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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oaw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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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黄易]日月當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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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1 01:38: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六章 恍如隔世(下)

太陽沒入西山之下,無力地染亮小片天空,大地昏沉,不見人蹤。但她對龍鷹的先知先覺,早見怪不怪,耐心的看著。

片刻后塵土大起,百多騎正全速馳來。

龍鷹取出折迭弓,輕松的道:“隊形不整,可知對方人疲馬倦,只是趁天尚未黑齊,多趕點路。”

美修娜芙接過折迭弓,拿在手上把玩,訝道:“這是甚么東西?非常精致。”

龍鷹拍拍她香臀,著她起立,從身旁提起兩個箭筒,交到她手上去,順手取回折迭弓,好整以暇的道:“來的只是敵人的先頭部隊,不過卻全是一流高手,其中一個該是天竺來的白帝文,因我看到有幾個包著頭巾的人。如此好手,每殺一個便可削弱對方一分實力,沒有更便宜的事哩!”

“錚!”

折迭弓張開,看得金發美女目瞪口呆,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斯巧器。

看著對方逐漸接近,美修娜芙緊張起來,道:“太遠了!”

龍鷹著她給自己四根箭,夾在指隙間,將其中一枝架在弓弦上。輕松的道:“遠是遠了點,但仍在我的箭程之內。最重要是即使有人中箭墮馬,仍不曉得箭從哪一個方向射來。哈!”

說到最后兩句,折迭弓被拉成滿月,“颼”的一聲,勁箭離弦,望黑沉沉的夜空射去,接著另三枝箭一枝接一枝,射上夜空。

“呀!”

慘叫傳來,跟著是另三聲慘叫,神乎其技至極,非是親眼看著,是沒可能相信的。如此角度,又要精確掌握敵人的騎速,已超出了任何神射手的能力。

敵人立時亂成一團,紛紛取出長弓勁箭,往四面八方散開,更有人躍下馬來,伏往地上去,但肯定沒有人曉得發箭者,遠在百五丈外的高處。

龍鷹再射冇出十多箭,只射失兩枝,又有八個敵人慘叫倒地,全是頭頂或面門中箭,立斃當場。

龍鷹收起折迭弓,道:“果是高手,我們被發現了。”

美修娜芙也看到一個包著頭的天竺人,朝他們如飛掠至,后方跟著十多騎。

龍鷹一把將美修娜芙攔腰抱起,邊痛吻她紅唇,邊奔下山坡,騰身落在迎過來的雪兒馬背上。

雪兒不待他指示,放開四蹄,奔進東面的茫茫黑夜去。

天色漸明。

雪兒仍疾奔不休。昨夜他們進入山區,龍鷹和雪兒合力施展黑夜狂馳的驚天本領,視崎嶇的地勢如平地,跑足一個長夜。

龍鷹喚醒懷內熟睡的美人兒,在她耳邊道:“天亮哩!”

美修娜芙睜開美目,發覺仍坐在馬背上,但平原丘陵已變成窮山幽谷,歡喜的道:“撇掉了敵人嗎?”

龍鷹道:“只可說撇下了騎馬的敵人,仍有人鍥而不舍的遠遠跟著我們。此人該就是那叫白帝文的天竺人,功力遠在其他人之上,此人有韌力,該是長年修瑜伽苦行的高冇士。”

美修娜芙道:“只冇得他一個人嗎?”

龍鷹道:“暫時只得他追著我們,其他人遠遠墮后。但只要他沿途弄手腳,可令他那方的人跟在后方,那時若我們停下來歡好,白帝文待伙伴齊集后,可攻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美修娜芙撒嬌道:“還要提這種事,令你的女人心中燒起一把火。真討厭,我們埋伏起來,等他送死。”

龍鷹放緩馬速,讓雪兒沿著一道小溪,走下山坡。道:“這是個曾苦練精神奇功的人,要殺他并不容易,誘他踏進陷阱是難之又難。不過仍非沒法可想。哈!干掉他后,我們便可找個好地方,在光天化日下,幕天席地極盡男女之歡。”

美修娜芙大喜道:“有甚么辦法?”

龍鷹道:“很簡單,你繼續乘雪兒到前方去,找個林木茂秘密處藏起來,解下雪兒的馬鞍,讓它好好休息。待你的男人宰掉那天竺家伙,便來會你,只要騎雪兒走上一天,令敵人再掌握不到我們的行蹤,我們便可以好好享受蒼天的賜與。”

美修娜芙嬌癡的道:“人家不愿有片刻離開你呵!”

龍鷹兩手探前,作怪一番,哈哈一笑,彈離馬背,落往遠處的一方大石上,向一臉不依的美修娜芙揮手。

看著人馬逐漸遠去,龍鷹收攝心神,躲在石后,閉上眼睛,不旋踵自然而然地攀上顛峰狀態。

當日他離開神都,造夢也沒想過會遇上這么意料不到,天翻地覆般的遭遇變化。影響最大是仙門的秘密和輪回轉世的可能性。幸而吐蕃政變的消息傳來,令他匆匆上路,并改變路線。艱苦的旅程和令他窮于應付的敵人,占據了他的時間和心神,仙門變成褪了色般的陳年舊夢。

現在終見著自己心愛的金發美人兒,又知橫空牧野仍然健在,正全面反擊,心神放松下來,仙門又像復活了的幽靈,占據著他腦袋內某一空間,揮之不去。

破風聲進入他比常人靈銳百倍的耳鼓去。

龍鷹曉得白帝文是死定了,如此追趕神驥雪兒,以自己的能耐也要吃不消,何況是白帝文?

而對方最大的失著,是不知自己也感應到他。就如龍鷹的其他敵人,白帝文根本不知面對的是甚么。

若不是正處于魔極境界,龍鷹肯定失聲驚呼,從九天之上的仙界,直墜往第十八重的地府。

來的竟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由此可知其中一人一直處于他的感應之外,是更可怕的高手,達到寬玉法明和席遙的級數,只此人已有足夠殺死自己的能力。

難道隨白帝文來者,竟是吐火羅的超級高手覓難天?只有他方可能更勝白帝文一籌。

思緒電光石火地閃過他腦袋。眼前只有兩個選擇,或打或逃。

覓難天和白帝文已在百丈之內,沿著他們走經的路線掠至,可見他們是追蹤的大行家,絕不會追失。

逃的話,他須立即動身,在給他們趕上前,跳上馬背,與美修娜芙憑雪兒的腳力,落荒而遁。而能否脫身,則是五五之數。以己論人,任雪兒跑得如何快,怎都是背負兩人,又走了整夜的路,若對方盡展身法,在光天化日下,大有可能在短程的速度比拚下,趕上他們。那時他們只要分出一人來纏著他,另一人便可向自己的女人下手,若她被生擒,他龍鷹將陷于死戰的絕局。

眼前的情況,便像當日被法明和莫問常夾擊,分別在既不是早有準備,更沒有花間美女的援手,且事發突然,陣腳大亂。

另一選擇是依策突襲,欺的是對方兩人急追整夜后,真元耗泄,且到這一刻仍不曉得自己埋伏在暗處。不過以己比人,即使狂奔三天三夜,真元的損耗仍是有限,而兩個人合起來,這些許的差別,不會令他占上多少便宜。

一時間,他陷于進退兩難之境。精神反愈趨晶瑩剔透,無有遺漏,雖不以目視,卻能完全掌握兩個可怕敵人的所有動靜。

他必須在敵人發現雪兒因少背一人,留在小溪旁濕軟泥地的蹄印,從深轉淺前,發動攻擊。如讓對方因蹄印淺了而生出警覺,他的突襲將變為送上去捱揍。

彈指之間,他已做出最正確的決定,擬好進攻的策略。

一切出乎自然,思感像地底河的水爆涌出沙漠干旱的地面,倏忽間他的生機和斗志,攀上冇前所未有的境界,再無絲毫懼意。

兩大勁敵距他離開雪兒和美修娜芙的位置,已不到二十丈,憑他們的眼力,再眨一下眼時,將發覺蹄印有異。

弓身,雙腳魔勁爆發,從石后斜沖而上,以肉眼也難看清楚的高速,橫越十多丈的空間,朝敵人投去。

白帝文重重迭迭的包著頭巾,年紀當過四十,高鼻深目,臉如火炭,布滿皺紋,唇下的部位被短髯覆蓋,像個刷子,不高,卻自有一股懾人氣度,深沉斂藏。

另一人體形偉岸,長發垂肩,背掛長劍,出奇地年輕,該只比龍鷹長上五、六歲,皮膚晶白如玉,五官分明,有從大理石精雕出來的味道,雙目神光電閃,整個人散發一種近乎魔異的魅力,既好看又可怕,活如天上不可一世的下凡神魔。

兩人幾乎同一時間做出反應。

覓難天的目光先一步投在彈射攻來的龍鷹身上,同一時間已拔劍出鞘,騰身撲前,乍看似是斬向空處,事實上卻掌握到龍鷹投向的路線,便如龍鷹送上去給他砍劈那樣。反應的迅捷準確,顯示出比得上法明那級數高手的造詣。

走在覓難天前方兩丈許處的白帝文,是龍鷹突襲的首目標,反應比覓難天遲上一線,猛一扭身,一拳迎龍鷹轟去,另一手做爪狀,伸縮不定,予人藏有厲害后著的威脅。

不論覓難天或白帝文,在驀然受襲下,仍絲毫不露措手不及之象,且立即應對反擊,可知均臻達頂尖高手的級數。

如龍鷹不是身具魔種,現在的行徑等于燈蛾撲火,自取滅亡。

龍鷹魔氣迸發,于離白帝文不到一丈,覓難天則離他丈半之時,氣機已將白帝文鎖緊死鎖,不容他臨時閃避,誓要逼他全力硬拚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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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1 01:38: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七章 智破強敵

若龍鷹攻擊的只是白帝文一人,此正為最正確的策略,在搶得先機的上風下,可能白帝文到被殺死,仍沒法反擊。但是現在龍鷹全力對付白帝文,好像比白帝文更厲害的覓難天并不存在般,便是找死。

龍鷹雙拳從袍袖吐出,向白帝文擊去,覓難天的劍離他已不到一丈,凜冽的劍氣,籠罩對手。

白帝文也是了得,見勢不妙,化爪為拳,變成以雙拳迎擊,拚著受點傷,務要化去敵手蓄勢以待,又利用沖空而來的勢道,巧妙經營的猛攻突襲。因為即使功力不差于龍鷹,也難以攖其鋒銳。

龍鷹清楚掌握到白帝文絕不是要和他硬碰硬的對一招,而是在兩拳交接時,會將自己的力道卸往一旁,他則飛身后退,讓從旁殺至的覓難天招呼自己。一旦龍鷹被覓難天緊纏不放,白帝文則回過氣來,誰都曉得龍鷹死期到。

四拳像閃電般相觸前的剎那,異變驟生,龍鷹攻向白帝文的雙拳,再不是拳頭,而是從袖里射冇出來,當年“江淮”杜伏威藉之以縱橫天下的左干右坤,龍鷹重施殺莫問常的故技,卻比之那次更直接有效。

白帝文雙目射冇出駭然之色,不論時間和應付的方法均拿捏錯誤,但已沒法變招。

覓難天也大吃一驚,登時招式變老,但亦像白帝文般沒法改勢應對。

高手之爭,就是這少許的差別。

勁氣爆響。

兩支護臂狠刺白帝文雙拳,尖銳的魔氣透拳而入,如果白帝文用的不是卸勁,反沒傷得那么厲害,現在卻是畫虎不成反類犬,袖里乾坤送來的魔勁高度集中,卸無可卸,且是白帝文尚差剎那才功行圓滿,集緊全力前的當兒,白帝文登時慘哼一聲,應擊拋飛,在空中連噴三口鮮血,在任何情況下白帝文也絕不會如此不濟事,可見龍鷹的策略是多么的成功。

“叮!”

龍鷹就借白帝文反震的力道,釘子般降在小溪旁的泥阜處,先噴出一口鮮血,直擊覓難天面門,又以左干掃卸對手迎頭劈至的一劍。

覓難天噴出一口氣,吹散龍鷹的“血箭。”心中暗喜,白帝文雖一時失去反擊之力,但龍鷹亦被白帝文的反震所傷,讓他來撿便宜。他不進反退,回劍護身,只要再爆開劍勢,可將龍鷹卷罩于內,使對手沒有回氣的空間。

“砰!”

