬧著,無人留意這邊曾發生過的一切。又或如,方才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低頭看著懷中的石頭、石牌與小瓶,林一的眉梢還是禁不住跳動了下。將三樣東西收入了乾坤戒,他定了定心神,往山洞深處走去。

「此物名曰『息石』,重一斤六兩,乃煉製萬里傳音符必不可少的東西!有意者,可用靈石五千,或是三百年的蛇涎果交換!老身離月谷蔡氏,於此處先行謝過……」眾人矚目之下,當央的石台邊站著那位雞皮鶴髮的老婦人,舉著一小塊瑩白色的石頭。

之後,老婦人隨手打出了一個手訣。只見石台上面頓時生出了明亮而柔和的光柱,將那塊『息石』緩緩托起,並變大了許多,使之更加清晰地呈現在了眾人的面前,無須動用神識,便可將其看得清清楚楚。

「一斤六兩的『息石』,至少可煉製二十枚萬里傳音符……」

「呵呵!東西倒是不貴,可不會煉製傳音符,要之無用啊……」

「蛇涎果並不罕見,而三百年的卻不多……」

「……」

四下里嗡嗡聲直響,卻無人站出來說話。見狀,老婦人略感失望,抬手招收回了『息石』,那光柱隨之消失。她緩聲說道:「想來是老身白跑了一趟,有請下一位求寶的道友……」

此時,林一緩步靠近了人群。他神色平靜,周身上下一如常態,未見分毫的異常。這片地方不顯得擁擠,他站在場邊往裡看去。

所謂的斗寶、求寶,不過是以物易物的一種說法罷了。只須說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再懸出賞格,大夥兒互通有無。此舉於修士來說,倒也便利!

不消片刻,林一便弄明白了此間的規矩。

接下來的時辰裡,場上出現各種稀奇古怪的寶物,使得群情高漲。諸人挨個上去亮出自己的寶物,或者懸賞求寶,場面愈發熱鬧起來。那幾位元嬰修士大都失望而歸,反而是那些金丹修士每每有所斬獲。

一個時辰之後,除了『鬼市』的執事以外,只有寥寥數人沒有登台露相。這個時候,魔煞門的商尹長身而起。大步走至場中之後,他環顧四周,高聲說道:「商某所求之物,為『天蠶金』,無須太多,一兩足矣!價錢好商量……」其道出了自己的所求之後,昂首挺胸,財大氣粗的樣子。

須臾過後,場下沒什麼動靜。商尹有些沉不住氣了,說道:「商某願出五萬靈石……」他這回話音未落,坐在椅子上的那位愁眉苦臉的老者開口了,說道:「『天蠶金』比之金精更為的稀有,只須添加少許,便可使法寶倍加鋒銳而堅韌。不過,物以稀為貴……」

商尹神色轉喜,忙道:「這位恆道門的祁道友,莫非怕商某拿不出靈石嗎?我再加一萬,你若是……」其話未說完,對方皺著眉頭連連擺手,說道:「祁某的手頭上倒是還餘下一點『天蠶金』,而對於道友來說,卻是不敷使用……」

哼了一聲,商尹暗惱對方的囉嗦。他耐著性子問道:「祁道友手上還餘下多少的『天蠶金』……」

祁姓老者頗顯為難地說道:「只餘下四錢……」

商尹又是暗啐了一口,心忖,四錢便四錢,總比沒有一點強。他摸出個乾坤袋,說道:「祁道友,我出三萬靈石買下你的四錢『天蠶金』……」

這個價錢已相當的不錯,誰料對方搖頭說道:「可祁某還想留著為弟子煉製法寶……」

場下諸人皆看出了那祁姓老者的用意,這便是所謂的欲擒故縱,無非要藉機提價罷了!你的天蠶金既然不願賣,又為何要出聲搭腔呢?可商尹亦非等閒之輩,臉色頓時拉了下來,卻一時不好發作。他忍著火氣說道:「還請道友說個價錢,商某誠心求寶……」

愁眉苦臉的老者露出作難的樣子,吃吃說道:「我怎好與弟子交代呢……?」

「罷了!這是五萬的靈石,還請道友勿要推搪……」商尹已沒了方才的威風,氣急敗壞地又掏出了個乾坤袋。對方神情一振,手上已多出一塊金燦燦的東西,說道:「感念道友的誠意所在,祁某隻好忍痛割愛……」

彼此錢貨兩訖,商尹又勘驗了下天蠶金的成色,這才沉著臉下場。扔了這麼多靈石,只買了不到一半的東西,其心情可想而知。而祁姓老者佔了便宜,愁眉舒展了許多。

這個時候,『鬼市』應是到了尾聲,再沒什麼人上場了,好半天坐著不動的林江仙忽而起身,引得眾人注目。走至石台邊,舉起手中一個玉瓶展示了下,他微微一笑,說道:「『化嬰丹』一顆,外加十萬靈石,求藥草兩株……」

其言一出,全場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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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30 15:28:0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零三章 林家兄弟

十萬靈石,足以支撐起一個小的家族,還可以讓一個人衣食無憂地修煉數百年。此般的誘惑,怎能不使人怦然心動!而『化嬰丹』更是有價無市的丹藥,金丹修士夢寐以求的至寶。無論你是金丹初期、中期、還是後期的圓滿,終究要踰越元嬰這道門檻,才能走的更遠啊!

  故而,在場的金丹修士躁動起來,紛紛衝著場上大喊——

  「這位前輩快說出所需的藥草啊……」

  「在下有三百年的黃參,五百年的云芝,還有罕見的苔蓮子,只求換取那『化嬰丹』……」

  「這位前輩乃是丹道高手,定是不缺丹藥啊!晚輩沒有藥草,願出靈石兩萬求賜一粒『化嬰丹』……」

  「晚輩願出兩萬五千塊靈石,只求前輩的『化嬰丹』……」

  「……」

  如此熱鬧的場面使人所料不及,卻又在情理之中。那幾位元嬰修士雖說沉穩了許多,卻在彼此交換著眼色,暗忖著,什麼藥草竟會如此的金貴?

  商尹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臉上帶著陰冷的笑容。無意中瞥見那兩個手下亦在興奮地嚷嚷著,他禁不住哼了一聲,嘴巴動了下,傳音訓斥!

  魔煞門魁星堂的鐘離與屠元,均為金丹後期的修士,結嬰在望,對『化嬰丹』更為的渴求啊!躍躍欲試之際,卻是受到了自家堂主的斥責。兩人心頭不忿,卻只得忍氣吞聲。

  場邊的林一背著雙手靜靜佇立著,與這熱鬧的場面格格不入。當叫囂聲一次次傳入耳中,他輕吁了下,眉梢揚起,眸光終於澄澈如故,並好奇打量著林江仙手中的玉瓶。

  記得在嵐城的城門處,那個嵐若云可是口口聲聲索要過『化嬰丹』,而這位林江仙並未應允,反而又去籌借靈石,顯然便是為了方才所說的藥草。他究竟要煉製何種丹藥,竟會如此的煞費周折?

  「各位同道,還請稍安勿躁!」林江仙呵呵笑了一聲,待場下稍稍靜下來,他又說道:「我所求的兩味藥草,分別是三千年的『六合花』,一千年的云參……」其話音才落,下面又是嗡嗡聲起——

  「云參乃罕有之物啊!只存於千丈高峰的雲霧深處,極難找尋,還要千年的,嘖嘖……」

  「『六合花』是什麼東西,沒聽說過啊!」

  「這位前輩莫不是用『化嬰丹』來勾引我等,卻又拿世上沒有的東西來刁難……」

  「……」

  林江仙伸手虛按了下,示意眾人肅靜。他正色說道:「在場的諸位,無論任何人,只須拿出這兩味藥草,便可得到我的十萬靈石與『化嬰丹』!」

  說到此處,林江仙又拿出了一個乾坤袋,說道:「以上的兩味藥草,我志在必得,哪怕是尋遍九州亦在所不惜!無論今日如何,但凡有相助者,都會獲得一萬靈石的酬謝!我林江仙是說話作數的人,諸位請看……」他打出一個手訣,面前的石台上光芒又起,一株云參栩栩如生展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片刻之後,在場的眾人只是扼腕興嘆,卻並無真正的云參現身。林江仙說道:「無妨!諸位看清了藥草的樣子,還請多多留意,林某定不會有所虧待!」他手訣一變,石台上的幻象化作另一株三葉的藥草。其青翠欲滴,上面還綻放著小小的百花,煞是靈動逼真。

  「此為『六合花』,林某亦未見過真容,只得將典籍中所載以法術幻化出來!據我家老爺子所說,九州並無此物,可事在人為,總要苦尋一番才是。還請諸位看清了,其一葉為一千年,存活三千年,才會生出三片葉子而開出白花……」

  話說至一半,卻見四下里皆是茫然的神情,便是那幾個元嬰修士亦然,林江仙不由得搖了搖頭。他無奈地笑了下,接著說道:「亦罷!還請諸位代為留意,廣而傳之,便說林某重金求寶!此處多謝了……」

  隨著石台上光芒消失,圍觀的眾金丹修士悵然不已。看著林江仙收了乾坤袋與丹瓶,這夥人皆是心有不捨,卻只能是恨命不逢時,連連作嘆!誰讓自己沒有那兩味藥草呢?再者說了,那『六合花』則是根本未見過,奈何!

  時候不早了,『鬼市』就要結束,而山洞中的眾人卻意猶未盡!

  場邊的林一,獨自忖思。那『六合花』似曾相識……

  從林江仙故作從容的神態中,不難看出隱隱的焦慮,還有掩飾不去的迫切。這人既然是一位煉丹的高手,究竟要煉製什麼樣的丹藥,竟讓他如此不惜代價來尋找藥草……?

