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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oaw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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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黄易]日月當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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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1 01:45: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六章 盟誓大典

ps:感謝大陸的讀者朋友們在過去一年的支持,愿大家新年一切更好。馬年吉祥!

由于有空弦事件在前,所有人的目光均落在他拉弦的另一手處,雖然距離遠,亦清清楚楚看不到長箭的影子。

弓弦勁響,比上一次空弦更急更勁,且是朝高空放射,即使不是空弦,亦是漫無目標。

萬仞雨和風過庭的火炬同時下移,龍鷹又把折迭弓高舉過頭,沒入忽明忽暗的陰影里去。

敵我雙方無不呆瞪龍鷹,不知他再拉空弦,有何意義。連在他身旁的美修娜芙亦不知他葫蘆內所賣何藥。只有萬仞雨和風過庭與他的心意**,明白他在做甚么。

杉歷正要嘲弄他重施故技,忽感有異,“砰”的一聲,不知天上降下甚么硬物,重重擊中他面門,來不及發出死前慘呼,往后墜跌。

變化太突然了,對方人人呆若木雞,難以相信的瞪著杉歷的空騎,雖明知是龍鷹施展手段,可是千五步的距離,又在親兵環護下,怎可能辦得到?

達因防不看倒斃馬下的杉歷半眼,大喝道:“所有人不準動!”

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落。

杉歷既死,指揮權落到達因防手上,更何況大部分人均來自他波窩的舊部,自然以他馬首是瞻。

龍鷹心叫僥幸。

這是他首次沒有信心可命中目標,因為難度太高。

當他拉弓之際,右手的“干”從袖內彈出,落到弓弦上,此時他排除一切顧慮,純以心眼去瞄準,集中魔勁魔氣,將“干”勁射高空。循著優美的弧度,一擊成功。弓在明,“干”在暗,創造出另一個戰場奇跡。

龍鷹往后方的田木金方招手,后者知機的策馬趨前,來到龍鷹和美修娜芙之間,敵陣一陣騷動,顯然認出他是王族人物,橫空牧野的親弟。

田木金方大喝道:“告訴我田木金方,你們是大吐蕃的勇敢戰士嗎?”

敵方絕大部分人沉默著。有人欲言又止,只有疏疏落落肯定的響應。但對方以達因防為首的一眾將領,并沒有惡言相向,反應已屬正面。

田木金方繼續大喝道:“告訴我!你們擁護赤德祖贊,像我和兄長韋乞力徐尚輾般,誓死為他效命嗎?”

今次和應的人多了數倍,高聲應是。

龍鷹的注意力集中在達因防的身上,見他雖仍抿嘴不應,但聞言后雙目亮了起來。顯然去除了對橫空牧野,會取稚子贊普之位而代之的疑慮。而此必為欽沒晨日派與橫空牧野的罪狀之一。

田木金方見對方反應轉熱,更是慷慨激昂,振臂高呼道:“告訴我。是誰勾結突厥人,令我大吐蕃四分五裂,陷于內戰?”

“鏘!”

達因防**佩劍,狂喝道:“欽沒晨日!”

他附近數千戰士。見主帥響應,情緒高漲,隨他呼喊道:“欽沒晨日!”遠處的戰士弄不清楚帶頭回應的是誰。但聽到戰友們轟然和應之聲,也隨之呼喊欽沒晨日之名,可知厭戰的情緒,彌漫全軍。

龍鷹、萬仞雨和風過庭三人無不在心中暗贊田木金方,他煽動敵人投向橫空牧野的手段非常高明,先詰問對方兩個定必同意的問題,營造出雙方站于同一立場的氣氛,安對方的心,然后說出一個沒有人可以質疑的事實,到達因防帶頭響應,大局已定。

田木金方以他可能發出最激昂的大叫,高喊道:“只有韋乞力徐尚輾,才能誅殺奸佞,回復大吐蕃團結和平的局面。”

包括己方的所有戰士,人人高舉兵器,高呼韋乞力徐尚輾之名。

龍鷹拔起接天轟,以魔勁喝出轟傳全場的巨音,道:“赤德祖贊!”

回應更趨激烈。

田木金方知時機已至,高嚷道:“我們立即舉行盟誓,誓討奸賊欽沒晨日,宣誓效忠赤德祖贊。”

一時間,大草原全被戰士們的呼喊喝采掩蓋。太陽在東面現出曙光,云散雨收,像蒼天亦在和應他們。

吐蕃的政權,是從部落聯盟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故而朝內朝外的權勢人物,均屬各部落的頭兒,能影響一方。最強大的部落成了王族,其他部落的主要家族則成宦族,兩者間實存在諸般矛盾,而維系他們主從關系的手段,便是從悠長歷史發展出來的“盟誓”,所謂“一歲一小盟,三歲一大盟”,有點像中土幫會的“歃血為盟”,具有神圣的約束力。

所以田木金方打蛇隨棍上,立即要求對方全體將士,與由他代表的橫空牧野,舉行盟誓。那便再不用怕對方有異心。

盟誓有固定的形式,以馬、牛為牲,先告于天地、山川和日月星辰,齊聲念出盟誓內容,然后殺牲咒道:“惟天地神祇共知,有負此盟,使爾身體屠裂,同于此牲。”

草原的盟誓儀典,到正午結束,田木金方和林壯召集投誠諸將,舉行會議。眾戰士因再不用防范,全體進食休息,化干戈為玉帛下,氣氛和平融洽。

龍鷹等不便參與對方會議,策騎往沱沱河的上游,遙觀大江發源處的壯麗雪川。

擊殺支清麗親弟杉歷的“干”,回到了袖里去。

龍鷹在一塊大石坐下,伸個懶腰。

風過庭訝道:“美修娜芙一向和你秤不離鉈,為何竟不隨你來?”

龍鷹道:“她倦得要命,說要躲進帳內,好好睡一覺。”

萬仞雨笑道:“我倒想看看她疲倦的樣子,因從未見過。”

風過庭在他右邊的大石坐下,道:“現在大局已定,欽沒晨日只余待宰的分兒,波窩更是橫空牧野囊中之物,可以想象波窩以東的所有戰堡,均要望風景從。這個爛攤子你的兄弟有足夠能力去收拾,我們應否趁大雪來臨前,從西山道下于闐,再取道綠洲捷道,趕往龜茲去?”

萬仞雨道:“我也有此意。”

龍鷹道:“就這么決定。田木金方已放出信鴿,知會橫空牧野這邊的發展,待見他后,交代兩句,立即起程。”

說畢把臉埋入雙掌里。

萬仞雨道:“在為美修娜芙頭痛嗎?”

龍鷹頭大如斗的**道:“路途兇險,現在默啜殺我之心更盛,她是不該隨我們去的,但怎可能說服她呢?”