白帝文坐倒四丈外一叢草樹里,差點跌個四腳朝天。

就在這生死系于一發的關鍵時刻,龍鷹左干右坤收回袖內,竟于覓難天回收寶刃護身,再組攻勢前的剎那,旋風般欺近覓難天,閉上雙目向大敵展開凌厲至極,使盡渾身解數,水銀瀉地,無隙不窺的狂攻猛擊,他身體的每個部分,均變成有效的殺人利器。

覓難天來不及吃驚,怎想到對方負傷之下,仍奪得先機,搶占主攻的高地。無奈下拋掉再難起作用冇的長劍,改以空手應付龍鷹。

“砰砰嘭嘭。”氣勁交擊之聲響個不停,兩人均以鬼魅般的迅快身法,在方圓丈許之地左閃右移,忽快忽慢,追逐纏斗。

不片刻覓難天已大吃不消。

原來龍鷹絲毫不理他攻向自己的拳擊、掌劈、肘撞、膝頂和腳掃,只求擊中對方,交手只眨幾眼光景,覓難天中了龍鷹近九招,他也回敬龍鷹八記,雙方純憑護體真氣硬捱,雙方的傷勢亦不住加重。

此正為龍鷹發動前緊抱的宗旨,就是利用魔種能迅快復元的靈異特性,來個三敗俱傷,只要沒對方傷得那么厲害,此戰便可算是他贏了。兼且縱負重傷仍可憑雪兒的馬背載他離開,對方負傷后只好眼巴巴的目送一馬二人揚長而去。

這是沒有辦法下的最佳策略,這兩個人太厲害了,任何一個小錯誤,又或估計落空,他和美修娜芙休想活命。

白帝文睜開雙目,回復神志。

就在白帝文站起來前的當兒,龍鷹以肩頭捱了覓難天的掌劈,袖里乾坤二度彈出,往對手狂風驟雨般攻去,又是另一番威勢。

覓難天心知肚明只要多纏龍鷹片刻,讓恢復一定作戰能力的白帝文加入,肯定可置龍鷹于死地,亦滿有信心可以辦得到,偏在此關鍵的吃緊時刻,龍鷹攻法大變,真氣高度集中,他擋了四、五擊后,無以為繼,不得不抽身后撤,明知是龍鷹一手促成,卻是身不由己。

龍鷹往后斜跌。

白帝文從草樹叢里彈起來時,龍鷹施展彈射奇技,剎那間已在十多丈開外,一個翻騰,落往地面,然后朝山峽口方向奔去,并嘬唇尖嘯,召喚雪兒。

白帝文狂追而去,剛吐出一口鮮血的覓難天,先拾起地上先前棄下的寶刃,也追著去了。

前方蹄聲轟鳴。

白帝文追至峽口,剛看到龍鷹躍上馬背,擁著金發美女,疾馳遠遁。

龍鷹從深沉的養息里蘇醒過來,發覺仍緊摟著策馬飛馳的美修娜芙的小蠻腰,睜目一看,原來正處于兩邊山巒間的草原平地,難怪雪兒可放開四蹄,跑個痛快。

湊到金發人兒的小耳旁,輕呼道:“好險!兩個家伙真厲害,差些兒要了我的小命。”

美修娜芙見他醒來,大喜道:“夫君好了點嗎?剛才你的模樣真嚇人,滿身血污,駭得人家哭起來。”

龍鷹嗅吸著她金發的香氣,心迷神醉道:“好多了!他祖母的!幸好他們比我傷得更厲害。”

又將兩人的形相,形容給她聽。

美修娜芙大吃一驚,道:“一個是白帝文,另一人確是吐火羅人覓難天,這個人很厲害哩,殺了我們很多人。夫君呵!你不但不怕他們,還把他們全打傷了。”

龍鷹感覺著雪兒蹄起蹄落,長風刮來,耳際填滿風嘯聲,又懷擁與自己深情相戀的美人兒,幾忘掉仍身在險境。

道:“敵人絕不會放過我們,這是甚么地方?乖寶貝要帶我到哪里去?”

美修娜芙仰后輕吻他,嬌冇媚的道:“不要小覷你的乖寶貝,我循著河溪走,不留痕跡,又不時馳上草坡,兜兜轉轉又回到河溪路線,并以特別手法故布疑陣,敵人豈有那么容易跟著我們?”

龍鷹貼上她嫩滑的臉蛋,道:“此為何處?”

美修娜芙道:“我們已經過了班公錯,朝班公錯東面明馬茶卡湖馳去,這片區域是牧民集中的好地方,景色極美,大湖四周有無數小的湖,我在途上發現一個位于僻處的美麗瀑布,今晚我們便在瀑布旁過一個寧靜的晚夜。雪兒真棒,跑了這么多路仍絲毫不露疲態。”

龍鷹正為雪兒輸入魔氣,道:“聽聽已想到美人兒的瀑布去,讓我們就在瀑布共浴歡好。”

美修娜芙擔心道:“不用休息一晚嗎?”

龍鷹笑道:“太小看你的男人了,包保美人兒叫足一晚,明天沒法起來。”

美修娜芙媚態畢露,昵聲道:“你愛怎樣擺布美修娜芙,人家便讓你那么樣的擺布,美修娜芙既喜歡鷹爺的溫柔體貼,也愛鷹爺的粗暴無禮。”

龍鷹心忖熱戀便該是這樣子,不但愛說甚么便甚么,且有永遠說不完的情話。道:“今晚該是平靜的,亦是完全屬于我們。不過當敵人以飛鴿傳書一類的方法,知會各方,敵人可在任何一方攔截我們,到冇眾龍驛的道路并不易走。”

大群羚羊橫亙前方,見他們人馬馳至,靈巧地往兩旁散開,似跳似飛,煞是好看。

美修娜芙道:“唯一可躲避敵人追捕的地方,便是有高原上的高原之稱的羌塘,亦是高原上的無人地帶,赤地千里、渺無人跡,只在南部近雅魯藏布江冇的邊緣地帶,才有村落和牧人。”

龍鷹訝道:“竟有這般的地方,聽起來有點似被稱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

美修娜芙笑語道:“你的比較非常正確,羌塘正是高原上的塔克拉瑪干。”

只要聽到“沙漠”兩字,龍鷹已心中喚娘,更不要說是“沙漠里的沙漠”塔克拉瑪干,余悸仍在的道:“怎可能有比得沙漠的可怕區域呢?”

美修娜芙如數家珍的道:“羌塘南北達千里,東西則逾一千五百里,占了我們吐蕃高原近半的疆域,由于地勢險峻,寒冷干燥,在那里又呼吸不暢,故被我們稱為死地絕域。嘻嘻!在那里燒水很難沸騰,比在別處慢得多。”

龍鷹懷疑道:“你有把握穿越這片廣大的絕地嗎?”

美修娜芙得意的道:“早在等你時,人家就想好回去的路線,準備充足,掛在雪兒左右兩大包東西,一包是衣服,另一包是牧民遠行必備的三寶。”

龍鷹欣然道:“是哪三寶?”

美修娜芙道:“就是糌粑、酥油和羊皮襖,吃一點便可飽肚,夠我們橫度羌塘。”

龍鷹道:“糌粑是甚么好東西?”

美修娜芙解釋道:“糌粑是一種食物,就是將青稞炒熟,磨成面,食時以茶水或酥油攪拌即可,非常美味。”

龍鷹大感談談說說之樂,那種閑話家常窩心至極,且受她感染,羌塘也似變得沒甚么好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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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1 01:39: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域絕境(上)

前方地平處隱見連綿山脈,其中一山特別高聳,峰頂積雪。

龍鷹指著雪峰道:“那是甚么山?如此瑰麗壯觀。”

美修娜芙雀躍道:“是念青唐古拉雪峰,快到我們的瀑布哩!”

地勢開始起伏不平,雪兒載著他們上丘下坡,忽然已置身覆蓋整個丘陵區的廣闊疏林里。

太陽離開中天,朝西降下。

在這綿延無際,地形起伏不大的林區里,他們越過重重低丘,果如美修娜芙所說的,布滿大大小小湖泊,湖水反映岸旁的奇花異樹,蔚為奇觀。

美修娜芙策馬進入一座小谷,水瀑聲從林木深處傳出來。

金發美女開心得像只小鳥兒,吱吱喳喳的道:“水是從鄰近高山冰川來的,當積雪在春夏融解,水從高處流下來,形成這區域的大小河流和眾多湖泊。”

龍鷹抱起她躍落地面,笑道:“雪兒好該休息哩!我們尋歡去吧!”

說畢望水瀑聲來處掠去。

翌日下午,龍鷹兩人一騎,進入羌塘的無人地域,與草原最明顯的分野,是草叢變得低矮疏落和轉為黃冇色,他們沿著峽道前進,峽口外有幾組聯群結隊的野牛、野驢,在羌塘的邊緣區徜徉。

龍鷹摟著美修娜芙馳出峽口,登上分水嶺似的高地,極目四方,除十多頭野牛外,眼前盡是茫茫荒野,遼闊壯觀,又是那么幽僻荒寒,不見任何牧民的蹤影。

地勢并不平坦,波浪狀起伏不休的緩丘和低崗,往無限遠的地平延展,丘崗形成的谷地和湖盆洼地,錯雜的枯黃野草,構組成粗獷單調的獨特風貌。陌生而神秘。

美修娜芙“呵”的一聲坐直嬌軀,道:“美修娜芙認得哩!這些是野生的牦牛,是我們的寶物,就像高原下沙漠里的駱駝,只有在高原才可找到它們。”

龍鷹收回目光,落在牛群處。這些牛披著黑色或棕褐色的長毛,非常粗壯。道:“為甚么稱它們為寶?”

美修娜芙道:“它們不怕寒冷也不畏高,肉可供食用,毛和皮可制成各種衣服和用品,這還不是它們最大的好處。馴服后還可作馱運、耕地和騎乘的用途,牛糞又可作燃料和肥料。”

龍鷹毛骨聳然的道:“不要說哩!我寧愿它們像眼前般自冇由自在的生活。”

美修娜芙伸個懶腰道:“我的男人是個心腸很好的人,對畜生都是那么好。”

龍鷹想著老冇子李耳的“小國寡民。”任何與此背道而馳,且是無休止的發展,連人以外的其他生物,也一并遭殃。

策馬下坡,雪兒興冇奮地放開四蹄,在烈日下全速奔馳。感覺上與在南面遠在高原之下的半荒漠地帶趕路,分別不大。日落西山時,寒風陣陣吹來,空氣顯著的稀薄。以龍鷹的體質,也覺體力的消耗比在高原下迅快多了。

龍鷹不敢讓雪兒過度操勞,找到一道干涸河床,在冇冇一可避風的凹洞歇息。

龍鷹先以草料和拌和少許鹽的水伺候雪兒。美修娜芙則取來干枝,生起篝火,他們在火旁以牧民三寶醫肚。

美修娜芙道:“好吃嗎?”

龍鷹笑道:“有我的金發美女伴在身旁。最難下咽的東西也變成佳肴美食。”

美修娜芙嬌嗔道:“那就是很難吃哩!”

龍鷹道:“不!以主菜前的小吃來說,這是非常不錯的好東西。”

美修娜芙不解道:“何來主菜呢?這鬼地方最出色的獵人也沒可能有收獲。”

龍鷹擺出色迷迷的樣子,打量她豐冇滿撩人的身體,沒有答她。

美修娜芙立告臉紅,雙目射冇出熾熱的芒火,送他一個媚眼,嬌羞垂首,誘人至極。

龍鷹問道:“你也是第一次到這里來,如何認路?”

美修娜芙道:“生活在高原上的人,從小便愛看山,現在我們走在離邏些城最遠的羌塘區域,以避過敵人,左方是昆侖山,最高的是木孜塔格峰,非常易認。后天我們該可抵達雙湖區,我們稱那兩個大湖為‘姊妹湖’,那是我們唯一可補充食水的地方。”

龍鷹皺眉道:“敵人該猜到我們為躲避他們,會采偏北的路線,而姊妹湖則是必經之路。”

美修娜芙道:“所以我們定要先一步到那里去,在敵人抵達前離開。”

龍鷹想起白帝文和覓難天便猶有余悸,他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美修娜芙,想象到她在自己難以分冇身下,被如狼似虎的敵人圍攻的可怕情景,便要心內淌血。

對敵人他再不敢掉以輕心。白帝文和覓難天均為追蹤的大行家,誰都不敢肯定他們會否到姊妹湖守待他和美修娜芙。

龍鷹道:“前天我們耽擱了一晚,若對方晝夜兼程,有可能趕在前方。”

美修娜芙道:“可是雪兒已跑得很快呵!”

