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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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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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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29 10:02:41
第九七五章 炙手可熱

第二天一早,安毅與眾將校送走了張天翼,沒有繼續在廬山停留,直接乘機飛赴南京。到了南京,安毅一行沒有驚動任何人,與前來接機的趙瑞、張揚和剛剛從上海返回的陳瑜等人打聲招呼,一起乘坐第四廳的車,回到厚載巷總部。

參謀本部第四廳在軍隊和民間都沒有什麼名氣,一般的政府工作人員和官兵都不知道第四廳是幹什麼的,均以為像對外公佈的組織程序那樣,負責軍事科技情報的收集及翻譯各國軍事著作,是參謀本部輔助性的軍事學術部門。

只有中央軍的高級將領、中央黨部幾個負責人和調查局主官才知道,第四廳擁有巨大的能量和權力。

自從組建以來,策劃和領導的遍及全國的秘密軍事行動,碩果纍纍,多起震驚中外的爆炸案和暗殺懲戒事件,都與這個第四廳脫不了干係,在華北、西南和省港地區,中央黨部調查局和軍事調查局還得仰仗第四廳的幫助,儘管安毅在華北停戰之後向上述兩個情報部門移交了一批情報站點,但第四廳是否真的因此而受到削弱,誰也不敢輕易斷言。

安毅的二樓書房,在妻子馮潔雲搬到敘府居住後做了改建,所有的裝飾品全都被移走,原本間隔出的小客廳被打通,形成個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寬大書房,一圈四長四短的意大利真皮沙發,圍成了一個工整的方形,中間是四張錯落擺放的墨綠色大理石茶几。書房四壁,鑲嵌一米高實木牆裙,北面靠牆是一排整齊結實、用料考究的實木書櫃,整個空間顯得簡潔大方,莊重肅穆。

安毅換身便裝走出臥室,看到弟兄們都在沙發上喝茶漫談,順手關上門,走到南京站站長劉昊身邊的空位坐下,拿起劉昊提前準備的軍情簡報,翻開細細閱讀。

感覺弟兄們都停止交談,望向自己,安毅頭也不抬說了句「大家不要拘束」,繼續翻看簡報。

十幾分鐘過去,張揚看到安毅放下文件,抓住機會大聲訴苦:「老大,還是讓小弟回到軍中吧,整天呆在蟠龍路參謀本部那棟陰暗的洋樓裡,小弟都快發霉了!」

眾弟兄一聽都笑了,安毅指指張揚身邊的第四廳情報處長兼上海站情報站站長陳瑜,撇撇嘴道:「我怎麼從沒聽到陳瑜抱怨?」

「小弟怎麼能與陳兄相比?他現在已經是少將處長了,又是京滬地面炙手可熱的大富豪,整天周旋於達官顯貴和上流社會的聚會之中,到哪兒都是眾星捧月的,不但倍兒有面子,還能在悄然無聲之間把正事給辦了。反觀小弟這個總務處長,每天面對的都是賬目錢財和物資用品等瑣碎之事,還時常被趙長官抓去陪酒,迎來送往的,太沒意思了。」

張揚愁得兩條眉毛連在了一塊。

「咦,這不正適合你嗎?這樣正好有大把時間出去勾引良家婦女。不過你也真行,人家晚晚加班通常是累得雙目凹陷、全身掉肉,你倒好,竟然橫著長,連小肚腩都有了,看來日子過得挺滋潤的,還有什麼不滿意?」安毅似笑非笑地說道。

「這是哪兒的話啊……」

張揚頓時蔫了,知道自己的那些破事瞞不過安毅,嘿嘿一笑頗為尷尬,眾弟兄全都哄笑起來。

安毅收起笑容,嚴肅地問道:「你是不是看到夏儉即將晉陞二十六軍軍長,坐鎮滇南,心中羨慕也想回到軍中效力?」

張揚雙眼發亮,連連點頭,看得出他確實不願繼續待在南京機關裡了。

「師兄,張揚是你的屬下,決定權在你。」安毅轉向身邊的趙瑞。

趙瑞擺擺手:「說句老實話,張揚真的不適合干情報工作,表面上嘻嘻哈哈,看似大大咧咧拿得起放得下,可實際上心太善性格太過耿直,參加了兩次鋤奸行動,表現得很好,可回來之後好幾天都萎靡不振,行動處和監察科在報告中也提到這事,希望我在人員派遣方面慎重一些,不要再讓廳裡的中高層幹部去幹那些髒活,言下之意分明是說我們派出領導的人心理素質不行!此前我一直沒好意思說,今天既然張揚提出想回到軍中,乾脆成全他算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適應過來的。」

眾弟兄都能從趙瑞的話中,聽出蘊含的微妙意思,也知道張揚的性格不適合搞情報工作,最重要的一點,恐怕就是趙瑞也管不了背景複雜、向來不輕易服人的張揚,與其留在第四廳成為個令人擔憂的隱患甚至包袱,還不如讓他回到軍中。在軍中所面對的東西要簡單很多,非友即敵,真刀真槍的幹,不用偷偷摸摸去幹那些殺人滅口、放火投毒的勾當,也不需要受到惻隱之心的折磨。

安毅頓時有了決斷:「既然這樣,張揚你就回敘府去吧,不過,總部軍需處長的位置沒了,你說說看,想去哪兒我盡量滿足你,要不你乾脆和關山、李君一起,進入陸大十二期再學習個幾年?」

「老大,你饒了小弟吧!只要不去唸書,讓小弟去哪兒都行啊!對了,最好不要再干軍需後勤了,小弟再不減肥以後都沒臉見人了。」

張揚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安毅為難了,展到眼珠子一轉,笑吟吟建議:「既然他想自討苦吃,乾脆跟隨夏儉一塊兒到滇南去,那裡即將組建的滇南憲兵司令部正好缺個司令,張揚老弟已經是少將軍銜了,正好合適。雖然說還是要負責情報工作,但基本上都是軍情諜報,比起老趙的第四廳簡單很多,再有代正良那群屠夫在身邊,髒活累活也不用張楊老弟動手。」

「太好了!展兄,小弟認識你到現在,第一次看到你這麼通情達理,謝了啊!」

張揚大喜過望,站起來眉飛色舞地向展到作揖,再次惹來弟兄們一陣笑聲。

安毅想了想覺得這樣安排挺不錯,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根據商議的意見,並徵得家裡楊斌等老弟兄的同意,新任二十六軍中將軍長夏儉要在一個月內,率領新招募的兩個師開赴思茅,兩個新兵師轉為警備部隊,原駐紮滇南的、經驗豐富的警備部隊和夏儉帶去的教導團兩個營,組成二十六軍司令部和麾下的三十師、三十三師,以便統一領導和指揮幾近五萬人的主力部隊和警備部隊。

次日一早,回到中央軍委總部的安毅,受到同僚們的熱情歡迎,相互間寒暄問候打哈哈,七八個部委的將校通通見了一遍,一個上午的時間基本就這樣耗盡了。

回到自己的次長辦公室坐下,梁子晏再次進來報告:「汪院長辦公室派人來訪,說是奉命前來的。」

「汪院長的秘書?是曾仲鳴還是陶希聖啊?」安毅端起的茶杯停在空中。

「都不是,是汪院長的機要秘書劉首江,他挺尷尬的,坐在接待室裡深深地低著頭,弟兄們誰都不鳥他。」梁子晏低聲通報。

安毅想了想,揮揮。」

目送梁子晏的背影離開,衣著典雅、儀表堂堂的汪精衛形象立即浮上安毅的腦海。安毅甚至聯想到汪精衛那雙修飾和保養得非常好的手,以及那張被時下讚譽為「拜倫式微笑」的那張臉,安毅想不明白,自己剛剛回到南京凳子都沒坐熱,汪精衛是怎麼知道的?他這麼著急派人找上門來,又是什麼意思?

「報告!劉秘書到!」

梁子晏立正報告,向劉首江禮貌示意一下,麻利地走到一旁泡了杯茶端過來,放在沙發茶几上,悄然退下。

安毅早已站起,臉帶微笑似乎毫無芥蒂地迎上去,輕輕握住劉首江的手:「什麼事讓劉秘書親自來一趟,你我老朋友了,有事情打個電話通知一下,不就行了嗎?」

「哪裡哪裡,安長官客氣了!首江能得到長官的接見,就已經很感激了,剛才在外面,我心裡七上八下的,還擔心被老長官轟走呢。」

劉首江雙手握住安毅的手,感動得眼睛都紅了。他沒想到安毅對他這麼客氣,與剛才門外將校們那種無視甚至憎恨的態度比起來,讓劉首江百感交集,因此說出幾句客氣話的時候,臉上滿是真摯的歉意和無比的感激。

本來劉首江是很不願來找安毅的,但是汪精衛不知道怎麼想的,特別吩咐他一定要親自來見安毅,還說越是這樣,就越要大膽地做,不但能克服自己的自卑心理,還能盡可能緩和與安毅之間的矛盾。如今這一幕在劉首江看來,汪精衛的決定和預見力非常正確,至少安毅的態度比起從前友善多了。

安毅抽回,別客氣,以前的事情不要再往心裡去了,弟兄們心中有氣,還請你多多包涵,時間長了也就慢慢會改變的,怎麼說我們都在為黨國效力嘛!對了,首江,汪先生怎麼知道我回南京來的?我回來得非常突然,之前就連軍委也沒幾個人知道啊……」

「是這樣的,正巧汪先生有事打電話給參議院副院長志舟將軍(龍雲),偶爾聽說你回來了。志舟將軍還挺感慨地說,沒想到長官你特批給他家族一百噸水泥和二十噸鋼材,讓他們把祖宗的祠堂順利建成了。」

劉首江欽佩地望著安毅,他覺得安毅這一手做得很漂亮,至少能讓被他和朱培德聯合趕出雲南的龍雲無話可說。

安毅莞爾一笑:「應該的,我們中國人誰都孝敬自己的祖宗,尋常將校需要幫忙我都盡量幫,何況是志舟將軍?上次的西南商品博覽會他沒時間去指導,我心裡還很過意不去,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吧,在汪先生那邊還好吧?」

劉首江點點頭:「汪先生是個心懷天下的革命元勳,很關照提攜我們這些後進,這幾年跟隨在先生身邊,學到了不少東西,總的來說還是非常愉快的。」

「這就好!首江,我一直認為你從政要比帶兵好,我呢,和你正好相反,這回軍中將帥不是在南面剿匪就是在北面傷腦筋,實在是沒人回南京整理參謀本部的瑣碎事務,蔣委員長找不到人就趕鴨子上架,小弟我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回來干一段時間。你也知道我剛擔任敘府行營主任,班子都沒來得及搭建,千頭萬緒要梳理,滇南和滇西邊境又不太平,我真不想回來混日子。」

安毅頻頻搖頭,就像在自己家裡和老朋友訴說心事一樣。

劉首江知道安毅的這些話不是客套話,他去過川南,也特別瞭解了一下滇南的建設和中緬邊境危機,明白重實效干實事的安毅所說的就是想做的,因此也沒有說什麼恭維話,點點頭客氣地說道:

「長官的心思屬下能理解,也知道長官的脾氣,西南軍政事務千頭萬緒,這個時候確實離不開長官。不過中央這邊也確實需要長官回來,年底年初正是總結和展望的關鍵時候,一系列重要的軍政會議要開,長官既是軍委委員,又是中央監察委員,怎麼也不能缺席年終年初的系列會議。按照林主席和汪先生的意思,以及民政部、財政部、交通部、資源部等部委的聯合提議,川南將會被樹立成全國工商業發展的模範地區,經驗的總結和未來一年的經濟工作計劃,都需要借鑒川南的成功發展策略,這也是汪先生和林主席迫切需要長官回到中央來的原因。」

「竟然有這種說法……行啊!我就不惺惺作態了,還請首江回去之後,替我向汪先生轉達謝意,只要對黨國有益,安毅義不容辭。」安毅爽快地答應下來。

劉首江非常高興,站起來從西裝裡面掏出張燙金請柬:「有長官這話,首江終於放心了……這是汪先生親筆書寫的請柬,今晚在金陵飯店宴請長官,萬望長官不要推辭。」

安毅站起來接過一看,連忙道:「太讓汪先生費心了,如此盛情,安毅豈敢不尊?首江,今晚的宴會還有誰啊?」

「林主席肯定是要出席的,還有各部委的陳公博、梅思平、周海佛等先生和南京市政府的官員們,京都名流政要大部分都會參加,他們都想借此機會,與長官多多親近一下,哈哈!可惜長官沒把太太帶來,屬下一進來就發現,長官還是當年的老樣子,用的都是軍中配備的秘書,不像各軍將帥那樣,都換成美女秘書了,哈哈!」

劉首江放下了心事,沒有了負擔,說話也大膽風趣很多。

安毅擺了擺手,神神秘秘地問道:「首江,告訴我,你是不是也是這樣?我可聽說了,汪先生的辦公室美女如雲,個個都是汪先生的崇拜者和堅定的追隨者,可咱們的汪夫人不怎麼喜歡,哈哈!首江,你可是近水樓台啊!」

「長官笑話了,我哪裡敢啊?不過,長官要是有興趣,今晚屬下給長官介紹幾個天姿國色的、對長官極為崇拜的名門閨秀如何?」劉首江有些曖昧地問道。

安毅一愣,想了想歎口氣:「還是免了吧,你也知道我的兩個老婆,一個是蔣校長夫婦的乾女兒,一個孔先生夫婦的乾女兒,我要是稍微做出點曖昧之事,恐怕明天就會傳到上海、傳到川南了,唉!還是免了吧!」

劉首江哈哈大笑,緊緊握著安毅的手,欣慰地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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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六章 見面分一半

隨著陳樞銘、蔣光鼎、李濟深、黃琪翔、徐謙等人齊聚福州,福建局勢日益緊張。中央紅軍彭德懷第三軍團和蕭勁光第七軍團恰在此時突然發力,據三萬餘主力,猛攻陳誠第三路軍鎮守的黎川、南豐一線,戰鬥打得異常激烈。

蔣介石和參謀團均判定:這是紅軍與福建十九路軍陰謀勾結、東西呼應的徵兆,至少四面楚歌的紅軍是不遺餘力地擺出一種堅定姿態,激勵和敦促十九路軍盡快樹起反旗。

於是,蔣介石果斷做出應對,命令陳誠、蔣鼎文和顧祝同等心腹干將,盡數離開廬山,返回各部指揮作戰。到底是嫡系心腹愛將,顧祝同和蔣介石一起回到廬山,深刻檢討自己過失後迅速拿回了軍權,被蔣介石任命為湘、鄂、贛、粵、閩五省「剿匪」軍北路總司令,重新成為軍中屈指可數的實力派人物。