風過庭道:“千萬不可讓她以身犯險,你須說服她。”

龍鷹嘆道:“我試著辦吧!最后怕要出動橫空牧野才成。”

風過庭和萬仞雨也為他頭痛,美修娜芙對龍鷹的癡纏,是有目共睹的。

閑聊幾句后,返回營地去。

龍鷹鉆入漆黑的帳內,躺在仍好夢正甜的美修娜芙旁,瞪眼瞧著帳頂。

外面遠處仍傳來臨河舉行的野火會的歡笑聲,本應以生死相拚的敵人,化為相親相愛的朋友,是多么令人欣悅的樂事。

愈和外族接觸,愈明白為何中土軍不是他們的敵手。除了表面顯而易見生活方式和習慣的不同,例如塞外諸族人人在馬背上長大,自少學習騎射,重聲譽,好勇斗狠外,更深一層是部落戰士的特色。

不像中土的兵制,塞外民族是以地緣和血緣關系為基礎,戰士以地域、部落組編,不但互相認識,關系密切,且有機會父子、兄弟在同一戰隊的情況。如此情況下,作戰時自會緊密配合,縱死不退。故而每戰前隊盡亡,后隊仍進。

郭元振正是從外族的軍隊結構偷師,提出編伍時必須考慮兵員間不但須志趣相近,還要互相認識。

美修娜芙“呵”的一聲,轉動**。

一如以往般,龍鷹的手探進毛氈里去,大感意外道:“為何穿著衣服?”

光著身子在被內等待夫君的愛寵,在美修娜芙來說是妻子的責任,用行動表示自己是完全屬于夫君的,任憐任愛。

龍鷹不解地看她。

美修娜芙雙頰在他視黑夜如白晝的魔目下,現出緋紅的害羞神色,不像以前只因**而生出的紅霞,神態則是羞喜交集,誘人至極。

她輕輕道:“怕著涼嘛!”

龍鷹想起她在羌塘區,不理熱或冷,見到湖水便脫個一絲不掛,往水里“噗通”一跳的迷人美景。大惑不解道:“怎會忽然怕著涼呢?”

美修娜芙小心翼翼,爬起來,投進他懷里去,撒嬌的道:“都是因為你。”

龍鷹用手逗起她俏臉,在她紅通通的臉蛋各香一口,大奇道:“與我有何關系?”

美修娜芙羞得要找地方鉆般道:“總之與你有關。”

龍鷹仍不以為意,嘆了一口氣。

美修娜芙緊張的道:“鷹郎有心事嗎?”

龍鷹艱難啟齒,道:“見過王子后,我要立即離開高原。”

美修娜芙欣然道:“是離開的時候哩!你已為王子將失去的東西全要回來,且比以前所有的更豐碩。”

龍鷹硬著心腸道:“美人兒給我乖乖留在高原上,諸事妥當后我會回來接你返中原去。在此事上美修娜芙須乖乖聽夫君的話。”

出乎他意料之外地,美修娜芙沒有絲毫不高興的神情,吻他一口,咬著他的耳朵道:“美修娜芙喜歡她的男人喚她作寶貝,人家為你生的孩子就叫小寶寶。”

龍鷹遽震一下,難以相信的道:“你不是哄我吧?”(。。)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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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西域形勢

美修娜芙羞人答答的垂下螓首,微一點頭。

龍鷹將她整個抱起,放在腿上,狂叫道:“竟然是真的!”

美修娜芙柔情萬縷的道:“是真的!到札陵湖時美修娜芙已察覺身體出現異樣情況,卻不敢告訴你,怕影響你。”

龍鷹歡喜得差些兒掉眼淚,緊擁著她,用盡心靈的力量,道:“我要你留在高原上,好好撫養我們的小寶寶,時機到時,我會來接大寶貝和小寶寶。唉!怎說好呢?我和女帝的關系,并不是表面那么融洽。”

美修娜芙道:“知道哩!為了我們的小寶寶,美修娜芙可以做任何犧牲,這是報答得鷹爺恩寵的唯一方法。”

又輕輕道:“孩子出生時,你可以陪在人家身旁嗎?”

龍鷹想也不想的道:“我當然會在你身旁,看著小寶寶誕生到人世間來。”

美修娜芙獻上熱吻,**著道:“還有!在你離開前的每一個晚上,夫君要和人家歡好。”

龍鷹笑道:“這個還用說嗎?”

一雙手立即開始活動,輕憐蜜愛,又為她寬衣解帶。

聽著她蝕骨的**聲,龍鷹心忖自己已跨越魔極和魔變那道阻隔難關,魔種逐漸化為道心。幸好自己仍是那么好色,如果變為不欺暗室,心如枯井的大德高僧,便糟糕透頂。

現在他比美修娜芙自己更怕她著涼,摟著她**滑溜,不論如何被太陽曝曬,仍保持雪般玉白的嬌體,鉆入毛氈里去。

春色滿帳。

本高舉欽沒晨日旗號的大軍。改為提著橫空牧野的軍旗,加上幼主赤德祖贊的王旗,近三萬人的兵團,龐大的騾馬隊,聲勢浩蕩的攀過唐古拉山口。開赴波窩。附近戰堡望風歸降,留守波窩的戰士,曉得頭子達因防改投橫空牧野,不但大開堡門,堡將還親自來迎,接大軍入堡。

今次欽沒晨日調軍東征。行動倉卒,更向周圍一帶戰堡和民間強征食糧、牲畜和物資,弄得民怨沸騰。在龍鷹的提議下,田木金方和達因防則從善如流,將大部分糧貨物資牲畜,歸還戰堡民間。這是戰爭期間,從未發生過的事,登時為橫空牧野爭得良好的聲譽,將討伐欽沒大軍的聲勢,推上顛峰,朝野震動。

橫空牧野人未至,討伐欽沒的檄文已風傳各地。直達首都邏些城。檄文收窄打擊點,對其他人例如支清麗、岱仁巴農囊札、開桂多囊等一字不提,只詳列欽沒晨日諸般罪狀。由于所言屬實,字字擲地有聲,慷慨激昂。檄文內對赤德祖贊和其祖母赤瑪類則緊執君臣之禮,并在檄文里自立盟誓,向朝野展示他橫空牧野對幼主忠貞不二之心。

在強大的實力支持下,配以政治手腕,不用攻打邏些城,橫空牧野已贏得決定性的勝利。

在支持橫空牧野的重臣大將擁護下。赤瑪類重新臨朝主政,先把支清麗軟禁,又褫奪欽沒晨日兵權,革掉他大論之職,改以莽布支拉松為大論。做好與橫空牧野和好談判的準備。

但明眼人均看到,岱仁巴農囊札和開桂多囊兩大欽沒的幕后支持者,仍然掌權,大論之位則換湯不換藥,雖換上聲譽較佳的莽布支拉松,仍屬他們黨派的人,赤瑪類仍被架空。不過這只是余波小節。高原已被橫空牧野牢牢掌握,再不由其他人話事。