龍鷹道:“怎么快仍是要馱兩個人,敵人則可沿途換馬,有一夜時間,趕過我們毫不稀奇。若我沒有猜錯,兩天后我們到達姊妹湖時,將陷入重圍里。”

美修娜芙失望的道:“我們是否須立即動身趕路呢?”

龍鷹取來羊毛氈,將她裹在里面,摟著她笑道:“如此一夜狂風,甚么蹄印氣味均會被刮走,所以我們等若突然消失了。我更不想給人夜以繼日吊靴鬼般跟在馬后,所以想出以最笨蛋的方法,愚弄更笨蛋的敵人,當那批儍瓜苦候無果,會以為我們過姊妹湖而不入,往東追去,那時小弟便可和美修娜芙,再續水中之情。哈!真爽!”

美修娜芙“咭咭”嬌笑,媚態畢露,對她來說,人世間最動人的事,莫過于與龍鷹深深相愛,極盡男女間的繾綣纏綿。

龍鷹一只手探進羊毛氈去,胡亂摸索,還裝模作樣道:“為何扣子帶子都不見了?”

美修娜芙雪白的臉膚爬滿鮮艷的紅霞,不依道:“你是故意的。”

龍鷹擺出無賴款兒,道:“我尚是第一次摸女人,怎知如何將她脫個精光?”

美修娜芙嬌吟一聲,軟癱在他懷里,嬌體燙熱,芳香四溢。

龍鷹心忖,縱然在這個無人區待上三、四天,絕對不愁寂寞。也感覺到自己的變化,換了以前,哪有這種耐性,肯定會千方百計,與敵人斗智爭雄,不會在意對方如何強大。

龍鷹沒想到的,就是本以為可輕松舒服的和美修娜芙好好休息三天,這個無人絕域卻向他們顯露威風,使他們體會到為何羌塘是人畜不至的兇地。

當晚本來一碧如洗的晴空,忽然變臉,烏云翻滾,下的不是雨而是冰雹。龍鷹還不以為意,躲在凹洞內和美修娜芙干著永不厭倦的事,說著不可讓第三者曉得的情話。臨天明前,竟下起大雪來,看得龍鷹瞠目結舌。

計算日子,現在該是四、五月時分,下邊的大草原仍是花紅葉綠的時節,這邊廂卻是千里冰封,萬里飄雪。荒野化為雪原,看固是好看,可是大雪掩埋了黃草枯枝,想生起篝火也苦無材料,又是呆著不動,人馬均感吃不消。

看著迷漫的風雪,動身不是,留在凹洞發呆捱冷更不是,龍鷹道:“雪一停,我們立即動身。”

美修娜芙提醒道:“不怕遇上敵人嗎?”

龍鷹苦笑道:“怕得要命。且敵人中肯定有比我們熟悉羌塘天氣變幻的識冇途冇老馬,故在準備上比我們優勝。雙方雖未短兵相接,但我們已落在下風。”

美修娜芙道:“怎辦好呢?”

龍鷹長身而起,摟著探頭來和他親熱的雪兒的馬頸,道:“這叫知彼知己,我們最大的優勢是擁有雪兒,它比牦牛更強壯,更耐風霜雨雪,卻不能如此呆立不動,必須讓它放蹄飛奔,方可保持氣血暢通。我才不信昨夜敵人可繼續趕路。嘿!不如立即冒雪起程,和敵人拼馬力速度,以我之長,克敵之短。”

美修娜芙裹著毛氈的躍起來,道:“只要藏在你懷里,美修娜芙不怕任何風雪。這么大的雪,敵人的馬怎肯前進?”

龍鷹拍額道:“我慣了騎雪兒,沒想過其他的馬可以這么窩囊。哈!這正是逃出生天的最佳機會。美人兒來!讓我們漫游風雪里的羌塘。”

兩人一騎,冒著大雪,奮勇前進。

現在可說是龍鷹和雪兒攜手奮斗,幸好龍鷹對雪兒的狀況明察秋毫,時緩時快,讓雪兒可以回氣。

凜冽的寒風帶起一蓬蓬的冰粒,迎頭照臉的打來,可是等于“馬中邪帝”的雪兒,卻是愈跑愈興冇奮,愈跑愈快。想起當日雪兒馱著他逃出沙漠,龍鷹也就不以為怪。

美修娜芙緊裹羊毛hòu氈,背馬頭坐著,雙手摟著龍鷹的腰,頭臉埋在他頸項間,就那么酣然入睡,不知人事。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紅日出現天穹上,人馬溫熱起來,衣服毛氈不到半個時辰回復干爽。

龍鷹卻心叫糟糕,敵人豈非可繼續趕路?未來立即變得暗淡無光。現時情況古怪,雙方均不曉得對方的位置。龍鷹唯一勝過對方者,是憑靈應感到與敵人處于同一絕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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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域絕境(下)

龍鷹拍她香臀,笑道:“這是交合的姿勢,不要告訴我美修娜芙現在又想要。”

美修娜芙喜孜孜的道:“對著她的男人,美修娜芙隨時隨地也想要。鷹爺呵!分離了這么久,人家見到你,不變成淫娃蕩冇女,可以變成甚么呢?”

龍鷹苦笑道:“你好像忘掉我們正身陷險境。來的可以是數百人,也可以是數千人,敵方又有高手主持,只要撒出羅網,我們以后都沒得歡好。”

雪兒回復正常體溫,放蹄奔馳,不住增速,望東跑去。

美修娜芙嬌笑道:“有鷹爺在,人家絕不擔心。雪兒定能載我們比敵人早一步到姊妹湖去。過了姊妹湖,便是可可西里的平野。我聽人說過,妹湖里盛產一種奇異的無鱗魚,肉質鮮嫩,美修娜芙想吃呵!”

龍鷹不知該好氣還是好笑,自己在憂心小命難保的當兒,她卻在想傳說中的美味魚兒。不過此正為其中樂趣,與她共歷艱難,可有苦中作樂的滋味。

“咦!”

美修娜芙學他般抬頭望天,訝道:“甚么事?”

龍鷹臉露喜色,道:“有救了!”

這句話后,不到一刻鐘,風云變色,狂風刮起,地上的積雪被吹上半空,接著雷電交加,令人不敢相信一刻之前,仍是炎陽高掛,天氣火一般的熱。

這次的雷暴,比之長安那次又是不同,有小巫大巫之別,每一道閃電,都裂空劈下,使他們如在閃電形成的陣式里行走,jī雷在耳邊轟鳴,以龍鷹的靈銳,眼睛和耳朵全失去應有的功能。只知緊摟美修娜芙。任雪兒前進。

雪兒盡顯它超級神驥的功架,憑著本能,左沖右突,每能在被閃電擊中前,先一步避開,速度沒絲毫減緩下來。龍鷹唯一可做的事,是源源不絕向它輸入魔氣,令它動力不竭。

直至午夜,終于雨收雷散,壯麗的星夜。籠天罩地,美得令人屏息。

龍鷹運功蒸發了兩人衣服和毛氈的水氣,與美修娜芙下馬落地,改為走路,好讓雪兒休息。

龍鷹負著馬鞍行囊,在雪地與美修娜芙并肩而行,發覺步履維艱,皆因本是干燥堅硬的土地,在雪水和雨的浸滲下。變成了爛泥沼澤般的險地,確是步步驚心。

美修娜芙嘆道:“終于明白到,為何沒有人敢深進羌塘來。”

龍鷹道:“這里雖是天氣惡劣,但比起沙漠卻沒那般單調。我寧愿捱雷電也不愿捱沙暴。”

美修娜芙親熱的挽著他手臂,天真道:“剛才的雷電,差點駭死人哩!我們真幸冇運,在那樣的情況下。仍沒有被雷轟中。”

龍鷹帶她繞過身前的沼潭,仰頭以鼻子猛嗅幾下,道:“古怪!風怎會帶著鹽的氣味呢?”

美修娜芙雀躍道:“到了!”

幾近不可能完成的路途。在一天一夜的雪兒馬程下完成。

在日出的晨曦下,一大一小兩個湖冇安詳地躺在前方,兩湖間隔著一道寬達數里的大沙堤,從沙堤到湖邊,可看到明顯的十多條水痕,在述說出湖泊退縮的悠久歷史。兩湖可能本是一湖,但在滄海桑田的歲月流逝中,分為兩湖。

湖岸長滿黃冇色的禾草,小樹叢疏落散布,以中土的標準來說,該算是荒蕪的地,但在羌塘這個絕域,則不啻人間勝景。

兩人一馬奔跑下坡,直抵湖區。

姊湖比妹湖大上數倍,是個鹽湖,沒有水草,更無任何水中生物。妹湖完全是另一番光景,湖內水草繁茂,遍布游魚。龍鷹下水捉了幾尾魚回來,就在岸旁生火燒烤。發覺火力不旺,怎燒也似欠點火候,只好用口不住向火堆吹風。

“鷹爺!”

龍鷹循聲望去,只見美修娜芙一絲不掛的立在岸旁的大石上,向他傲然展示美至無以復加的女體線條,在勝雪的肌膚襯托下,垂下的金發在晨光下閃閃爍爍,其美態嬌姿,已超越了任何形容。

美修娜芙回眸甜笑,聳身插入清澄的湖水去。

龍鷹忍不住起立移近湖邊,目不轉睛看著這尾入侵的美人魚,在水底下展現層出不窮的美態。

雪兒則在水邊喝水吃草,悠然自得,偶爾發出嘶鳴。

龍鷹繼續燒魚,心舒神暢,未來的路絕不好走,對高原變幻無常的天氣只有逆來順受,但在這一刻,他們終于搶占了先機,得到難能可貴,也是他們最需要的休息和人馬各方面的補充。

每人各吃兩條鮮美無比的無鱗魚后。美修娜芙滿足的道:“從未吃過這么好吃的魚。”

龍鷹道:“羌塘的南端,地勢如何?”

美修娜芙道:“是重重山巒的地區,河道密布,水是從冰川流下來的,永不缺水。高山的另一邊是幾道大河的源頭,其中的金沙江,從高原直瀉而下,還有瀾滄江和怒江,人家說的是你們漢語的河名,在高原上有不同的名字。”

龍鷹嘆道:“當年我在金沙江過虎跳峽時,哪想過有朝一日,竟會到金沙江冇的源頭來?水向下流,但源頭竟始自高山的冰川,想想已教人神往。”

美修娜芙興冇奮的道:“曾聽到過那里的人說,羌塘東面的區域處處奇景,有些土地和山還是紅色的,最易認的地貌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山脈,越過它,我們再走兩、三天,便可離開羌塘。甚么事?”

龍鷹拉著她柔軟的玉手,站起來,道:“敵人來了。”

美修娜芙縱目四顧,道:“在哪里?”

龍鷹一臉凝重神色,道:“好家伙,比我預估的來得更快,可知他們絕非和稀泥。”

雪兒也似生出警覺,朝他們奔來。

龍鷹執起馬鞍,裝在雪兒身上,道:“若有十來筒箭便好哩!”