巡視完廬山訓練團的教學,蔣介石返回辦公室,剛喝下杯水,端正坐下,已經晉陞為國民黨中央委員、復興社書記、廬山特別訓練班主任的康澤求見。

侍從秘書鄧文儀把康澤領進來,悄悄稟報說良楨(俞濟時)也到了,蔣介石臉上泛起笑容,讓鄧文儀把剛從杭州趕來的浙江省保安司令俞濟時也一併叫進來。

蔣介石特意坐到沙發上,待三人進門後整齊行禮,點點頭示意坐下,一身輕鬆地詢問了俞濟時幾句。

俞濟時不敢怠慢,連忙把最近一個月成功破獲多個共產黨地下組織、剿滅數縣共產黨游擊隊的經過簡要進行匯報。

蔣介石聽了非常滿意,看到從自己身邊出去統兵的俞濟時幹得有模有樣,替自己長了臉,高興地鼓勵一番,隨即轉向康澤:「雪冰,你有什麼急務啊?」

「校長,這是剛從南京送來的每週簡報,其中多處提到安師弟,學生不敢怠慢,馬上送來了。」

眼下康澤不但親自擔任教官,訓練首期特別班的特務學員,還承擔著侍從室政治情報的甄別匯總工作。

蔣介石接過簡報,很快看完,微微點頭:「安毅很有意思啊,按照軍中規定,他出席汪兆銘等人組織的宴會,應該穿上規定的社交禮服,戴上勳章佩劍,以示鄭重才是。他倒好,一身常服就去了,恐怕注重禮儀的汪兆銘他們要不高興了。」

康澤看到蔣介石興致很高,也笑著道:「是啊,學生剛看到情報的時候,也頗為奇怪,細細一想很可能是安師弟故意為之。五天來,安師弟先後出席三場盛大的宴會和酒會,除了對與會的採訪記者說一些川南經濟建設方面的情況,詳細介紹鐵路、電站和敘永特種鋼鐵廠年初點火投產的重點項目外,對中央政策、福建問題、剿匪大局、華北問題、中緬邊境問題一概不提,就算有記者特意點明問到他時他也是東拉西扯、委婉推掉,要是再糾纏不清,他就請記者自己留意新年召開的各種會議,說到時候自然就清楚了。」

「嗯,看來你看得很仔細,不過有一點你還是疏忽了,安毅在談話中,不是對子文讚譽有加嗎?這傢伙與子文的私交越來越好,好到遠遠超出你們的認識,否則他也不會特意飛一趟上海與子文會晤,還弄出那麼大動靜來——據說張嘯林因為兒子的事情,拉上杜月笙和他一起向安毅賠罪,而原因不過是張嘯林的兒子調戲了安毅喜歡的一個小歌女,這傢伙,不愧是風流種子,到處留情啊。

「這些細節的方面你們要多留意,可以適當地關注一下那個小歌女的情況,說不一定以後會用得上。還有,子文前段時間與我鬥氣,相信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估計最近會有些舉措,你們一定要盯好,第一時間向我匯報。至於汪兆銘,此人從來都是冠冕堂皇、心安理得吃白食的,很少放下架子邀請誰,這次他不但主動設宴款待安毅,還在背後策動南京工商界連續為安毅舉行盛宴,我估計他除了是想問安毅借錢之外,政治上的企圖也非常明顯,你們要密切注意不得放鬆,這對安毅是個考驗,對你們也是個考驗。」蔣介石嚴肅告誡。

康澤等人恭敬答應,蔣介石看看沒事便站起來,要俞濟時陪自己到院子裡散散步。

俞濟時出任浙江保安司令之後,盡心盡力,事必親躬,難得來一趟,這次上廬山還是蔣介石親自召喚才成行的。

走到花圃前,俞濟時主動匯報浙江省政府的近期舉措,坦言共產黨地下組織活動越來越頻繁,針對駐軍和各級政府機構的爆炸、暗殺、綁架和鋤奸行動成倍增加,好在趙瑞領導的第四廳突然血洗杭州大漢奸鄧宜良家族,一夜之間殺戮七十餘人、還把鄧宜良的腦袋掛到城樓上示眾,這才震懾了全省方方面面。那些投靠日本人的商社富豪嚇得紛紛表態悔過,原本為日本人搖旗吶喊的漢奸文人也都知趣地閉上了嘴,使得省政府和保安部隊以此為借口,發動全省的清剿大行動,接連破獲了八個共產黨地下組織,繳獲電台武器一批,為創造一個安定穩固的剿匪大後方做出了一些成績。

蔣介石點點頭:「除掉鄧宜良這件事是我同意的,趙瑞這一次幹得非常漂亮,一改原來那種瞻前顧後、猶猶豫豫的作風,有進步。聽說你親自率部勘查現場,從鄧家起獲兩台美國造無線電台、一批槍支彈藥和大批煙土,卻沒聽說你們沒收到財產之類的東西,是不是魯滌平的人貪污了?」

「不是,整個現場由始至終都是我們保安部隊控制,魯省長確實來過一趟,但很快就走了,其他部門連邊都不敢靠近。我們進去的時候很多屍體還有餘溫,可鄧家的三個保險櫃和大部分古玩字畫都沒了,原本日使重光葵贈送給鄧宜良的一對寶劍也失去了蹤影,學生一看就知道這是安師弟所部的典型作風,只要是他們經手的東西,誰也休想得到什麼好處,估計要不是學生和安師弟交情深厚,電台槍支什麼的也不會剩下來。不過,通過財產沒收,我們依然獲得了不下於三百萬元的收入,正要請示如何支配這筆財產呢。」俞濟時有些無可奈何地回答。

蔣介石停下腳步:「鄧宜良家族從民國初年開始,就是聞名江浙的綢布商,後來勾結日本人,建起了三個紗廠和四五個實業公司,還生產出中國第一台混泥土攪拌機,十幾年來與日本各大商社裡應外合,幾乎壟斷了浙江布匹市場和建築市場,據說三年前就擁有三千多萬資產,這還不算他遍及上海日租界、蘇州和京城的房地產,你們怎麼才得到這麼一點?是不是有人從中貪污?」

說完,蔣介石嚴肅地看著俞濟時,一雙眼睛充滿了疑慮。

「學生不敢!」

俞濟時心中一怵,連忙解釋:「是學生失誤了,由於當晚鄧家西廂房被點燃,屍體一時間難以辨認,第二天才查出鄧宜良的大管家鄧玉昌失蹤了,同時失蹤的還有負責上海生意的鄧宜良之子鄧元甫,學生覺得不對勁立即致電趙瑞師弟詢問,他回電推得乾乾淨淨。

「兩天後,我們前往上海辦案的兩個小組發現,鄧宜良在匯豐、花旗和中匯三大銀行裡的賬戶全部註銷了,一分錢也沒剩下,銀行提供的情況證實是鄧家的管家和兒子干的,唯獨在日租界正金銀行開設的戶頭被日本人凍結,沒有造成損失。

「通過雨農師弟暗中查證,發現日本情報機構也在等前來取款的人,以便秘密逮捕,破獲此案。但是到目前為止,仍然找不到鄧玉昌和鄧元甫二人,既無法弄清巨額財產是誰取走,又無法結案,只能推到數月來瘋狂作案的赤色分子身上。初步估計,鄧家那兩個人恐怕完了,下去很可能變成死無對證的謎案。」

蔣介石頗為惱火,大聲罵道:「娘希匹!一定是安毅那小子授意的,趙瑞膽子再大,也不敢瞞著我行事,要是我估計不錯的話,這個行動不止第四廳出動了……安毅手下有個秘密特別行動處,全都是由軍中好手和江湖高手組成,直接領導者估計是安毅的副官長沈鳳道,這個行動處很可能參與其中……你大致算過沒有?鄧家這次被掠走的財產估計有多少?」

「這個真不好估算,大批古玩字畫都沒有清單,鄧家保險櫃裡的金銀珠寶存量也沒個具體的數字,知情者全死了,唯獨從三個銀行那裡百般打聽還付出兩筆酬勞,才得出個大概數字,加起來大約有八百五十萬左右。據說日租界正金銀行賬戶上還有不下五百萬之巨,可惜沒辦法印證。」俞濟時小心翼翼回答。

蔣介石沉思片刻:「日本人吞進肚子裡的錢,肯定拿不回來了……你不是要組建一個裝備精良的保安師嗎?等會兒我給你寫張條子,你直接去南京,找安毅要四百萬現金,夠你組建一個甲種師了。」

俞濟時大喜過望,但關係切身利益之下,要錢的對象又是安毅,信心未免有些不足:「可是,萬一安師弟拒絕呢?」

「放心吧,他不會拒絕的,你拿著我的字條去,他一看就會明白是怎麼回事,我又不要他全部吐出來,只要他從銀行拿走的總額一半,他敢不給?你不妨告訴他,我知道近兩年來他在第四廳身上投入了巨額資金,為黨國做出了巨大貢獻,我這個校長是不會忘記他的功勞,等平息內亂、重新編遣軍隊的時候,我會給他相應嘉獎的。」蔣介石非常自信地說道。

俞濟時頓時放下心來,想了想建議道:「校長,我看不如讓安師弟把其中的兩百萬置換成武器裝備,兩百萬差不多等於一個炮營和一個突擊團的裝備了。」

蔣介石爽快地答應下來:「可以,你自己拿主意吧,記住,新組建的這個師一定要政治可靠、作風頑強,盡可能招募咱們浙江籍官兵,等你部形成了戰鬥力,我會給你個正式番號。」

「感謝校長栽培!」

南京,參謀本部。

「哈赤——」

安毅打了個噴嚏,掏出手絹,擦了擦鼻子,搖搖頭嘀咕一句,走向副官處的辦公室。來到屋子裡,與梁子晏、沈鳳道、劉卿等人聽了一會兒川南廣播電台的報道,夏儉的湖南口音官話不斷響起,惹來弟兄們陣陣笑聲。

安毅聽得有趣,忍不住罵道:「夏儉那孫子到底在幹什麼?都什麼時候了他還留在武隆,和幾個漏網的土匪鬥氣,是不是不願意當這個二十六軍軍長了?」

葉成樂了,笑著介紹情況:「司令,從數萬大軍清剿夾縫中逃到豐都的頑匪頭子刀疤五把夏儉氣壞了……夏儉親自指揮的兩個特種分隊追了刀疤五足足二十七天,沒想到還是讓這個聞名川鄂湘十幾年的土匪頭子逃走了,這個刀疤五也真是有種,人到了豐都竟然放出風聲來,說半殘廢的夏儉再牛逼也對他無可奈何,還揚言要夏儉洗乾淨脖子等著他。夏儉這牛脾氣怎麼受得了?這回出洋相了,哈哈!」

安毅也笑了:「說起來這個刀疤五也是個人物,川湘地區就屬他領導的這股土匪頂得最久,看來還是很有戰鬥力的,雖然五百多人如今只剩下刀疤五幾個,但是能在我特種部隊的連續追擊合圍中四次成功逃跑,怎麼說也是個難得的人才。看來,夏儉不收拾他難以挽回名譽了……算了,由得夏儉去折騰吧。劉卿?」

「到!」

「你給二十六軍司令部的鄧斌發個電令,讓他這個新任副軍長和參謀長顏耀寰不用等夏儉了,直接率部開赴滇南,估計用不了幾天,夏儉就能把事情辦完。」

「是!」

「哈赤——」

這時,安毅又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發紅的鼻子,低聲罵道:「哪個孫子在背後念叨著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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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七章 福建事件

十九路軍造反啦!

這一消息對國民來說是個極為可怕可憂的驚天消息,對中央軍內部卻不是什麼新鮮事,根據安插在十九路軍高層的特務發來的最新密報,截止十一月十九日,國內方方面面的各大反對派魁首已經雲集福州,就連兵敗後逃離華北的光桿司令方振武、工農紅軍代表潘梓年、張雲逸等人都成了李濟深、陳樞銘的座上賓,福建方面再不造反,反而不正常了。

令安毅和他的將校們不可思議的是,福建方面大張旗鼓召開「中國全國人民臨時代表大會」,由李濟深、陳樞銘掛帥成立的社會民主黨、黃琪翔從鄧演達那裡繼承下來的第三黨,即以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為主,代表「全國人民」舉行隆重而盛大的會議,黃琪翔、徐名鴻、戴戟、方振武、何公敢、章伯鈞、李章達、翁照垣、林植夫、程希孟、余心清等十五人組成大會主席團,第一天就形成決議並向全世界發表宣告:一、組織中華共和國人民革命政府,以上紅下藍,中嵌黃色五角星為國旗;二、廢除國民黨;三、推定李濟琛、陳銘樞、陳友仁、蔣光鼐、蔡廷鍇、戴戟、黃琪翔、徐謙、方振武、李章達、何公敢十一人為人民革命政府委員。

此後兩天,福建的「全國人民臨時代表大會」進行得如火如荼,開動報紙、電台頻頻向全世界莊嚴宣告:李濟琛、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陳友仁等宣告脫離國民黨,黃琪翔宣告脫離第三黨;宣佈「中華共和國」成立,改民國三十三年年號為「中華共和國元年」,李濟琛為國家主席,陳友仁為外交部長,蔣光鼐為財政部長,李濟琛兼軍事委員會主席,陳銘樞兼文化委員會主席,蔡廷鍇、徐景唐、鄧世增等為軍事委員,何公敢為福建省長,薩鎮冰為高等顧問。

最讓中外震驚的消息是,李濟深、陳樞銘等人的「中華共和國」與工農紅軍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訂立同盟協定,雙方停止軍事行動,恢復貿易,釋放關押在閩的政治犯,一致抗日,一致推翻國民黨獨裁政府。

公告一經宣佈,福建「中華共和國」立即成為國民黨政府、全國各地方政府和武裝的眾矢之的。

堅定的國民黨員和三民主義捍衛者胡漢民在香港勃然大怒,大手一招,陳濟棠、李宗仁、白崇禧、蕭佛成、鄒魯電立即響應號召,公開致電李濟琛、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指責他們背叛三民主義,招致外寇,煽動赤禍,盡喪所守,勸李濟深等人幡然改圖。閻錫山、宋哲元等數十名北方將領紛紛通電譴責,表示擁護國家統一、擁護中央領導。