橫空牧野于龍鷹到達波窩后,在一千親衛的護送下,輕裝簡騎的趕至波窩,所到處牧民夾道歡迎,益顯其如日中天之勢。

橫空牧野擺出和平使者的姿態,向各歸降戰堡保證大吐蕃將不會再有戰事發生,國家從分裂變成團結。

曉得龍鷹三人須立即離開高原,橫空牧野當然不舍得,卻不得不無奈同意,到得知美修娜芙懷下龍鷹的孩子,則似比自己的**懷孕更歡欣如狂。

是夜在波窩舉行大型祝捷會,犒賞大軍,上上下下開心雀躍,因和平已來到掌心之內,戰士們可以歸家和妻兒團聚。

酒酣耳熱之際,橫空牧野邀龍鷹到戰堡最高的望樓上,欣賞南面雅魯藏布江一帶的美景。萬仞雨、風過庭和美修娜芙知機的沒有跟隨,因知在明天起行前,橫空牧野有密話須對龍鷹說。

長風吹拂里,西面看不到的遠處,是高原上偉大的首都邏些城,北面是雪峰連綿的唐古拉山,南面雅魯藏布江大水滔滔,岸地沃野千里,林湖遍布草原上,在星空的覆蓋下,壯麗迷人,使人心懷無限地擴闊。

橫空牧野向正俯瞰遠近的龍鷹道:“兄弟!我非常感激。”

龍鷹笑道:“既喚我作兄弟,還要說客氣話嗎?”

橫空牧野道:“不說出來會不舒服,哈!美修娜芙像我般有眼光,一見你便許以終生,我則與你結為兄弟。真懷念在你們神都和大江的日子。”

龍鷹問道:“軍上魁信那小子滾下高原去了嗎?”

橫空牧野道:“到波窩后直至剛才,一直忙著**將兵,又要見從各駐地來的將領,沒時間向兄弟報告情況。林布雅曉得援軍向我歸降后,使人來表達投誠之意,軍上魁信聞訊后,立即匆匆退卻,循原路離開高原。突厥人今次失意高原,對他們勢是嚴重挫折,軍上魁信難免罪責,等于為我們收拾掉突厥人的一員猛將。哈!只是突厥人意圖分裂我吐蕃,已令我有足夠借口,與兄弟連手對默啜用兵。”

又道:“對你,默啜不會罷休,兄弟離開高原后,必須小心應付。哈!我這番話是否多余,天下誰能奈何我的兄弟?”

龍鷹苦笑道:“不要夸我,險些兒便沒命在此和你說話。想不小心也不成,提起‘沙漠’兩字我便心顫腳軟。”

橫空牧野嘆道:“鷹爺真懂說笑。”

龍鷹關心的道:“小心敵人明的斗不過你,卻使陰謀詭計,在現今的形勢下,如果你仍揮軍入邏些城,會予人言行不符的感覺。”

橫空牧野道:“現在還怎容岱仁和開桂兩人耍手段?所謂的軟禁支清麗亦不過是掩人耳目,以前首都內的事已瞞不過我,現在我更是了如指掌。祝旋宴前我見過赤瑪類派來的心腹密使,申明站在我這邊的立場,還明言可與我配合,盡誅奸黨。”

龍鷹道:“不會是另一個陰謀吧!”

橫空牧野道:“那就要看赤瑪類的行動。十二天后是高原的圓月節,我請求赤瑪類率領群臣,特別是那兩個家伙,到附近的那拉山頂舉行祭日月星辰的儀式,那是我們本教圣廟所在處,我會埋伏高手,將兩人當場斬殺。若有異動,我會揮軍入城。哼!那時我還會客客氣氣嗎?”

龍鷹道:“聽你這么說,我放心哩!”

橫空牧野道:“我們該如何對付突厥人?”

龍鷹道:“最痛快當然是并肩作戰,殺他們一個落花流水。不過一來我們的女帝為皇嗣的安排,今日想好的,明天又是另一回事。二來你們吐蕃剛歷大變,充滿厭戰的情緒,實不宜勞師遠征,否則其他人會視你為另一個欽陵。你應做的事,是讓軍民**到和平的成果,休養生息。”

橫空牧野沉吟不語,眉頭大皺。

龍鷹抓著他肩頭道:“你們不用動干戈,也可以發揮天大的作用,只要鎮著東南的南詔,北面壓著突騎施,便可令西域諸國有好日子過,令我們沒有西面之憂。”

橫空牧野點頭同意,道:“說起突騎施,兄弟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龍鷹道:“我正想問你有關突騎施的情況。”

橫空牧野道:“突騎施之于西域諸國,便像以前吐谷渾之于你們中土。一天吐谷渾仍在,我們仍難對貴國用兵。到欽陵將吐谷渾連根拔起,欽陵不但可將井中月據為己有,更得到大批生力軍,兵鋒直指青海湖。只因他自視太高,竟分兵去與你們爭奪安西四鎮,一旦在青海湖被挫,便出現首尾難顧的情況。為保持優勢,幾抽空國力,惹起先王不滿,否則可能是另一回事。”

龍鷹倒抽一口涼氣,道:“多謝老哥提醒,我沒想得這么周詳。”

橫空牧野道:“憑默啜的龐大軍事實力,兵精將良,要奪取西域諸國,易似探囊取物,而至今尚未成功,正因突騎施擋路。突騎施于突厥,便像奚與契丹的關系,同種同族,比我們兼并吐谷渾更容易,如發生此事,默啜實力遽增,西域十多個小國,將盡入其手。那時你們能守得住玉門關和陽關兩大關口,已非常不錯,遑論反擊他們。一句話,便如我們和貴國的戰爭,敵近我遠,絕對不利。”

龍鷹苦笑道:“我確天真,還想先擊垮娑葛,再對付默啜。”

橫空牧野雙目閃動智慧的光芒,道:“若我是默啜,現時首要之務,不是殺你龍鷹,而是和娑葛修好。現在娑葛和部將阿史那忠節不和,國家陷于分裂局面,在默啜煽動下,欽沒那蠢貨曾派出一萬兵,由林布雅率領,助忠節抵抗娑葛,可知默啜正間接插手突騎施的家事,想從中取利。”

龍鷹明白過來,道:“娑葛形勢愈不利,愈有機會向默啜投懷送抱。”

橫空牧野道:“令情況更惡劣的是,忠節暗里賄賂貴國的大臣宗楚客,希望得到貴國的支持,好與娑葛爭一日之短長。而直至不久前,娑葛仍視你們為宗主國,但發生了很不幸的事,將情況推向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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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漠北諸國

橫空牧野道:“對西域的事務,宗楚客是只手遮天,因貪大批的黃金,竟派出手下御史中丞馮嘉賓,攜他的親筆信,往見忠節,就在孔雀河被娑葛的人截著。宗楚客那封信內容如何,沒有人曉得,只知娑葛看后勃然大怒,親手砍掉馮嘉賓的頭,自立為可汗,斷掉與貴國的君臣關系,又派出兇殘的弟弟,被稱為突騎施第一猛將的遮弩,攻打貴國的邊塞城鎮。最慘烈的一役,是火燒城之戰,貴國的安西副都護牛師獎兵敗陣亡,遮弩更屠城泄憤,不留降卒。大勝后雖暫時退兵,但娑葛表明,若得不到宗楚客的人頭,絕不罷休。”

龍鷹雙目魔芒大盛,沉聲道:“此事難以善了,突騎施人稟性兇殘,像娑葛容許參師禪四出作惡,便可想象其他。遮弩如非得兄長默許,怎敢干出此有傷天理的事?不是突厥滅突騎施,便是突騎施滅突厥,此事終有一天發生。參師禪來刺殺我,是很不好的兆頭。”

橫空牧野道:“我只是希望你清楚目下西域的形勢,由你看著辦。哈!宵一刻值千金,我的女兒在等著你哩!”