抄起美修娜芙蠻腰,將她送上馬背,接著躍上她后方,一聲長嘯,催馬望東奔去。

忽然間,他又充盈斗志,更曉得只懂逃亡,極可能沒法活著離開羌塘。

龍鷹伏在離妹湖百多丈、湖岸北面一處緩丘的坡頂上,觀看敵人。一如他所預料的,敵人并沒有立即追趕他們,而是立營休息,非不欲也,是不能也。任你武功蓋世,在經過羌塘式的大雪雨暴、雷轟電擊的折騰摧殘后,也要向老天俯首稱臣,好好休息,方可回氣繼續上路。

善變的天空下著霏霏細雨,較遠的地方一片迷蒙,為兇原多添了些許溫柔和詩意,不過龍鷹已開始熟悉絕域的無常,曉得隨時會是另一番情景。

妹湖四周豎立了八組百多個營賬,其中有十多個是巨型的方帳,供戰馬在內休息,設想周到。大部分的敵人正在營賬內躲避,仍在帳外活動者有二十多人,包括他認識的白帝文和覓難天在內,前者臉色蒼白,顯是仍然內傷未愈,后者神色如常,但卻露出長途跋涉后的疲態,必須好好休息。

其中七、八個敵人,正圍在他和美修娜芙生火燒魚的火堆灰跡旁,議論紛紛。

一隊百多頭牦牛,在七、八名敵人的驅趕下,從南面注入營地,由十多人幫手從牦牛背上卸下物資,送進妹湖南岸的幾個營賬內,一切井井有條,顯示敵人是訓練有素的戰士,有豐富荒野行軍的經驗。

約略估計,敵人當在一千二百人之數,全是高手和精銳的吐蕃兵將,其實力足以將他和美冇修娜芙碾成碎粉。

沒有派人放哨,一來人人疲不能興,更因誰都沒想過龍鷹會掉頭回來修理他們,且因現時有覓難天般的高手在帳外,縱然以龍鷹的身手,在如此的地勢下,亦難以潛入營地。

覓難天等離開湖岸,追著雪兒的蹄印,移往東面去。

驀地人人舉頭望天,南面不遠處重重低垂的烏云翻滾而來,隱見樹根狀的電火,雷聲隆隆,威勢駭人。覓難天等如驚弓之鳥,急步趕返營地去。

龍鷹看得差點笑出來,但也是感同身受,明白敵人的心情。

雨勢轉大,狂風卷至,暴風雨夾雜著冰雹,沒頭沒腦的打下來,寒氣無孔不入的鉆進衣服里。龍鷹魔功運行,一邊感jī老天爺,一邊頂著因風吹冰打而來的無情肅冷。

不旋踵頭頂上盡是黑云,電火再不是可遠觀的大自然奇景,而是四周奪命的芒光,轟雷就像在耳旁不住爆響。

敵營外再見不到半個人,龍鷹將靈覺提升到極限,閉著眼睛從藏身處掠起,往妹湖南岸藏糧資和馬牛的數個大方帳潛去。

今次的雷雨速來速去,但已肆虐了大半個時辰,令龍鷹有足夠的時間,在對方措手不及下,制伏了幾個看守的敵人,又把敵人的糧貨撒往帳外去,任由雨灑電劈。

事實上,最有效的搗亂莫如將大批馬牛逐一擊殺,可是龍鷹怎也不愿對無辜的畜生采取這種手段。

最后他背負七筒箭,又把一個卷起來的營賬扛在肩膊上,趁雷電尚未完全撤走的時刻,大搖大擺的離開。當抵達東面離營地二千多步外一個丘頂,太陽從低垂的hòu云后,露出半邊臉孔,金色的光神跡般直射下來,驅散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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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以攻為守

敵人從各營賬蜂擁而出,人人呆在當場,難以置信的瞧著他。

龍鷹的目光落在白帝文、覓難天和三個穿軍服的吐蕃將領處,長笑道:“老冇子算夠朋友吧!只是借箭借帳。哈!大家好!”

聽到“借箭”兩字,人人現出驚怵之色,覓難天和白帝文亦不例外,可知他們給射怕了,亦沒有人說得出話來,也不知如何回應。龍鷹完全無視對方人多勢眾的膽色氣魄,一時間將千多敵人完全鎮住。

敵人實在有說不出來的苦衷。

就算人肯逞強,戰馬也不肯陪你發瘋,難道就這么一擁而前,朝龍鷹殺去?如龍鷹掉頭便走,是繼續朝這被雨水化為沼澤泥潭的兇地深進,還是掉頭走回來?何況龍鷹的名頭太響亮了,己方的兩個頂尖高手剛吃過大虧,如此毫無章法的窮追敵人,豈是智者所為?故陷進動手不是,不動手更不是的尷尬處境。

覓難天輕碰白帝文肩頭,后者排眾而出,戟指喝道:“龍鷹你敢夸下海口,便由本人和你單打獨斗一場,不死不散。”

另一將領打個手勢,兩個手下立即離群,檢視牛馬物資去了。

陽光籠罩的范圍開始擴大,大地的陰影飛快散退,灼熱的光烈射下,水氣化成白霧在四面八方騰升,蔚為奇景。

龍鷹哈哈笑道:“老冇子的手下敗將竟然這么有膽,雖然沒識,但老冇子亦感與有榮焉。快放馬過來,但其他人卻不準踏前半步,就讓老冇子在你的戰友前宰掉你,保證不過十招之數。”

白帝文頗有修養,并不動氣,卻是啞口無言,自知因負傷的關系。又清楚龍鷹鬼神莫測的手段,哪敢沖前動武?

覓難天只是讓白帝文去試探他,移前到白帝文身旁,雙目精芒閃動,道:“本人覓難天,讓我來陪閣下過幾招如何?”

龍鷹欣然道:“當然歡迎,不過你傷得沒白帝文那么重,確要大戰三百回合,為免被騷擾,不如我們到百里外找個好地方。大玩一場?”

其中一個中年吐蕃將領,忍無可忍的大喝道:“太囂張猖狂哩!有膽子的便不要走。”

龍鷹笑得彎下腰來,指著他道:“你說的是人話嗎?現在你千多人來追殺我,我該對你們客氣有禮嗎?走或不走是策略的問題,也是喜好的問題,因為老冇子愛將你們逐一射殺,箭用完了又再搶箭。看!太陽下山了,到天黑地昏之時,你們將面對老冇子少有虛發的冷箭。”

發言的吐蕃將領顯然是今次行軍的主帥。一聲令下,戰士們全體祭出兵器,賈其余勇往龍鷹沖殺過來,雖人人外強中干。仍有一定的威勢。

反是白帝文、覓難天和十多個沒有穿上軍服的異族高手,佇立原地不動,看清楚情況方決定如何行動,顯示出高手的氣度智謀。

龍鷹好整以暇的卸下肩扛的營賬撐架。掏出冇折迭弓,張開,從背后背著的重重箭筒里。手法靈活嫻熟的拔出四枝長箭,其中一枝架到弓弦上,拉成滿月。

弓弦聲起。

一枝箭似閃電般離弦疾去。奔至離他千二步多的帶頭小將,明明看著箭矢臨身,還往旁閃躲,仍是眼巴巴的瞧著箭矢貫入胸膛,往后仰跌,立斃當場。

敵人駭然散開。

另三枝箭一枝追一枝的勁射而至,那感覺便像箭剛離弦,便已臨身,速度快至肉眼難察,登時又有三人中箭倒斃。

龍鷹看著敵人在命令下往后撤退,大笑道:“在這無遮無掩的地方,怎可盾牌都不拿一個,太魯莽哩!”

話猶未已,敵后沖出近百個盾牌手,后面跟著數十個弓箭手,開始有組織的反擊,仿如兩軍對壘。只是一邊是千多人,另一邊只有龍鷹孤身一個。

覓難天等開始逼近至千五步的距離。

龍鷹表演箭技似的,先來兩枝望空發射,接著是平射,由于他處于高丘之上,盡得臨下之勢。

敵人同時分出兩隊,從兩側遠處繞擊龍鷹。

慘叫聲起,兩個由前面盾牌掩護的弓箭手,一律面門中箭,往后倒跌。

另兩箭更厲害,穿過藤盾,貫胸殺敵。

敵人原來氣勢如虹的進攻,立即亂作一團。

龍鷹好整以暇的看看正往西下降的太陽,收起折迭弓,又提起營賬扛到肩上。最接近的敵人離他已不到八百步。

龍鷹勁喝道:“小弟失陪哩!”

正當人人以為他撤走之際,龍鷹竟往橫掠去。

覓難天等一眾高手全體色變,展開腳法,往龍鷹撲向的位置趕去。

龍鷹以內卷撐枝的營賬作長武器,一陣風般往從南坡沖上來的百多敵人迎下去。敵人怎想到側擊變為被迎頭痛擊,兼之不論士氣、斗志、體力均處于最低點,猝不及防下,龍鷹已如虎入羊群,手中長卷左揮右舞,狂風掃落葉的打得對方左仆右跌,眨幾眼工夫連傷帶頭的十多人,令敵人紛紛滾下山坡,后來者也亂成一團。

龍鷹得勢不饒人,打定主意愈傷得多人愈好。在這個兇原之上,傷病絕非說笑,可致嚴重的后果。

轉眼他已從陣后穿出,還追著四散的敵人殺去,登時又有五個敵人被掃得騰空飛墜。

到覓難天等趕到時,他已逸出百丈開外。

敵人紛紛趕至,救援傷者。

龍鷹跳上一塊奇巖,哈哈笑道:“放心吧!老冇子未殺光你們前,絕不會走。快放馬過來,讓老冇子可大開殺戒。”

那領頭將領氣喘喘的趕至,正要發令追擊,給覓難天伸手阻止,以漢語向龍鷹道:“鷹爺名震塞外,果是名不虛傳。鷹爺既然如此有興致,今晚午夜,本人在東面五十里外,領教高明。”

龍鷹啞然失笑道:“本人正殺得興起,哪來閑情和你打生打死?看!天開始黑哩!光是將箭穿營入賬的殺人,已教老冇子期盼。告訴你。老冇子正是羌塘最可怕的獵人,你們全變成獵物。首先殺的是在營外放哨者,最好再來幾場冰雹大雪,增添點暗夜殺人的氣氛。他奶奶的!老冇子怕過誰來?你們雖在高原下布著千軍萬馬,老冇子我還不是來去自如?何況你們只得千來人,而人數則在不住減少中。當老冇子感到滿意時,自會由暗轉明來尋晦氣。操你的!竟敢來惹我,是否嫌命長?”

說話時,雙目魔芒遽盛,配合他大展魔威后昂天柱地之勢。確有寒敵之膽的威懾異力。

覓難天等交換個眼色,均感無奈。龍鷹利用高原獨有的天氣變化和環境,將有利他的因素發揮得淋漓盡致,己方的實力雖在千倍以上,他卻像泥潭內的惡鰍,滑溜難抓,還會被他反噬。

高手群里發出一聲狂吼,其中一人不顧一切的疾掠而出,望龍鷹沖去。同時拔出佩在腰上的馬刀,準備擋格龍鷹的箭。

覓難天和白帝文首先大吃一驚,忙接著追出,但已落后近五十丈。

其他人勉力跟隨。但都頗為勉強,皆因體力透支得太厲害了。

龍鷹變法術般神弓在手,另一手往后一抹,取得四枝箭。敵人未看清楚時。弓弦聲起,一枝箭已朝奔至三十丈許處的高手射去。

“叮!”

那人也是了得,一刀劈下迎面射來的箭。卻被貫滿魔勁的箭帶得踉蹌橫跌,另一枝緊接而至的冇箭透頸穿出,那人立即濺血墮地,連臨死慘呼也省掉。

追來者無不駭然止步,因龍鷹第三枝箭的箭鋒正瞄準他們。誰都曉得在龍鷹神乎其技的箭術下,愈接近他等于愈接近死亡。

龍鷹以吐蕃語嘿嘿笑道:“與我龍鷹為敵者,從來沒人有好下場。識相的便改向老冇子的兄弟橫空牧野投誠,否則我們攻入邏些城,你們個個人頭落地。哈!當然!你們先要活過今夜才成。”

太陽沒入西山之下,荒原刮起強勁的寒風,天空又見烏云作怪,但下雪、下雨,還是落冰雹,則尚未揭盅。

處身于此絕域,不論你如何人強馬壯,也被無數不可測的變化,折磨至體無完膚。

龍鷹在東疆,獲得豐富的醫人經驗,加上超凡的靈覺,感到在這忽寒忽熱、呼吸困難、令人容易疲累的地方,最可怕的事情是患上傷寒。他憑一人之力,雖可造成對方的傷亡,但始終有限度。敵人痛定思痛時,會想出種種防御他冷箭的有效措施。所以甚么逐一射殺,全是虛言恫嚇,目的是要令敵人疲于奔命,沒法歇下來好好休息。疲上加疲,又處于惶恐不安的狀態,忽冷忽熱下,除敵方的真正高手外,誰都要吃不消。龍鷹正是利用羌塘區的獨特環境,重重削弱敵人。

一天他仍在附近,敵人不敢亦沒法做出有效反擊,更不要說去追趕美修娜芙。

此時龍鷹已將劣勢完全扭轉,反客為主。

天地昏暗,遠處的龍鷹在敵人眼中變為一個隱約可見的影子,更添其無從掌握的可怕感覺。

中年主帥別無選擇,著身旁號角手吹出軍號,排出陣法,兩組人從左右兩翼推進,像兩個巨鉗般往龍鷹包抄過去。然后中軍以盾牌頭陣,箭手隨之,覓難天等高手護后,步步驚心的往居高臨下的龍鷹推進。

龍鷹收回弓矢,望天道:“你這個主帥是怎么當的,豈有在雷電交加之時著人去送死?”

中年主帥大喝道:“放箭!”

“轟!”