同情革命的孫中山先生夫人宋慶齡女士閒居上海家中,面對蜂擁而至的中外記者,也無可奈何,在國民黨中央和眾多元老的壓力下,最終無奈地發表聲明:對「福建事變」毫不知情……

胡漢民、李宗仁、孫夫人、閻錫山、宋哲元、朱培德、劉文輝、馬鴻逵、盛世才等人的聲明,無疑給福建的「中華共和國」戴上頂亂臣賊子的帽子,國民黨總裁、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這才召集中央政治會議,根據決議精神,從容不迫地發出命令:一、責令全國各軍政機關,剋日敉平福州叛亂,並通電全國;二、發佈《告第十九路軍全體將士書》,勸全軍將士勿為陳銘樞所挾持,堅持剿匪陣線,力促叛亂者幡然悔悟。

僅僅過了兩天,十一月二十三日,國民黨中央宣佈開除陳銘樞、李濟琛、陳友仁黨籍,剝奪其所有黨政軍職務,並交中央政府通緝拿辦,決定於十二月二十日,召集第四屆中央執行委員第四次全體會議。

同日,蔣介石以委員長名義,發表《告剿匪將士及全國各軍長官書》,剿匪部隊將堅定不移地遵照原定計劃進擊叛匪,地方長官尤應持以鎮靜。早有準備的國民黨幾十萬大軍盡數行動,對工農紅軍展開猛烈進攻的同時,蔣鼎文部十四個師組成東路剿匪軍,兵分三路,向福建的心臟福州分頭並進;陳紹寬率領的艦隊迅速封鎖福建海域;剛剛獲得蔣介石一百萬軍費撥款的陳濟棠也調兵遣將,三個主力師開向粵閩邊境,徐徐壓迫,宣佈響應中央號召,全力平叛。

如此一來,就算安毅想為李濟深和曾經一起並肩作戰的老朋友蔡廷鍇等人開脫,也不敢張這個口了。雖然安毅的川南沒有對福建事件發表任何評論,但「福建事變」已經不再是簡單的武裝割據問題,而是「反黨反政府的分裂政權和敵對武裝」,就連原本與福建方面同一陣營的兩廣勢力,都旗幟鮮明地反對福建「中華共和國」,李濟深和陳樞銘等人轉眼間四面楚歌。

戴笠從上海趕回南京,一直和安毅待在一起,軍統局和第四廳第一次在「福建事變」前後協同工作,一份份密報雪片般飛到安毅案頭上,弄得安毅頭大不已,乾脆授權第四廳廳長趙瑞全權處理。

「瞎胡鬧!糊塗透頂!我那世叔看來走火入魔了……」

安毅這幾天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再次響起,戴笠斜靠著寬大舒適的真皮沙發,喝著在鋪天蓋地的廣告宣傳轟炸下已經暢銷全國的極品川南毛尖,叼著免費的「駱駝牌」香煙,優哉游哉地望著寬大辦公桌後面唉聲歎氣的安毅。

在戴笠心裡,安毅的次長辦公室的確太舒服了,不但寬敞明亮設施豪華,吃的喝的抽的用的應有盡有,而且都是高檔貨,整個環境典雅明快奢而不華,還透出一種說不清的威嚴,比起戴笠設在雞鵝巷那個簡陋潮濕的辦公小院舒適萬倍。

戴笠回到南京就不願去雞鵝巷處理公務了,反正安毅的辦公室夠大,外間副官辦公室和秘書室,都比雞鵝巷任何一間辦公室舒適氣派,而且多達四部的電話,足以保證戴笠輕鬆指揮手下各部的日常工作。

安毅點燃支煙,端起茶杯來到戴笠側邊的單人沙發坐下:「你怎麼回事?看樣子你一點兒都不在意,眼睛賊兮兮的,想什麼呢?」

「福建事變都到了這份兒上,已經沒有你我什麼事了,還用愚兄在意什麼?我在想啊,整個中央軍委各部主官,只有你能享受單獨一棟的兩層半小洋樓和幾畝寬的獨立院子,愚兄幾百人的一個局,卻連張像樣的辦公桌都沒有,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啊!」戴笠笑嘻嘻地回答。

安毅彈彈煙問道:「大哥,你是真不明白還是有意裝糊塗啊?」

戴笠坐起來:「知道什麼?愚兄就知道校長寵著你,知道你如今聲威和勢力都如日中天,其他還要知道嗎?」

「你真是……這棟小洋樓原本破爛不堪,連憲兵司令部的小小後勤科都不願意搬進來,軍委各部老大們看到此處頹敗荒蕪,到處是野狗和飛鳥糞便,經過這個野草叢生、牆垣坍塌的小院遠遠就繞道走。

「淞滬抗戰結束,小弟的第四廳需要辦公場所,軍委那幾個老大個個推辭說沒有,可當時這個軍委大院正同時修建六棟辦公樓,你說氣不氣人?最後辦公廳主任王倫將軍指指這裡說:老弟,這以後就屬於你了!

「小弟當時惱火得要命,又不好和斯斯文文的王倫將軍發作,直接找校長要個說法,可校長滿含深意對我說:你安毅這麼有錢,留著幹什麼?修修整整不就是個很好的地方嗎?獨立院子,又處於黨國軍政中樞,又是位於憲兵司令部和參謀本部之間的難得幽靜地,你到哪兒去找這麼好的地方?小弟一聽就知道被算計了,只能悻悻而歸,找了個建築公司進來干了兩個半月,才有了今天這個摸樣,前前後後花了小弟八萬多啊!校長的憩廬建好才花了兩萬八,小弟為黨國賣命還得掏錢,虧大了!」安毅頗為惱火地叫屈。

戴笠哈哈大笑,站起來走到奢華漂亮的書櫃前蹲下,打開櫃門,拿出一瓶美國產的威士忌和兩個厚底方杯,回來坐下,優雅地倒上酒:「哪天你和我到雞鵝巷去看看,給我個意見,看看怎麼修整一下我的軍統局,我那院子比不上喬家大院的規模,卻不在甘家大院之下,花點兒錢修整修整也該不錯的。」

安毅斜眼看他:「你不怕人背後議論你?」

「怕!我這個小小的處級軍官,在京城成百上千的部長廳長面前,算個屁啊?這兩年干的又都是得罪人的事,動一動就有人挑鼻子豎眼睛,恨不得抓住把柄參我一道,這種處境下,我哪兒敢大興土木?要不是你悄悄把厚載巷那棟房子送我,我到現在都不知棲身何處呢!但是你不一樣,連林森主席和汪兆銘院長都笑臉相迎,那些部長廳長誰敢得罪你?」

戴笠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安毅的杯子,獨自喝起來:「好酒啊!我就喜歡這玩意兒,喝起來全身帶勁……」

「慢著!你意思是讓我出面幫你修房子?」安毅聽出來了。

戴笠哈哈一笑:「算是狐假虎威,這總行了吧?放心,錢我都準備好了,缺的就是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你這個軍委委員、全軍參謀次長去走一圈下來,誰還敢放屁啊?再者說了,雞鵝巷那座院子的確不修不行了,到處漏雨,空氣中散發出嗆人的霉味,地面早已凹凸不平,全都是積水,幾個女內勤先後犯病住院,再不改善條件怎麼待得下去?還有,秘密抓捕回來的要犯,都沒個專門的地方審訊羈押,讓我如何向手下累死累活的兄弟姐妹交代?」

安毅借喝酒的機會想了想:「此事大哥和校長提過嗎?」

「沒有打過招呼,我敢這麼干啊?還是果夫先生出的主意呢。」戴笠毫不在意地回答。

安毅放心了:「這就好辦了,大哥什麼時候需要,小弟跟著去一趟就是,這麼多年,還真沒去過你的雞鵝巷大院。」

「到了那兒,我介紹幾個才貌雙全的女下屬給你認識,省得你這傢伙在外面縮手縮腳的。」戴笠曖昧地笑了。

安毅一口喝乾杯裡的酒:「打住!小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哈哈!真要女人,也用不著大哥給我介紹女特務吧?」

戴笠搖頭一笑,再次抓起酒瓶斟上小半杯,蓋上蓋子把酒放回到書櫃下的原處,蹲下關門的時候心裡非常矛盾:

蔣校長已經秘密下令,要戴笠盡快制定一系列暗殺計劃,名單上的第一人,就是原黃埔軍校副校長、安毅的世叔李濟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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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八章 趨利避害

俞濟時匆匆而來,除了安毅和戴笠,沒有驚動任何人,三人一起到安毅的厚載巷家中用過午餐,戴笠有事暫請告辭,二樓書房裡只剩下俞濟時和安毅。

師兄弟倆交流了一番對時局的看法,關切地詢問各自的工作即進入正題。

安毅從俞濟時手中接過蔣介石的信函立即打開,看完之後臉上沒有半點的驚訝或不悅,還和以前那樣,對俞濟時誠摯地點了點頭,當即開出一張四百萬元的國民工商銀行現金支票送到俞濟時手裡。

安毅的慷慨大度,讓俞濟時非常感動,同時也對安毅的聰穎敏銳暗自吃驚。

跟隨蔣介石這麼多年,俞濟時見過的工商鉅子、達官富豪數之不盡,但沒有一個擁有安毅的卓然氣度。四百萬元可不是一筆小數字,再有錢的人都會非常的慎重,甚至不免要詢問一番。可安毅沒有追問其中原委,更沒有半句怨言,而是非常愉快地送出四百萬,就像事先與他約好似的。

俞濟時推回支票,建議安毅只開出兩百萬元即可,其餘兩百萬元已經獲得校長許可,從安毅麾下的兵工廠購進武器裝備等物資,省得到時候還得再行支付一次。安毅笑著問師兄你是否已經有了詳細的採購清單?如果直接從這四百萬中扣除,師兄準備怎麼做賬?如何填報資金來源和支出?簡單幾句話,就讓俞濟時明白過來,不好意思地收下了支票。

離別前,安毅還特意讓沈鳳道到隔壁的兵工廠辦事處拿來幾份裝備清單,分別是提供給張承柱師和楊九霄師的,供俞濟時拿回去參考,因為每個將領都有自己的實際需要和偏好,根據指揮風格的不同,又會形成武器裝備配置上的差別,等權衡清楚理清利弊再下定單也不遲。

俞濟時不是那種惺惺作態的人,也沒有對安毅說什麼感激的廢話,重重拍了拍安毅的肩膀,轉身離去。

但是,安毅麾下的兄弟就沒這麼瀟灑了,一個個憋得滿肚子怨氣,就連脾氣最好、行事最為穩健的趙瑞也都連聲哀歎,搖頭不已。

安毅看到大傢伙這樣,不得不召集眾人坐在一起,讓每一個都說出自己的看法。等大家發完牢騷之後,安毅笑著問道:「趙師兄,你想過沒有,校長為什麼秘密批准了杭州的鋤奸行動?」

趙瑞回答:「首先是政治上的需要,自華北停戰《何梅協定》簽署之後,漢奸勢力和言論再次抬頭,很有必要在此關鍵時刻,殺一儆百;其次是日本人對我經濟滲透和侵略愈演愈烈,嚴重破壞我國民族工商業的基礎,擾亂金融市場,壟斷我國工商業多個領域,對我國的經濟發展非常不利,再不做出個姿態,不但於國於民難以交代,也會因此而動搖國本。

「再有就是,不利用非常手段,根本不可能起到多大作用,數年來,中央政府和國內工商界通過談判、上訴國聯請求裁定、甚至發起全國性的抵制日貨運動,都沒有取得應有的效果,日本人更是變本加厲進行經濟侵略、商品傾銷和資源掠奪,所以委座恐怕也只能用咱們的這一招,只是……」

眾弟兄非常同意趙瑞的分析,也非常佩服他的學識與水平,聽到趙瑞最後一句猶猶豫豫的「只是」,都情不自禁望向他等待下文。

「在座的都是自己弟兄,師兄不要有什麼顧慮。」安毅一句話就說到點子上了。

趙瑞點點頭:「是!請恕屬下直言吧,委座本身是浙江人,俞濟時師兄也是浙江人,他們如果動手除掉鄧宜良,一個不慎就很可能引來諸多負面影響,並且這個時候戴雨農的行動處也抽不出人手來,所以才會同意我們第四廳的行動計劃,哪怕我們在行動中出了差錯,委座也能推得一乾二淨。

「其次是魯滌平主政浙江這幾年,一直難以打開局面,良楨(俞濟時字)調任浙江省保安司令之後,也很難在各方勢力盤根錯節的浙江施展手腳,如此下去如何忍耐?從以上兩點判斷,委座早已有了用霹靂手段整肅浙江方方面面的打算,正好我們第四廳提出這個申請計劃,於是就獲得委座的順利批准了。」

「對啊!細細一想確實如此啊!」陳瑜大聲感歎,展到、張揚、劉昊等人也都恍然大悟。

「還有嗎?」安毅問道。

趙瑞搖搖頭:「屬下絞盡腦汁,也只能想到這幾點了。」

安毅認真地問道:「師兄在行動計劃制定過程中,就沒想到錢的因素嗎?」

趙瑞一愣,隨即笑了:「想是想到了,可沒想那麼多,更沒想到委座會如此不講道理地瓜分咱們三分之一的收入。」

眾弟兄搖搖頭,也都無奈地苦笑一下。

安毅則嚴肅地掃視一圈:「所有情況都說明,委座不但想到了咱們可能的繳獲數額,而且還睜隻眼閉只眼,佯裝糊塗從此把這件事放過了,委座不可能不知道同是浙江人、又是多年巨富的鄧宜良有多少家底。

「這麼說,大家明白我今天怎麼如此大方了吧?打仗和搞政治實質上都是為了利益,說得直白點就是做生意,做生意就要大家都有利可圖才行,何況咱們賺了大頭?雖說杭州這樣的生意十年不一定有一回,但也不可因為太過貪婪而自毀聲譽。」

眾弟兄若有所思,慢慢也就釋然了。

安毅站起來,來回慢慢踱著步:「再一個,咱們的地盤在西南,出了西南,做什麼事都不是我們想的那麼容易,中央政府的合法性總得承認吧?如今也只有委座一個人能鎮住全國各大勢力的事實,大家不會看不到吧?再有,剿匪部隊怎麼說也有六七十萬人馬,這六七十萬人馬都指望委員長髮餉的,不管他們願不願意,也不管他們心裡對黨國有多少忠誠,蔣委員長指向哪裡,他們還得打向哪裡。

「比如,此次福建事變,估計給諸位很多啟發,以李濟深、陳樞銘、蔣光鼎、蔡廷鍇等聲名顯赫的將軍和一大群黨國元老的實力和影響力,如今都落了個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下場,咱們這個新興勢力又算得了什麼?