摟著龍鷹肩頭,離開戰堡最佳的觀景點。

祝捷會仍在熱烈進行中,橫空牧野順道慰勞在堡內其他地方舉行野火會的手下,龍鷹則返回主堂去,坐到萬仞雨身旁,卻不見了美修娜芙和風過庭。

萬仞雨笑道:“你的嬌妻現在最怕熬夜,提早返房休息,雖不好意思著我提醒你,你也該知今晚不宜讓她獨守空房。”

龍鷹道:“我們好像很久沒開過這方面的玩笑。嘿!說不定你回到神都時,聶大家抱著個白白胖胖的兒子來迎接你。”

萬仞雨若有所思,沒有答他。

龍鷹大喜道:“不是真給我說中吧?”

萬仞雨沉吟道:“我不知道,不過離開神都前,芳華的神情確有點古怪。難道竟是有喜了,只是怕我遠行擔心,不說出來?”

龍鷹陪他高興道:“定是如此。不如你立即趕返神都,荒原舞兄妹的事,交給我和公子去辦。”

萬仞雨道:“當然不可如此,去也去得不安樂。事情有緩急輕重之分。一年之內,我們怎都可回到神都。”

接著雙目射出憧憬未來的異芒,徐徐道:“回神都后,我會帶芳華和孩子回奉天見父母,經歷這番出生入死后,希望能過點安靜的日子。”

龍鷹道:“不是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吧!”

萬仞雨有感而發,道:“到外面來見識過,方曉得以前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只知一力匡扶大唐宗室,完全不明白國外的形勢是多么兇險,現在我是失去方向感,不知該朝哪里走。”

龍鷹道:“想不通的事,我習慣了不去想,又有謂‘船到橋頭自然直’。我會在美修娜芙臨盆前趕回來,然后取東道落巴蜀,看看我們的‘范輕舟’干得如何有聲有色。你們不用隨我回來。”

又道:“公子到哪里去了?到茅廁怎都不用這么久。”

萬仞雨笑罵道:“你看不到我仍在吃東西嗎?真是大殺風景。你的王子兄弟,安排了兩個吐蕃絕色陪夜侍寢,他哪還有閑情理會我們?”

龍鷹湊近道:“沒有為我們的萬爺安排嗎?”

萬仞雨罵道:“你當我是你嗎?快滾去找美修娜芙。”

龍鷹大力拍他肩頭,笑著離開。

黎明前的黑暗里,龐大如小城,依山勢層層高起的廣闊臺地上,建筑物延綿往上,宏偉的寺廟,高聳的殿宇,廣場連接廣場,仍是燈火處處,夜宴通宵達旦的進行著。

似是與世隔離的房間內,龍鷹與心愛美女美修娜芙,高燃愛火,相擁于床上溫暖的毛氈內。

聽著不時傳來的歌聲笑聲,龍鷹輕輕道:“雞啼哩!快天亮了!”

美修娜芙道:“只是夜鶯的聲音,還未天亮。”

龍鷹吻她一口,道:“天亮后你不用送我,好好睡一覺,昨晚怎哄你也不肯睡呵!”

美修娜芙道:“天亮你便走,怎可以睡覺呢?”

龍鷹心痛的道:“你不睡,孩子也不肯睡呵!”

美修娜芙“噗哧”嬌笑,道:“哪有這回事?小寶寶不知睡得多么香甜。”

龍鷹啞然笑道:“做母親的如斯放浪,孩子便像坐在驚濤駭浪上的輕舟,哪可能安眠?”

美修娜芙嬌媚的道:“人家是你在房內帳里的專用女嘛!不放浪怎成?討好你是妻子對丈夫的神圣天職。”

龍鷹忍不住狠吻一番,道:“美修娜芙仍未答應我呢!”

美修娜芙喘氣著道:“答應甚么呢?給你親得甚么都忘掉哩!”

龍鷹提醒道:“就是好好睡覺,不用送我。”

美修娜芙柔腸寸斷,凄然道:“美修娜芙多么希望可隨你去。為了孩子,我絕不可以送你,怕會哭呵!更怕改變主意,要不顧一切的隨你去。”

龍鷹一陣心酸,差點告訴她會多留幾天,當然只可在腦袋里想想。安慰她道:“我愈早離開,愈快回來。唉!”

美修娜芙忽地坐起來,顯露美景無限的女體,雙目輝射著動人的異采。

龍鷹隨她坐起來,抓著她兩邊香肩。

美修娜芙道:“鷹爺放心去吧!不論你去到天之涯、海之角,因著我們的孩子,美修娜芙仍是和鷹爺血肉相連,永遠沒有分開。”

又拉開毛氈,毫無保留向她的男人展示美麗的。

龍鷹將她擁入懷里,感動的道:“我的乖寶貝真懂事,最要緊是保持開朗,以免影響胎兒。”

美修娜芙輕輕道:“知道哩!只要想到孩子有如此了不起的父親,美修娜芙想不開心也不行。”

龍鷹貼著她臉蛋道:“雞又啼哩!”

美修娜芙雙手纏上他,道:“是夜鶯呵!明天的太陽是我現在最不想見到的東西,快用你的渾身解數,哄人家睡覺,今次美修娜芙倒肯睡哩!”

龍鷹哪還不清楚金發美人兒的心所欲何事,將她抱得貼體入懷,聽著她忘情的歡叫,嗅著她的體香氣息,心中想到的卻是戰堡外的河湖草原。

怎都沒想過,高原之行是在如此動人的情況下結束。

橫空牧野親自送他們一程,殷殷話別后,再由林壯率領一支五百人的精騎,護送他們。此時剛過中秋,天氣清寒,不過當炎陽高照時,仍是熱得要命。他們早習慣了一天之內見盡四季天氣,乍寒乍熱的氣候,比之沙漠,高原的大草原已等若仙境。何況沿途河湖密布,美景無窮,又不用擔心有敵人,旅途輕松寫意。

因怕大雪提早降臨,他們全速趕路,離波窩十八天后,終越過喀喇昆侖山口,踏上下高原的山路。

途上遇上兩場小雪,仍難不倒他們,反是他們擔心林壯和他的人如何回去。是夜他們在一個小湖旁扎營,龍鷹問起林壯這方面的情況。

四人和另兩個副將圍著篝火,吃打來的野味。

林壯道:“我們今次的任務,首要是送三位到于闐去,若遇上敵人,不管對方是天王老子,也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另一任務則是往見于闐王,向他轉達王子的話,順道接悉熏大人返回高原。我還要到蒲昌海向安天送禮,感謝他在此事上幫我們的大忙。如此沒有數個月,怎辦得妥這么多事?到明年初春,我們才動身返高原去。”

萬仞雨道:“這么浩浩蕩蕩的往于闐去,豈不是明著告訴敵人,我們來也?”