  躊躇不定中,林一緩步迎向了下場的林江仙。其舉動不僅讓對方一怔,便是在場的眾人亦是為之好奇起來。

  林江仙本待就此離去,不由駐足問道:「何事?」

  林一併未作答,而是袖袍翻轉,手上多出一個玉匣。除去上面的禁制,將其打開,裡面是一株藥草,還帶著星點的白花,與方才幻化出的『六合花』極為相似。不過,這株藥草乃是九片葉子……

  「這是……」林江仙頓時瞪大了眼睛,失聲道:「萬年『六合花』……?」

  場下場下頓時靜了下了,一時之間落針可聞。諸人皆屏住氣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玉匣中的藥草。九州不是沒有『六合花』嗎?如今不僅出現了,還是上萬年的……!天材地寶,愈是年份久遠便愈珍稀金貴啊!尋常的一株三五百年的藥草已是極為的少有,上千年的更是不多見,而上萬年……

  「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你要的『六合花』,只是見其相仿,便拿出與你看一看。若是適用,不妨拿去……」林一輕聲說道。

  林江仙難以置信的看了一眼林一,忙伸手接過玉匣,已是驚喜難奈,呵呵笑道:「據典籍所載,『六合花』非萬年以上,才可長出九片葉子啊!你……你從何處得來……不!你可真的將其用來交換?」

  林一點了點頭,說道:「天材地寶,無外乎福蔭後人……」見其話語真誠,林江仙已喜不自禁,忙將玉匣收起,又掏出玉瓶與乾坤袋遞過去,呵呵笑道:「真是多謝了!這靈石與丹藥皆為你所有……」

  接過丹瓶,林一卻是將靈石遞還了過去,說道:「一粒丹藥足矣!」

  「這怎麼成?萬年的『六合花』可不值這個數……」林江仙連忙推拒道。

  林一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道:「你還是留著靈石去買『云參』吧!以後再有丹藥時,不妨送我兩粒便可!」

  往一旁閃開一步,林江仙再次打量著林一,頗為欣慰地連連點頭。他轉而斜睨四周,說道:「我便承下了你這份人情!一同離開此處,如何?」

  從對方的神情中察覺到了什麼,林一環顧左右。場下並無喧囂,只是每個人那禁制遮住的面容上,是一雙雙透著貪婪而瘋狂的眼神。見狀,他恍然無語。

  林江仙身為元嬰修士,這夥人自然不敢動邪念!可林一隻是一個金丹中期的修士,竟於眾目睽睽之下,懷藏『化嬰丹』,不免使人想入非非。說不定他這邊出了山洞,那邊便會被群起而攻之!而那幾個元嬰修士亦是投來頗為關注的眼光,那絕非善意!

  暗暗搖了搖頭,林一已提起了小心。他收起了丹瓶之後,便與林江仙比肩往外走去。身後傳來『鬼市』的執事在高聲招呼著——

  「今日仙市到此為止!下一回開市將另換他處,屆時分曉!各位同道請走好!嗯怨自行了結,與他人無關……」

  與方才的熱鬧相比,此時的山洞中顯得有些沉悶。腳步匆忙中,眾人各自揣著不同的心思,陸續走出洞口。

  「想必你已知曉了我的身份,而我卻不知你的尊姓大名,能否相告?」與旁人不同,林江仙步履輕鬆,不忘與林一說笑。對方輕聲道出了姓名,他又笑道:「呵呵!一筆寫不出兩個林來,說不定你我的祖上還有些淵源,若不然,彼此又怎會三番兩次碰面,還幫了我一個大忙呢……」

  林一不以為意地笑笑,抬手摸了下面頰。林江仙分說道:「時辰已到,那遮面的禁制已然消散……」

  說話間,二人出了山洞,林一腳下不由一頓,輕輕豎起了雙眉。

  那幾位元嬰修士已御空而去,可眾多的金丹修士卻於洞口前逗留。見到二人之後,這夥人頓時往外散開,卻是隱隱圍成了個圈子,用意不言而喻。

  見狀,林江仙臉色一沉,呵斥道:「緣何阻我去路?速速退去……」

  有人猖狂笑道:「哈哈!我等只是想與這位道友親近一番,還請前輩自便……」

  又有人囂張叫道:「我等二十多人在此等候,可謂盛情難卻啊!這位前輩當成人之美才好……」

  接連不斷的附和聲中,又是一陣放肆的笑聲響起。這夥人倚仗著人多勢眾,氣焰囂張,若非顧忌林江仙的身份,只怕早已是一擁而上了!而此時,『鬼市』的執事們早已躲開,身後的山洞亦是烏黑一片,只有漫天的星光下,寡眾懸殊的雙方在對峙著。

  將此番情形看在眼中,林一不禁冷冷翹起了嘴角。這是一夥利慾熏心的散修,說不定還有仙門中人藏身其中趁火打劫,沒想到一粒『化嬰丹』竟讓自己成了眾矢之的!可這丹藥來之不易,又怎會拱手相讓!哼!每一次麻煩的降臨,都是讓人如此的意外,怕你不成?

  「這位林道友,你我素不相識,還請自行離去!」林一淡淡說了一句,已伸手扯出了玄金鐵棒。他往前一步,凌厲的殺氣隱隱散出。

  林江仙一怔,咦了一聲,又訝然說道:「金丹後期?你究竟隱藏了多少修為?有本事展現一番元嬰的氣勢啊!我即刻走人……"話未說完,他上前一步,頗具氣概地揚聲說道:「林家兄弟二人在此,不怕死的儘管上來……」

  鐵棒在手,林一已動了殺機。雖明白林江仙的善意,卻不想欠下這份人情,可聽到方才這麼一說,他詫然回首,卻見對方沖其不滿地哼了一聲,嘀咕道:「禍端由我而起,我豈有置身事外的道理!嘿嘿!打架可不是親兄弟一起上嗎,我林家兄弟何曾怕過別人……」

  話到此處,林江仙又沖著林一眨巴了下眼睛。繼而,他胸脯一挺,正氣凜然中,還有一分不以為然的狡黠與得意!

  見到林一隱藏了修為,而那個元嬰前輩又與其成了兄弟,使人頗感意外。可這伙散修皆為膽大乖戾之輩,兀自不肯退卻。還有人祭出了法寶躍至半空中,只待有人招呼,便趁機佔些便宜。

  事已至此,終難善了!林一將手中的鐵棒一橫,便欲痛下殺手,忽又神色一動。身邊的林江仙已詫然失聲道:「那是什麼……」

  恰在此時,這片寂靜而偏僻的谷地中,突然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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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1 14:52:0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零四章 星夜無光

此時正是盛夏時分,漫天繁星閃爍,夜蟲啾鳴,荒僻的谷地分外的寂寥。

先前『鬼市』所在的兩個山洞,其中一個早沒了人影。另一個的洞口前圍著的一夥人,分作兩方,敵我對峙。而突如其來的一聲慘叫,剎那間劃破了夜空,驚動了所有人。

循聲望去,眾人皆目瞪口呆,驚駭萬狀!

只見這伙散修中的一人,不知何時懸於半空中。在發出一聲慘叫之後,他四肢亂蹬了幾下,突然『砰』的一聲炸開,血肉四濺。

之後,有闇弱的光芒閃過,繼而化作一隻虛幻的大手。其稍稍停頓,便倏然消失,帶起一陣狂風捲向天際……

風聲遠去,谷地平靜了下來。而諸多散修皆面如土色,神魂難以自持。有的人已是渾身哆嗦,只想掉頭逃竄,唯恐那隻大手再次降臨。有的人早棄了飛劍,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愣怔著仰望星空,形同癔症了一般。還有人惶惶茫然,呆呆看著那遍地血腥……

神識之中,那隻大手無跡可尋。它憑空出現,又赫然消失,只為了將一個金丹後期的修士活活捏死!若非親眼目睹,誰敢相信這是真的!這一切猶如夢靨,揮之不去,使人驚慄難安!

方才所見,同樣使得林一驚愕不已。死的正是那個要強買龍骨之人,並口稱要捏死攤主。誰料生死無常,厄運臨身,其人竟是落得如此一個屍骸無存的下場!

隱約想到了什麼,林一暗暗咧嘴,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苦笑來。就在此時,他身邊的林江仙已御空而起,提醒道:「趁機脫身,走也!」

林一恍悟,身形騰空而起,竟是與林江仙齊頭並進。不待對方驚訝,他腳下出現一把飛劍,這才去勢一緩。只是轉瞬之間,二人遁入夜空遠去,將那伙散修扔在了身後。

須臾過後,見無人追來,林江仙帶著餘悸未消的模樣,回首一笑,說道:「方才可真是嚇死個人!好在那高人無意為難我等,若不然,小命危矣!」

飛行之中,林一不忘四下看去,神識中竟是不見嵐城。心有所想,他不由問道:「方才不知是九州的哪位高人,實乃法力通玄,令人仰止!莫非是化神期的前輩?」

林江仙想了想,說道:「化神期的前輩捏死個金丹後期的修士,倒也尋常。不過,眾目睽睽之下,那人竟能來無影,去無蹤,殺人於無形之中,又是如此的輕而易舉,倒也罕見啊!」

「敢問這位前輩,四下里竟尋不到嵐城,你我又是去往何方?」林一又問道。

「呵呵!前輩的稱謂可聽著刺耳!」笑了一聲,林江仙說道:「過了此處的山谷,往南三千里,便可去往嵐城!你還要回轉……?」

一時不想返回玉山島,去嵐城再多呆些日子亦無妨!林一正想答話,卻又於空中緩緩停下來。林江仙已看到下面山谷中的異狀,轉身說道:「這些散修總是這般肆意妄為,總要借『鬼市』來行搶掠之事!咦!嘿嘿!你何必袖手旁觀,還不出手救人……」

下面的山谷中,幾位築基修士正追逐一個女子。不一會兒的工夫,那女子法力難繼,已無法御劍逃遁,只得據守一處山坡與四個男子苦鬥。

聽著林江仙的調侃,林一無奈地搖搖頭。落難的女子正是先前所見的阮青玉,曾受其教訓,卻也蒙其指點才尋到了鬼市。這女子的心地不錯,總不好見死不救!

想到此處,林一不再遲疑,直撲而下——

那四個男子分別為築基中後期的散修,於鬼市出來之後,盯上了獨自一人的女子,便合夥追來。眼看著得手,誰料有人從天而降,使其均是嚇了一跳。來者可是一位金丹修士,還拎著一根鐵棒子……

那女子正力竭苦撐之際,突見林一現身。她愕然之中,一時不知所措。這不正是那位沒見識的散修嗎?而其身上的氣勢,哪裡還是個築基修士所有……!

林一落下之後,不及理會阮青玉,轉而看向那四個男子。他將手中的鐵棒往地上一杵,『砰』一聲悶響,坡上的一塊大石竟被戳出個洞來。其揚聲說道:「我不想殺人……」

四個散修皆是奸猾之輩,哪裡還聽不出這位金丹前輩話中的用意。

若想殺人,一個都跑不掉啊!

面面相覷之後,四人不敢廢話,各自御劍轉身遁去。

「原來是你……不……青玉多謝前輩救命之恩!」危情逆轉,撿回了條命!阮青玉已回過神來,暗呼一聲僥倖之後,忙收了飛劍。她帶著幾分愧色,施禮答謝!

林一轉過身來,見這女子髮釵凌亂,面色蒼白,於驚魂未定中,羞意漸濃。他收了鐵棒,說道:「恰好路過,才有了舉手之勞,無須多禮!你路上小心些……就此別過!」其輕笑示意了下,便騰空而起。

阮青玉還想就之前的失禮致歉,誰料人家渾然未放在心上。她前後張望了下,咬了咬嘴唇,竟是御劍追去。尚不知那位前輩的大名……

林江仙在空中等候,見林一返回,他取笑道:「你怎忍心獨自趕路?瞧瞧,佳人不離不棄,已尾隨而來……」

林一搖搖頭,逕自御劍往前。與那女子並不相熟,他不好就此說笑。而林江仙雖是元嬰前輩,卻不以此為傲,亦無自矜的做作,倒像是個性情隨和而又不失睿智的生。不過,這是個秉性良善而又頗有擔當之人。此外,這還是個有趣之人!