「之前不少弟兄遇到委屈,惱怒之下就大喊造反,別的不說,只說最關鍵的一點,咱們能在政治聲望上超過福建的數十名前輩嗎?咱們是實力足以對抗中央七八十萬大軍的進攻嗎?從古到今,幹什麼都要師出有名,我們能以一己之私挑起戰火,還想得全國民眾的支持嗎?不能吧?」

安毅停了一下,對弟兄們深思、後怕的反應非常滿意:「這事兒其實想明白了就好,這兩年道叔常告誡咱們一句話:謙受益、滿招損!這句話我讓政治部做成了大條幅,就掛在川南的司令部會議室裡,不知大家是否常去看看,自省一番?

「以咱們現在的處境、實力、理想和信念,必須以最為謙遜的態度,盡可能團結全國大多數軍隊,在關鍵的時候,能幫一把還是要幫一把的,淞滬抗戰、華北抗戰咱們軍隊都與各方友軍並肩戰鬥過,應該有這方面的覺悟才是。今天我對俞師兄這麼大方,其中一個原因正是如此,相信大家也知道俞師兄擔任八十八師師長時的表現,打日寇他是絕對不會含糊的,如今他重組自己的一個師,咱們能不傾力支持嗎?撇開個人感情不說,俞師兄的為人、以及他的潛在作用,都值得我們尊敬和結交。

「感情是不能以金錢來衡量的,就像咱們弟兄之間的感情,絕對不是用錢可以打發,給我安毅千萬億,我安毅也不會撇下自己的一個弟兄,相信你們也和我一樣。所以,錢的事情諸位都要看開點兒,別那麼小家子氣,錢是人賺的,比如這次,要是沒有委座的同意,咱們也沒有一千多萬的收穫,拿出點大家共享算不了什麼,這叫做花錢消災,趨利避害!」

眾弟兄頻頻點頭,今天這一課,讓每個人都深受教育,印象深刻。

會議散去,放下一大心事的安毅非常輕鬆,可捧起軍統局和黨務調查局送來的軍情通報,以及第四廳各站發來的密報,安毅再也無法輕鬆下來,他看到了十九路軍內部出現的分裂,甚至能推測到十九路軍慘敗在即。

劉卿再次來到安毅的辦公桌前,送上份報告,低聲說道:「川軍楊森部、王基陵部連續打了兩個勝仗,川北局勢基本上穩定下來了,張國燾、徐向前部有收縮兵力的跡象,如果不出現大的改變,川陝紅軍可能要把防線向北緩緩撤退,打攻堅戰、陣地戰不是紅軍的強項,在運動戰中求勝才是他們揚長避短的正確對策。」

安毅接過報告,仔細閱讀,不但川北局勢正在發生變化,豫南紅軍徐海東部也連遭敗績。安毅徐徐一歎就要把報告合上,晃眼看到其中標注「教授」代號的一頁函頭,立即抽出來認真查閱,看了片刻,仰天長歎:

「果然不出我所料,俄國人根本就不同意紅軍與十九路軍的聯合,你看這兒……今日上午九點,莫斯科廣播電台竟然說,福建政府與真正革命運動毫無關聯,福建事變將引起日英美在中國展開鬥爭,明擺著就是不承認中國工農紅軍與福建方面的聯合,看來已經受制於所謂的共產國際的中央紅軍,很可能頂不住壓力而拋棄與十九路軍的聯合作戰,十九路軍敗亡在即了!」

「是啊!屬下也深有感觸。司令,是不是提醒一下李濟深將軍或者蔡廷鍇將軍一下?」劉卿小心問道。

安毅搖搖頭:「沒用的,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聽不進去了,說不定還會怪我離間他們呢,還是不提為妙。對了,夏儉怎麼回事?竟然跑到豐都去了?」

「夏長官很惱火,劉湘部豐都保安團一個營長是刀疤五的拜把兄弟,在夏長官麾下的兩個特種分隊追到之前,悄悄向刀疤五通風報信,並協助刀疤五偷偷爬上咱們的川興號貨輪,成功避過宜昌水上檢查站,逃往下游了。夏長官估計是生氣了,親自到豐都走了一趟。」劉卿無可奈何地說道。

安毅轉念一想:「不行,這事如果不嚴肅對待,今後很可能成為咱們安家軍的笑柄,立刻以我的名義給劉湘電報,客氣點,請他查實這件事,相信他接到電報後會嚴肅對待的。」

「明白!那麼,是否暫時讓夏長官放棄?交由我軍各情報部門和第四廳全力稽查刀疤五的去向?」劉卿詢問。

「嗯,就按你的這個意見辦,由你親自負責處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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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九章 揚名立威

    安家軍為了找一個川湘鄂地區橫行傑忌多年的十匪頭,岀動所有情報力量,動員湘、鄂、皖、贛、蘇、漸、滬七省市黑白兩道關係。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把刀疤五這個在長江中上游地區名聲遠播的土匪頭子繩之以法,以昭彰安家軍的威嚴,利用絕不芶且的追殺,震懾全國黑白兩道,樹立起安家軍不可侵犯的鐵血形象。對將士們的士氣和自豪感也是最好的激勵。

    在湘鄂江湖道上赫赫有名的刀疤五怎麼也沒想到,他口出狂言的後果,不但引起了夏儉的憤怒,也讓幾乎所有安家軍將校生出必殺之心。侮辱一個江湖門派的門徒可以。但是侮辱一支軍隊的將領,確實非常不明智,何況這支軍隊還是令所有敵人聞風喪膽的虎狼之師?

    十幾年來,刀疤五順風順水。驕氣日盛,這幾年」中內戰不休,黑白兩道同樣失去了管束和規矩,抓住機會迅壯大的刀疤五看準機會大其財,屢次與川湘地方守備軍和外來的駐紮宜昌、巴東、涪陵等地的中央軍為難,最終都能佔到些便宜,因此也就膽氣日壯,志得意滿之下便對圍剿各個山頭同道的安家軍猛將夏儉口出狂言,還膽敢把夏儉貶斥為半殘廢。

    當時他怎麼也沒想到,夏儉會為了他刀疤五貪一時之快叫囂的幾句話,指揮數百精兵強將,翻山越嶺。穿越湘軍、鄂軍、中央軍和」軍的防區,把他刀瑭五多年來好不容易建立的六百多精銳武裝幾乎殺絕,刀疤五和六名心腹四次艱難逃脫,絕處逢生,都無法擺脫夏儉這個瘋子的步步追殺。

    刀疤五在黑道上輩分極高,整個長江流域最大的幫派「排幫」的各方堂主,見到刀疤五都得恭恭敬敬叫聲五爺,刀疤五素有慷慨仗義、恩怨分明的好名聲,對各路落魄英雄投靠或路過時,常能慷慨解囊予以接濟。故此在長江流域的聲望一直不錯。就連上海灘的青洪幫,都會給盤踞長江中上游咽喉地區的這個黑道魁幾分面子。

    但土匪就是土匪,刀疤五始終改不了貪婪好色的性格,隨著名聲越來越大,他對女人和金錢的征服欲也水漲船高,在江湖道上司空見慣的巧取豪取,助長了刀疤五目空一切的狂妄之心。這一江湖上隨處可見的、並非致命的缺點,最終還是要了他的小命。

    刀疤五在豐都守備團那個講義氣的營長的幫助下,領著兩個心腹,悄悄鑽進停泊在豐都大碼頭轉運物資的」南航運公司「川興號」貨輪,知道只有藏在安家軍麾下公司的大輪船裡,才能躲得過宜昌江段水警大隊的搜查。

    通常情況下,同屬安家軍的宜昌水警大隊官兵對自家的過往船隻非常寬鬆,沒有特別命令。通常只是上船行走一圈,確保安全無恙,在通行憑證上簽上字蓋上章即可放行。豐都守備團的那個營長對此情形非常熟悉,利用軍務之便,幫了結拜大哥刀疤五的大忙,冒著被砍頭的危險把已經嚇得魂飛魄散的刀疤五三人悄悄送上船。

    結果,刀疤五和兩個心腹安全逃出安家軍特種分隊的追擊範圍,可那個倒霉的營長,卻被自己的營副暗中出賣,夏儉親自趕到豐都立即和戰戰施銳的守備團長一起提審小營長剛開始還硬氣,被夏儉一巴掌拍掉滿口槽牙之後立刻招認了。

    躲在底艙成堆中藥材下的刀疤五。從甲板上傳來的對話聲中,知道已經成功躲過宜昌水警大隊輯毒輯私隊的檢查,貨輪順流而下數十公里之後,刀疤五這才鬆了口氣,可是多年來刀口舔血養成的敏感意識似乎在不斷提醒他,危機未過、很可能更大的危險就在前頭。

    驚魂不定的刀疤五終於下定決心。在黎明到來之前悄悄爬出底艙,和兩個彪悍的心腹一起,神不知鬼不覺悄悄滑下貨輪左舷,在冰冷的長江水中哆哆嗦嗦游到岸邊,胡亂找了一戶人家填飽肚子,烘乾衣服,扔下兩個大洋繼續向下游地區逃命。

    在刀疤五的心目中,如今說什麼後悔的話都沒有用,只有上海租界才是下一步最穩當的落腳點,只要逃到上海,憑借多年來與青幫兩個「悟」字輩頭目建立的老關係,加上三人身上帶著的五百兩黃金,怎麼樣也能先過上一段安穩日子,什麼事都需要躺下來喘口氣再說,那個沒了半個手掌的瘋子夏儉確實追殺得太狠了。

    刀疤五不知道他的潛意識危機感拯救了他,他網逃離貨船,船長就接到敘府總部情報局的電令,立刻親自率領八名大漢拔出手槍全船搜索。從倉底藥材堆裡現了刀疤五三人扔下的水煮五香花生殼和遺留的尿清,船長迅將此情況和自己的判斷通過船載電台急報敘府。刀疤五更沒想到,冒死送他上船的拜把兄弟,已經在劉湘惱火的罵聲中被豐都守備團長執行槍決。彈藥消耗一空、自有兵工廠又生產不及的劉湘數日來上躥下跳,正需要安毅幫忙,接到安毅的請求電報怎麼會猶豫?劉湘連麾下守備豐都的小小營長名字叫什麼都沒問,一句話直接脫口而出一操他娘的,怪不得匪亂不止剿之不絕,砍了!

    連續五天過去,再也沒有收到關於刀疤五的任何消息,似乎這個悍匪頭目突然間銷聲匿跡了一樣。

    安家軍情報部門的將校對短時間內抓住刀疤五都不抱什麼希望,畢竟中國實在太大了,身材魁梧、腦袋到左臉頰有道刀疤的匪一旦隱於鄉村田野,哪怕花再多的人力物力一時半會兒也很難找到,何況刀疤五縱橫江湖十多年,本身就是個詭計多端、經驗豐富的狠角色,只能通知各地情報站暫時停止追尋,把有限的精力用到更重要的日常事務中來。鄧斌和顏耀寰的率領下已經開赴滇南,悻悻然回到敘府的夏儉只能摟著三個老婆和五個年幼的子女,收拾行裝。依依告別,準備第二天乘飛機直接飛到思茅,開始走馬上任。

    晚上十點,洗完澡憋著一肚子火的夏儉看到孩子們都睡覺了,放下酒杯連連歎息,心有不甘也沒辦法,正想著先到哪個老婆房裡去洩瀉火。副官朱壽延大步走來,興沖沖地交給夏儉一封急報:

    「司令從南京來電,說咱們上海站的弟兄現了刀疤五那孫子的行蹤。問軍座是否有興趣親自飛一趟上海?」

    夏儉豁然站起,像打了雞血似的亢奮得雙眼出綠光,搶過電文細細看了兩遍,隨即暢快大笑:

    「哈哈哈哈,刀疤五。有本事逃到日本去啊!除了日本咱們沒法弄死你,否則一旦露面,這天底下再也沒你活命的地方了,哈哈哈,謝了老大,謝了弟兄們!兄弟我感激你們啊。」

    夏儉的狂笑聲震得屋子嗡嗡直響。三個老婆都嚇得跑出房來連聲詢問。夏儉開懷不已,一把摟住三個女人:

    「都別問了,一起到我房裡去,老子好好告訴你們是怎麼回事,哈哈,壽延,你小子看個吊啊看?還不快準備一下,明天一大早咱們就飛上海。快滾吧!哈哈。」

    次日中午,昨晚在福熙路青幫賭場瘋狂賭了大半夜,回到諸家橋「春華園」。繼續摟著兩個妓女喝花酒的刀疤五尚在暖烘烘的大床上酣睡。一左一右兩個妓女一絲不掛睡的正香,法租界華探長、黃金榮的高徒謝正明已經抱著雙手站在床前,手下警探薛耕棹等人的四支手槍,已經頂在刀疤五的油亮腦門和毛聳聳的胸口上。

    心生警兆、猛然睜眼的刀瘧五傻了,好一會兒才悄悄地詢問謝正明:「正明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謝正明歉意地笑了笑:「五爺。要不是在法租界,要不是兄弟我來的快,五爺恐怕已經不能睜眼了。五爺。安家軍的密探已經把這座園子緊緊圍住。只要五爺一露面,就不知道會有多少亂槍打來,兄弟為了五爺的安全著想,只能把五爺帶到巡捕房避一避,擔心五爺誤會,只能出此下策了。弟兄們知道五爺的高身手。一個誤會恐怕就死傷一地啊!五爺,為了你的安全,還是快起來跟我走吧,到了巡捕房再作打算。否則五爺就是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啊!」

    刀疤五痛苦地閉上眼睛,寬大黝黑的臉龐、堅實的肌肉頻頻顫抖,好一會兒才睜開眼,輕輕撥開頂住自己腦門的手槍:

    「好!謝謝正明老弟了,前天辛逸老弟提醒愚兄,愚兄還以為他是開玩笑,沒想到安家軍勢力會這麼大,在洋人的地盤也敢如此囂張,愚兄孤陋寡聞了。」

    謝正明撿起地上的衣服,遞給刀疤五,目光冷冷地警告兩個妓女別出聲,隨即換上笑顏,再向刀疤五說出件更為驚訝的事:

    「五爺,你也知道安家軍的老大安毅是全軍參謀次長,五天前就對五爺下了全國通餌令,可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小弟趕來的時候已經看到百多名中外記者圍在門外,估計是為了五爺而來,畢竟五爺的名氣太大了,這段時間川南的廣播電台和全國的報紙都在報道五爺的消息。把五爺形容成了能夠飛天入地的全國最大的黑道魁,嗨,這事鬧的,為此小弟已經派來汽車了,等會兒五爺穿上衣服後,得按照法租界的程序戴上手鏑小弟將以最快度把五爺送進車裡,到了巡捕房一切都好辦了,法國是不給國民政府面子的,有什麼罪都由法國人來定。而且至少需要一個月,這一個月,足夠咱們一起想辦法逃走了,五爺還得先委屈一下,五爺的兩個弟兄小弟先一步請來了,就在外面的車裡。省得五爺掛心。」

    刀疤五長歎一聲,穿好衣服。感激地站在謝正明面前,伸出肌肉虯勁的雙手,平靜地笑道:

    「有勞正明老弟了,拷上吧。枕頭下的小皮包裡有愚兄剛開的銀行戶頭,所有錢都在裡面,有勞正明老弟和黃老前輩關照了,如果不夠打點,等愚兄出去之後立刻加倍奉上。」

    「沒關係,都是自家兄弟,只是委屈五爺了。」

    刀疤五戴著手鏑,在四名警探的押送下走出大門,圍在門口的百餘名中外記者蜂擁而上,搶先拍照,數十名巡捕死死阻攔,費了好大力氣,才堪堪保住刀疤五被塞進汽車,很快在閃爍不停的燈光中轟隆離去。

    囚車在兩輛黑色轎車的護送下。沒有開往巡捕房,而是直接開到法租界與華界的交界處海格路口,十數名全副武裝的官兵一擁而上,麻利地給驚慌失措的刀疤五等三人罩上頭套,從囚車上抬下來直接塞進等候多時的箱式軍車裡。

    轎車旁,一個年輕的國民革命軍少校與法租界警務督察長友好地握手。在交接單上簽完字,禮貌告別。

    數十分鐘後,五輛軍車組成的車隊停在龍華機場的寬闊跑道上,刀疤五三人已解除頭套,在《中央日報》、《東方新聞報》、《申報》等十餘名記者閃爍的拍照中,被拽進飛機。

    標有飛狐圖案的大型運輸機徐徐升空,刀疤五這時才看清坐在自己對面笑瞇瞇的中將左手沒了半個手掌,立刻判斷出是指揮虎狼之師把自己追殺得逃亡千里的夏儉,也知道自己已經被視之為義氣兄弟的青洪幫給徹底賣了。

    刀疤五搖搖頭,沮喪地苦笑道:「夏儉是吧?」

    「對,五爺好見識,你肯定沒想到咱們會在這樣一種情形下見面吧?」夏儉洋洋自得地回答。

    刀疤五長吁一口氣,竟然也笑了:「想不到老子這輩子還能坐一次飛機,而且是和聞名全國的猛將坐在一起,值了!哈哈。」

    夏儉大聲喝彩:「五爺好膽識!果然是名震」湘鄂三省地界的黑道梟雄啊!可惜,五爺挑釁太過,所言所行大傷我安家軍的顏面,不殺不足以振奮軍心、鼓舞士氣!否則說不一定咱們能做朋友!」

    刀疤五佩服地點點頭,沒有接過夏儉的話自吹自擂,而是很從容地咧嘴一笑:「我也不廢話了,稱你一聲夏老弟吧,希望臨行前給我頓飽飯。還有三斤敘府名酒,老哥我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沒問題,就憑你這句話,公審大會也不開了小弟給你個痛快,完了厚葬你!五爺小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要是五爺還有什麼未了之事,不妨說說看。」夏儉也被勾起了豪氣。

    刀疤五心裡一動,隨即放棄了:「沒什麼了,也不知道被你們攻下山寨後,那幾個女人是死是活,唉,算了。」

    「活著,都送回家了,咱們安家軍從不為難女人。」夏儉知道那幾個女的是刀疤五的壓寨夫人。

    刀疤五點點頭不再說話,夏儉想了想,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低聲說道:「我記起來了,其中一個叫玉容的女人挺著個大肚子,這樣吧,要是老哥你放心的話,明天我就派人從倍陵鄉下接到敘府,等孩子生下來,我幫你養著,怎麼樣?」

    刀疤五猛然睜開眼睛,看到夏儉眼裡沒有任何的敵意和欺騙,感激之下,再次閉上眼睛緩緩點頭,躺在艙板上一動不動地喘息,兩行濁淚從他黝黑的、滿是橫肉的臉上滾滾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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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〇章 隨波逐流

匪首刀疤五落網的消息見諸全國各大報紙鋪天蓋地的報道,安家軍猛將夏儉、三十九師特務團團長夏雨凌、四十師情報科長孝宗驊等人的名字,至此被全國軍民所熟悉,一個個精彩的特種作戰、千里追蹤和跨越租界的迅雷抓捕過程,在報紙和電台的連續報道中很快流傳於大江南北,再經過無數的口口相傳,被崇拜英雄的人們有意無意地誇大和添枝加葉,竟然成了民國歷史上最為轟動的系列傳奇故事。

國民黨中央黨部、宣傳部對安家軍堅忍不拔、鍥而不捨的戰鬥精神大加讚揚,出於圍剿紅軍的政治宣傳需要,中央黨部這次不遺餘力地推動川湘剿匪的宣傳,全國剿總司令蔣介石特為此給予二十四軍和夏儉、夏雨凌、孝宗驊等通報嘉獎,號召全軍向川湘剿匪各時期取得一個個優異戰績的第二十四軍學習。

能接觸到諸多絕密資料的著名記者葉青,一周內就寫出了情節跌宕起伏的紀實文學作品《川湘剿匪記》,在高效的安家軍政治部印刷廠的支持下,於元月一日在全國各大城市發行;已經成為全國最大廣播電台的西南廣播電台文學藝術頻道獲得葉青的授權,以廣播劇的方式,從元月一日開始了《川湘剿匪記》的連續播報。

沒過幾天,位於上海的東方電影公司隆重宣佈把《川湘剿匪記》拍成電影,並借此機會面向全國招收特型演員和擴招藝員訓練班學員。

一個千里抓捕,不但維護和弘揚了安家軍的威名,還能形成巨大的政治影響,並成為一個賺錢的契機,多少讓安毅和他的弟兄們感到意外,但在新年到來的數日中發生的諸多重大事件,沒有給安家軍的將校們多少沉緬追憶的機會,他們的目光再次死死盯住了閩贛、川鄂和華北這三大焦點地區。

剛剛過去不久的民國二十二年底,中央紅軍果然緊緊跟隨蘇聯的政治道路前進,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發表宣言,謂「福建之生產大眾黨及人民革命政府為國民黨進一步的動搖與崩潰,但並無任何真正反帝國主義與反軍閥官僚豪紳地主的實際行動,此政府仍非人民政府,仍是不革命的。共產黨希望福建工農勞苦群眾立刻自動組織起來,取得武裝,與蘇維埃政府及紅軍聯合一致進攻共同敵人,只有工農兵以及勞苦民眾革命的勝利,才能保障中國民族解放的勝利。一切想在革命與反革命中間取第三條路者,必然失敗」。

隨即,共產黨中央幾名重要的國際派領導人紛紛發表通告,痛斥福建人民政府為中間派,實乃革命之敵人!至此,形單影隻、孑然無助的福建新政府和十九路軍十萬將士,陷入了極為不利的艱難處境。

福建政府在大兵壓境、盟友背離的情況下,仍然堅持主張加快政治和軍事鬥爭的準備,福建共和國把福建省劃分成四個省,委任何公敢為閩海省長,薩鎮冰為閩北(延平)省長,戴戟為泉海(興泉)省長,許友超為龍漳(龍汀)省長,每省又另外任命一批副省長,儼然成了一個獨立的國家。這一分裂國家的不明智舉動,終於招來全國各勢力的強烈譴責和圍剿呼籲。

蔣介石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看到眾叛親離的福建十九路軍開始出現慌張動搖,終於舉起維護國家統一的正義之旗,命令蔣鼎文率領東路大軍發起攻擊,第四縱隊李延年、第九縱隊劉和鼎、第十縱隊湯恩伯,共十四個師同時發動三路進攻,其中王敬久的第八十七師、孫元良的八十八師一日之內攻克福建古田,十九路軍三萬隊伍一觸即潰,師長趙一肩立即率領麾下三個團繳械投降,原本以為至少能守住一個月的福州北部防線,至此分崩離析,門戶大開。

與此同時,陳誠率領的第五縱隊黃維第十一師、霍揆彰第十四師、傅仲芳第六十七師、李樹森第九十四師,以及周渾元第八縱隊,先後擊敗紅軍彭德懷第三軍團和董振堂第五軍團,連克黎川東南之東山等數個重鎮,歐震的第九十師、鄒洪的第四十三師也擊敗了猛攻宜黃五都的林彪第一軍團。中央紅軍臨時最高軍事裁判法庭卻在這個關鍵時候,由何叔衡、董必武、何長工組成特別軍事法庭,判處紅軍閩浙贛軍區司令員、第七軍團政治委員蕭勁光五年監禁,把紅軍的失敗歸罪為蕭勁光執行錯誤的路線所致。至此,閩贛地區的紅軍和十九路軍都遭受了重創。

中央軍抓住機會高歌猛進,在蔣介石「先蕩平福建叛軍、再自東向西合圍紅軍」的命令下,蔣鼎文加快了作戰步伐,在中央軍空軍兩個大隊三十六架戰機的協助下全線猛攻,冷欣第四師、宋希濂三十六師、劉和鼎五十六師三路夾擊,攻克福建延平,守軍司徒非師放下武器投降;第九師李延年、第三師李玉堂克福建水口,大破譚啟秀率領的一個軍主力,海軍司令陳紹寬率領的艦隊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兩個陸戰旅輕輕鬆鬆登陸廈門並完全控制。

全線潰敗的福建軍隊原本擁有的三十幾架飛機,開戰數日內似乎沒睡醒,等他們想到起飛拒敵的時候,中央軍的十幾架戰機、轟炸機突然殺來,十分鐘不到就把福建空軍的三十幾架飛機全都被炸毀在機場上,唯獨剩下的兩架飛機還是因為飛抵廣州才逃過一劫,結果成了陳濟棠欣然笑納的小禮物。

安毅對福建新政府能保存多久已經沒有興趣,轉而把目光投到華北,原因是元月二日駐紮保定的胡家林發來一份密電,陳述叛軍劉桂堂在萬福麟指揮的一個軍和關麟征指揮的一個師夾擊下,經高麗營南竄至通州、北平間,晉綏軍華北主帥商震的一個師配合劉多荃師夾擊堵截,劉桂堂損失慘重,一如喪家之犬,正在調轉方向逃向滄州。胡家林詢問是否遵照何應欽的指示,將劉桂堂的七千餘殘部盡數殲滅在滄州至衡水一線?

三十九歲的劉桂堂綽號「劉黑七」,山東費縣(今平邑縣)人,是流竄華北七省的巨匪,早年當過木匠和搬運工,十五歲便開始攔路搶劫,打家劫舍,逐漸成為魯南地區最大的匪幫。由於他面如鍋底,在起事的八個土匪頭目中排行第七,便得了「劉黑七」的渾號。劉匪到處打家劫舍,燒殺搶掠,禍害華北七省近二十年,當年的張宗昌和現在的韓復渠都拿他沒辦法,這傢伙先投靠閻錫山,再投靠韓復渠,反出去之後再次投靠馮玉祥,馮玉祥下台誰也不願再收留養不熟的劉黑七,不約而同地決定聯手打擊這個危害多年的大禍害。

安毅自然明白胡家林擔心的是什麼,雖然東北軍、晉綏軍和宋哲元的部隊都對劉黑七部展開打擊,但劉黑七仍然能率領七八千殘部逃向滄州,很顯然是各軍都不願做滅掉劉黑七的「罪魁禍首」,只是把這個惹是生非的土匪頭子趕出自己的地盤即可,因為劉黑七在華北綠林中名氣太大,二十餘年經營下來,與華北各省的幫會和地方大族保持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各軍才故意把劉黑七從長城腳下一路趕到胡家林鎮守的冀中、冀南地區,讓同是出身華北武林的中央軍大將胡家林來做這個惡人,否則,以萬福麟、商震、宋哲元的實力,劉黑七就算多出數倍人馬,也早把他滅掉了。

眾弟兄反覆討論之後得出一致意見,建議胡家林對劉黑七部展開重兵合圍,就當是一次難得的軍事演習,收繳絕大部分武器彈藥之後,給被俘的匪眾每人發幾個大洋放他們回家,遇到好苗子還可以招收進來,但不要抓住劉黑七,最好讓他率領百十個人突出重圍,逃進韓復渠的地盤,讓韓復渠頭疼去。

胡家林得到安毅的回電,心領神會,立刻召集麾下四個師長暗中佈置,一個近百公里的夾擊通道很快被確定下來。

從內心講,同樣是十五六歲便開始行走江湖的胡家林,也不願殺掉同是武林同道的劉黑七,而背上屠戮武林同仁的罵名,至少劉黑七良心未泯,不像東北軍諸多將校那樣,在走投無路之時去當日本人的走狗。

相對於華北的剿匪,日本軍隊肆無忌憚的野心才是安毅最為重視的。

進入民國二十三年的第一天,日本軍隊的戰機就飛越長城,炸毀密雲以西的龍王廟,如此惡劣的挑釁行為,在何應欽的主持下竟然不讓華北所有報紙揭露,民怨沸騰、群情激動之下,何應欽順應日本人的要求,稱之為「誤炸」。

安毅正為此惱火不已,勞守道從南昌發來密電,電文只有一句極為憤慨的詢問:安毅,你知道新年第一天龍王廟被炸意味著什麼?