風過庭為林壯解窘道:“不論人多人少,若對方有意監視,我們仍難逃敵人耳目。”

龍鷹道:“我們可來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由于我們人多勢眾,令敵人探子沒法在近處觀察,只要找三個人穿上我們的衣服,混在隊伍里,便可騙得以為我們隨隊而行,事實上卻已偷偷溜掉。”

林壯大贊好計,道:“我再來一招將計就計,一邊使人前去知會悉熏大人,由他向于闐王轉述王子的話。另一方面則整隊人馬過于闐而不入,到蒲昌海去見安天。這樣的行程合情合理,走的雖然是遠路,卻令敵人摸不清楚三位大哥是返中土還是到別的地方去,不似于闐捷道般,讓敵人有跡可循。如有敵人在蒲昌海活動,絕難瞞過安天。”

三人同時叫絕,只奇怪為何沒有想過,此謂之“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如果不是心切趕路,采這條路線將更易避開敵人。

他們現在的大敵,以突厥和突騎施為主,兩國均有非殺他們不可的理由,且不怕武曌的報復。

林壯道:“有一件事不可不提,就是回紇的鐵勒諸部,自你們隋朝時,回紇興起。特健為回紇的俟斤,俟斤便是領袖的意思。其子菩薩更是勇武非凡,卻不為特健所喜,被逐出國,與隨從流浪時,遇上‘少帥’寇仲、徐子陵和跋鋒寒,并肩在赫連堡附近的廢堡,憑十多人之力,抵御由頡利親率的數萬大軍。此事轟動大草原,接著便是寇仲在奔狼原大破頡利。”(作者注:事見拙作《大唐雙龍傳》)

三人遙想當年,不由血脈沸騰。菩薩敢與寇仲等以一當千的對抗悍勇的突厥人,當然是非凡之輩。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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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漠北諸國(下)

林壯愈說愈興冇奮,道:“菩薩正因與寇仲的關系,得突厥另一可汗的支持,重返回紇,坐上俟斤之位。回紇在他管治下更為興旺,最著名的一役,是在你們大唐貞觀初年,菩薩以五千精騎,在馬鬣山打敗突厥十萬騎兵,威震塞北。自此回紇與鄰國薛延陀,互為唇齒,連手抗衡突厥汗國。由于菩薩與寇仲是兄弟,一直與貴國保持良好關系,正是回紇的鐵勒諸部,主動稱大唐天子李世民為‘天可汗’,菩薩之子吐迷度,更親率鐵勒十二部的首領,到長安朝覲。李世民則任吐迷度為瀚海都督。”

萬仞雨道:“你對回紇的認識,令我們汗顏。”

林壯道:“因為先祖正是回紇人,后在祖父輩時移居高原,在那里落葉歸根。”

風過庭問道:“回紇在哪里?主事者何人?現時與我們關系如何?”

林壯道:“回紇就在龜茲之北,突騎施之東,突厥的西北,該區域絕大部分是山野,疆界并不清晰,隨國勢強弱不住變化。現在回紇之主是獨解支,仍與貴國保持良好關系,但由于突厥勢大,占領了他們不少土地,不過回紇及其鐵勒諸部,仍是不可輕侮的力量。”

龍鷹問道:“回紇和鐵勒是怎么樣的關系?”

林壯道:“回紇等于老大,鐵勒諸部則是十多個部落,惟老大馬首是瞻。當然!他們同源同族,只是姓氏不同。”

龍鷹笑道:“聽你一晚的話。勝過派探子去打聽十年。夜哩!我們回帳休息,明早再趕路。”

三天后,他們離開山區,抵達平原。林壯先派出偵騎,十人一組的搜索遠近,不但沒有發現,商旅也不見一人。際此秋盡冬來的時分,沒有人敢冒險登山。

不知不覺,離開長安快一年了。

龍鷹等先隨大隊往東走,到離于闐只一天馬程的地方,他們扎營休息,等待黑夜的來臨。

林壯派人四處放哨,再憑龍鷹的靈應,又或神鷹在高空的眼睛,即使來的是秘族戰士,也沒可能避過他們耳目。

林壯與他們到營地附近一座高坡上說密話。道:“今次軍上魁信受挫而返,且賠上大江聯整個顛覆我吐蕃的奸計,該是意興闌珊,黯然回國,就看默啜會否宰了他來泄憤,還是看在凝艷分上,饒他一命。加上他沒想過你們舍中土而取龜茲,所以沒有在這邊守候,是合理的。”

風過庭道:“我們最顧忌的秘族戰士。為何直至今天,仍不見一個?”

萬仞雨道:“縱是初時算錯我們的路線,以為我們經青海湖直赴高原,后來也知需要調整策略吧!”

龍鷹向林壯道:“軍上魁信和林布雅能在大小幽靈將我們截個正著。是否大出你意料之外?”

林壯點頭道:“可說造夢也沒想過,且是二萬多人,如此深入沙漠腹地,只要來場特大的沙暴。人馬傷冇亡過半,毫不稀奇。”

三人想起沙漠,余悸未消。均感林壯沒有夸大。不論你有多少兵馬,比起浩瀚無涯的沙漠,仍是非常渺小,可被大漠一口吞噬。

龍鷹道:“我們早遇上秘人了!就像當日突厥大軍在秘人領路下,橫渡沙漠,潛入契丹境內,向契丹新城發動突襲。今次敵人能在庫姆塔格精準地攔截我們,亦因有秘人帶領,穿針引線。只是我們尚未有機會和他們短兵相接。秘人說不定正藏在軍上魁信的隊伍里。”

萬仞雨倒抽一口涼氣道:“幸好我們鷹爺英明神武,不逃反進,在盡得地利下方突圍逃走,如果亡命的掉頭逃往沙漠,今天肯定不能活著回于闐。”

林壯感激的道:“全賴鷹爺,我林壯方能撿回小命,現在且立下大功,被王子提拔上我夢里也未敢妄求的位置。”

龍鷹苦笑道:“各位兄弟不用拍我馬屁,要拍該拍雪兒的真正馬屁。若論在沙漠與秘人比拼腳力,我早輸個一塌糊涂,全賴雪兒發揮生命的力量,載我逃出沙漠,否則差點掉命。”

四人想起當時本有死無生的情況,均心叫僥幸。

萬仞雨看著西下的太陽,道:“橫豎尚有點時間,林壯大將可告訴我們突厥人附近,尚有哪些有戰斗實力的民族呢?”