「呵呵!你如此急著趕路,又讓人家如何追得上呢?若是她再遇到不良之徒,行那不軌之舉,豈不是讓你方才的一番苦心,盡作了流水……」林江仙在後面好意提醒,說的不無道理。林一與其慢了下來,使後面的阮青玉得已相隔數百丈綴行。

「往前五百里,你我可就要分道揚鑣了。雖說這片山谷中常年有惡人出沒,對你的安危已是無礙!閒暇時,可去清幽谷尋我!嘿嘿!我騙了嵐若云那丫頭一壺『冰嵐露』,若是你來的湊巧,說不定還能飽飽口福……」

林江仙喜好說笑,嘴巴不願閒著。他是有意陪著林一走上這麼一段路,無非還是為其安危著想。這一番善意,對方心知肚明,卻不願點破,二人的相處卻隨意了許多。

林一也從對方的話中獲悉了清幽谷的大致情形,那是一個沒落的丹道門派!

所謂的沒落,是因這個清幽谷仿若當年的玄元觀,同樣只剩下了師徒兩人。林江仙口稱的老爺子,便是他的師父百草子。此人修為卻是不低,已是元嬰後期的大修士。而其痴迷丹道之術,卻無心經營山門,一生只收了臨江仙這一個徒弟以為衣缽傳人。

林江仙雖是談笑無忌,卻對蒐集藥草的用處閉口不提。

不多時的工夫,眼看便要飛越了那片山谷,二人卻不約而同的於空中止住了去勢。林江仙沒了說笑的心思,輕輕皺起了眉頭。而林一將收起來的玄金鐵棒再次橫在手中,神色冷然。跟來的阮青玉稍有錯愕,隨即臉色大變,形同驚鳥一般飛去,躲至遠遠的才敢回頭張望……

山谷下竄起了三個人影,霎時將林江仙與林一圍在了當間。擋住去路之人,竟是那個魔煞門的商尹。另兩個包抄者,正是其手下鐘離與屠元。

「呵呵!林江仙,你我又見面了……」商尹得意地冷笑著,身上散發著陣陣煞氣!他張口吐出一個黝黑的圓珠,瞬間便融入了四周的夜色之中,肉眼竟然無從辨識,只有無盡的殺機裹起陣陣的腥風在湧動不止。鐘離與屠元亦同時祭出了各自的法寶,死死封住了對手的退路。

異變陡起,危情當前,林江仙卻是呵呵苦笑了一聲,自語道:「無意中成就了一樁禍事!好人沒好報啊!若是再殃及無辜,我又怎能心安?林兄弟,若有脫身之機,還請自行離去為好!」他忽而轉首看向林一,無奈的笑容裡帶著徵詢的神色。

林一睨了對方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呵呵!如此便好!」林江仙好似放下件心事,轉而衝著商尹揚聲說道:「我說這位道友,城門前一場小小的口舌之爭,竟成了此時的兵戈相見,何苦呢?俗世中的大丈夫,尚有容人之量,你我修士更當胸懷天地才是啊!動刀動槍的,非君子所為!呵呵,你說是也不是?」

「這是在討饒不成?」商尹獰笑了一聲,說道:「商某可是睚眥必報之人,只圖個痛快恩仇!得罪了我只能算你倒霉!莫以為有個元嬰後期的師父撐腰便不知天高地厚,據傳那老兒壽元將盡,命將不久矣!哈哈!我今日殺了你,清幽谷便絕了戶……」

林江仙隨著對方呵呵笑了一聲,之後竟是沒了動靜。林一察覺到了異常,轉而看去。見其身軀抖動了下,卻已是面無血色,惟有那冷冷的笑容讓人見了心寒。

這個性情隨和的人,真的發怒了!

「我家老爺子說過,人不能只會燒火煉丹,有時候也要學學怎麼殺人……他老人家有先見之明啊!」長吁了下,林江仙忽而自語起來。未幾,他衝著商尹昂首說道:「今日我便與你三人較量一番,看看是煉丹難,還是殺人難!不過……」其話語一頓,很是隨意地說道:「這樁恩怨雖說來的蹊蹺,卻與這位道友無關……」

「哈哈!你自身難保,又何必惺惺作態!」商尹大笑道:「本想著尋你一人算賬,卻不料有意外所獲!這小子的身上竟有九州罕見的藥草,你以為我會放過他嗎?」

林江仙冷哼了一聲,便欲出聲怒斥。在一旁靜觀其變的林一,忽而神色微變,大喊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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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5
發表於 2012-12-2 14:34: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零五章 暗藏殺手

林江仙與商尹對話之際,林一早已看出此事不能善了,便暗自提著小心。無聲無息之間,突有莫名的殺機臨近!隨其心頭一懍,玄天盾與龍甲護住了全身。間不容緩,他大喊一聲,便掄起了手中的玄金鐵棒橫掃了出去,於剎那間捲起一陣黑色的旋風!

火星四濺中,「叮叮、噹噹」的一陣碎響聲急如驟雨!

震驚之下,林一眸中赤芒閃動,只見夜空中有無數黝黑而又細小的利刃蜂擁而來,猝然之下,使人防不勝防!

這法寶隱匿無形,竟是如此歹毒!

林一不禁暗抽了一口涼氣,匆忙之中,卻不及躲避,鐵棒已難以護住首尾。接著便是『撲哧、撲哧』玄天盾被穿透的動靜,繼而又是一陣『叮噹』聲大作,那些利刃竟是刺破了道袍,接二連三擊到了龍甲之上,又盡數被彈開!

急遽的震盪與衝擊之下,即便如林一這般堅若金石的身軀,亦能感受到那些利刃的鋒利難擋。除此之外,更有陰寒的煞氣隨之逼迫而來,不住地侵擾心神,使人禁不住的一陣驚慌!

這究竟是何法寶,怎會如此的厲害!

心頭一激靈,林一不敢大意,忙驅動靈力護持玄天盾,又招出一把飛劍盤旋四周,手中鐵棒兀自裹起一道黑風,與來襲的利刃相抗。與此同時,忽覺得四周有耀目的光芒在閃動,他知道林江仙出手了。

在林一出聲提醒的剎那,林江仙張口吐出一把精巧的白色羽扇,頓時化作尺餘大小。他手指一點,羽扇翻飛之中,一道赤紅火煉豁然炸開,迅即化作熾熱的焰流奔騰而去,頃刻間便將其護在了當央。而那無數驟襲的利刃,竟然觸之即融,攻勢為之瓦解。

一團巨大的火團熊熊洶洶,夜空頓時火紅一片!

見狀,遠處的商尹不僅暗啐了一口。猝然發難,本以為能佔到便宜,未想到還是功虧一簣!同為元嬰修士,林江仙當有一番不俗的應對手段,而那個小子又怎能料敵先機,並安然無恙呢?自己的『煞玲瓏』雖未祭煉至大成之境,收拾一個金丹小輩還是輕而易舉的。莫非,那小子有重寶護身?

商尹冷笑了下,身形一晃便欺向了林江仙。一直在旁邊伺機而動的鐘離與屠元,亦終於同時動手了。

見商尹專注對付林江仙,而另兩人撲向了自己,林一再不敢藏拙。身邊與腳下的飛劍曳著兩道虹光便迎向了鐘離,他御風竄起身形,衝著屠元便掄起了手中的鐵棒。

鐘離收到了自家堂主的吩咐,要自己與屠元拿下這個身藏重寶的小子。對此,他很不以為然。那不過是一個金丹中期的後進罷了,又怎會是自己的對手!

見對方祭出兩道劍光負隅頑抗,一個是品相尋常的法寶,另一個乾脆是把靈器,鐘離不屑地哼了一聲。這麼一個小子,即便是能拿出貴重的藥材來,還是掩飾不了散修的寒酸啊!他張口吐出一把飛劍,便聽「當當」的兩聲脆響,已然將來襲的飛劍擊落。得意之下,其神色忽又一怔。那小子竟然對自己避而不戰,反而去尋屠元拚命去了。

這邊的鐘離大佔上風,而不遠處的屠元則是手忙腳亂。在別人看來,兩個金丹後期夾攻一個金丹中期,勝負本無懸念。可當棒影挾著黑風迎面而來的時候,自己的法寶飛劍『當』的一下被磕飛,他這才心頭一沉。不待其祭出護身的法寶,便見對手的身形忽而隱去,繼而便是一頭兇猛的蛟龍呼嘯而至——

這人不過是金丹中期,怎會有如此凶悍的氣勢?便是與金丹後期相較,亦不遑多讓啊!

詫異之中,屠元忙往後退,不忘張口吐出自己的護身法寶。那是一面煞氣縈繞的黝黑盾牌,黑光一閃,便欲阻在身前。而其威力尚不及展現,那鐵棒便已到了頭頂。

「轟——」的一聲震響,無以匹及的巨力傾瀉而下,頓時將那面盾牌砸飛。屠元大驚失色,卻為時已晚。護身靈氣『喀喇』崩潰,他整個人竟被一棒砸翻了下去。

熱血狂噴,屠元已是嚇得魂飛魄散,只想著怎麼藉機逃命,可一道闇弱的紅光緊隨而至,倏然穿透了胸口。他只覺得生機如潮水退去,夜色正濃……

屠元頃刻斃命,不遠處的鐘離呆立在半空中,驚狀莫名。他已忘卻了堂主的吩咐,只想著那人若是回頭衝過來,自己能否躲過那一棒……

一擊得手,林一不作停留,抬手招回兩把飛劍,身形一晃便至數百丈外。見那阮青玉尚踏著飛劍在瑟瑟發抖,竟然不知躲避,他沉聲喝道:「此地不宜久留,逃命去吧……」

阮青玉始終在後面綴行,想獲悉林一這個救命恩人的大名之外,正如之前林江仙所說,不無乞求庇護之意!

一個築基後期的女修,在那伙無惡不作的散修眼裡,不過是一個走夜路的小女子,暗藏的凶險可想而知。

阮青玉才憑藉著兩位高人的威勢脫困,而轉眼間對方便遭致頑敵的伏擊。之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驚悸之中,她想轉身逃避,卻又唸著林江仙與那個灰袍年輕人的安危,這才遲疑不決。

這一切真是出乎意料啊!就是那個曾被自己看作是沒見識的年輕人,不僅是位隱藏了修為的前輩,還於重圍中一棒打殺了對手。那可是魔煞門的金丹後期高手啊!一棒之下,萬夫莫敵,他怎會如此的厲害……

恍惚之中,傾羨之時,忽見到心目中的高人到了跟前,阮青玉一時不知所措。聽到了這一聲提醒,她回過神來,忙嗯了一聲,竟是有些慌亂地垂下頭去。

林一催促了阮青玉一句之後,便欲遠遁離開這是非之地。而他卻身形一頓,猛然轉身看去,已是神色大變。

阮青玉亦察覺到了異狀,失聲道:「怎會又多出一人來……那位前輩危矣!」

只見商尹與林江仙纏鬥正酣,鐘離無意追趕林一,自去尋屠元的下落。誰料此時山谷中突然又竄出了一道人影,與此剎那,有人慘哼了一聲。

那一團熊熊的火團轟然而碎,林江仙從中踉蹌而出,顯然是遭受到了暗算!可那猝然偷襲之人,竟然是位元嬰修士,已與商尹聯手,依然不依不饒,撲將過來……

林江仙口吐熱血,傷勢不輕,已無力拚殺。可敵手來勢洶洶,他只得勉力躲閃,情形岌岌可危!