安毅立刻把沈鳳道叫來,從識字開始就背誦道德經、易經的沈鳳道根本不用掐算,一句解釋就讓滿堂將帥勃然大怒:

「司令知道咱們中國人信奉什麼,新年到來祈求什麼,今年是西曆一九三四年,農曆卻是甲戌年,天干為陽之木,地支為陽之土,小日本炸掉龍王廟,就意味著他們希望咱們中國今年缺水而乾旱,用心非常歹毒。」

安毅勃然大怒,當即下達命令:「狗日的小日本,老子想清閒幾天隨波逐流都不行,既然這樣,誰也別想安穩地活著……給華北局下達死命令,不管他們用什麼手段,爆炸也好,放火也罷,必須給全國人民一個滿意的交代!」

「是!」

劉卿領命走向電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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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一章 分身乏術

國民黨第四屆中央執行委員會擴大會議於元月二十日隆重開幕,大會推舉蔣中正、汪兆銘、孫科、戴傳賢、於右任、顧孟余、居正為主席團成員,而此時蔣介石還在福建前線親自指揮中央軍對落荒而逃的十九路軍殘部發起追擊。

接下來的兩天裡,安毅和一群老傢伙一起坐在會場裡,睡又不敢睡,走又不能走,耐著性子傾聽各部大員拖沓冗長的工作報告。

雖然安毅在新任行政院副院長孔祥熙、經濟委員會執行委員宋子文的推舉下,以全票通過的方式成為全國經濟委員會委員,但是各委員先後上台發表長篇大論的報告中,沒幾件事和安毅相關。

到了第三天上午,安毅終於失去了耐心,借口給即將遠赴德國進修的尹繼南送行,缺席了這一天的會議。

一大早,安毅就和尹繼南待在一起,整整密商了五個多小時,吃過午飯催促的電話一個接著一個,眼看著要到開船時間了,才親自驅車把尹繼南送到中山碼頭。

段馨兒知道安毅和尹繼南之間親如手足的關係,由始至終帶著微笑,沒有半點兒不悅,反而因為送行途中安毅與尹繼南貌似普普通通的對話裡蘊含的濃濃親情而感動不已。

令安毅非常意外的是,軍事顧問團團長魏采爾也來到了碼頭。

這位作風嚴謹得有些近乎固執的軍事顧問團德國籍團長一看到安毅,就露出親切的笑容,遠遠地和安毅舉手打招呼。

待安毅一行走近身邊,魏采爾指著身後三十餘名身穿便裝的精壯德國人,笑著問道:「安,你還記得他們嗎?」

安毅一眼就認出這些金髮碧眼鬥志昂揚的年輕人都是德國陸軍訪問團的成員,這時才想起這群來自德國的客人在自己的敘府士官學校足足待了三個月,如今訪問交流期滿,如期回國了。

安毅連忙道歉,上前與訪問團成員親切握手,禮貌問候。

這些年輕人大多是德國軍校從事軍事教育的少壯派教官和從陸軍中選拔出的具有一定實戰經驗的尉官,經過三個月的交流學習,他們對創造出諸多新穎戰術和思維的軍校締造者安毅非常欽佩,此刻再次見到安毅本人,無不目露崇敬之色。

一圈走下來,安毅回到魏采爾身邊,有些愧疚地說道:「非常感謝貴國同行對推動我軍正規化教育的大力支持,遺憾的是本人事務繁忙,只去軍校看望過大家一次,照顧不周,對軍事方面的交流也很少,還請多多諒解。」

「安,你實在太謙虛了。你的軍校對我們的訪問團照顧得非常好,在長達三個月的交流中,各小組成員與敘府軍校各專業教官學員共同生活和訓練,增加了我們兩支偉大軍隊的瞭解,結下了深厚友誼。

「我們的團員普遍反映此行收穫很大,姑且不說你們軍校從事的利用飛機、裝甲戰車協同進行閃電戰的探索,只說你們最為精擅的山地專業和特種專業,就給我們的訪問團成員留下了深刻而難忘的印象。」

魏采爾一臉的輕鬆。對於這次交流,德國方面總體上是非常滿意的,雖然士官學校在特種專業訓練上有所保留,但是在山地戰的教學、訓練和理論交流中,拿出了真功夫,中德雙方參與這兩個專業交流合作的教官、學員在這三個月裡,基本上都是在實打實的緊張訓練和貼近實戰的演習中度過。普遍瘦了一圈的教官、學員均感收穫很大,整個訪問團對此都很滿意,認為素來對德友善、與德國軍工企業有著密切合作的安家軍充滿了誠意。

安毅微微一笑,知道這個空地協同的閃電戰戰術不過是拿來忽悠德國人的,現在德國國內關於集中運用坦克進行突破的研究剛剛開始,希望這些德國學員回去後能加大自己和安家軍在德國的影響,為川南的軍工建設撈取足夠的好處。

安毅友好地向排隊上船的德國朋友揮手告別,待眾人都上了甲板,慢步走到魏采爾身邊,低聲問道:「喬治,聽說你申請回國,對吧?」

「是的,說實話,我能留在中國近四年,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最近一段時間,我和你們總司令之間的分歧似乎有加大的跡象,當然,這些並不涉及個人感情,都是在某些具體事務上出現某些不同的看法,因此我想,要是我再不主動離開的話,恐怕會對貴軍正在展開的龐大軍事行動產生某種消極影響,何況,我離家的時間也太長了……安,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嗎?」

魏采爾靜靜望著安毅的眼睛,在這麼多中央軍將領中,魏采爾只有和安毅在一起時沒有任何的拘束和客套。

安毅知道這個前德國國防軍總參謀部作戰處處長最近與蔣委員長吵了兩次,兩次都是因為蔣委員長擅自變更既定作戰計劃使然。

嚴謹的魏采爾,一如他在中原大戰、前四次圍剿、淞滬抗戰時期那樣,很難再忍受蔣委員長在軍事指揮上的搖擺不定,但是魏采爾對中國軍隊創建科學嚴謹的指揮系統、摒棄僵化過時的日式軍事教育,創立步兵、炮兵、工兵、輜重兵、通信兵等專業學校所作出的巨大貢獻,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蔣委員長哪怕對魏采爾的固執和趾高氣揚深感不悅,但對於魏采爾的軍事才華和專業素質,歷來都讚賞有加,不止一次在中央軍高層會議上隆重推崇。

「喬治,不管你有何決定,我都能理解,如果需要我做些什麼,你千萬別客氣,今後我麻煩你的事情還有很多,若果你真的要回德國,我打算聘請你為我們陸軍士官學校的名譽教授,督促和幫助我每年送到德國相關軍事院校學習的年輕人。當然,我會按月發給你薪水的,你只要說個數就行。」

安毅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魏采爾歡暢地笑了起來,會意地走到尹繼南身邊點了點頭,轉向安毅,開心地說道:

「安,你知道嗎?在廬山的這幾個月時間裡,我和尹將軍的交流比起其他人要多很多,尹將軍比你更為嚴謹,更接近我們德國的職業軍人,否則我也不會兩次動員他去德國看一看了。我們已經說好了,等我回國之後,一定要把尹將軍和他的美麗夫人介紹給我的家人和朋友們,哈哈!你也同意了的,是嗎,親愛的尹?」

尹繼南笑道:「謝謝你,魏采爾先生,要不是你的開導,我也許還處於困惑之中。」

汽笛響起,船員等著解纜,安毅心中一陣酸楚,上前與尹繼南緊緊握手,隨後使勁地擁抱了一下,鬆開後重重點頭,又向段馨兒低聲祝福幾句,才把兩人送上了船。

安毅和魏采爾一起站在碼頭上,向船上的德國同行和尹繼南夫婦揮手致意。明天的這個時候,尹繼南和三十餘名德國同行將會乘坐北德公司的「霍斯特號」郵輪離開上海港,開往遙遠的德國。

尹繼南這一走,兄弟倆沒有三四年時間,難以聚首了。

安毅與魏采爾含笑告別之後,並沒有趕赴會場,而是回到厚載巷家中,與麾下將校一起商議軍情。

剛坐下沒多久,接完電話的沈鳳道前來稟報:蔣委員長已經乘飛機回到南京,直接從機場趕赴會場。

安毅看了看表,已是下午三點半,估計蔣委員長趕到會場也來不及發表什麼重要講話,就算要演講一番也只能等到第二天上午,因此安毅沉思片刻,乾脆選擇繼續留在家裡。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國民黨中央大張旗鼓召開會議的同時,中華蘇維埃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也在江西瑞金舉行,國際共產代表史達林、加裡寧、莫洛托夫、特爾曼和高崗為名譽主席團成員,中共中央代表博古,全國總工會代表劉少奇,紅軍代表朱德等分別緻詞。中央紅軍三次通過明電,向全國各界宣告會議舉行的喜訊,以及博古、劉少奇和朱德的發言摘要,宣佈將與蔣介石、汪兆銘的南京政府鬥爭到底的堅定決心和信心。

元月二十六日上午,獲得連任的國家主席林森舉行隆重的就職儀式,首都各界人士十萬餘眾舉行了盛大的、歡迎蔣委員長回到南京及慶祝討逆勝利的大會。

安毅少有地穿上了上將禮服,腰間掛著製作精美的鑲金將軍佩劍,胸前佩戴著青天白日勳章等十幾個勳章,筆直地站立在蔣介石身後,肅立於中央體育場主席台上,接受數萬人長時間的歡呼,心裡卻在琢磨著此時此刻,李濟深、陳樞銘、蔡廷鍇、蔣光鼎等人都逃到何處去了?不知道這個十萬人慶祝討逆勝利大會的消息傳到一向以正義、公正自居的李濟深耳中時,他會有什麼感想?

盛大的慶典結束,照例是舉行規模宏大的招待酒會,政要名流和各界代表濟濟一堂,齊聲恭賀,不少記者穿梭其間,舉起相機,留下這美好的一刻記憶。

安毅好不容易才從蔣介石身邊離開,回到康澤、鄧文儀、賀衷寒等黃埔師兄弟那一桌時,鄧文儀笑嘻嘻地遞給安毅一份電文:

「師弟,你來看看,有意思啊,共產黨在半個小時前向全世界發表宣言了,你看我剛劃上黑線的這一段,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安毅一聽連忙接過來細細閱讀:「……福州人民革命政府的歷史,即反革命的改良主義的歷史,祇有蘇維埃才能救中國,祇有無產階級及中國共產黨才是勝利的中國革命的領導者。一切言行,僅為欺騙民眾的煙幕,希望民眾援助中國蘇維埃與工農紅軍,工人罷工,農民抗租,奪取土地,兵士嘩變加入紅軍,組織統一革命戰線……」

讀到這裡,安毅搖了搖頭,長歎一聲,「唉!這玩意兒,怎麼說好呢?恐怕十九路軍將帥已經氣得直罵娘了吧?」

賀衷寒不屑地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共產黨什麼時候跟別的黨派講過義氣了?可笑的是,自身不保了還理直氣壯地喊出保衛根據地、保衛蘇維埃、保衛俄國的口號,我真不明白,他們在贛閩邊境的大山裡疲於奔命,自己都顧不上了,還怎麼去保衛俄國?裝上翅膀飛過去嗎?」

安毅啞然失笑,招了招手,示意侍者遞杯茶過來,低聲致謝後樂呵呵望著說笑的一群師兄們,心裡卻在想福建平復後的善後問題。

沈鳳道這時突然到來,附在安毅耳邊低語幾句。

安毅雙眉緊皺,臉色極為陰沉,站起來對一群黃埔師兄低聲說道:「看來誰也不願意讓咱們日子過得舒坦一點……英緬軍隊在兩個半小時前再次挑起中緬邊界衝突,這次他們非常囂張,竟然敢成建制地越境進入我們滇南墾殖專區滄源縣的班洪,而且深入達十五公里之多。對不起了,各位師兄,小弟得去向校長請辭了!」

「等等,安師弟。」

鄧文儀站起來:「今日下午推廣新生活運動精神的會議將在丁家橋中央黨部召開,校長已經點名讓你發言了,你的敘府在這方面做得最好,被中央工作組評為模範市,你是不能缺席的,就算校長讓你走,也是明天之後的事情。」

安毅剛想出言解釋,蔣介石已經和林森、汪精衛等人走了過來,看到安毅幾個都站起來著急說話,蔣介石不悅地問道:「出什麼事了?看看你們,成何體統?」

安毅連忙致歉,湊近蔣介石低聲稟報邊境情況。

蔣介石微微一愣,隨即恢復常態:「這事兒先暫時放到一邊,讓楊斌、夏儉他們替你處理,下午開完會,晚上我再和你好好商量一下。還有,英國公使藍蒲生卸任回國前,和我做了一次詳談,你把會談紀要看一看,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衝動!」

「是……」

安毅看到邊上圍著那麼多人,記者的長槍短炮也對準了自己,只好緩緩坐下,端起茶杯低頭喝茶,心裡卻急得只想罵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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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二章 患得患失

夜已深,萬籟俱寂。南京中央軍校中的憩廬書房裡還亮著燈,安毅如約到來時,發現宋子文和孔祥熙都在,立即明白今晚蔣介石想要和自己談的事情,不止中英關係和中緬邊界問題那麼簡單。

蔣介石還坐在書桌後揮筆疾書,抬頭望了一眼進門後肅立敬禮的安毅,點點頭示意他隨意,然後繼續低下頭寫字。

宋子文和孔祥熙神色從容,兩人坐在沙發上非常放鬆,和上一次在上海相聚交談時沒什麼兩樣。看到安毅到來,宋子文笑了笑,繼續看他的報紙,孔祥熙露出微笑放下手中文件,指指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安毅坐過來。

安毅接過侍從端來的茶水,低聲致謝,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坐下解開黃呢軍裝的風紀扣,湊近孔祥熙耳邊低聲問道:

「少帥從意大利回來半個月了,怎麼還在上海寓所裡隱居,不願出山啊?」

孔祥熙笑著點頭:「漢卿之所以不願拋頭露面,是因為他的新職務還沒有落實,留在華北的軍隊也沒做好充分的準備,這段時間他需要把麾下諸將約到上海好好談談,方便他收回軍權;其次是經濟工作和黨務建設非漢卿之專長,要是在中央會議舉行期間高調復出,對於如何安置他的職務是一個難題,依照他的名望,一旦委任了再想更改會落人口實,還不如留在上海等待會議結束,這也是相對比較穩妥的做法。再者說了,大會舉行期間,此前因為駐軍和勢力劃分等劍拔弩張的百川將軍、明軒(宋哲元)將軍已經取得共識,不再為了各自的利益在華北問題上產生太大分歧,如今北方之吉鴻昌、方振武等叛軍均已覆沒,華北內政問題迎刃而解,漢卿也就沒了用武之地。在我看來,漢卿這次復出,最大的任務還是投身到剿匪大業中較為恰當。」