林壯道:“除突騎施和回紇外,尚有薛延陀和黠戛斯,其他則為較小的民族,難有何作為,適供依附其他強族之用。”

稍頓續道:“至于回紇,我還有些補充,就是回紇并不像它的強鄰,只可視之為各同種族部落的大聯盟,部落平時各自為政。回紇原是鐵勒一部,鐵勒還有仆固、同羅、拔野古等部落。回紇‘建國’后,盡得漠北鐵勒之地,在九姓鐵勒的基礎上,發展為九姓回紇。九姓便是藥羅葛、胡咄葛、啒羅勿、貊歌息訖、阿勿嘀、葛薩、斛嗢素、藥勿葛、奚耶勿。近年突厥人勢大,九姓各自遷徙避禍,其中又以仆固為回紇內最強大的部落,其俟斤歌濫拔延被貴國封為右武衛大將軍,兼任金微都督。”

風過庭頭痛道:“漠北的情況原來如此復雜,在長安起行時,還以為只有突厥和突騎施。看來回紇的實力,不在突騎施之下,否則早被突厥滅掉。”

龍鷹問道:“薛延陀又是甚么家伙?”

林壯道:“關于漠北諸族的事,大部分是從祖父傳下來的,加上我特別注意,不時向從北面回來者打聽有關消息,故比別人知多點。”

萬仞雨笑道:“你不是知多點,而是了如指掌,只是大堆名字,便非常欺人。”

林壯道:“至于薛延陀,本是鐵勒諸部最強的一部,但因多彌可汗暴虐無道,惹得回紇各姓部落群起攻之,又被貴國派出李世績對其征伐,薛延陀大小諸部四散逃亡,再沒法凝聚力量,名存實亡。近年也沒出過能復興薛延陀的人物。”

天色轉暗,星辰嵌滿夜空。

林壯道:“黠戛斯原為鐵勒諸部之一,由于地處極北,地理環境特殊,氣候嚴寒,大河流也半年冰結,發展出風格特異的國家,人人身材高大,赤發白臉綠睛,男少女多,勇武善戰,男的在手上刺花,女則在頸后,而不論男女,都掛耳環,非常易認。他們最出名是時有天降‘雨鐵’,黠戛斯人采得這種從天上降下來的異鐵,鑄成特別鋒利的武器,以高價賣給各部落的首領,其中幾把,更成為塞外最有名的神兵奇器。不過突厥近年勢大,默啜強逼黠戛斯人,每年須向他進貢九件‘雨鐵神器’,令黠戛斯人非常不滿,當然是敢怒不敢言。大致來說,突厥人的西北,便只有突騎施、回紇和更北的黠戛斯,現時突騎施不住擴展,勢力往安西四鎮南探而來,以碎葉城為大牙,弓月城為小牙。突厥人與突騎施的爭霸戰,處于一觸即發的緊張情況。如非娑葛與大將忠節不和,娑葛恐早趁突厥人在東塞受挫,發動戰爭。”

龍鷹欣然道:“終搞清楚突厥人北面的情況,差不多哩!是我們離開的時候了。”

三人藏身在一片密林處,在暗黑里默察遠近,看有沒有敵人暗跟在林壯等人的后方。密林位于昆侖山南麓,與于闐大綠洲接壤,是山區和草原的交會處,地形復雜多變。

萬冇仞雨斷言道:“今次我們真的撇掉了敵人,原因在敵人再沒法掌握我們下一個目的地。”

風過庭看著在高空盤旋的神鷹,問萬仞雨道:“當日你打聽到龜茲去的道路,問的是何方人士?”

萬仞雨道:“全是國老為我安排的人,保證可守口如瓶。當時我已明白,只要不讓人曉得我們到哪里去,便成功了一半。”

來到塞外西域,任三人武功蓋世,比起任何一方的敵人,仍是不成比例的勢孤力弱,如一直被人追著來揍,左一頓右一頓的,最后吃虧的肯定是他們。

大家都明白,關鍵處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到達龜茲,尋得荒原舞和花秀美,始能大有作為。否則只是陷于自身難保之局。

龍鷹雙目發光的道:“既然連武承嗣也不知我們是要到龜茲去,當然沒有消息泄露之虞。我們就來個徹底的易容改裝,大搖大擺的通過捷道到龜茲去。”

萬仞雨泄氣道:“突厥人探子處處,還有虎視眈眈的秘人,我們只是騎馬而非騎駱駝招搖的穿過沙漠,又來歷不明,且是三個人,不惹人注意才奇怪。”

龍鷹道:“我們不是沿大小綠洲,一直朝北走嗎?騎馬有啥稀奇?”

萬仞雨哂道:“你這小子仍在造夢,而我是唯一清醒的人,那晚在波窩,你兩個去了風流快活之際,我則去請教曾到過綠色捷道的人。在春夏水旺之時,確如你所想的,一條寬十多至三十里的綠色走道,兩邊夾著黃沙,從南至北的穿過死亡之海,蔚為奇觀。可是秋冬斷流時,河道消失,或許仍有斷斷續續的小綠洲,卻非那么容易找到,很容易失之交臂。你們最好心中有個準備,在這行人止步的斷流時節,罕有人循此路線穿越沙漠,只比死亡之海其他地方好上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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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神秘任務(上)

萬仞雨道:“這還不是最大問題,以你老哥的靈銳,該不會錯過途上的綠洲水源,問題在我們太礙眼了,等于送上門去給敵人追殺,可以這么說,如沒法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往龜茲,不如不去。”

風過庭道:“還有另一個方法,就是先抵蒲昌海,依安天說的沿孔雀河北上,由于地域廣闊,要跟蹤我們并不容易。”

龍鷹想起答應過美修娜芙臨盆前返高原的承諾,道:“太花時間了。哈!窮則變,變則通,我有個提議,只怕你們舍不得。”

萬仞雨道:“只要不是自斷一腳扮跛子,有甚么舍不得的?”

龍鷹道:“你這小子真懂說笑。我說的舍不得,是我們的馬兒。”

萬、風兩人早聽過他把雪兒留在草原荒野區泡母馬的趣事,眼睛都亮起來,但又有點擔心。

風過庭道:“你的雪兒是馬王,當然天不怕地不怕,我和萬爺的馬兒雖可算馬中的高手,但早養馴了,怕它們不習慣。”

龍鷹道:“哪有這種事,經你們悉心改造后,它們均非凡馬,警覺性又高,遇上狼群亦應付得來。何況它們像我們般,結成一黨,互相照應,只要再加入野馬群,肯定樂不思蜀,度年如日。哈!那我們便可去買三峰駱駝,扮作行腳商人,大搖大擺的到龜茲去。”

風過庭道:“的確不宜讓它們到最可怕的大沙漠受苦。我還有一個提議,是讓鷹兒與它們一起在這里享受美好的時光,互相照應。”

龍鷹記起神鷹在沱沱河旁降到雪兒背上,又與雪兒嬉玩的情景,叫道:“好主意。”旋又不解道:“神鷹怎肯離開你?”