見狀,林一已是雙眉豎起!

想不到此處另藏殺機,使人防不勝防!還有那人……哼!真是令人意外!這莫不是應了那句俗話,不是冤家不聚頭?

此時不容多想,林一頭也不回地衝著阮青玉叱道:「速去……」他身形一閃,掄起鐵棒便衝向了傷重不支的林江仙。

阮青玉再不敢遲疑,急忙御劍遠遁,卻禁不住回首張望,已是心潮難平!他一個金丹修士,竟是如此義無反顧衝向了兩個元嬰高手……

林江仙已是面色蒼白,渾身血跡!他自信憑藉著修為可與商尹周旋一番,即便是無法取勝,脫身倒也不難!可誰想對方如此的歹毒,竟於此處暗藏殺招!猝不及防之下,一把黝黑的小巧飛劍穿透了火煉的防禦。於其察覺之際,腰腹間已多出了一個血窟窿。

商尹真是可惡!口舌之爭,便下如此殺手!這便是寧欺君子,莫負小人啊!而這個暗中偷襲之人,則更為的陰毒!看來,我林江仙合該有此一劫!只是藥草尚缺一味,又怎好辜負師父的重託呢……

林江仙狼狽而逃的時候,商尹哈哈大笑,罵道:「你只會燒火煉丹,而商某隻管殺人!」忘形之時,他衝著一旁那人讚道:「不愧為我魁星堂新晉的長老,行事倒有商某的幾分風采!哈哈……」

那是一位玄袍中年男子,神情陰鷙,目光兇狠!聞言,他不動神色地說道:「堂主謬讚了!」隨即,其眼角抽搐了下,提醒道:「有高手來了,還請堂主小心……」

二人轉眼欺至林江仙身後的不遠處,商尹不以為然地哼道:「那小子僥倖殺了屠元,還敢回來?我饒不了他……」可他話音未落,那人不僅來了,還不知死活地掄起了大棒子!

林江仙奔逃之際,已是傷重難奈,體力不支,斜斜往山谷中跌落,忽見林一裹起一陣清風而來,轉瞬便到了跟前。錯愕之中,他不免百感交集,便欲出聲相阻,以免對方自誤。身後可是兩個元嬰修士,對方不過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金丹修士,幫了自己一個大忙不說,還為自己所累,此時不去逃命,何故前來送死?

林一管不了這許多,只知道此時若是抽身便走,林江仙必死無疑!對方乃是兩個元嬰修士,哪一個都不好對付,更別說還曾在其中一人的手中吃過大虧!

不及多想,林一已閃身來到林江仙的身邊,雙臂用力,玄金鐵棒出手,猛地砸向了臨近的商尹。

突見大棒排山倒海一般傾軋了過來,氣勢不凡,商尹微愕,怪不得屠元被其打死,這小子還真是強悍!而自己的法寶『煞玲瓏』勝在輕巧,硬碰硬怕是力有不逮。他張口便吐出一把飛劍擋在身前,隨其手指一點,夜色中頓時有無數的利刃,帶著無窮的殺機撲向了對手。

「砰」的一聲巨響,鐵棒去勢不減,竟然將飛劍砸得倒飛了出去。商尹驚訝了一聲,暗忖,我不信收拾不了你!他急忙往旁邊閃避,隨手打出了一個法訣!而林一不管不顧地一把抓住了林江仙的臂膀,一團清風霎時裹起了二人,倏然飛向了高空。而那無數利刃已化作一個黝黑的圓球,急襲而去。

喘息之間,便又是「轟——」的一聲震響,兩個踉蹌的身影一閃,卻再次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咦!這遁術有些門道……」尚不及收回自己的『煞玲瓏』,商尹興致勃勃喊道:「追上去!他跑不掉……啊!你……」其喊聲未止,便覺得心口一痛。一把長不盈寸的小巧飛劍竟從胸口處透體而過,帶出一條血線,無聲地灑向了山谷。

身形猛然一頓,商尹難以置信地回首望去。那位魁星堂新晉的長老正在冷笑,還不屑地嘲諷道:「追?追什麼追!那小子要是想跑,沒人追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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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3 17:05: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零六章 是是非非

 萬萬沒有想到,招來的援手,竟對自己下了黑手!

  這位來路不明的長老,比自己更為歹毒,更為的野心勃勃!他定是認得那逃走的小子,可他二人為何皆佯作不識?

  這一刻,商尹好似猜到了什麼,卻又愈發的糊塗。他想發怒,想殺了這人以洩心頭的憤恨,卻又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這是一種生死不由人的無奈,使其只想逃命。可對方已然帶著獰笑撲了過來……

  鐘離收拾了屠元的屍身之後,已察覺到了空中的動靜。他驚愕地抬頭看去,只見商尹已被火焰吞沒,而那個新晉的長老正收穫著乾坤袋,還有『煞玲瓏』……

  寒意湧上心頭,鐘離想逃!而一個冰冷無情的嗓音在他的頭頂響起——

  「你方才看到了什麼……」

  心頭一驚,念頭急轉,鐘離忙御劍飛起。夜色中,距對方尚有十數丈遠,他便拱起雙手,極為恭敬地答道:「堂主是說那小子殺了商尹嗎?正為晚輩親眼所見……」

  「堂主?」那位長老摸了把厚重的鬍鬚,忽而桀桀冷笑著說道:「算你識趣!可商尹為林江仙所殺,且與老夫記住了!」

  鐘離忙連連應聲,說道:「正是林江仙殺了商尹,晚輩生死不敢忘……」

  端詳著手中的『煞玲瓏』,那長老的眸子閃過一道冷芒。翻手將其收了起來,他轉而衝著夜色的盡頭哼了一聲,這才說道:「這魁星堂的堂主之位……尚須稟明門主才好……」

  鐘離又作出披肝瀝膽的樣子,正色說道:「晚輩當攜魁星堂眾,為堂主請纓……」
  ……
  一處頗為幽靜的莊園內,濃蔭蔽日,流水潺潺,異草吐翠,奇花鬥豔,間有濃郁的靈氣四處飄散,真是怡人的所在。

  這清幽的深處,一間雅緻的竹軒中,安然坐著一位韶華年歲的貌美女子。其眉如新月,眸似秋水,神態恬靜而淡然!

  女子的面前,一方竹幾上擺放著一枚信簡,她將其拿起來看了下,不僅輕輕搖了搖頭。

  少頃,一個留著三綹長鬚的中年男子自遠處走來。其面相儒雅,神色平和,氣息內斂,一身青袍片塵不染,行走於這園中,好似凡俗間的書生在信步閒逛。只是他步履間離地寸許,一如踏空而行。

  「師父!」

  察覺到了外邊的動靜,竹軒中的女子輕呼了一聲。她款款起身,欣然迎了出去,一身月白長裙飄逸如飛。

  那男子止住了腳步,雙手往後一抄,頷首笑道:「織娘!喚師父來有何事相告?」

  叫作織娘的女子嫣然一笑,伸手遞出了那枚信簡,說道:「夏州嵐城的分號傳來信簡,說是有我云軒閣早年間煉製的云袍出現。而那件毀壞的云袍應是由師父煉製,其間詳情,弟子不甚了了,特此相告……」

  哦了一聲,男子接過信簡。須臾之後,他恍然道:「原來如此……」

  「一件云袍罷了,竟使得嵐城分號的掌櫃發來萬里傳音符,莫非師門就此早有交代……?」織娘好奇問道。

  呵呵笑了一聲,男子轉而走向不遠處了石桌前坐下,說道:「你專好煉器之道,無暇理會仙門中事,為師便與你分說一二……」

  織娘莞爾一笑,說道:「難得師父有暇,弟子洗耳恭聽……」她於男子身邊亭亭而立,舉止有禮而又不失親暱之意。

  溫和地看著弟子,男子說道:「此事還要追溯至千年以前,那時候安陽城的百安門還由你師祖當家,而為師只是元嬰後期的修為……」

  陽州的安陽城,為百安門的所在,這是一個極為擅長煉器的門派。云軒閣便由其門下弟子創立,並在九州享有極高的聲望。而『云袍』與『云靴』的煉製,更為師門秘技,每代弟子只單傳一人。

  當時,這男子為掌門弟子,獲得了煉器的真傳。而由於這兩樣東西煉製不易,又不想妨礙修煉,他對上門求寶之人極少理會,使得『云袍』與『云靴』的名聲在外,卻萬金難覓。

  而當前輩高人上門相求時,情面難卻,這男子的師父便吩咐弟子著手鍊制。於是乎,水火不侵而又輕如羽紗的『云袍』,以及騰云駕霧的『云靴』,成了不多的幾位高人的行頭,亦使得更多的同輩中人心癢難禁。

  那一年,道齊門的門主聞道子從海外歸來。應是收穫不錯,其心情大好,便央求百安門的門主幫著煉製一身道袍。師命難違,這男子便專門為此煉製了一套『云袍』與『云靴』。

  三年之後,后土仙境開啟的前夕,聞道子取走了道袍與靴子。誰料這位前輩高人一去不返,竟然在仙境中下落不明。

  如此一來,道齊門便將此事嫁禍於神州門的身上。而事出有因,這又牽扯到之前的一樁恩怨。據說,這兩個門派的高手曾聯袂出海遠遊,而數年之後,只有聞道子回來了,而神州門的那位高手卻不知去向。

  那位下落不明的高手可是化神期的前輩,就這麼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神州門自然是不願罷休。可聞道子卻對此事避而不提,更讓人感到蹊蹺。於是乎,兩家仙門便生出了間隙。

  而后土仙境之行,聞道子又無故失蹤,道齊門不免將此事看作是神州門在暗中作祟。

  由此這般,聞白子便尋至神州門,要為師兄聞道子討個說法,而後者則索要師門長輩的下落。最終,彼此鬧得個不歡而散,兩家仙門的仇怨更深了!