「哦……明白了。」

安毅恍然大悟,終於搞明白張學良回國後滯留在上海不願挪窩的原因了。蔣委員長原本把張學良從歐洲叫回來,本意是要解決華北各軍爭權奪利、相互拆台的混亂局面,是想給日益坐大、野心也日益膨脹的宋哲元和步步緊逼的閻錫山施加壓力。只要張學良回來,群龍無首的東北軍就能暫時團結起來,不再受到晉綏軍和宋哲元軍的拉攏分化,華北政局就會形成較為穩定的三足鼎立之勢,讓閻錫山、宋哲元和張學良三方相互制衡,相互提防,總比讓中央天天派人跑去安撫這個說服那個更省心。

不過,閻錫山和宋哲元也非易於之輩,張學良一回來,他們就嗅出空氣中瀰漫的陰謀味道,不約而同地放棄了內鬥,相互妥協,再在對待「閩變」和圍剿方面對中央大力支持,取得了蔣委員長的理解和認同,於是華北的局勢突然就變得明朗起來,張學良的作用突然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各路梟雄就這樣被老蔣的輕輕一撥,玩弄於掌股之間,一個張學良的回來,就相當於一紙即將展開卻又猶抱琵琶的號令,卻能讓華北各方諸侯為此上躥下跳甘於臣服,最失望卻是被當成了籌碼的張學良,不知老將將如何善後才是。

安毅越琢磨越覺得蔣介石手段高妙,看來張學良正是為此在上海賭氣,不遠萬里趕回來卻竹籃打水一場空,肯定生出一種被愚弄的感覺,所有才留在上海不願出席南京的系列重要會議。

「你看著我幹什麼?」

宋子文收起報紙,瞪了安毅一眼,很顯然他從安毅似笑非笑暗含嘲弄的神色中,看到了安毅的心思。

安毅放下茶杯,笑著說道:「你不要心虛嘛……我是在想,這段時間你都忙著中央會議,沒時間回上海去陪陪少帥,少帥會不會覺得自己特別孤單?整天聽小曲喝小酒,可不是個事兒。」

宋子文嚴肅地回答:「去去去,不要再用老眼光看人了,漢卿此次歐洲之行側重於療養康復,成功地戒掉了毒癮,人也健壯了很多,下次你見到他就會明白了。對了,你是怎麼回事啊?漢卿回來之後,幾乎所有的親朋故交都致電問候,你這傢伙卻沒有半點兒表示,以你安毅和漢卿並肩戰鬥半年的交情,以及你八面玲瓏的待人處事方式,似乎不應該出現這種不禮貌的疏忽才對啊?是不是因為幾個東北軍敗類讓你損兵折將,你一直耿耿於懷,進而遷怒於漢卿?」

宋子文不提這事兒還好些,提起安毅頓時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哼了一聲,靠在沙發背上,下意識地與宋子文拉開距離,修長的手指敲了敲茶几,頗為惱火地回答:

「對!說白了就是這麼回事!我做夢也沒想到,北平政治分會那群蠢貨竟然撤銷了湯玉麟的通緝令,這樣一個國家民族的罪人,一個不戰而逃置千萬百姓淪陷於日寇鐵蹄下的敗類,如今竟然官復原職了,你讓我怎麼向麾下十多萬參加過華北抗戰的將士們解釋?讓我怎麼向為此而獻出生命的三個師一萬五千多弟兄的在天之靈解釋?可恥啊!怪不得我軍歷史上有那麼多的將領反覆無常,朝秦暮楚,視背叛如同兒戲,我現在總算是明白其中的緣由了!你等著看吧,軍紀不明、獎罰不公所帶來的惡劣影響還在後頭,為了眼前的一丁點兒利益犧牲掉軍威國威,會遭到報應的!」

宋子文和孔祥熙對安毅如此的激動和憤怒,面面相覷,均深感意外。兩人此前還從沒見過安毅發這麼大的脾氣,一時間愣在座位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宋子文能體會安毅的傷心和義憤,孔祥熙也能理解安毅對麾下將士那種發自內心的手足深情,可是兩人對此毫無辦法,取消湯玉麟的通緝令並非兩人所為,事先也未徵求過兩人的意見,全都是北平政治分會那些人為調和矛盾、制衡華北各軍所做出的決定,其中還有個極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張學良一再請求的結果,畢竟湯玉麟怎麼說也是張作霖的結拜兄弟,張學良得尊稱他聲叔叔,還得仰仗湯玉麟麾下死忠的一萬多軍隊裝點門面。

蔣介石這時剛好處理完公務,默默走到三人對面坐下,靜靜地看著極為惱怒的安毅好一會兒:「估計這件事你壓在心裡很久了,對吧?」

「是的,校長,學生實在是想不通,也無法接受,可這一個月來學生為了大局還是忍下來了,不敢隱瞞校長和各位,學生已經把軍中四份要求宰掉湯玉麟的申請報告駁回了,否則,湯玉麟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活不到今天!」

安毅激動之下,說出來自安家軍內部的仇恨與憤怒。

蔣介石馬上沉下臉:「我理解你和你麾下將士的心情,但我要警告你,決不能在此緊要關頭,弄出不可收拾的事情,否則華北一亂,你安毅就是國家和民族的罪人!」

安毅頹然一歎:「校長,學生何嘗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可是……算了,此事暫且不提,學生會嚴格約束麾下將士。不過,學生也借此機會向校長斗膽進言,湯玉麟這件事在全國軍隊中造成的影響極其惡劣,想要彌補將是非常艱難的事情,如此罪人不但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還讓他官復原職,頂著個上將的軍銜堂而皇之出現在革命軍隊中,將來傚法者將會層出不窮,特別是面對強敵的時候,更是……」

蔣介石長歎一聲,擺擺手示意安毅不要再說了:「我如何不知此事所帶來的惡劣影響?不說也罷……今天就說說中英關係問題吧,藍蒲生和我兩次會談的紀要,你剛才在外間也看過了,英國人是不願在中緬邊境和我們打上一仗的,說到這一點我還得感謝你,如果沒有你的果斷決策和血腥報復,英國人沒有這麼好說話,可不知道今天英國人又發了哪門子邪火……關於英緬軍隊入侵班洪西面那個叫魯方的小村子,你知道多少?」

「對,安毅你給說說看,為什麼英國人突然對那個地圖上找不著的小村子這麼感興趣?」宋子文也好奇地詢問,孔祥熙則靜靜看著安毅。

安毅喝下半杯茶才穩定情緒,捧著茶杯低聲回答:「校長,二位,魯方只是英國人的叫法,那個四面都是群山的小村子實際上叫做爐房,火爐的爐,房子的房,這也是學生數小時前才得到的確切情報,英國人之所以悍然入侵,這裡面有個巨大的利益在裡面。早在清朝中前期,那個村子附近就發現了藏量巨大的銀礦,世居此地的是雲南少數民族中最為彪悍的卡瓦族,這個秘密被他們保守了幾百年。卡瓦族各部落都知道那裡有取之不盡的白銀,幾百年來一直在那裡用最原始的冶煉方法提取白銀,所以那片不毛之地才有了爐房這個名字。」

「原來是這樣……你接著說!」宋子文恍然大悟。

安毅白了宋子文一眼:「這件事從未傳出卡瓦族以外的山寨,直到清朝末年的光緒三十四年,中英兩國為邊界問題舉行談判和邊界劃定,才被英國人得知,可是英國人知道那個地方有一個蘊藏量很大的銀礦區後,邊界線早已經劃定,距離中緬邊界線僅十二公里的爐房已經歸入咱們中國版圖。

「可遺憾的是,清朝派往談判的兩個官員都是蠢貨,不知是否被英國人買通還是做事不認真,只按照大山和部落名字標注邊界線,而沒有像英國人那樣明確標注經緯度,把爐房礦區的一部分弄到了邊界線上。結果歲月變遷兩次山洪暴發,礦區遠近幾個村子都沒了,英國人哪裡還客氣?直接在兩座大山之間拉直線界定邊界,堅稱整個爐房數十平方公里都是緬甸國土,五年來瘋狂地挖運礦渣,弄回緬甸境內冶煉。邊界部分的礦渣終於挖完,貪得無厭的英國人這次也就堂而皇之越界了,與當地卡瓦族人發生激烈衝突,最後竟然調來軍隊,把班佬村的卡瓦族人狠狠揍了一頓,悉數趕出爐房地區。據說,這樣斷斷續續的小規模開採,兩邊的產量加起來每年還能生產三到五噸白銀,絕大部分落進了英國人的腰包。」

蔣介石和宋子文、孔祥熙無比驚訝,這才知道其中蘊含的利益關係有多大,一個小小的邊界村子竟然能出產如此巨量的白銀,而且還不是大規模的開採,實在是出乎意料。

蔣介石頻頻點頭:「爐房所屬的滄源縣,不是才劃給你的滇南墾殖專區沒多久嗎?之前你是否派出部隊去看過?」

安毅有些無奈地回答:「沒有,正因為雲南省政府剛剛把滇南邊境數縣劃給我們滇南專區不久,我們才沒時間去看,加上孟連及其以南的邊界線附近一直很緊張,滇南那點兒可憐的兵力都佈置在邊界線上,校長批准的二十六軍匆匆組建完畢就開往滇南,軍長夏儉前幾天才抓住那個匪首刀疤五,心滿意足上任去了,要不是卡瓦族人知道咱們滇南的警備部隊不但秋毫無犯,而且收拾過欺負他們的英緬軍隊,肯定不願意把爐房的事情報到滇南專區行署來,學生也就不會知道那個偏遠的、只能走馬幫的荒山野嶺,有這麼個藏量巨大的銀礦。」

這下子蔣介石為難了,站起來緩慢走動,一時間難以下定決心。

卸任的英國公使臨行前已經伸出了和平的橄欖枝,新來的駐京大使嘉德甘再次表示願意改善兩國經貿關係、逐步取消對華經濟制裁的意向,這個時候要是中緬邊境再出問題,中英關係將會因此一落千丈,甚至走向敵對,一個日本強盜騎在頭上已經壓得中國喘不過氣來,再來一個英國強盜,該如何承受才是?一旦中英交惡,剛剛通過的雄偉的經濟振興建設計劃無異於畫餅充飢,恐怕又會再次淪為中外各界的笑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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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30 02:20:47
第九八三章 緊箍咒

蔣介石的沉思換來眾人漫長的等待。

安毅心裡感覺越來越糟糕,猜測到蔣介石、宋子文和孔祥熙一定是事先有過默契,否則很難解釋宋子文和孔祥熙早已等在這裡,並一起參與中英關係和中緬邊境問題的討論。

平心而論,正在全力以赴發展基礎工業的安毅也不願意打仗,大戰一起每放一槍,花的都是自己的錢,麾下一個個企業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資金轉眼就會消耗一空,更別奢談什麼擴大再生產了。

可是,有些仗卻不得不打,事關國家主權、民族尊嚴的時候,命都可以不要,還要錢來幹什麼?這麼多年殫心竭慮、嘔心瀝血地拚搏,不就是為了驅逐外敵、為了在國家民族生死存亡的時刻,傾力一搏嗎?如果英國殖民者侵略滇南、滇西,國家的領土完整和民族尊嚴遭受踐踏而不奮起反擊的話,自己所做的努力又有何價值?

安毅並非不瞭解蔣介石的想法,但是絕對不贊成蔣介石的做法,像湯玉麟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是蔣介石點頭同意的話,就是借給何應欽和黃郛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撤銷通緝令。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義憤填膺的安毅就想通過川南廣播電台和東方新聞報等媒體,掀起一場反對浪潮,讓全國人民都來質問中央政府和蔣介石,為什麼對臨陣脫逃致使國家大片領土淪喪的罪人如此姑息?有什麼能比肅清不堅定分子,增強全國人民的抗日意志更重要的?

但最終,安毅還是忍住了。此時黃河和淮河流域的大水災剛剛結束,流民正在陸續回歸中,到處都人心惶惶,江西、四川、福建和西北仍在打得不亦樂乎,這個時候自己來上這麼一出,很可能會適得其反,給虎視眈眈的日寇和離心離德試圖製造分裂的軍閥創造出更大的機會,很可能戰火就此燒到四面八方。

給別人做嫁衣裳的虧本生意,安毅是不願意做的,故此他一如既往地隱忍下來,但心中的憋屈和悲憤,遠非一般人能夠想像。

宋子文看到安毅神色冷漠,雙唇緊閉,知道年輕的安毅很可能已經把握到自己的想法,心中不由微微一歎。

每次見到安毅,宋子文都覺得安毅又成熟了許多,唯一不變的是那副只認道理不認人的臭脾氣。雖然現在的安毅對誰都是彬彬有禮,臉帶微笑,可宋子文卻沒有在安毅的眼睛裡看到一絲笑意。

倒是身材雍容的孔祥熙說話了,他稍稍靠近安毅,低聲問道:「你對中央會議同意發行一億關稅公債怎麼看的?」

「既然都通過了,還能怎麼看?雖然說數額大點,但是以國家關稅做保證,估計發行起來問題不大,至少像江南集團這樣的企業就不會推辭認購,多的不敢說,三五百萬還是要買的,反正年終都能通過債券抵消應交關稅欠額,預先付出一筆錢支持中央財政,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以此類推,全國各大資本家和企業也會踴躍認購的,那些人總不能不給你這個新任財長面子吧?」安毅沒好氣地回答。

孔祥熙眼珠子一轉,嘿嘿笑道:「下周財政部準備再發行一千二百萬鐵路建設公債,這筆錢是給子文修築湘贛鐵路的前期準備金,你是否意思意思,先做個表率啊?」

「行啊!不過先把欠我的五千多萬還回來再說吧,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

安毅隨口答道。他明顯看得出孔祥熙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一千二百萬的公債發行額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去做什麼表率,宋子文真的有需要的話,只需向財大氣粗的張學良開個口,借個一兩千萬還不是小意思?