萬仞雨也露出好奇神色,看風過庭如何回答。

風過庭仰望天色微明的上空,似不欲他們看到他的神情,以帶點傷感的沙啞聲音答道:“我有個手法。可令神鷹長留此地。”

兩人均感到他有不愿吐露的心事,知機地不再追問。

龍鷹往雪兒走去,湊在它耳邊說了一番話,又以手勢比劃整個綠洲。片刻后,雪兒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歡欣跳蹄。

三人忙為它們解掉韁繩,卸下馬鞍,雪兒噴著氣用頭去碰風、萬兩人的坐騎,它們又互以鼻子嗅對方,不一會同時嘶鳴。雪兒領頭沖出密林,接著另兩匹馬兒邊回頭邊隨雪兒去了,還愈奔愈快,變成三個小黑點。

天上神鷹一聲鳴叫,追著它們,在天空不住盤旋。

風過庭笑道:“鷹兒曉得它們得到一段時間的自冇由,非常羨慕,我去做手腳了。”展開腳法,朝雪兒三馬的方向追去。

龍鷹道:“我還要把接天轟找地方藏起來。只攜烏刀,然后扮丑神醫,先到于闐探路。你和公子一切停當后,立即來于闐城會我。”

萬仞雨欣然答應。

沒可能解決的事。忽然間全辦到了。

龍鷹進入于闐城,舊地重游,冇熟門熟路,先到曾光顧過的玉石店。重重出手,以五兩黃金買了二十多片羊脂美玉,無不經他的魔目精心挑選。心忖只要帶返中土,找巧匠精心雕琢,成形成器后肯定價值不菲,做買賣賺錢似乎不太困難。拿來送給心愛的美女,更可討佳人歡心。

又到市集,買了一批衣服,變成背在背上的包裹,接著離開內城,混在人流里,不徐不疾往駱駝王開設,位于外城邊緣的駱駝場舉步。

經過一排食肆時,忽生感應,一雙如有實質的凌厲眼神,落在他身上,先打量他的體型,最后朝他的丑臉看,才移往別處去。

龍鷹不敢回望,心中叫苦,這雙可不是一般高手的目光,而是秘人的眼神,令他有似曾相識的感應。

難道萬俟姬純亦身在于闐,她怎可能猜到他們會再回于闐來?若是如此,他們的所謂瞞神騙鬼般到龜茲去的大計,等同送死。在沙漠里,他們更斗不過秘人。

現在是斷流時節,綠色捷道會被風沙掩蓋,剩下零星因地下水涌出而成的綠洲,情況只比死亡之海其他地方好上一點,因而商旅絕跡。他們三人縱使易容改裝,又坐駱駝,但怎瞞得過秘人?

一邊頭痛,一邊進入敞開大木柵做生意買賣的駱駝場。

縱目瞧去,除百多丈外的幾座木構建筑物外,左右是一個個大圍欄,每個欄區內均有七、八頭駱駝,或站或坐,空間敞闊,毫無擠逼之感,駱駝們均顯得很安詳。左右方更遠處,是大片草地疏林,有駱駝在徜徉徘徊。

一時耳鼓充盈駱駝的呼氣嘶鳴之聲,鼻孔填滿它們身體和糞溺的獨有氣味。

想到要騎它們橫過沙漠,與之日夕相處,心中涌起古怪的滋味。

場內另有一組客人,卻非是尋常的顧客,主從分明,且從衣服神態看出是兩組人,一邊是身穿青衣的武裝大漢,另一邊的人穿的雖是各式于闐民服,但都是掛刀佩劍的好手,似是某一本地幫會的人物。

兩組大漢散在各處,形成保護網,隨著核心的兩個人,沿著欄柵舉步,徐徐而行。受簇擁的兩人,顯是有身冇份和地位者。

他們一高一矮,高者比龍鷹矮上寸許,年紀介乎四十至四十五之間,方面大耳,相貌堂堂,手腳粗大,一派高手風范,且是慣于發號施令的神氣。

另一人年紀稍長,中等身材,臉容清瘦,亦具高手的氣度,雙目閃閃有神,顧盼生威,不用穿上官服,仍有大官的款兒。

他們的相同點是神態一派氣定神閑,徑自指點駱駝說話,不像其他人般拏眼來看龍鷹。

龍鷹一邊往前走,同時運起魔功,立即把兩人的對答收入耳內。

高大的漢子說的竟是吐蕃語,道:“最好的駱駝也不管用,你不肯用沙漠鼠帶冇路,一旦迷路,后果不堪想象。沒有人這個時候到北面去的,還是聽我勸告。待和闐河復流再動身吧!”

矮的那人嘆道:“我不肯用沙漠鼠,因從眼神看出他心術不正,怎能讓大王托付的珍寶和百多人的性命,交付在這種人手上?”

高大漢子道:“竟有此原因,莊聞大人精通相人之道,該不會看錯。我給大人提醒了,確曾有兩單與他有關系的大買賣,財貨在途上被那些天殺的薛延陀馬賊洗劫一空。唔!待會我使人把沙漠鼠抓起來,不吐實便打斷他的狗腿子。”

驀地龍鷹耳朵填滿另一個聲音,說的是他不明白的于闐土話。

龍鷹不情愿往截著他的大漢道:“你懂說吐蕃話嗎?我是來買駱駝的。”

同時想到高矮兩人以這區域最流行的吐蕃語交談。便像自己和眼前此漢般,互不懂說對方的語言。

駱駝場的漢子道:“原來是買駱駝。我們的場只賣優質駱駝,想買頭差一點的也辦不到,價錢當然比別的地方貴。”

龍鷹生出頑皮之心,道:“既然全是相等的貨色,價錢是否一律呢?”

漢子微一錯愕,不過回心一想,只要把所有駱駝的價錢全與最貴價的駱駝看齊,還怕他甚么。壓低聲音道:“我們這里只收金子。一兩黃金一峰駱駝,任你挑選。”

龍鷹聽他故意壓低聲音,明白過來,故意失聲大嚷道:“一錠金子一峰駱駝。你在打劫還是搶錢?如果不是要節省時間,我憑兩冇條腿便可越過大沙漠。”

提到“大沙漠。”遠在十多丈外挑駱駝的兩人停止交談,往他看來。

漢子立即臉無人色。以蚊蚋的聲音道:“不想買便不要買,何用大呼小叫?唉!算你半兩好了。挑哪一峰?”

龍鷹隨手指點一近兩遠,分布于不同圍欄內的三頭駱駝。又對所挑駱駝的特征加以說明,不容漢子魚目混珠。一口氣說完后,漢子的臉色說有多難看便有多難看。

鼓掌聲起。

高大漢子領著矮的那人朝他走過來,二十多名大漢簇擁四周。

高大漢子贊嘆道:“終于遇上個懂相駝的人。兄臺告訴我,為何你只是隨意看看,竟挑中我駝場內最超卓的三峰駱駝?”