霹靂一響,本陣容整齊的敵人立即亂成一盤散沙,這里誰沒嘗過雷電的駭人滋味。不用主帥吩咐,人人爭先恐后的往營地趕回去。一道電火直擊進人叢里,數人被轟為焦炭,往四外拋擲。

覓難天、白帝文等高手也心叫救命的掉頭走,唯一分別是他們跑得比其他人快。

大雨傾盆而來,成條狀的橫風橫雨無情地鞭撻大地。

雷電愈趨密集,令人睜目如盲,耳朵亦失去平時的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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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1 01:41: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小姊妹

晨光里,視野仍是模糊不清。

拳頭大的雪團從天降下,營地陷于迷蒙之中。

龍鷹傲立丘頂之上,以君臨天下之姿,監視敵陣。

一夜沒覺好睡的敵人,撐著疲倦的身體,開始拆掉營賬,處置須運走的傷病者。好好的一支精銳部隊,變得似畏戰的老弱殘兵。

雖明知龍鷹在旁虎視眈眈,卻沒人有興趣向他多瞥一眼,還求神拜佛希望他不要逼近。

覓難天沒有敵意的朝他走過來,直抵坡腳處,離他只十來丈,微笑道:“鷹爺確是英雄了得,吐火羅覓難天不得不服,現在我們是被逼撤走,希望異日有緣,可領教龍兄的絕技。”

龍鷹也佩服他的心胸氣魄,道:“今次覓難天兄是非戰之罪。讓小弟給你一個忠告,小弟能成功登上高原,欽沒敗勢已成,突厥軍隊更不可恃。你現在或許沒法相信我的話。可是希望在事不可為時,能抽身引退。天下這么大,何處沒有讓覓難天兄可大展抱負的機會?”

覓難天現出深思的神色,微一點頭,掉頭去了。

龍鷹與強大至不成比例的敵人,斗智斗勇,比謀略拼戰術,逼得過千由敵方精銳戰士和最出色的異族高手組成的追兵,損兵折將的含恨撤退,盡顯他魔門邪帝的功架,也是他離開長安遠赴高原助橫空牧野的艱苦旅程的轉折點。

由那一刻開始,邏些城現今的奪權者,再沒法掌握他的行蹤,也不可能再組織針對性的有效攔截。

龍鷹和美修娜芙沿著東西向橫亙羌塘的可可西里山,從貧瘠的西端一直走往湖溪密布的東段,從北邊翻往可可西里山南麓,登上山南一個高崗時,景象在他們眼前無限拉闊。久違了的如茵綠草原,在遠處擴展往地平的極限。在歷盡艱苦后,目的地終于在望,人馬都看得癡了。

龍鷹嚷道:“我的娘!前面那道大河叫他娘的甚么河?”

美修娜芙依偎在他懷里,雀躍道:“美修娜芙終于認得哩!河流這一段叫沱沱河,更遠處的是念青唐古拉山,亦是沱沱河的源頭。越過念青唐古拉山是野馬驛、札納、閣川驛、美麗的大湖納木錯,然后是首都邏些城。真美!”

龍鷹在她甜美悅耳的聲音引述下,馳想著唐古拉山南面的大小城鎮。后方是可可西里山和撐起高原、延綿數千里的昆侖山脈。

美修娜芙又指著右方遠處道:“那是烏蘭烏拉湖。沱沱河是一個龐大水系的開始,流往我們中土的一段。就是鼎鼎有名的金沙江哩!所以夫君看的,正是我們大江冇的源頭河。”

又甜甜笑道:“人家是你的女人,大江當然是我們的。”

馱著營賬、食水、糧貨的雪兒,在他們身后發出興冇奮的嘶鳴,催他們繼續行程。

“這刻”天氣極佳,艷陽高照,綿絮般的白云,在低空冉冉飄浮。

龍鷹摟緊冇她的小蠻腰,吻她臉蛋。親她香唇,金發美人兒樂此不疲的熱烈反應。隨著不住深進,令人不得不生出畏敬,其廣闊在此刻之前一直是無窮無盡。至少在感覺上是那樣子的無人絕域,他們的愛亦不住地添加,將他們的心靈和肉體渾融如一,無分彼我。

龍鷹心神皆醉的道:“能觸摸大江冇的源頭河段。小弟已感不負此生,何況還有美人兒和我在河旁,芙蓉帳暖的動人天地里。一起狂歡慶祝。他奶奶的!真是爽透頂。”

美修娜芙道:“沿沱沱河東行,會到達牦牛河的河段,到與西月河和金沙江交匯處,朝東北走便是眾龍驛,立于西月河的南岸,是很美麗的地方呵!”

龍鷹朝東望去,地平處隱見雪峰冒起,道:“那又是何方神山圣地?”

美修娜芙欣然道:“差點忘了告訴人家的夫君,那就是巴顏喀喇山,其北麓的約古宗列曲,是我們黃河的發源,冰川融解后,傾瀉而下,經星宿川至瑪多,沿途石山多泥沙少,所以流水清澈,到瑪多為兩座大山所阻,形成了源流段第一個大湖札陵湖,又名柏海,然后再經過近三十里的峽谷,分作九股的注入另一大湖鄂陵湖。”

龍鷹大喜道:“我的天!有可能先在大江冇的源頭和美修娜芙好,然后移師到大河的源頭,又和我的美人兒好呢?”

美修娜芙認真的道:“人家比你更想,但隔太遠了。到札陵湖和鄂陵湖后,還要繞過巴顏喀喇山,才可到眾龍驛去,怕要多走上十多天的路。”

龍鷹深有同感,道:“在高原上,看來似在個把時辰腳程的遠山,原來走上整天也到不了。哈!來!給老冇子摸兩把取樂,當作主菜前的小吃。”

美修娜芙最拒絕不了他的任何要求,不論如何不合時宜,幸好雪兒用馬頭朝龍鷹猛撞一下,輪到龍鷹屈服,哈哈大笑,攔腰抱起美修娜芙,展開腳法,縱奔遠躍,朝坡下掠去。兩人一騎,瞬即把高崗拋在后方。

沱沱河景色佳絕,沿岸長滿不知名的樹木,雖是剛進初秋,仍是綠葉滿枝,經過只有黃禾草的羌塘之旅后,分外嬌艷迷人。

太陽下山后,氣溫驟降,已有隆冬的侵人寒意,南面唐古拉山雪峰起伏,遠近不見人煙,惟只有一群群的野牛野鹿,點綴遠近。

他們全速急馳,憑雪兒驚人的腳力,也走足四個時辰方抵達大河。看著波浪滔滔,形同白練,永不冰結的河水,自唐古拉山蜿蜒而來,氣勢磅礴,怎辛苦仍是值得的。

夕陽尚在針葉林梢頭的當兒,龍鷹和美修娜芙這對患難夫妻,分工合作。前者負責在岸旁豎立營賬,美修娜芙則四處收集生火的柴枝。

龍鷹以最迅快的手法弄好睡帳,望往去遠的美修娜芙,伊人似正執拾地上某些東西,雪兒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后,陪她一起玩兒。雪兒的黑毛,襯得她在風里飄舞的金發更是閃閃生輝,構成可能從未在高原草場出現過的神驥美女圖。

龍鷹脫掉衣服,投進河水去,卻是天寒水暖,動人至極。他只取所需,捕得兩尾大魚后,滿載返岸。

美修娜芙在營地旁堆起小山般一坨坨的怪東西,笑臉如花道:“美修娜芙也要到河里沐浴,夫君大人負責生火燒魚。”

龍鷹來到她身旁,訝道:“是甚么家伙?”

美修娜芙站起來,一邊寬衣解帶,一邊道:“這是野牦牛的干糞,經過風吹日曬,又干又脆,燒起來比柴枝好多了。”

看著她在眼前脫得一絲不掛,膚嬌肉嫩,百看不厭的線條,像神物般驕傲地向他展現。龍鷹正要做出最應該的行動,美修娜芙嬌笑著閃開去,繞過他往河掠去,投進水里。

龍鷹大叫道:“小心水流湍急呵!”

這雙熱戀中的男女,吃飽肚子便在帳內胡天胡地,忘掉了帳外的一切。午夜后出帳一看,原來剛下過一場大雨,不懼風雨的雪兒在帳外悠然自得,顯然很滿意所處的環境。

天地一片銀白,晴夜里明月君臨天下,于其附近的星光均退避三舍,任她以銀光一統天下。

龍鷹不自覺的坐到一塊河岸旁的石上,仰首觀月,心忖若當日與小魔女主婢盟誓的見證是頭頂的圓月,肯定更有效力。從未見過圓月,感覺是如斯接冇近,似探手可摘。

現在該是七月中旬,三十天后將是中原的中秋佳節,不由記起出征契丹前,女帝問他能否回來陪過中秋的情景。今個中秋也沒法陪她,當然他不會因此在意,只在意沒法陪人雅和小魔女等嬌嬈,共賞明月。

面對眼前素凈純美的月夜,仙門變得無關痛癢。

美修娜芙裹著羊毛氈從帳內走出來,坐到他腿上去,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又湊到他耳邊呢喃道:“下一個圓月,是美修娜芙的生辰呵!”

龍鷹大訝道:“你竟曉得自己出生的日子嗎?”

話出口才后悔,豈非勾起她不愉快的童年回憶。

美修娜芙道:“那是美修娜芙唯一記得的事情。”

龍鷹一拍額頭,道:“差點忘記了!”

美修娜芙奇道:“忘記甚么呢?”

龍鷹倏地望天,目現奇光。

美修娜芙循他目光瞧去,“呀”一聲叫起來,道:“不是風公子的神鷹嗎?”

龍鷹一手摟著她的纖腰,長身起立,兩指伸進口里,發出尖銳的哨聲。

東面高空處的黑點迅速變大,橫過明月下方,筆直往他們投過來。

美修娜芙雀躍道:“原來夫君也像風公子般,懂得指揮神鷹。”

龍鷹伸出一臂,作神鷹降落之用,笑應道:“這叫近朱者赤,多多少少也學懂幾句鷹言,何況夫君我和神鷹是同族。哈!”

狂風罩下,神鷹拍著翼落到龍鷹手腕處,最后合起雙翼,銳利的目光盯著龍鷹,鷹首側左側右,似在審視有否落錯手臂。

龍鷹夸張的“哎喲”呼叫,道:“原來又痛又重。”

神鷹肯否視他如風過庭般,龍鷹是姑且一試,現在得償所愿,心懷之暢美,實難以言述。

雪兒走了過來,用馬嘴去碰神鷹,后者則俯頭在它的馬臉輕啄幾下,頗有“識英雄重英雄”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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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久別重逢(上)

伸手去解下來。

神鷹伸展翅膀,騰空往上,一個盤旋,飛將開去,又以最優美的線條,往下滑翔。雪兒一聲歡嘶,追逐過去,一馬一鷹,就在明月下的草原,嬉追鬧玩。

美修娜芙從竹筒掏出紙卷,打開讓龍鷹看,竟是一張地圖,畫上高山河流平地的形勢,又標示行軍的日期、路線和位置。

龍鷹一看便明白,贊道:“橫空牧野畢竟是橫空牧野,我想得到的,他全想到了。比我更周詳和有策略。”

美修娜芙指著簡圖偏北的兩個藍色小圓點,興奮的道:“這不是札陵湖和鄂陵湖嗎?她們北面的大山脈就是巴顏喀喇山,王子著我們怎么走呢?是否會經過這雙美麗的姊妹湖?”

龍鷹道:“我們打敗敵人處是小姊妹,這雙卻是大姊妹。哈!小姊妹從合一變分開,大姊妹則得天獨厚,永不分離。”

美修娜芙迷醉的道:“郎君說的情話真動人。”

龍鷹早習慣了她將所有好聽的話全當作情話的習慣,伸手入羊毛氈內撫她嫩滑的背膚,道:“你們在邏些城布有探子,對嗎?”

美修娜芙傲然道:“這個當然!除探子外,朝上還有很多人和我們暗通消息,首都發生的事,沒多少能瞞過我們。”

龍鷹道:“但被我們在小姊妹湖狠狠挫敗,被逼中途折返如此丟臉的事,怎會泄露出去呢?”

美修娜芙道:“如果有大批人員傷亡,消息便沒法壓得住,而且其中定有王族和大官的子弟,任欽沒如何專橫。仍不得不把遺體送到所屬家族處。呵!你看!”