宋子文將安毅和孔祥熙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剛想要湊湊熱鬧,蔣介石已經回到對面的座位上,宋子文也不好意思再開口了。

蔣介石喝下半杯水,一臉平靜地說道:「安毅,中緬邊境再起衝突的事情,絕對不能拿到中央會議上去討論,至少在最近一段時間內,不能向外界透露半點兒風聲。全國局勢你也知道,福建方面的平叛行動已經進入尾聲,華北方面剛剛安靜下來,一切都急需走上正軌,如今閩贛和川陝湘鄂的剿匪戰爭進行得如火如荼,此時要是再來一個中緬邊界危機,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時局將會再起波瀾,甚至對全國大局產生不可預測的消極影響。這一點,希望你能有個清醒的認識。」

安毅心中極為失望,長歎一聲,問道:「校長,我可以保持克制,但要是英國人得寸進尺,把事情鬧大了怎麼辦?」

蔣介石猶豫了一下,還是嚴肅地說道:「英國人那邊,自有中央政府去斡旋,我相信英國人也不願意在把事情鬧得太僵,這幾天倫敦、曼切斯特等城市的幾十萬失業者不是天天上街遊行示威嗎?如今英國政府也很頭疼,他們清楚地知道美國人雖然表面上和他們一起結成聯盟,共同干預我國經濟,可是暗地裡美國人卻一直通過南洋、或者第三國和我們展開貿易,而且生意是越做越大,大大地擠佔了原本屬於英國人的市場份額,對此英國的財團頗有怨言,你心裡也是非常清楚的。這次由於中英交惡,法、德、比、意等國更是明目張膽地爭相進入我們的市場,西南商品博覽會的勝利召開就是很好的說明。因此,英國政府肯定也急了,加上你的部隊進駐滇南,他們多少需要掂量掂量的。」

宋子文連了點頭,附和道:「其實我也是這個意見,安毅,能夠通過磋商解決的問題,就需要避免通過武力來解決,相比之下,我們最大的敵人還是日本,這一點,我和你是有同感的。」

這下安毅徹底無語了,決定不再為此事與蔣介石費口舌。

既然蔣介石做出了決定,安毅也有自己的應對方式,忍一忍倒是可以,但是一忍再忍的事情安毅可不會幹,何況「爐房」銀礦蘊含巨大的利益歸屬問題,安毅寧願搶回來便宜自己的國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寶藏被外敵肆無忌憚地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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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30 02:21:04
第九八四章 人才鼎盛(一)

安毅滿腹心事回到厚載巷,下車後還沒走進家門,就聽到一陣悅耳的銀鈴般的笑聲,疑惑中加快了腳步,踏進客廳就看到一群衣衫光鮮的男男女女正聚坐一起小聲交談,猛然拍拍腦門,連忙道歉:

「看我這記性,辛苦了、辛苦了……明軒,你們什麼時候到的?」

說罷他快步上前,向停止交談,欣喜地站起迎上來的秋明軒、丁墨蘭、張茹怡等第一批留學美國的學員親切握手。

秋明軒激動得雙手不停顫抖:「長官,自六年前啟程前往美國留學,我們無日無刻不在思想著祖國,思念老南昌,思念長官,思念著我們的事業。如今學成歸來,我們再也不離開了……」

安毅非常高興,剛想說上幾句,突然看到一旁丁墨蘭和張茹怡眼中的淚水滾滾而下,心中一動,笑著打趣:「怎麼了?我們堅強的女兵班長,什麼時候也這麼多愁善感了?墨蘭,茹怡,你們這幾年還好吧?」

丁墨蘭和張茹怡快速拭去臉上的淚水,明亮動人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丁墨蘭有些羞澀地低聲說道:「不怎麼好……我們在美國都廢寢忘食地學習,想盡力追趕長官前進的步伐……我們平日難得有閒下來的時候,有時候姐妹聚在一起,都會情不自禁會談到你,談到我們在軍隊時的情景,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眷念越發濃厚。長官,這幾年你的所有事跡,我們都通過報紙瞭解,並用剪報的形式珍藏起來,二八年你遇刺的時候,我和茹怡哭得死去活來,都已經準備買船票回來了,得知你醒過來才作罷……長官,再次見到你真好,雖然現在我們的距離越拉越遠,但這不能成為阻礙我們愛慕長官的理由,你說呢?」

這還是安毅自昆山認識丁墨蘭後,她的第一次表白,安毅非常感動,心中有一種酸酸的感覺,更升起了幾絲疑惑:秋明軒不是一直在追求丁墨蘭的嗎?怎麼聽丁墨蘭的口氣,好像秋明軒並沒有成功?那麼自己接到的消息,說秋明軒已經結婚是怎麼回事?

秋明軒彷彿是知道了安毅的疑惑,笑著拉過身邊一個二十四五歲,容顏清秀、身材苗條的女孩,向安毅鄭重介紹:

「長官,這是我的妻子彭佳蓮,貴州興義人,和我同一期留學美國的學員。佳蓮是學石油化工的,到美國後我們一起分到了麻省理工學院,我從事機械工程和物理方面的學習,佳蓮則主攻化工,我們彼此吸引,相互照顧,於兩年前結婚。」

原來是搞錯對象了!安毅歉意地衝著丁墨蘭和張茹怡點點頭,然後友好地向彭佳蓮伸出手:「原來你就是彭佳蓮……你們出國前我見過你,當時你瘦瘦小小的,沒想到現在出落得這麼漂亮。」

彭佳蓮緊緊地握住安毅的手,一臉認真地說道:「長官,謝謝你,謝謝你改變了我的一生。我父親是學地質的,常年四處遷移,雖然我從小就得到父親傳授知識文化,但一直吃不飽穿不暖,加之高原日曬,所以才會是你看到的那副形象。是你提供了我留學美國的機會,給了我成長的天地……」

安毅笑著搖了搖頭:「不用謝我了,還是你自己有實力,才有機會從數千名參與選拔的人中脫穎而出,你現在學成歸來,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彭佳蓮道:「長官,你是我見過最慷慨大度的人,在麻省理工學院石化專業學習一年後,我有幸參與了對尼龍的研究,當我知道這個天才性的想法是你提出的後,對你又有了新的認識。長官,你是個天才,但你不該把這個突破性的創意告訴杜邦公司,你不知道這個發明創造的利潤有多大。」

安毅非常驚訝:「佳蓮,你既然參與了尼龍的研究,那麼你知道製造尼龍的所有工藝流程嗎?」

彭佳蓮點了點頭:「當然,這並不複雜。其實不僅僅是尼龍,所有關於石油化學工業方面的研究,我都有所涉獵,比如提純汽油、煤油、柴油、重油等燃料,以及塑料、合成橡膠、合成纖維等高分子合成材料的研製工藝,此外,農藥、化肥、塗料、染料等生產,我也知道專門的生產流程,而尼龍,只是高分子合成材料的一個分支。」

看到彭佳蓮一臉自信、秋明軒自豪中帶著愛憐的神情,安毅知道這回自己撿到寶了。石化工業建設一直是川南發展的薄弱環節,歐氏集團和美國洛克菲勒財團合作開南洋群島、菲律賓三個大型油田後,川南的石油供應便空前寬裕起來,如今在湘西和川南的大山裡,到處都開始修建石油戰略儲備庫,為將來的抗日戰爭作準備。

但是,一直以來對石油的利用,都僅僅只限於提取各種燃油,剩下的殘渣除了瀝青用來鋪路外,其餘的不得不當做廢料進行填埋,久而久之,對環境的污染日漸加大。雖然由於和杜邦集團的良好關係,一年前川南從杜邦集團訂購了相關的化工生產設備,氮肥廠、塑料廠等先後投產,但美國方面派來的工程師只進行生產培訓,絲毫也不涉及理論研究方面,加之石化工業是一門新興科學,全球這方面的專家學者都受到嚴密控制,所以川南的化工建設一直受制於人。現在彭佳蓮的回歸,對川南自主發展石化工業,可以說是一個福音。

安毅笑著說道:「佳蓮,既然你知道尼龍的生產工藝,就應該明白依照五六年前中國的條件,哪怕我懂得一些理論知識,但是想要自己創造發明出來,那將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況且杜邦集團本身也在對尼龍進行研究,哪怕我不提出來,他們也僅僅只是推遲了幾年推出而已。當初張熹去美國,正是靠著尼龍這個敲門磚,才打開美國上流社會的大門,改善了華人的處境,否則依照排華法案解除前華人的地位,麻省理工學院怎麼可能允許你進入最為高深的石化專業深造學習?所有的事情都有一個因果,要是我的付出能夠換回你們這些人才的成長,我願意!」

彭佳蓮是個聰明人,俏臉一紅:「對不起,長官,我誤會你了!」

安毅擺擺手,笑著對秋明軒道:「明軒,你這個老婆了不起啊!我們現在非常需要石化方面的專家,現在川南的石化研究所缺少一個所長,由你老婆來擔任,你覺得怎麼樣啊?」

秋明軒和彭佳蓮面面相覷,均沒想到自己才剛回來安毅就會予以重任。秋明軒剛想謙虛幾句,彭佳蓮已經豪氣干雲地說道:「要是真敢任命我,我就敢幹,而且一定會幹好!」

秋明軒只好笑著道:「在麻省理工學院,佳蓮也因為過目不忘的本事和淵博的學識,專門負責了一個課題小組。原本美國方面是想挽留佳蓮的,杜邦公司甚至開出了一百美元的周薪聘請佳蓮,但讓她拒絕了。這回她也算是得償心願了!」

安毅鄭重地說道:「雖然說金錢不能衡量一個人的價值,但既然一個人付出了,就該獲得相應的回報。我也不承諾付給你多少薪水,因為我們這裡的薪水是固定的,什麼級別該獲得多少都有規定,但是我可以保證,只要你拿出相應的研究成果,我們就可以根據成果的盈利拿出其中的百分之二十進行獎勵,這筆錢比起那區區一百美元的薪水,可多得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張茹怡見安毅對彭佳蓮讚不絕口,不由急了起來:「長官,我們在國外也沒閒著啊……我和墨蘭在紐約大學留學,墨蘭從事數學和物理研究,我在醫學院深造,我們的成就,未必比佳蓮姐差多少。」

「哦?」

安毅感興趣地問道,「你們都學了些什麼啊?」

丁墨蘭秀美的臉上閃耀著動人的神彩:「長官,這幾年每一分每一秒我們都沒有浪費,我學的非常廣泛,數學、工程學、電磁學均有所涉獵,其中數學的概率統計可以用於密電碼破譯,另外空氣動力、流體動力、彈道、空照地圖、氣象、計算等等都需要用到數學知識。至於工程學方面,我主修工業設計和電氣工程,電磁學嘛……」

張茹怡接口道:「電磁學方面,墨蘭姐更不得了,我和她在紐約中央公園救助了一個陷入休克的白人老人。這個老人非常可憐,無兒無女,窮困潦倒,出奇地是居然會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墨蘭心地好,待老人出院後便把他接到我們出租的寓所裡,照顧他的日常起居。老人身體慢慢好起來之後,我們才知道這個老人學識極為淵博,會說十多個國家的語言,對於工程和電磁學方面的研究,更是深不可測。慢慢的,墨蘭遇到學習方面的問題,開始向老人請教,後來老人乾脆把自己掌握的知識傾囊相授,現在墨蘭的水平,比起我們的教授估計都要高出不少。」

安毅非常吃驚:「還有這事兒?這個老人叫什麼名字,現在在哪兒?」

丁墨蘭想了想:「他是塞爾維亞人,平日都讓我們稱呼他為尼古拉叔叔,這次我們幫他買船票一起回來的時候,我看過他的證件,好像他的名字全稱是尼古拉.特拉斯,據說他在美國很不受正統科學家的待見,因為一些科學構想常年招受批判,與三年前逝世的大發明家愛迪生先生有很深的積怨。現在尼古拉叔叔就住在南京的江南賓館裡,我準備把他帶到身邊,以便獲得更多的傳授。相信以尼古拉叔叔的才華,會對我們的科學研究有幫助的。」

「尼古拉.特拉斯?」

安毅嘴裡念叨了幾下,覺得這個名字很陌生,認為可能是某個歷史上聲名不彰的科學家,便在心裡輕輕放過了,差點兒與這個與達芬奇並稱的曠世奇才失諸交臂。

「墨蘭,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學業達到了什麼程度,但我相信,你和茹怡的努力,絕對不在任何人之下。這樣吧,現在我們川南對於電磁學的研究還處於起步階段,要是你不介意,我準備成立一個專門的研究所,由你來擔任所長,你那位尼古拉叔叔,擔任你的助手,然後由你自行在此次回國的人才中選拔助手,怎麼樣?」

「這——」

丁墨蘭有些遲疑了,張茹怡卻鼓勵道:「怕什麼,墨蘭姐,既然佳蓮姐都敢承擔重任,你怕什麼?」

丁墨蘭終於點了點頭:「好吧……我們同期的留學生中,相關專業的有六人,我還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到我手下工作。」

說了丁墨蘭的話,安毅才想起第一批到美國留學的學員多達五十名,現在這裡滿打滿算也只有七個,其他人呢?難道他們也學後世那些留學生,出國了就不想回來?

安毅把心中的疑問說出,秋明軒解釋道:「其他人都回家探親了,一個月後會到老南昌安毅教育基金會所在的地址報道。留學六年,許多同學家中都有了變化,有的更是經歷了戰火、災情的考驗,在美國的時候大家雖然擔心,但只能憋在心裡,這次回來一踏上祖國的土地,就再也忍不住了,上海碼頭就走了三分之一,到了南京,又走了一大半,我們幾個由於牽掛長官,所以先來向長官報到。」

說完,秋明軒向安毅介紹了其他三人。

其中一位是來自老南昌的石峰,今年二十六歲,留學於加州理工學院,機械專業畢業,最擅長的是對工業機床的研究和製造;一位是韓成富,出國前原本是上海電話電報局技工,有著一手過硬的電器維修絕活,在美國經過一年的預科學習後考入哈佛大學,什麼電器到他手裡拆卸一遍就能知道原理,是一個不可多得電子天才。

最後一位卻是英姿颯爽的女生——朱玉寧,她是山東曲阜人,少時曾有短暫留學日本的經歷,當年在斟酌她的留學生資格的時候,還經過一段討論,後來知道其家族與日本人有切骨仇恨、兄長就是死於日本人手上後方才通過考核,對此安毅依稀有一些印象。

朱玉寧身材高大健美,容貌有些粗獷,留著一頭齊耳短髮,整個人顯得極有精神。留學美國後,她進入哈佛大學機械專業學習,對軍械製造極有天賦,此次留學歸來,準備一展抱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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