  不過,聞白子對師兄的下落耿耿於懷,又尋至安陽城的百安門。他提起聞道子曾得到一套『云袍』與『云靴』,此乃極為難得之物,煉製之人定會有所標記,若是見其蹤跡,務必及時轉告。

  百安門不想得罪道齊門,亦不願為此事擔下干係,便傳令九州云軒閣的所有分號,暗中留意……

  歲月荏苒,倥傯千年!這男子由當初的元嬰修士,成了化神期的高人,並於師父道隕之後掌管了如今的百安門。此外,他還將一身的法門與煉器手段,盡數傳與了弟子織娘。

  這弟子雖是女子,卻天資異秉,聰慧異常,尤喜煉器之道。其眼下不僅有著元嬰中期的修為,所煉製的『云袍』與『云靴』比之前人來,更勝一籌,深得師父的喜愛!而她常年靜修,不諳世事,忽而收到了嵐城的云軒閣分號的信簡,這才生出了幾分的不解……

  「……前因後果便是如此!由信簡傳來的圖像看來,那個年輕人所持的云袍,正是為師當年所煉製的那一件。聞道子之物,又是怎麼到了他一個小輩的手中,著實透著蹊蹺!而仙門的是是非非,我百安門無心過問……為師回頭將信簡傳與道齊門,亦算是了卻了一樁麻煩!」

  一席話說完,男子衝著自己的弟子又說道:「織娘!眼下正是夏花燦爛之時,安陽城的風景正好,不妨四處走一走,勿要一味苦修。

你已是元嬰中期的修為,最終免不了要邁過那道門檻。而身為修道之人,不免要對這凡俗有一番體悟啊!」

  織娘嗯了一身,俯身答道:「多謝師父的教誨!」她臻首輕斜,想了下又問道:「師父,百年後便到了后土仙境開啟的時候。屆時,弟子可否前去歷練一番?」

  男子呵呵笑了下,手拈長鬚稍作沉吟。門下弟子曾有多人去過后土仙境,可他每次都舍不得讓織娘去冒那個險,生怕有個閃失。而如今這溫順聽話的弟子,已有著不弱的修為,過多的嬌寵,與其不利……
  ……
  九州西北的大海盡頭,有一片廣袤的土地,為舒州的所在。其地理偏僻,卻因道齊門而名聞遐邇。無他,皆因門主聞白子的緣故。
  每一位化神前輩,都是天下修士所景仰的存在。

寥寥無幾的化神後期的前輩,更如皓月當空,名動萬里!而聞白子便是這麼一位巔峰中的人物,使得道齊門雄踞九州一方,不容他人睥睨。

  舒州有一座背倚高山的大城,名為舒城。此處為道齊門所有,那座高聳入云的齊云山,便是門中長輩們的靜修之所。

  齊云山的峰巔為白雪覆蓋,一處向陽的洞府前銀裝素裹,霧氣氤氳,氣象非凡。

  一道人影由下而上,轉瞬來至洞府前。這是一個黑鬚素袍的中年人,重眉凹目,神情威嚴。

  落下身形之後,這人躬身拜道:「弟子魯牙求見師父!」少頃,他大步走進了洞府,來至一間靜室之中。

  裡面的石榻上端坐一人,乃是一位鬚髮灰白的瘦長老者,身著青色道袍,上有隱約的光華閃動。其面如刀刻,威儀不凡,於此刻緩緩睜開眼睛,低沉道:「何事?」

  「陽州的百里川前輩發來信簡,說是千年前的那件事情有了下落……」說著,魯牙便躬身奉上了一枚玉簡。

  「哦?」老者的長眉聳動了下,眸中厲色一閃。玉簡易手,片刻之後,他陷入忖思之中,久久不語。師兄啊!想當初你自異域歸來,所獲頗豐。不僅暗算了神州門的那位道友,還尋到了仙域的蹤跡。誰料你去了后土仙境之後,便下落不明,可讓師弟我好一番尋找啊!

  如今,那條去往仙域的路,便由我聞白子接著走下去吧……

  魯牙不敢動問,只是神態恭謹地垂手肅立。

  「蒼天不負有心人啊!」許久之後,老者才莫名感慨了一句。他目光深邃,卻隱隱帶著一抹戾色,沉聲說道:「你帶著得力弟子,潛入夏州,務必要將天震門的林一生擒活捉!」

  「謹遵師命!」魯牙拱手稱是。

  老者又道:「事關我與神州門的千年恩怨,你等行事不可過於張揚,更不得洩露身份!為師不想此事為外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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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4 14:54: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零七章 有酒盈樽

嵐城西北五萬里之外,臨近大海的地方,有一個僻靜的山谷。此處怪石嶙峋,古木參天,人跡罕至,甚為的僻靜。據林江仙所說,這便是清幽谷。

林一走出所在的洞府,於門前的一塊青石上盤膝而坐,默默看著這個已呆了月餘的山谷。

山靜草木深,意閒白雲懶,遠離塵囂的幽靜,聽風觀云的淡然,使人心境恬適,神遊天外!

不知不覺間,林一舉起了紫金葫蘆,昂首灌了一口酒。他眉目舒展,輕吐了下酒氣,轉而往身前的那條山徑盡頭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緩緩走來。

見到來人,林一想起置身此處的原由,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那夜離開鬼市之後,是非不斷,驚險連連。先是遭到散修的為難,繼而有詭秘莫測的高人出現,接著與林江仙同行時救下了阮青玉,再之後便是遇到了商尹等人的伏擊。即便是途中生變,倉促應戰,而以他二人修為,要全身而退並不難。

而事情往往出人意料,商尹竟然另藏殺手。措手不及,林江仙慘遭暗算。而林一更是為突然冒出來的那人而錯愕不已,那不是別人,正是從大夏一路跟來並糾纏不休的公冶幹!

世事本無常,難料又何妨,可公冶干竟與商尹混在了一起,讓林一百思不得其解。見這個仇家並未如往常那般直接尋自己的麻煩,而是佯作不相識的樣子,他頓時猜出了幾分原委。對方定是隱瞞了真實身份而不想被他人知曉,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試想,九州隨便過去幾個元嬰修士,便可以將那片地方攪得天翻地覆。無論是玄天門,還是正陽宗,皆無法亦無力面對更為強大的存在。

故此,為了不與大夏招來無妄之災,林一絕不會洩露自己的真實來歷!而公冶干未必沒有這個顧忌,亦或者,他還有自己不可告人的企圖……

那個夜晚,於林江仙生死存亡之際,林一來不及多想,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當他抓著對方施展風遁術逃離之時,還是被商尹的『煞玲瓏』擊中了後心。

那一霎,林一差點沒背過氣去。那是來自元嬰修士法寶的致命一擊,換作他人,即便不身死當場,亦要一頭栽下山谷,最終難逃大難。好在龍甲的堅韌不催,以及他銅筋鐵骨般的身軀,這才強撐著挨了那麼一下。

將一口淤血強行吞下,林一抓起林江仙便急遁而去。可神識之中,還是見到公冶干殺了商尹。詫異之餘,他心頭多了幾分的不安!本以為置身異域便可以海闊天空,未想到強勁的對手如影隨形,無處不在!還有那個樂成子,又將會於何時突然冒出來……

循著林江仙所說的方向,一口氣疾馳了五萬里,林一已是氣血翻湧難禁。

尋至一處山峰上的洞府前,林一狂噴了幾口淤血,便帶著林江仙一頭摔在了地上。見到那位百草老人時,他已無力見禮,只求閉關養傷。

那是一位慈和的老者,見狀二話不說便拿出幾瓶丹藥塞入林一的懷中,並將其帶至一間洞府安置。如此,便是月餘……

「林兄弟,看來你氣色大好……」林江仙人未至,話已出口。他臉色有些蒼白,大病初癒的樣子。不過其臉上的笑容一如昨日,隨意中,還帶著幾分關切。

林一起身迎上幾步,說道:「這還要多謝令師相贈的丹藥才是,道友的傷勢如何了?」

林江仙呵呵笑了一聲,走至那塊青石邊,撩起衣袍的下襬便坐了上去。他抬手拿出一隻玉壺來,招呼道:「靜養月餘,我傷勢已無大礙!若不然,又怎能來此處尋你飲酒?快來品嚐一下嵐城的『冰嵐露』……」

青石丈餘大小,甚為光潔平整,形同石塌。林江仙端坐一方,又好整以暇地拿出兩隻玉杯置於其上,很是自得地說道:「這『冰嵐露』為嵐城的城主嵐道玄的心愛之物,從不捨得與人分享啊!他采奇花異草之晨露,耗時數年的工夫,亦不過煉製出幾壺而已。而若云那丫頭佔便宜不成,便竊來她爹的美酒哄我開心,嘿嘿!我豈能上當……」

話到此處,林江仙衝著林一點頭示意,便一手捋起袍袖,一手執壺斟酒。只見一縷輕霧緩緩流出玉壺,轉瞬盈杯,卻凝而不散,仿若輕煙氤氳,煞是神奇。

少頃,林江仙放下玉壺,又小心地雙手持杯,帶著垂涎三尺的模樣,呵呵笑道:「林兄弟,請……」見對方同樣舉杯,他笑容淡去,慨然正色道:「若非你捨身相救,我林江仙豈有今日此時……為兄敬你一杯!」

輕輕笑了下,林一說道:「同飲此杯……!」對方目露欣賞之意,鄭重頷首。他舉杯示意了下,湊至唇邊,未及啜飲,但見一縷雲霧隨著氣息滑入口中。頓時間,那一縷淡淡的冰寒沁入心扉,使人精神頭一振。而其寒意未去,清涼又起,仿若一滴甘露滑落夜色,於白晝來臨的剎那,『噗』的一下化作如煙似霧的靈氣,使人口舌生津,唇齒留香……

「呵呵!這『冰嵐露』如何?」林江仙笑問道。

林一兀自端著空杯,回味不已。聞聲,他搖頭說道:「想不到世間還有這等美酒……當得『煉製』二字,果真奇妙!」

「林兄弟一言中的!這『冰嵐露』乃是由元嬰修士親手鍊制而成,與凡俗間釀造的美酒相較,二者有仙凡之別,不可同日而語……」林江仙又為林一滿上一杯,眼光於不經意間瞥過對方,問道:「那晚著實凶險,你已逃出場外,為何又要回來相救呢?須知,稍有不虞,你我都難逃一死啊……」

再次端起酒杯,好奇地看著杯中之物,林一輕聲答道:「想救,便救了!」他眉梢一挑,眼角輕抬,又說道:「若是有他人出手,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神情怔了下,林江仙端詳著對方,眉眼間禁不住泛出了笑意。再次斟滿了第三杯酒,他又說道:「你我兄弟便不說見外的話了!不過,你能拿出萬年的『六合花』,我還是要代家師敬你一杯……」

林一不解其意,還是謙讓了下,獨自默默品味著『冰嵐露』,聽對方接著說道:「實不相瞞,家師要煉一爐『假天丹』,已籌備了近百年,卻唯獨少了『六合花』與『云參』這兩味藥草。為此,我跑遍了無數個地方,皆一無所獲。而如今蒙你相助,算是去了我的一樁心事……」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林一說道:「這丹藥定是不凡!既然缺少兩味藥草,眼下只尋到了『六合花』,還是於事無補啊……」

「這『冰嵐露』為難得的仙品,卻是少了些,讓人回味無窮啊……」一壺酒斟了六杯子便沒了,林江仙意猶未盡地晃動了下玉壺,無奈地笑了笑,接著方才的話說道:「『云參』雖為稀罕,卻有尋到的時候!而據家師所說,『六合花』並非此界所有,無處可覓啊……」說著,他並未追究林一的藥草來處,只是頗為慶幸地暗吁了下。

林一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心忖著,這位百草子不愧為丹道高手,見識不凡。自己身上藏有不少的珍稀藥草,更多的乃是來自玄天仙境的靈藥,而這『六合花』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先前並不知曉其名稱罷了。在『鬼市』中,見到林江仙施展的幻像似曾相識,他這才站了出來,真實的用意還是在於『化嬰丹』。

玄天仙境中的每一味靈藥,皆存活無數萬年,絕非凡俗間的藥草可比。如此想來,百草老人所煉製的『假天丹』非同小可……

許是察覺到了林一的心中所想,林江仙話語有些沉重起來,說道:「家師壽元無多,化神未成,百年之內免不了身隕道消的下場!而他老人家曾獲得一上古的丹方,其中便有『假天丹』的煉製之法。只不過,我與師父蒐集了上百年,還是未能湊齊所需的藥草。而時不我待,又怎能讓人不心急呢!好在有了『六合花』,再尋『云參』便會容易許多。不日我便下山……」

「這『假天丹』真的可以增加壽元?」林一有些難以相信。

「一粒可增十年的壽元!」林江仙肯定地點點頭,興奮地又說道:「據丹方記載,一人只能服用三粒,可增加三十年的壽元!而多了這三十年,說不定家師便可化神成功……」

看著眼前林江仙的模樣,林一不禁生出了幾分的妒羨來。

傷了,痛了,有師父來關愛呵護!還可以於師父的膝前盡一份孝心,真好啊!