神鷹立在雪兒馬背上,神氣地走回來。

龍鷹道:“該就是這樣子,王子曉得我已抵達高原,橫過羌塘去與他會合,更猜到欽沒會派人召返高原南面的聯軍,遂以神鷹來通知我們。到指定地點與他會合,先擊潰勞師登上高原的敵人,令欽沒無法增添實力。哈!幸好老子美人兒那頭金發易認,當然也講點運氣,若我們仍在山里,神鷹休想尋得我們。”

美修娜芙焦急的道:“如何告訴王子。我們會立即去和他們會合呢?”

龍鷹香她臉蛋,記起與橫空牧野的大江行舟。橫空牧野笑大戰即臨之際,美修娜芙仍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符她好勇斗狠的女刺客本色。這金發人兒和自己在一起時,不單變得像個柔弱需保護的女性,且不肯再動腦筋,而此正為她的可愛處。

笑道:“辦法多不勝數。例如讓神鷹系著個空竹筒回去。不過!你夫君我有更具心思的方法。”

把作怪的手從毛氈縮回,拿著小地圖在對右折,變魔法似的折迭成一頭形相生動的紙鷹。

美修娜芙嬌呼道:“人家也要你多折只紙鷹。夫君的手很神奇呵!”

龍鷹將紙鷹卷成一團,至可容于竹筒的厚度,塞入美修娜芙送上來的筒口里,以木塞封口,道:“這是小弟少時的得意玩意之一,已很多年沒再玩過,幸好寶刀未老。”

美修娜芙接過竹筒,歡天喜地的重系于神鷹爪上。

龍鷹發出尖嘯,神鷹在雪兒背上振翅上沖,望東遠去。

龍鷹道:“美人兒站在這里,讓你的男人給你一個驚喜。”

美修娜芙聽話的閉上美目,讓龍鷹將精致的煉墜掛在她雪白修美的玉頸。道:“可以張開眼睛哩!”

美修娜芙先用手觸撫墜子,然后睜開美目,美目異采漣漣地審視纖指摩娑著的精美鷹形石墜子,俏臉現出難以形容其萬一的驚悅神色,道:“這不是和田石嗎?雕工美極了。”

龍鷹道:“這是我在于闐城最具規模的玉石店特別為美修娜芙買的,現在當然變成美修娜芙的生日禮物。據玉石店的老板說,冰川的水從昆侖山流下來,將沿途的奇礦異石沖帶到下游的和闐河,和田石便是從那里采來的美石。”

美修娜芙拋掉毛氈,投進他懷里去。

札陵湖和鄂陵湖,相隔二十多里,形成遼闊潮濕的河區,水草豐美,大片的草灘上,放牧著毛羊和牦牛,氈帳處處,令他們大有重返人世之感。

到達札陵湖,已是離開沱沱河十二天后之事,若非日夜趕路,時間會多一倍。

看著天鵝、大雁、野鴨、魚鷗在湖上嬉鬧飛翔,他們心中的歡暢,怎都沒法充分以言辭表達。

他們受到牧民的熱烈歡迎,非因他們是橫空牧野的朋友,而是因這個罕有人到,與世隔絕的地域,任何外來人都是不尋常的喜慶事。當曉得他們橫過羌塘,從高原的最西面走到這邊來,牧民更奉他們如神。

兩湖的水產豐富,以冷水無鱗魚為主,卻有不同的種類,例如花斑裸鯉、三眼魚等等。

天蒼湖茫,在湖岸旁溜目四方,處處佳景,賞之不盡,人馬都不愿遽離,卻又不得不離,與牧民們依依道別后,帶著他們誠心的祝福,繼續行程。

地面雖間有綠色的嫩草,但仍是以黃色的禾草占絕大部分,綠色的植物只起點綴的作用,在藍天白云底下,禾草黃地氈般直鋪往地平,令人胸懷擴闊,不會視之為畏途。

龍鷹忽然叫道:“我的娘!是否我眼花看錯?神鷹又回來了。”

在背后摟著他腰的美女嬌呼揮手,狂喜嚷道:“神鷹呵!我們在這里!”

神鷹從高空俯沖而下,一個盤旋,飛臨美修娜芙香肩上,抓得美人兒雪雪呼痛。

龍鷹大笑道:“真正的鷹爺請高抬貴爪,千萬不要在美人兒完美的弄出幾道血痕來。”

雪兒不用他吩咐,早放開四蹄,朝出現遠方地平的百多騎飆刺去了。

橫空牧野緊緊擁抱龍鷹,眼泛熱淚,激動的道:“龍鷹確是我橫空牧野肝膽相照的兄弟,義薄云天,知我有難,立即不顧生死的趕來,蒼天作證,橫空牧野非常感激。”

龍鷹抓著他雙肩,推開少許,細審他的臉容,嘆道:“老哥辛苦了,小弟打打逃逃,順便活動筋骨,哪算一回事?哈!只要能再見著便好了。讓我們再次并肩作戰,將邏些城從奸賊手上奪回來。”

橫空牧野神采如昔,過去兩年的殘酷斗爭,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只是清瘦了少許。

風過庭和萬仞雨從左右兩邊擁抱他們,亦是胸懷壯烈,為龍鷹的無恙而來,流露真情。

隨來的二百戰士,人人祭出兵器,吆叫喝采,向龍鷹致敬,聲音回蕩草原上空。

橫空牧野的熱淚終于淌下,語氣卻是興奮歡欣,大聲道:“我的兄弟斗智斗勇,于敵人千軍萬馬重重包圍下,憑孤身單騎,殺出重圍,說走便走,鬧個天翻地覆,又于敵人封鎖山路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抵達高原。在我們正為美修娜芙那妮子擔心得要命時,二十天前邏些城忽然傳來天大喜訊,到羌塘攔截你的敵人竟傷亡慘重的回去,欽沒晨日倚仗的吐火羅高手覓難天又引咎請辭,不理欽沒那賊子如何挽留,仍不顧而去,由此可見他在我的兄弟手上,吃了多大的苦頭。”

提到美修娜芙的名字時,金發美人兒撲到龍鷹背上,激動的哭起來。

萬仞雨嘆道:“你這小子真有一手,憑一人之力,竟逼退對方千多精銳戰士和高手,據傳對方死傷者近二百人。我的奶奶,怎可能的?”

橫空牧野道:“此事轟傳邏些城,欽沒一黨人人難以安寢,我則聲勢大盛,附近十多座戰堡全向我投誠,令我的兵力驟增至一萬五千人,已有與欽沒一戰之力。”

風過庭道:“早知沒人可奈何我們的鷹爺。”

龍鷹道:“戰爭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我們現在采取的每個行動,勢直接影響最后的勝負。來!讓我們立即舉行高原上第一個軍事會議,決定我們的未來。”

這番話是以吐蕃語說出來,鏗鏘清脆,眾戰士聞之立即爆起更熱烈的歡叫聲,草原也被喝采聲晃動。

營賬內,攤開四尺見方的布帛,展示了吐蕃國的山川形勢。

剛才的二百戰士,是隨來的先頭隊伍,大軍陸續抵達,還有大批騾子和牦牛,運來糧貨物資,到黃昏時,草原的這個角落,已集結近六千兵員。

旌旗似海,營賬處處,士氣如虹。

現在再沒有人懷疑,龍鷹正是另一個“少帥”寇仲。

橫空牧野道:“現時欽沒在高原上的總兵力達八萬之眾,如將從南面回來的聯軍計算在內,兵力達十一萬人,純以人數論,他們占著絕對的優勢。”

帳內六個人,因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敵我形勢,都在靜聽他的分析。

除龍鷹、風過庭和萬仞雨外,還有林壯。他今次成功領得風過庭和萬仞雨登上高原,且因兩人助力,擊退了圍攻眾龍驛的敵軍,立下大功,被橫空牧野擢升為主將。

另一人叫田木金方,是橫空牧野親弟,同屬王族人物,體型高碩健壯,武技強橫,是橫空牧野手下三大將之一,年紀不過三十,年輕有為。最難得是冷靜沉著,非是只逞匹夫之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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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久別重逢(下)

橫空牧野冷然道:“敵人在兵員上雖大幅領先,卻是似強實弱。先是以二萬人圍我戰堡,不但久攻不下,還因我得萬兄和風兄援手,將他們擊退擊潰,萬兄和風兄更斬殺了他們三名大將,此役之后,邏些城有幾個與我一直關系良好的權貴,均派使者來和我暗通消息,可見不滿欽沒者,大有人在。”

目光投往田木金方,微一頷首。

田木金方恭敬的道:“三天之前,我們收到消息,近一萬五千人的先頭部隊,由欽沒的大將高杰作主帥,從邏些城開出,直逼而來,看情況似是要牽制我們,使我們沒法分兵對付從阿爾金山回來的聯軍。”

萬仞雨向龍鷹解釋道:“今次我們到這里來與你會合,正是要先擊垮長途跋涉回來的聯軍,順勢收復緊扼兵馬道,位于眾龍驛東北的多瑪戰堡。敵人的圍城軍兵敗后,包括其主帥賴靖雄忽必多,部分人逃到此堡去,現時的兵力該不足二千之數,其中不少是傷兵。”

吐蕃并沒有像中土般的大城池,而是規模小得多的戰堡,選擇一地的險要處,建起堡高墻厚的戰堡。以堡壘的標準計,卻是規模宏大,內中不但有屯兵之所,還有廟宇、糧倉、種植場,扼要處則設箭樓,水源充足,易守難攻。

高原地大人稀,戰堡是最合宜宣示一地主權的象征和設施。

橫空牧野接下去道:“如果我們沿河東行,兩天馬程可抵達多瑪戰堡,只要拔去這座孤堡,東面一帶的所有戰堡,將盡入我手。回來的聯軍,亦是我囊中之物。”

龍鷹問道:“在正常情況下,要攻破現時情況下的多瑪戰堡,需多少時間?”

橫空牧野嘆道:“每座戰堡均經精心設計,像多瑪戰堡便位于大河北岸的虎守山上。三面均為絕嶺,只南面有斜道直登堡門。只要有數百人,便可守個十天半月,否則早給我們攻陷了。”

龍鷹終掌握到高原上戰爭的與別不同。亦正因如此,橫空牧野可以活到今天。

風過庭皺眉道:“要攻陷戰堡,必須以優勢兵力。重重圍困,斷糧斷水,又或以奇兵突破之,幸好有鷹爺的腦袋在,必可想出辦法。”

眾皆失笑,氣氛輕松了點。

龍鷹微笑道:“我嗅到陷阱的氣味。”

橫空牧野不驚反喜。道:“愿聞其詳。”

龍鷹道:“關鍵處在敵人打鑼打鼓而來,從邏些城開出,朝我們地頭進軍的部隊。他們雖擺出先鋒兵的姿態,使我們誤以為還有隨后而來的主力大軍,其實正是欽沒的惑敵策略。”

萬仞雨道:“是預感還是分析呢?”

龍鷹道:“兩者兼而有之。由于欽沒在眾龍驛和羌塘接連受到挫敗,所以此戰不容有失,如果這么容易被我們看破他的意圖。只要關上戰堡的大門,堡內又有足夠捱上兩、三年的食糧用水,糾纏下去吃虧的是誰呢?屆時只要以守代攻,那陣腳未穩、手下士氣消沉的欽沒,肯定被我們拖垮。所以欽沒必另有厲害殺著,以挽回正似江河下瀉的頹勢。先告訴我,欽沒現在究竟有多少可用之兵?”

田木金方代橫空牧野答道:“當日在邏些城來攻打我們戰堡的敵人達八萬之眾,包括近三萬突厥兵在內,欽沒可說精銳盡出,雖成功攻克戰堡。但傷亡慘重,至少萬人上下。后又千里追殺我們,加上圍堡之役,再折損萬多人。所以現在雖號稱有十五萬兵,但稱得上精兵的人數該不過四萬。又要留重兵駐在首都,可以拿出來見人的兵員,頂多是五至六萬之數,其中包括不少臨時強征回來的兵員。”

龍鷹大喜道:“那便該是一萬至一萬五千人哩!”

萬仞雨啞然笑道:“又在賣關子,你究竟想到甚么呢?”

龍鷹道:“任何稍通軍事的人,也曉得絕不該打兩條戰線的戰爭,否則只會左支右絀被人按著來揍。貴國的欽陵夠厲害了,一面在青海湖和我們開戰,另一方則在西域南征北討,爭奪安西四鎮,結果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最后連小命都賠掉。”

橫空牧野道:“這么說,兄弟是同意我們先取多瑪,再殺回來的聯軍一個落花流水,然后掉轉箭頭,應付西來的敵人大軍。唉!你剛才的語氣卻似另有想法。我現在開始明白,為何突厥人這般怕你,連我這個做兄弟的,也感到你有鬼神莫測之機。”

龍鷹道:“初時我也有這個想法,現在見你們亦這么想,可知欽沒亦有同樣的想法。既然欽沒看穿我們,當然另有手段。哈!告訴我,在邏些城和眾龍驛間,最強大是哪一座戰堡?”

連熟悉他的萬仞雨和風過庭,對他突如其來,岔遠了的一句話,仍感摸不著頭腦,遑論其他人。

一直沒有作聲的林壯,沖口而出道:“該是橫斷山脈之西,唐古拉山脈之南,位于雅魯藏布江之北的波窩戰堡,十天快馬可抵西面的邏些城,是欽沒的重兵所在,軍力逾萬。”

龍鷹拍腿道:“小弟終看到勝利的曙光,鬼才有閑情和欽沒拉拉扯扯,老子要一刀捅入他的心窩。哈!爽透了!”

見眾人呆瞪著他,聽他自說自話,尷尬道:“請恕小弟一時興奮,因猜到欽沒那混蛋的手段。大家請設想以下的情況,欽沒擺出大舉來犯的高姿態,正是要逼我們不得不攻打多瑪戰堡,使回到高原來的聯軍孤立無援,進退兩難。可是多瑪戰堡在有備之下,隨時可令我們久攻不下,那時聯軍殺至,我們勢陷被夾攻的劣境,最佳的情況亦只能是相持不下之局,就在此時,敵方忽來一萬至一萬五千之數的精銳生力軍,突然發動偷襲,我們可以捱多久?”

萬仞雨道:“這支敵軍是從哪里鉆出來的?怎可能瞞過我們?”

橫空牧野鼓掌道:“精采!精采!真精采!這支軍正是由波窩潛來的敵人精銳戰士,渡過怒江、瀾滄江,避開眾龍驛,采偏西的路線,過沱沱河,循龍兄到札陵湖和鄂陵湖的舊路,遠程奔襲正泥足深陷的我們。如此確可避人耳目,千里不覺。”

龍鷹道:“只要給我二千人,我不但可殺得這支萬人精銳戰士一個不留,還可乘勢奪取波窩戰堡,動搖欽沒的根基,那時只憑政治手段,便可令邏些城重入王子之手。”

橫空牧野皺眉道:“二千人不嫌太薄弱嗎?”

龍鷹胸有成竹道:“更重要的是,王子必須守穩現時的地盤,以龐大的兵力,突擊的戰術,務要對方補給困難,更欺突厥人不慣高原乍寒乍熱的氣候,水土不服,一旦多瑪戰堡養不下這么多人,出現缺糧的情況,兼之冬天是兩個月后的事,我包保軍上魁信要倉皇撤走,不敢多留一天。這叫四兩撥千斤,何用與他們硬拼?”

田木金方大喜道:“聯軍中大半是突厥人,余下的兵力,即使加上多瑪戰堡的兵員,仍沒能力向我們任何一個戰堡發動攻擊。”

龍鷹道:“給我的二千戰士,必須是最精銳的戰士。每次作戰,我都是用智不用勇,欽沒再沒有周旋下去的本錢,所以孤注一擲,抽空波窩的兵力施展千里奔襲的奇兵之計,不要說二千人,一千人便可攻破波窩。何況我會令敵人不察,直至我們登上墻頭,方曉得我們的存在,人多了反易被敵人察覺。”

橫空牧野眼射奇光,沉聲道:“兄弟!我終于掌握到你所說的勝利曙光。當波窩落入我手上,扼緊邏些城東面的咽喉,突厥人又慌惶退兵,將會有更多的戰堡歸附我。”

龍鷹笑道:“不是有更多的戰堡,而是所有戰堡,包括首都在內。”

風過庭苦笑道:“這小子總愛瞞著一些事。當日這小子從桌下提起盡忠的人頭,在下因過度高興,忘了揍他一頓,但確應狠揍他一頓的。”

帳內爆起哄笑。

龍鷹遂把欽沒指使花魯,與大江聯合作從事人口販賣的事詳細道出。

橫空牧野道:“竟有此事,岱仁巴農囊札和開桂多囊還是背后的指使者,真令人無法想象。”

龍鷹道:“若我所料無誤,整件事是大江聯寬玉想出來的陰謀,故先有你老哥在大江遇襲一事,又有貴王遇刺身亡。行刺貴王的說不定是秘族的死士,只有他們方有此潛蹤匿跡的耐性和本領。”

腦海里不由泛起萬俟京的面容,此人極可能是秘族第一高手,只有他方有此能耐。卻沒有說出來。

萬仞雨道:“真不明白秘人為何如此為突厥人出力?”

橫空牧野雙目噴出仇恨,道:“這筆賬遲早和突厥人算,現在先扳倒為虎作倀的欽沒、岱仁巴農囊札和開桂多囊。”

又沉吟道:“不!攻陷波窩后,我會發表聲討欽沒的檄文。所有罪責,包括勾結大江聯進行人口販賣、背棄盟誓、刺殺先主、與支清麗私通、挾持幼主諸般天地不容的惡行,全歸諸他身上。這是政治手段,他有沒有做過并不重要,選擇信他或不信他,都是從利益出發。當王族大官嗅到欽沒敗亡在即的氣味,會全投到我這一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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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以小制眾(上)

轉向龍鷹道:“兄弟!我們又要暫時分開。明早我會返眾龍驛去,留下二千人給你,田木金方和林壯均隨你去,當然少不了你兩個好兄弟。”

又對田木金方和林壯道:“今次是由鷹爺全權指揮,你們只是為他打點行軍事宜。明白嗎?”

兩人歡天喜地的轟然答應。

橫空牧野啞然笑道:“美修娜芙還是首次不服從我,可是她偷溜去會你后,我卻沒法生她的氣。剛才見到她,還差點想贊她溜得好、溜得妙,只是苦忍著沒說出來。”

眾皆莞爾。

萬仞雨道:“那種擔心,是沒法形容的。怕她找不著你,那表示你沒法潛往高原來。又怕她找到你,惹起敵人驚覺。西面全屬敵人的勢力,要闖數千里路,實在難比登天。”

風過庭道:“我們也猜到你會利用羌塘的可怕環境避過敵人追捕,只沒想過你竟可逼退對方大隊的追兵。”

橫空牧野興致勃勃的道:“你是怎樣辦到的呢?”

龍鷹道:“我是邊打邊談情說愛。哈!羌塘并不是那么可怕,還不時有鮮魚果腹。小弟最怕的是沙漠,聽到‘沙漠’兩個字便發抖。如果王子不介意,請讓美修娜芙隨我去。”

橫空牧野道:“她是你的女人,你愛怎么樣便怎么樣,不用得兄弟我的同意。哈!”

萬仞雨摸摸肚子,欣然道:“該是野火燒烤的時間哩!讓我們一邊醫肚子,一邊聽中土說故事的第一高手,以他夸大失實的一貫方式,告訴我們如何在沙漠逃生,又越過封鎖,登上高原,然后橫跨千里。從高原的西面來到東面的動人過程,如何?”

眾人笑著離帳出外,結束了這個決定高原未來命運的軍事會議。

以龍鷹為首的二千精銳戰士,全速推進,另有騾子和牦牛組成運送糧貨物資的隊伍,從后方徐徐趕來,兩天后抵達可可西里山東端,立營設寨。

有風過庭的神鷹做探子,方圓百里之地,有甚么風吹草動。將瞞不過牠那雙俯瞰大地的銳目。這一帶處處可見在高原生活的鷲鷹,部分的體型更接近神鷹,魚目混珠,不虞敵人覺察。

龍鷹著手下們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以應付即將來臨的大戰。自己則和萬仞雨、風過庭和不肯有片刻離開的金發美女,策騎朝沱沱河的方向走。

從波窩到這里來,必須越過唐古拉山口,所以一旦掌握了敵人的策略。其路線已全在算中,不怕摸不著敵人蹤影。

四人三馬,在草原縱情飛馳,好不痛快。直至抵達沱沱河東北面的丘陵山野,方歇下來休息。

四人坐在高處一堆亂石處,遙觀高原落日壯麗動人的美景。

美修娜芙知禮的沒有坐到龍鷹的腿上去,依偎著他道:“我們從黃河的源頭。又回到大江的源頭呵!”

坐在龍鷹另一邊的萬仞雨點頭道:“感覺的確古怪,令人胸懷擴闊,且知永遠不會回復以前的模樣。這就叫經歷了。”

風過庭長身而起,往另一邊走上幾步,踏上一塊大石,仰頭找尋愛鷹的蹤影,聞言道:“只有我們三兄弟,才曉得能在這里一起看夕陽里的沱沱河,是多么難能可貴的事,亦只有出生入死后,始可以在感覺上如斯深刻動人。”

萬仞雨道:“風公子的話很有意思,我們亦是患難見真情,現在更可以在大地最高的草原,并肩作戰,人生至此,復有何求?”

美修娜芙迷醉的道:“你們說的話真動聽。”

龍鷹別頭細審她若如靈山起伏、似刀削般分明的輪廓,笑道:“幸好美修娜芙先遇上小弟,否則肯定會嫁給他們其中之一。”

萬仞雨啞然失笑道:“小子真懂拍馬屁,這句話是最好的奉承。美修娜芙的美麗,只要看一眼,像大江的源頭般,永遠不會忘記。”

美修娜芙給哄得發出銀鈴似的笑聲。

風過庭道:“鷹兒有發現哩!”

三人朝南瞧去,在唐古拉山脈于地平處冒起的連綿雪峰襯托下,神鷹從小黑點不住擴大,往他們飛來。

到了他們上方,神鷹先盤旋數匝,方俯沖而下,落到風過庭曲起來的手肘處,威武萬狀。

美修娜芙忍不住問道:“風公子從何處得到這么懂事的巨鷹?”

風過庭避而不答,臉上掠過傷感的神情,沉重的道:“有機會再告訴美修娜芙。”轉向龍鷹和萬仞雨道:“來的是敵人的先鋒部隊,人數不多,該是探路的性質。”

萬仞雨如釋重負道:“我剛才還擔心敵人不來,現在放心哩!龍小子確是料敵如神。”

風過庭道:“敵人很有本領,來得這么快。”

龍鷹道:“若在日出前可目睹敵人的先鋒隊伍,則勝負已分,就看他們有多少人可活著離開。”

一陣長風吹來,寒意驟增,提醒他們高原處于熱和寒兩個極端的日和夜。此一剎那正是寒熱的分界時刻。

風過庭同意道:“說得對,如果敵人晝夜不停的趕路,直至到達沱沱河南岸才立營休息,當是身疲力倦,更抵擋不住我們的突襲。”

萬仞雨向龍鷹道:“照你估計,敵人的主力大軍何時開至?”

龍鷹沉吟道:“由于騾子和牦牛行走緩慢,明天黃昏前抵達沱沱河,已很有效率。可以想象由于多瑪被王子截斷交通,欠缺糧食物資,加上又要應付從南面返來的眾多兵員,今次敵人的奇兵部隊,必兼上運送物資糧貨的重責。”

風過庭道:“如此,敵人會在沱沱河南岸結營,好好休息,待人馬回復體力,然后渡過沱沱河。”

萬仞雨道:“應否立即通知田木金方和林壯呢?”

龍鷹目光投往沱沱河,笑道:“這地方一目了然,我們看見的,他們也看得見,何況早擬定好作戰計劃,便讓他們安心休息,明夜藉黑暗的掩護潛過來,更為妥當。”

萬仞雨道:“敵人倚河設營,我們的部隊還要渡過寬闊湍急的沱沱河,始可發動攻擊。”

龍鷹悠然道:“敵人自會建橋修路的讓我們走,何用擔心渡河的問題?在來此之前,他們至少越過比沱沱河大上一倍的怒江,經驗豐富呵!”

美修娜芙貼著他耳朵道:“看到你談笑用兵的神氣模樣,美修娜芙情動哩!”