只不過,自己孤單單的什麼都沒了……

師父早已不在了人間……

若是當時自己有丹藥可以假天之壽,他老人家豈不是可以多活三十年,定會見到玄元觀日漸興盛的情形……

心頭升起莫名的悲哀,林一不禁垂下頭來,沉沉長吁了下。他抬手抓出兩個酒罈子,將其放在青石之上。看著上面陳舊斑駁的酒帖,默默出了會神,這才說道:「我身上還有一些藥草,令師煉丹如有所需,還請明言!來……嘗罷了仙露,我請你喝來自紅塵中的酒!」

林江仙目露喜色,哈哈大笑著一把抓過了酒罈子,笑道:「哈哈!紅塵滋味濃,仙道寂寞深!閒看白雲變蒼狗,乾坤日月一樽酒!同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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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5 15:35: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零八章 清幽谷

二人盡了酒興,林一被林江仙帶著來到了他師父的洞府之中。

百草老人居於清幽谷最高的一處山峰之上,遠處莽莽蒼蒼,近處雲霧繚繞,洞府前還長滿了奇花異草,姹紫嫣紅的,煞是好看,更有濃郁的靈氣與淡淡的藥香四下瀰漫著。此處,儼然一處洞天福地。

只不過進了洞府之後,林一還是稍感詫異。廳室頗為的寬敞,卻顯得有些凌亂不堪。地上到處扔著玉瓶、玉匣與玉簡之物;迎面還擺放著一個三尺大的丹爐,離著老遠,便能感受到其上的熱氣氤氳。一旁的蒲蓆上,盤膝坐著一個粗布衣衫的老者。其鬚髮灰白,滿是皺紋的臉上透著紅潤,兩道長眉耷拉著,一雙稍顯渾濁的眸子帶著溫和的笑意。

這位便是林江仙的師父百草子,形同一個尋常的老者,全沒有修士的氣勢,與凡俗間的老頭並無兩樣。其身後還斜躺著一個紫金葫蘆,比起林一的那個來要大許多。見到兩個晚輩進來,他呵呵笑著,神色慈和。

「見過前輩!」禮不敢廢,林一進了洞府便搶先一步躬下身去。

「呵呵!多虧了你捨命相救,老夫才沒失去這個唯一的弟子!我師徒倆可都欠你一個好大的人情呢!不必拘禮……」

百草子話語隨和,目光中帶著幾分欣慰。他知道自己的徒弟交遊廣闊,所交往者卻大都為利之所趨,生死相托的摯友並無幾人。而眼前這個相貌年輕的晚輩,眉目清澈,神色淡然,行止間不卑不亢,帶著與其修為不符的沉穩與內斂……

之前初到清幽谷,林一有傷要閉關,百草子對其不甚瞭解,還要忙著救治自己的徒弟,彼此間並無交集。而此時亦不比那日,雙方算是真正見了面。

林江仙拉著林一便坐在了丹爐旁的蒲蓆上,不忘說起兩人相識的趣聞,還時而就此取笑幾句。而百草子則是含笑拈鬚,怡然自得中,默默打量著這個年輕人,以及他腰間的紫金葫蘆。

稍後,百草子詢問了林一的來處,得知對方只是來自玉山島的一個小門派,他有些好奇,卻是沉吟不語。

見狀,林一問道:「方才來的時候,林道友說前輩尋我有話要說……」他對這師徒二人頗有好感,見百草子語意遲疑,便有此一問。

林江仙看了一眼師父,又轉向了林一,說道:「呵呵!我家老爺子恐你為難,這才有所顧忌!」他與百草子雖為師徒,說話卻是極為隨意。而對方早已習以為常,不以違忤,反而笑吟吟的模樣。其又說道:「師父,林兄弟不是那種心胸促狹之人,不若我來說……」

「其實亦沒什麼……」百草子看著林一,手拈長鬚,悠悠說道:「老夫此生尤喜兩樣東西,一為丹方,另一個便是珍稀的藥草!老夫呢……想知曉你『*花』的來處!不過呢……」見對方神情中並無異樣,他又說道:「但凡生有萬年藥草的地方,說不定還有其他不知名的天材地寶!若是你能將那個地方相告,老夫想去開開眼界。便是來自后土仙境亦無妨……」

百草子的話說完,師徒倆皆關注著林一的神情。這些藥草絕非九州所有,唯一的來處,便只有后土仙境。可往年去過仙境的人,並未采到過與此一樣的藥草……

藥草對於一個喜好丹道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並不難想像。心領神會之下,卻又不能將實情相告,林一隻得笑了笑,袍袖輕拂,三人的面前多出一堆玉匣。他不理會對方的詫異,轉而將其一一打開,說道:「這些藥草皆為晚輩於海上遊歷時所得,真正的來處卻無從知曉。前輩見識淵博,不妨就此賜教一二!若有所需,儘管拿去,亦算是晚輩的一番心意……」

數十個玉匣之中,皆裝著來自玄天仙境的靈藥,洞府內頓時瀰漫著濃郁的異香。見此,師徒二人驚訝不已。林江仙低呼了一聲,兩眼有些忙不過來。而百草子失去了方才的沉穩,霍然起身,長鬚顫抖,伸出手指呵呵笑出了聲:「萬年仙芝、萬年仙蘭……這是?啊……啊萬年龍鱗草!那難道是萬年的天星草……皆是萬年的藥草,往日只存於典籍之中,今日算是見到了真容!不!凡俗之物稱之為藥草。而這些已非凡品,乃是靈藥,靈藥啊!有生之年,竟能見到這些仙境中的靈藥,哈哈!實乃邀天之倖……此生足矣……此生足矣!」

喜極之下,百草老人形同癲狂,樂不自禁,眉飛色舞,連連大笑!而林江仙好不易從這些靈藥上挪開眼光,已是百感莫名,一個勁地拱手致謝!

看著眼前這對師徒,林一不禁想起了同樣痴迷丹道的另一人!這些靈藥本為若水先生所留,而世事無常,生死莫測,奈何……

大夏的煉丹高手不多,諸多來自玄天仙境的靈藥怕是物非所用!而一路走來,殺人劫財或者他人相贈,著實得到了不少的天材地寶,可自己煉丹的手段粗淺,更無暇專研此道。眼下此時,將隨身攜帶見樣取出一份送與百草老人師徒,亦算物盡其用吧!

「這些皆是送與老夫的……?」百草老人此時像個孩童,滿臉的笑容,卻還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

林一點頭說道:「正是!」

「大善!」百草老人讚了一聲之後,神采奕奕。他揮動袍袖收了玉匣,衝著林一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打今日起,旁邊那間靜室可為你所用。這些靈藥所煉製的丹藥,同樣有你一份!此外,老夫還要專門送你一爐『化嬰丹』!」

林一未聽明白前面的話,卻是將『化嬰丹』記在心裡。此丹藥可遇不可求,如今卻有了一爐……結嬰大有成算啊!他忙起身謝道:「多謝前輩……」

「嘿嘿!」一旁的林江仙大喜過後,忽而又眼珠子一轉,賊笑了一聲。他衝著林一說道:「除了我之外,師父煉丹可從不許他人觀看……」見對方懵懂不解的樣子,其又故作高深地『嗯』了一聲,說道:「可見我林家兄弟深得他老人家的青睞啊!」

林江仙雖與自己稱兄道弟,林一卻有自知之明。對方畢竟是元嬰修士,乃是同道的前輩,他對其還是持有應有的敬意!可方才這句話中分明是暗有所指,不能不使人去揣度一番。

少頃,林一恍然!而他佯作不知,只是淡淡翹起了嘴角,心頭卻是感懷頗深!

想當年,為使破落的玄元觀傳承有續,林一亦曾為之費了一番腦筋,最終還是因收了元青師兄弟與弘安,這才使得山門得以持續壯大。此時,從林江仙狡黠的神情中,他看到了似曾相熟的用意。法門或有不同,苦心並無二致!

百草老人醉心於丹道而痴心不改,由方才的情形便可見一斑。而唯一的弟子同樣樂於此道,這清幽谷的沒落,倒也情有可原。若有一個性情相近又信得過的人加入山門,對於林江仙來說還真是喜聞樂見。

不過,林一還是應從了百草老人的善意。可以觀看與揣摩元嬰後期的大修士煉丹,尤其這位老人還是丹道的高手,對他來說可是千載難逢的機緣,又怎會錯過呢!