龍鷹既甜蜜又怕被兩人聽到,連忙續說下去,道:“所以今晚我們可以好好睡一覺,一切待明天再說。如有敵人接近,我會自然醒覺過來。”

風過庭笑道:“你可安心和美修娜芙卿卿我我,繼續說永遠說不完的情話。監視敵人的大任交給我的乖鷹兒,若有異動,牠會弄醒在下。”

美修娜芙不依的扭動嬌軀,嗔道:“風公子偷聽人家說話。”

萬仞雨大笑而起,過去扯著風過庭朝遠處走,道:“我們到另一山頭睡覺,以免無意中偷聽到美修娜芙向龍小子說的枕邊話。”

翌日清晨,約二百人的先鋒隊抵達沱沱河,派出偵騎,沿岸搜探,其他人就在南岸豎起十多個營賬,探測河段的深淺急緩。

龍鷹等仍藏身對岸丘陵區的疏林里,看著對岸敵人的活動。

萬仞雨問道:“是時候了嗎?”

龍鷹好整以暇的道:“讓他們多休息兩晚,好過陪我們在這里捱冷。”

風過庭笑道:“你的話于理不合,可知又另有鬼主意。”

萬仞雨道:“是否要執著你襟口才肯說?”

龍鷹探頭往石外看一眼,笑道:“小弟怎敢,只是想待敵人建立浮橋,部分人已渡河,天一半地一半之際,方祭出絕活,目標是不費一兵一卒,卻贏得扭轉整個高原形勢的全面勝利。”

美修娜芙嬌聲道:“夫君大人呵!怎可能沒有折損呢?敵人的兵力遠在我們之上呵!”

龍鷹輕松的道:“美人兒沒聽清楚嗎?我說的是不費一兵一卒,而不是與敵交戰。”

風過庭欣然道:“早看穿你是另有詭計。”

龍鷹道:“戰爭有戰爭的手段,政治有政治的手腕。你道政治是甚么呢?就是不管他奶奶的甚么歪理,也要正氣凜然的說出來,好像天經地義的模樣。何況我說的是正理,加上壓倒性的優勢,保證聲到功成。哈!以政治手段解決一場戰爭,還有更爽的事嗎?”

萬仞雨和風過庭終于明白過來。

到午后時分,敵人的大軍陸續抵達,在沱沱河沿岸設置營賬,建立起簡單卻有效的防御工事,又在高處放哨,盡顯精銳之師的雄姿,軍容鼎盛。

黃昏時,大隊騾子牦牛,負貨而來,南岸的廣闊地區,填滿騾、牛、馬嘶鳴的聲音,熱鬧得像個市集。

萬仞雨咋舌道:“只是牦牛,已超過三千頭。”

風過庭道:“人數更在我們估計之上,接近二萬五千人,只是這批人,已有足夠實力攻打眾龍驛。”

龍鷹道:“人愈多愈好。哈!人多好辦事嘛!”

萬仞雨失去笑的興致,沉聲道:“若你的政治手段行不通,怎么辦?”

龍鷹雙目魔芒遽盛,道:“那就是他們的時辰八字生得不好,沒法回家與妻兒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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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1 01:44: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以小制眾(下)

接著將計劃說出來,由美修娜芙以吐蕃文寫成書信,放入帶來的小竹筒,系在神鷹腳上,由牠送返可可西里山的營地去。

接著的兩天,敵人夜以繼日,憑帶來的粗索、浮筒和木料,建起三條浮橋,到第三天清晨,開始渡河。

首先越橋的是騎兵,牽馬過橋,到正午時,逾萬人成功渡河,在北岸設置營地,兵衛鎮守四方。每個行動,以至于兵員的分布,均合乎兵法,可見主事者是深諳軍事的人。

要擊敗這般一支精兵絕不容易,何況對方人數在己方十倍之上,隨時會遭反噬之禍。

入黑后兩個時辰,敵人全體渡河,立即拆掉浮橋,忙個不休。對方就像一條扯緊的弓弦,沒法歇下來好好休息。

卸貨運貨,安頓騾馬,各類聲響,在河岸區的空間回蕩。

大草原忽地刮起狂風,吹得其中十多個營賬連撐架拔起,營地一陣混亂。接著驟雨打來,天地一片迷茫,弄得營地的燈火大半熄掉,敵人均躲進營賬避雨,包括設置在四周高處哨營的哨兵在內。

冷風加上寒雨,絕不是鬧著玩的,患上傷寒,更會致命。

田木金方此時領著千五人,全體穿上厚衣雨具,來至他們所在離敵人五里遠的丘陵林野,靜待時機。

田木金方來到四人間,低聲道:“一切依鷹爺的指令行事,林壯的五百人亦進入崗位,準備就緒。嘿!我們究竟要干甚么?”

龍鷹低聲說出大計,最后道:“我們先潛往敵人外圍的哨營,制伏西面的敵人后,然后進逼敵營,最重要是神不知鬼不覺。記著,萬勿傷人。”

田木金方召來三百個從手下里挑出來的好手。由龍鷹、萬仞雨和風過庭各領一隊,朝哨營潛去。

離天明尚有個把時辰,大雨收歇,但仍下著毛毛細雨,大地充盈寒濕之氣。

就在此時,北面里許遠處,傳來戰鼓之聲,一下一下的敲著,像魔咒般直傳進敵人的心底去,于此敵方人人身疲力累之際。尤覺其勾魂攝魄的威力。

駭然失神下,衣甲不整的敵人從各營賬蜂擁而出,號角聲響徹營地,亂成一片,加上燈火不足,人馬撞成一團,宛如末日在此刻降臨。

逼近至半里之內的龍鷹等人,在高丘的黑暗里隔岸觀火的欣賞敵人的亂況。

龍鷹笑道:“現在對方是被我們按著來揍,人多有屁用?只會更添混亂。”

萬仞雨看著對方逐漸從亂趨整。集結成隊,離營在三面布陣,苦笑道:“如果你的手段不生效,現在我們便是錯失了擊敗敵人的天賜良機。”

龍鷹道:“時機永遠存在。只看你有沒有掌握的本事。不要看對方似模似樣,事實上是外強中干。先不說長途跋涉后,沒有好好休息,現在還要出來捱冷。最關鍵處是士氣消沉,作戰目標不明確。田木金方你來告訴我,若你是他們。究竟為甚么而戰?”

田木金方張大口,卻說不出話來。只有戰鼓的聲音不斷鳴響,聽聲音該近了很多,隱隱傳來馬嘶人喊的吵聲。

龍鷹的指令,正是著林壯營造出大批兵馬不住逼近的假象。

龍鷹得意的道:“看吧!他們根本不知為何而戰,要對付的更是一向受景仰的大帥橫空牧野。是時候哩!讓我和我的秘密武器一起出動,創造高原上的軍事奇跡。”

又笑道:“寶貝秘密武器何在?”

美修娜芙“噗哧”嬌笑道:“寶貝在!”

龍鷹正容道:“上馬!”

正當敵人的注意力集中往北面的前方,突如其來右方傳來急驟的戰鼓聲,失驚無神下人人給嚇了一大跳,驚弓之鳥的敵人無不心寒膽落,一時失了方寸。

此時北面林壯和他的五百人,在暗黑里現出幽靈般如真似幻的幢幢影子,由于是一字排開,加上假人真馬,確是聲勢浩大,充滿威懾力。

敵人也不知該注意哪個方向,在號角聲的指示下,人人緊守崗位,準備應付侵犯。

龍鷹等人于此時出現了。

萬仞雨和風過庭各高舉熊熊烈燒的火把,龍鷹肩托著不世神器接天轟,領著金發垂肩的美人兒,在火光照耀下,策著神駿的雪兒,登上最接近敵人、離外圍兵陣約千余步的一處隆起的土堆上,面向敵人。

不過大部分敵人的目光只懂落到美修娜芙身上,想不到會在戰場上,如此情況下,得睹艷蓋高原的絕色,亦從她身上聯想到橫空牧野,不由戰意再減弱幾分。

田木金方領著千五精騎,一字橫排的出現在后方火把余光照射之處,若現若隱,營造出莫測其多寡的威脅壓力,擺出隨時縱兵強攻的姿態,令敵方更不敢輕舉妄動。

驀地龍鷹將接天轟放到腿上去,掏出折迭弓,張開,另一手拔箭,架在弦上,弓成滿月,箭矢離弦而去,平射入敵陣。連串的動作,如行云流水,煞是好看,像是百戲表演。

敵人紛紛搜尋箭蹤,看是射往哪里去。

勁箭離弦后,像消失了。

“噼啪”一聲,敵陣其中一枝寫著欽沒名號的大旗,忽然折斷,原來竟是被龍鷹射出的勁箭,摧枯拉朽般射折了。

沒有人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若非龍鷹吩咐在先,美修娜芙定會嬌呼喝采,拍爛手掌。

接天轟又來到手上,繞身揮舞,最后在龍鷹的頭上旋轉如風車,發出呼呼嘯響,反映著兩邊的火把光,懾人至極。

忽然接天轟收到身后,龍鷹以吐蕃語喊話道:“本人乃韋乞力徐尚輾兄弟龍鷹,誰是主事者,請來與本人對話,否則休怪本人大開殺戒。”

一個沉雄的聲音響應道:“現在是兩軍對壘,還有甚么廢話可說的?本人杉歷,根本不把你這外來的中土人放在眼內,夠膽給本將放馬過來。”

只聽他的回應,便知他頗有智謀,非是易與之輩,更懂點出龍鷹是外人,好激起手下們敵愾同仇的微妙心態。

美修娜芙笑臉如花的道:“大將軍此言差矣,若說任用外人,誰及得上你的欽沒大人?天竺人和突厥人是那弒主奸賊的兄弟嗎?但龍鷹卻是我們吐蕃人的朋友,王子的兄弟,怎算是外人?”

龍鷹怕他口出污言,侮辱美修娜芙,仰天笑道:“敢問一聲!我若在此處發箭,最接近的這排兵陣里,有多少人能活著回去與妻兒團聚。大將軍若是有種的話,請到這邊來與手下生死與共,甚或身先士卒的殺過來。大將軍意下如何?”

整個戰場,靜至落針可聞,只余呼呼寒風,和火炬獵獵作響之音。

蹄聲響起,二十多騎從廣闊敵陣正中處,往這邊馳來,緩而不急,開路的數騎舉著藤盾,怕了龍鷹的冷箭。其中兩騎高舉火炬,照明前方。

美修娜芙低聲道:“在持旗兵前和號角手后的兩人,右邊的是杉歷,乃支清麗的親弟,在軍中資歷很低,全賴支清麗的提攜,故可登上主帥之位,滿肚子壞水,聲譽很差。左邊那人才是能征慣戰的猛將,叫達因防,一直是鎮守波窩的大將,王子很看得起他。”

龍鷹咕噥道:“希望他也尊敬王子。”

以杉歷為首的一行人,移至三重戰陣的后方,離龍鷹等足有一千五百步遠,可說遠在任何膂力特別的神射手射程之外。一般來說,箭矢在數百步外已難有準頭,何況千步開外?

杉歷冷笑道:“我來哩!龍鷹你又能奈何本將嗎?”

本應為他歡呼喝采的戰士,卻人人抿嘴不作聲,可見此人是如何不得人心。

龍鷹一手將接天轟插入馬旁地面,另一手提起掛在鞍旁的折迭弓,拉滿弓弦,大喝道:“看箭!”

弓弦驟響。

前排的敵人大駭下舉盾擋箭,杉歷也大吃一驚,知龍鷹必以自己為目標,忙往后仰身,反是他身旁的達因防看出龍鷹拉的是空弦,一動不動。

龍鷹長笑道:“原來大將的膽色如此不濟,難怪要躲到重重人墻之后。哈!我又有個新主意,就由我和大將單打獨斗一場,如果大將能擋我三招,我龍鷹掉頭便走,永遠不回高原來。”

剛坐直身體的杉歷,丟盡面子,惱羞成怒,不過他生性多疑,見龍鷹不住觸怒自己,擺明是誘他主動出擊的詭計,又猶豫起來。

他身旁的達因防提醒道:“千萬不可出擊,亦不宜出擊,到天明時看清楚形勢,方可擬定策略。”

杉歷此時羞怒交集,怎聽得入耳,不悅道:“本帥自有分寸,不用別人指點。”

達因防臉色微變,閉嘴不言。

他們的說話和神情,怎瞞得過龍鷹,盡給他收進眼里耳內。長笑道:“大將是否驚魂未定,忘記回答是否有大戰三回合的膽量?哈!只是三個回合,不是三百回合。”

杉歷被氣得暴跳如雷,厲聲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兒嗎?本人在沙場南征北討之時,你仍在女人的懷里吃奶!”

龍鷹截斷他道:“沒可能的,小弟自幼被男人收養,男人何來?你亦從未南征北討過,只是狗仗主人勢,作威作福。”

杉歷忘掉一切,正要著號手吹響推進的號角,龍鷹又大喝道:“看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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