至少,從這對師徒的身上,林一未看到有分毫的不良用意。這是一對情同父子的兩人,儼然便如當年的他與師父……

林江仙的傷勢尚未真正痊癒,身子還稍顯虛弱。而他此刻的興致頗高,與百草老人打了個招呼,說是帶著自家兄弟去四下里看一看,便將林一拉出了洞府。

百草老人沖弟子頷首讚許,又示意林一自便。待二人出了洞府,他忙不迭拿出了那些裝著靈藥的玉匣,興奮地將其一一打開,挨個鑑賞起來……

……

「千里清幽谷,在別人看來,應是以這山谷的清靜幽深而得名。其實不然,清幽指的是一山一澗。我與家師所在的那個最北端的山峰,為青霞山;山谷往南五百里處,另有一溪澗,名為幽冥澗。這兩處地方的靈氣最為濃郁……」

二人在山谷上悠悠飛著,林江仙手指下面隱約可見的破敗房舍與洞府,帶著幾分感概說道:「……亦曾熱鬧過,如今卻是荒蕪了!」

看著青翠滿目的幽深山谷,林一想起了天震門的由來。此處比起那個斷玉*峰來,無疑是個適合修煉的好地方。他說道:「依著百草前輩的名望以及道友的修為,若想收徒並不難。可為何……?」

臉上露出一抹倦色,林江仙乾脆扔出把飛劍踩在腳下。他與林一併肩而行,說道:「你有所不知啊!丹道極為消耗精力,往往會因此而荒廢了自身的修煉。金丹要想結成元嬰,無不要數百年的光景才可以如願。而餘下的時日內,要將元嬰初期的修為提升至後期的圓滿,更要為化神去傷透腦筋,同時還要潛心鑽研丹道之術。試問,誰還有工夫與心思去收徒授徒呢?再者說了,合乎心意的弟子又哪裡是這麼好尋的……」

話到此處,林江仙轉而笑道:「看得出來,師父很喜歡你!若你有意於丹道,我不介意多一個師弟!以後的清幽谷便交與你了,亦算是我再承你一個人情,如何?」

見林一笑而不答,林江仙不以為意地說道:「此事以後再說不遲,眼下我另有一事與你相商……」

林一點了點頭,說道:「但講無妨……」對方沉吟了下,接著說道:「你送與家師的靈藥之中,並無煉製『假天丹』所需的『云參』。雖不知可否由其他的藥草代替,而我卻不敢就此耽擱啊!故而……」

林江仙止住了身形,說道:「不日我便要出門一趟,怕是三五個月不能回轉!而家師得到這麼多的靈藥,定是要專心煉丹而無暇他顧……你若有意……還請代為照看一下清幽谷!」

這一番話只是託辭,林一聽出了對方的弦外之音。不過,既然打定主意暫時留下來,再不濟亦要呆上幾個月的工夫……他跟著停了下來,說道:「些許小事,無足掛齒!而此處又是靜修的好所在……」

聞得此言,林江仙呵呵一樂,隨即又想到了什麼,忙說道:「林兄弟於此處靜修再好不過,這便與你尋一處絕佳之地!隨我來……」

二人前行,林江仙分說道:「幽冥澗靈氣濃郁,卻是荒廢了多年,著實可惜了……」

靈氣濃郁,且荒廢了多年?林一心頭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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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6 20:51: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零九章 丹道之法

一座百丈高的石山像是被利劍劈了一下,裂開了一道深深隙,下面澗水深幽,四周草木繁盛,靈氣濃郁。此處便為幽冥澗!

澗水相連的一處潭水邊,有一荒廢已久的洞府,沉寂了幾百數千年之後,於此時走出個人影來。

這人一身的灰袍,腰間還拴著個小葫蘆。其稍顯凌亂的發髻上插著龍首簪,雙眉如刀,微黃的面頰沉靜如玉,嘴角總是不經意間微微翹起。這正是林一的模樣!他雙眸熠熠生輝,於洞府前四下打量著。

之前,林江仙帶著林一在千里的清幽谷轉悠了一圈,不妨飽覽一番此處的風光。又分說了四下里的大致情形,他便拋下後者獨自回去了。

現如今,這數百里方圓的一片地方,皆屬林一所有。依著林江仙的話來說,與其在一個小門派屈就長老之位,倒不如將來做一個清幽谷的谷主來得逍遙自在。俗人尚懂得『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的道理,那個玉山的天震門著實不堪了些。總而言之,他很期待林兄弟於此處安家落戶!

林一在意的不是加入哪一個門派,只為尋一個安穩的落腳處。當初加入天震門雖屬迫不得已,他未必沒有自己的想法。在知悉了天震子、鐵七的秉性為人之後,彼此相處不難,使其改變了初衷。

或許,與斷玉*峰那個地方相較,清幽谷才是一個更好的容身之處!只不過,一切等到百年之後再說不遲……

於洞府前佇立片刻,林一背著雙手信步閒走。不一會兒,過人高的蒲草擋住了去路,他袍袖輕甩,身前頓時分出一條三尺寬的小徑來。循著往前不遠,是一個數十丈大小的深潭。

潭水無波,幽深如墨,岸邊芳草萋萋,幽香陣陣,間有濃郁的靈氣撲面而來。抬眼望去,深潭的盡頭便是那幽冥澗。丈餘寬的深澗下接潭水,而後直上百丈,呈現奇異的一線天。

左右張望著,林一驅動神識入水。潭深數十丈,與溪澗相通,竟是西去數百里不見盡頭。忖思了下,他伸手摸出了幾片玉符擲入身後的草叢中,布下了一個遁符的符陣,以防不虞。之後,其身上閃過一層黃色的光芒,人影往地下一沉。

片刻之後,林一來至數百丈深的地下。四下搜尋無所得,靈氣卻是愈發濃郁起來。他繼續往下土遁而去……

直至千丈深處,林一身形一滯。巨大的傾軋之力從土石中碾來,便是他堅若金石的身軀亦有重負之感。少頃,有奇異的暴戾之氣與雜亂的震動從下面湧來,他不由一怔,隨即生出了幾分的好奇。

身下百丈處,竟然出現了一條兩三丈長的灰色地龍,正橫衝直撞,怒氣衝衝的樣子。此外還有十餘隻數尺大小的巨蠍在更遠處躁動不安,凶相畢露。

不可思議!林一暗暗搖了搖頭。如此深的地下竟然還生出了這麼一些爬蟲,皆兇殘異常,有著不輸練氣修士的氣勢。這分明是要攔住自己的去路啊!

兇殘的本性之外,又多了貪婪,這是一群成了精的妖物!林一對其不屑理會,身上的氣勢沛然而出,繼續往下沉去。

金丹修士的氣勢太過於強大,使得這群有了靈性的妖物驚慌起來,一個個扭頭逃竄。

轉瞬間,林一又往下遁去數百丈,再次為巨大的石頭擋住了去路。而磅礴的靈氣從石壁中如潮水般湧來,沐浴其中,使人身心舒泰。他緩緩止住了身形,嘴角露出了笑容!

如同一座十數里方圓的山峰,藏於地下的一千五百丈的深處,這便是幽冥澗的靈脈!

林一獲悉了清幽谷的大致情形之後,便將荒蕪多年的幽冥澗作為了靜修之地。對此,林江仙無不應允。而他除了看中了這片地方的靈氣濃郁以及僻靜之外,還是想著地下所藏的這條靈脈!

張口吐出了金龍劍,林一喚道:「老龍,可醒來……?」

識海中靜默了一會兒,才傳來老龍不情願的話語聲:「老龍我累啊!這才打個瞌睡……莫不是又遇上了麻煩……靈脈?」

林一尚未答話,老龍已察覺到了四周的異樣。他哼哼了一聲,說道:「算你小子良心未泯!老龍我尚有識人之明啊!咦?你身上怎會有……罷了!回頭再說……」其話音未落,金龍劍光芒一閃,轉瞬沒入前方的石壁中不見了蹤影。

見狀,林一想了想,還是暗暗搖了搖頭。老龍可是屢屢幫了自己的大忙,可答應過他的靈脈又豈是好找尋的。像天震門與玉山鎮柳家那般的所在,若是被人無故亂了靈脈,這日子可就沒法過了啊!

而清幽谷的情形則有所不同,據林江仙所說,林一猜測此處不止一條靈脈。

果不其然,這幽冥澗雖是荒蕪多年,地下卻閒著一條無人使用的靈脈。既然如此,不若便宜了老龍,倒不虞生出些什麼意外來。而只要不動了靈脈的根本,之後的數年,它還是會慢慢復原的。

在原地呆了一會兒,林一併未發現靈脈有何異常。他身形一動鑽進了石壁,須臾過後,又從其中走了出來,手上多出了兩塊上品靈石。

此處的靈氣十足,皆為藏形聚勢而成,並無想像中的佈滿了靈石。不過,這倒是個閉關修煉的好所在!

暗中計較了一番,林一收起了靈石,神識所見使其詫然。百丈之外,那群蠍子與地龍並未遠去,而是在臨近靈脈的地方安靜呆著,一個個好似修煉的模樣!

靈脈天生而成,福蔭萬千生靈!人與爬蟲,如是也!

……

翌日,林江仙未作耽擱,還是下山遠行去了。

清幽谷之中,只剩下了百草老人與林一兩人。而那間石室之中,已是煙霧氤氳,藥香撲鼻,爐火升騰……

丹爐有三尺大小,離地一尺空懸著。隨著百草子掐動手訣,一縷嬰火撲入爐中,霎時牽動內嵌的引火陣法,銅色的爐身即刻變得紫紅起來,灼熱隨即充斥了整個山洞。

百草老人不慌不忙信手一點,無形的禁制頓時裹住了丹爐,灼浪為之頓消。

「老夫先來一爐『寶元丹』練練手,免得糟蹋了那些珍稀的靈藥!呵呵!」百草衝著一旁的林一笑道。原本一個凡俗老人的模樣,可著手鍊丹的一剎,已是雙眸生輝,神采飛揚,氣勢為之一變。

百草老人的洞府中典藏頗豐,珍奇的丹方或煉丹口訣隨手可拾,林一拿在手中的便是一個不俗的煉丹術。其中有煉丹時的蘊爐、養爐、蘊丹,祭丹、出丹等詳解,比起若水先生的《煉丹手札》所載,這些法門更為的細緻而精妙,使人耳目一新。聽到老人說話,他抬頭觀望——

「方才便是『蘊爐』與『養爐』……」說著話,百草老人手上不停。紫紅的丹爐燒得正旺,『叮——』的一聲脆鳴,爐蓋輕輕掀起,蒲蓆上那些分揀好藥草次第飛入。

待爐蓋落下,百草老人打出幾個手訣,爐火的氣勢為之一緩。他接著說道:「此為『蘊丹』,可細瞧爐內,火候至關緊要……」

林一對丹道、煉器皆不陌生,卻因無暇專修,而致手段粗劣!

須知,修士煉丹的時候,全憑強大的神識操控諸多法門,不容他人相擾。百草老人毫不避嫌,使人頗為意外。念其誠,感其恩,林一頷首致謝,忙凝神看向爐內——

爐內的炙熱可熔金銀,而熾烈的爐火為神識所控,陣法所制,只是將那些藥草緩緩化成沸騰的藥漿。可見,此時的火候恰到好處。

蘊丹的同時,百草老者一邊展示各種手訣,一邊說道:「我輩修煉丹法有三,為天元、地元、人元。以虛無為宗,煉氣入道,陰陽清修,乃天元丹法;性命雙修,為人元丹法;而外丹黃白之術,便指的是燒火煉丹,為地元丹法。這三種丹法為安樂、養命、延生之法門,逐次修來,皆可證得道果……」

此時的丹爐內,去蕪存菁之後,藥漿瑩白如玉。

一邊與林一分說著,百草老人再次打開爐蓋投入一塊上品的靈石。爐壁頓時飛出四條細小的火龍,頓時將其淬煉成一團凝結的靈氣,倏然與藥漿融為一體。

隨著百草老人又一串的法訣打出,藥漿以一化七,丹形漸成。而四周爐壁的火龍兀自不肯停息,捲動一縷縷細小的旋風裹向了七枚丹體。

「此為祭丹……」百草老人法訣不斷,間有各種禁制飛向了爐中。只見七枚瑩白的丹體飛快旋轉著,漸漸圓潤……

「呵呵!一枚小小的丹藥,凝天地精華百煉而成。其化混沌為一統,含陰陽五行,賦生機萬種,自有造化無窮啊!這與修士煉氣築基之後的結丹,是何其的相仿。由此可見,天、地、人之丹法歸宗,妙哉……」

如此的言傳身教,著實難得啊!林一留神聆聽,潛心領會。聽到百草老人說到此處,他不由好奇問道:「金丹化嬰又是怎樣一番情形,先生可否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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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7 15:22:3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一十章 空谷鳥鳴

忽聽林一動問,正在興頭上的百草老人一怔,隨即呵呵長笑了一聲,說道:「這先生的稱謂,老夫倒也當得!你且看出丹……」他手指一點,只見爐中四條細小的火龍突然糾纏在了一起,又豁然化作七條,迅即撲向了七枚成形的丹藥。

「丹瓶伺候……」隨著百草老人的一聲招呼,林一拋出一個玉瓶懸在了丹爐的旁邊。只聽得『喀喇』一聲輕微的炸響,爐蓋衝起,繼而便有七道細弱的螢光跳躍而出。洞府內頓時丹香四溢,靈氣湧動。

見百草老人正衝著自己拈鬚微笑,林一伸出手指一招,七枚丹藥拖曳著靈動的光芒,魚貫落入了玉瓶中。他未作遲疑,轉而將其引向了對方。

林一的舉止守禮而不踰矩,使得百草老人暗暗讚許。他接過丹瓶之後,倒出一粒丹藥捏在手上,細細打量。指頭大小的丹藥,瑩白而圓潤,上面還帶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這『寶元丹』的品相倒也不差!如你方才所問……」百草老人接著林一的話頭說道:「服下此丹後,丹體化為虛無,藥力與氣機相融,會使氣海中的金丹更趨圓滿……一口精氣蘊天地,百年修煉化真身……最終將十月成胎,元神成嬰……」

有了百草老人的一番賜教,林一對結嬰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

金丹後期圓滿時,氣海中的金丹將漸漸化為胎形,直至化成人形。正如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直至此時,修士才算是修得了真身,神魂有了延續。這來自虛無,為精血所化的元神之體,便是元嬰!

「承你方才以先生相稱,這『寶元丹』便算是小小的回禮,以後結嬰的時候用得上。呵呵!」將丹瓶扔給了林一之後,百草老人稍事歇息。他伸手拿起身後的紫金葫蘆,輕拍了一下,一道酒水如注噴出,被其張口吸入。

美滋滋地籲著酒氣,百草老人又說:「煉一爐丹,飲一口酒,不亦快哉!」見林一老老實實坐著不說話,他接著笑道:「老夫見你初始,便頗感投緣,可知緣由?」對方伸手接下了腰間的紫金葫蘆,只是笑了笑。其呵呵一樂:「然也!這紫金葫蘆生於海中荒山之上,落藤便枯,惟有親手將其摘下而後將其祭煉一番,才為上品!你的年份不足,稍稍差了些……」

此時的百草老人,身上氣勢全無,又成了那個凡俗老者的模樣,溫和中透著長者的惇厚與慈和。他將林一的紫金葫蘆拿過來,說道:「你心存善念不失,為人質樸而平和……呵呵!尤其是你隨身帶著這紫金葫蘆的樣子,極像老夫年幼的時候……」話語一頓,其又說道:「請老夫嘗嘗你的酒,如何?」

「晚輩樂意之至!」林一輕笑著,拱手示意。未見對方作勢,那小巧的紫金葫蘆中噴出一道酒水,再次被其輕吸入口……

嘴裡砸吧了下,稍作回味,百草老人點了點頭,說道:「這是來自凡俗間的烈酒,本性寡淡粗濁,卻有荒原野火一般的質樸與純粹……」他看著林一眉宇間隱含的煞氣,又暗有所指地說道:「俗語有云,酒品如人品!你生性恬淡與世無爭,卻總有不爭之爭!正如這酒中的剛勁之力,它簡單卻又熾烈,而一如既往……」

話興正濃的百草老人,忽而晃動著手上的小巧葫蘆,說道:「此物未經煉製,只用來裝酒,豈不可惜了!老夫幫你一回如何……」

……

轉眼已是三個月過去,雖是到了秋深的時節,清幽谷內依舊是鬱鬱蔥蔥,暖風習習。

幽冥澗的那間洞府前,多出了石桌與石凳。臨近水潭邊的空地上,還橫臥著一塊碩大的青石。除此之外,還多了一個孤單單、卻怡然自得的身影。

午後的日光下,平坦的青石之上,林一盤膝而坐,禁不住回首打量了下,淡淡翹起了嘴角。

谷中遺落著許多陳舊的石桌石凳,不妨順手拿來裝點門面,亦使得此處有了洞府的樣子。可林一還是喜歡獨自躺臥在青石上,一個人靜靜遐思。

三個月裡,林一與百草老人朝夕相處,收穫良多。對他來說,踏入仙道以來,有這麼一個慈和的長輩言傳身教,這還是第一回。

雖說百草老人著重丹道的詮釋,而大道至理皆然。諸多糾纏已久的懵懂之處,正是有了這麼一位前輩的點醒,才使林一幡然醒轉。這對於一個夜路徘徊許久的人來說,無異於修煉之途點多了一盞明燈。他內心感懷莫名,對老人愈發親近起來。

而在百草老人的眼中,這位年輕人不僅於弟子有救命之恩,更是與自己師徒性情相近。尤為難得的是,這年輕人不計得失,不徇私利,以稀世靈藥相贈,只是為了物盡其用。

這樣一個年輕人著實難得啊!感慨之下,一時興起的百草老人恨不得收下林一這個弟子,可又恐有違對方的本意,這才閉口不提。只是在餘下相處的日子裡,老人將丹道精髓對其傾囊相授,足顯青睞之意!

如此這般,百草老人煉丹的時候,林一從初始的旁觀者,慢慢成了一個燒火的道童。他先幫著老人收丹,之後便是『蘊爐』、『養爐』,著實學了不少門道。

從丹方中的五行要義,至藥草的分揀入爐,以及神識手訣的施展與火候的駕馭,百草老人皆是一一予以指點,使得林一真正邁過了丹道之術的門檻,漸有登堂入室的跡象。

其間,林一趁機拿出了身上的丹爐與藥草嘗試了一回。煉廢了兩爐之後,百草老人指出他手訣中的弊病。最終,其終於煉出一爐練氣期所用的『聚氣丹』,並獲得丹質與品相皆中上的肯定。

須知,一個尋常的丹門弟子,耗時數十年乃至百年的光陰,才有煉製一爐『聚氣丹』的本事。故此,在百草老人看來,這年輕人頗有煉丹的天賦,若肯專心入道,他日說不定會成為一代宗師!

此外,於百草老人煉丹的空暇時,林一將洞府中的典藏盡數讀了一遍。其中不乏一些上古丹方,罕見的道法等等。無論典籍所載明不明白,先將其囫圇吞棗地記下來,只待事後再去討教。

不眠不休的時日裡,百草老人著實好好開煉了幾爐。不過,他只是擇取了靈藥中的幾味來煉製,唯恐丹方有誤而糟蹋了那些天材地寶。只是煉製元嬰後期所適用的丹藥,著實不易,一爐下來少則三五日,長則十餘日……

持續煉丹,頗費心神之力。百草老人雖是興致不減,卻是要藉著歇息的日子來揣摩一下丹方。林一無心相擾,便來到了幽冥澗,並順手打理了下所在的洞府。

百草老人言而有信,不僅送了林一幾瓶元嬰期所用的丹藥,還專門為其煉製了一爐三粒的『化嬰丹』。

林一手上有了丹藥,便生出了閉關的心思。惟有將金丹的修為提升至後期,直至圓滿,方可去嘗試結嬰……

此時,寂靜的山谷中,暖陽西曬,清風徐徐。想著閉關的林一,不由為眼前的景緻心曠神怡。自小的時候,自己便喜歡這樣一個人的日子。孤單,卻有無盡的悠然!沒有喧囂,沒有紛擾,可以靜靜擁有這天,擁有這地,融入這風中……

默默坐了許久,默默看著斜陽下的身影緩緩拉長,林一眸光平和而澄澈。一如沉浸於這靜寂的辰光裡,他心如止水……

幾聲啼鳴,『撲簌簌』中,有倦鳥歸林,驚擾了這空谷的沉寂……

林一眉梢輕佻,抬手拿起了紫金葫蘆。他將其一拍,酒水噴出一線,在空中綻開朵花兒,於落日的餘暉中,繽紛而絢麗。

昂首一吸,酒水頃刻間入口,林一的嘴角不經意又泛起一抹輕笑來。

百草老人飲酒的法子,著實不差!

念及這位寬厚老者的好處,林一又將神識浸入了紫金葫蘆中,暗讚不已!

乍一看,林一手中的葫蘆還是原先的模樣。可細瞧之下,精巧的葫蘆上隱隱閃動著靈力的光芒,頗為的神異。若說外觀只是稍有不同,而裡面已是乾坤再造,變了大模樣!

百草老人身為丹道的宗師,煉器的手段同樣了得!他將林一的紫金葫蘆用嬰火煉製了一番之後,竟是為其置入了數十套陣法,並將裡面一分為二,以作不同的用處。

原先的紫金葫蘆曾被樂成子簡單煉製過,裝得下百斤酒,已讓林一為之驚奇不已。稍後他又將其瞎琢磨了一番,竭盡手段之後,整大了葫蘆的肚子,最終亦不過裝酒兩百斤。畢竟是葫蘆的材質未經煉製,僅憑著陣法施為,難有大的改觀。

可如今的紫金葫蘆重新煉製成形,肚子裡面有數丈大小,裡面還分作兩半,便是幾萬斤的酒亦裝得下。而據百草老人所說,這小葫蘆水火無忌,裝什麼都成,自有陣法承載,並有隱匿化形之能,乃是靈器一般的存在。

想不到,當初一個小小的紫金葫蘆,脫胎換骨之後,亦有成為靈器的一日!

看著手中的紫金葫蘆,林一神色欣然。他掐動了幾個手訣,其霍然飛起,悠悠飄在身前的不遠處,竟是化作一丈大小,繼而又於空中消失不見。

呵呵!輕笑了一聲,林一振衣而起,那紫金葫蘆已顯出原貌來,悄悄懸在了腰間。他轉而走向了洞府,拋出四象旗陣封住了前後左右,這才來至一間靜室之中。其隨手布就一個聚靈陣,隨著手訣引動,來自地下靈脈的靈氣急遽湧來。

抬腳走進了陣法中盤膝坐下,林一摸出了幾瓶丹藥擺在身前,眸中星光閃動。他要閉關,直至金丹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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