龍鷹早猜到他是在于闐民間最有權勢的駱駝王,崔老猴的好朋友。否則漢子不會因怕被大老板聽到他胡亂開價,嚇個半死。

在駱駝王的手勢下,漢子斗敗公雞般退往一旁。

矮的那人目光灼灼的打量龍鷹,并不因他的丑臉生出鄙夷之心。

龍鷹正是想惹起他們的注意,遂憑超人的靈覺露上一手。傲然道:“我狄端修閉上眼睛也可以嗅到遠方的水源,嗅到駱駝的血氣,從場內過千駱駝挑出三頭最好的,只是雕蟲小技,何足為異?”

駱駝王朝矮的那人望去,打個眼色,看他的意向。

那人道:“閣下來自何方,要到哪里去?”

龍鷹淡淡道:“這個請恕我不便透露。”

那人點頭道:“確不可沒有防人之心。本人莊聞,乃且末國的宰相,這位是駱駝王,正是此場之主。朋友奔波大漠,不外求財,如能說出來歷和去處,說不定可接我的生意,大賺一筆。”

龍鷹裝出心動的模樣,當然點到即止,絕不過火,道:“我是大沙海東蒲昌海出生的牧民,與兩個同族兄弟四處走貨,最愛鉆道路難走時的空子,低買高賣,賺夠錢后便去花天酒地,享受人生,花光了再來過。哈!我們還年輕嘛!”

眾人看著他的丑臉,均眉頭暗皺。

龍鷹心責又犯老毛病,忘掉丑臉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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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神秘任務(下)

龍鷹面對的一個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江湖,一個是長期置身險惡官場的大官,自己對這一帶的環境又所知有限,索性一半實話一半假話的交代出身來歷,以免被盤詰兩句立即露出馬腳。賭他奶奶的一賭。

狄端修則是來自三大心愛美女狄藕仙、端木菱和美修娜芙的名字。除端木菱外,其他兩女都與他有親密的肉體關系,美修娜芙還因他大了肚子,說出口時心里也甜滋滋的。

答道:“我和兩個兄弟剛到高原走了一轉,取的是庫姆塔格沙漠的兵馬道,經大小幽靈,下高原則是昆侖西道,賣的是上等戰馬,晝伏夜行,所有戰馬均安抵高原。哈!在大沙海,只有我們能辦得到。其中當然有竅妙之處,但牽涉到生意上的秘密,請恕我不便吐露出來。”

駱駝王、莊聞等無不動容。

莊聞道:“高原不是正處于內戰狀態嗎?”

龍鷹知過了頭關,傲然道:“正是要發戰爭財,愈亂愈好,我們三兄弟武功高強,誰都不怕。不過內戰快要結束,韋乞力徐尚輾的一方,取得上風,攻占了波窩戰堡,現在該已連邏些城也落入他手上。我們的三十匹上等馬,正是賣了給他們,賺得近十兩黃金。”

駱駝王和莊聞交換個眼神,均看出對方心中的驚異。

駱駝王探手入懷,再拿出來時,一錠黃澄澄的金子出現在攤開的掌心處,從容道:“若兄臺肯告訴本人在沙漠保馬兒性命的方法,又能顯示探測水源的本領,這錠金子便是你的。”

龍鷹立即雙目放光,道:“這個容易,只要你不時喂和著鹽的水給馬兒喝,它們便不畏熱毒。哈!這處是草原而非沙漠,如何可顯露我探測水源的超凡本領?”

莊聞插嘴道:“你是哪個族的人?”

龍鷹硬著頭皮道:“我是呼倫族人。”

這是他唯一在蒲昌海諸族叫得出名字的種族。對方如此查根究柢,可見對方運的貨非同小可,且有一定的風險。

究竟運的是甚么東西呢?

肯定不是嬌滴滴的絕色美女,沙漠的風沙是美女的大敵,縱能安度,也要老上幾歲。

莊聞閑話家常的道:“你們的族長好嗎?”

龍鷹恭敬的以手掌按胸,道:“安天老當益壯,在八個帳幕間團團轉,仍一天比一天精神。哈!”

莊聞疑慮盡去,向駱駝王冇道:“呼倫族確有用鹽喂馬的風俗。原來竟有如此妙用。我認識安天,他與吐蕃人頗有交情,其子侄和吐蕃人交易,是合理的。”

駱駝王不為所動的盯著他道:“我這駝場內,有五口水井,狄端修你可告訴我每口井的位置嗎?”

龍鷹心忖該是最后一關了,閉上眼睛,徐徐道:“不是五口而是三口,最遠的一口水井在屋后五百步外。最大的也是這口井。另兩口井全在屋子的右邊,相隔只五十步。三冇口井都是來自同一的地底水脈,由南而來,往東北流去。”接著睜開眼睛。捕捉到眾人尚未退掉的驚駭神情。

莊聞看其他人的神情,已知給龍鷹說中,大喜道:“只要你能領我們穿過大沙海,抵達龜茲。我便給你三兄弟每人十兩黃金,亦代你買下那三頭駱駝,到龜茲后轉贈給你們。”

駱駝王冇道:“兄弟確有神乎其技的本領。完成此事后,可來找我,包保你們要多少女人有多少女人,囊中更有花不盡的錢財,本人從不薄待為我效命的人。”

龍鷹道:“何時起行?”

莊聞道:“就是明早。”說出時間地點,著他必須準時。

龍鷹順口問道:“運的是甚么貴貨?”

莊聞道:“這個你們不用理會,只須你帶我們到龜茲便成,其他一切,由我去應付。”

龍鷹愈發感到這任務的神秘性,且不會順風順水,否則何用“應付”兩字?亦知機的不追問下去,歡天喜地告辭離開,其喜悅神色,絕非裝出來的。

回到城外預先約定秘處的帳幕,萬仞雨坐在溪旁一塊大石上發呆,該是掛念聶芳華和可能出生了的孩兒。

龍鷹卸下包裹,坐到他旁,道:“不如立即趕返中土,荒原舞兄妹的事由我們去處理。”

萬仞雨微笑道:“半途而廢,豈是我會做的事?縱能快點回去,也要終生有憾。只有歷盡艱辛,為美人奪回龜茲樂衣,回中土后才可享受像遠征凱旋回家的樂趣。你這小子,我又怎放心你兩個人去冒出生入死的險呢?”

龍鷹道:“今次不用出生入死哩!”將遇上秘人和接下莊聞任務的事說出來。

萬仞雨苦笑道:“你這小子最懂趁火打劫之道,見縫插針。你奶奶的!告訴我,從這里到于闐捷道的入口怎樣走?”

輪到龍鷹苦笑,攤手道:“有別的選擇嗎?怎都比被秘人追殺好上點吧!嘻!只要沿著和闐河走便成,到斷流處再憑老冇子的靈鼻帶冇路。”

萬仞雨道:“只能希望事情沒想象般的困難。”

又道:“你騎過駱駝嗎?”

龍鷹抓頭道:“該和騎馬差不多。哈!你還在笑。”

萬仞雨笑得前仰后合,大樂道:“老冇子便騎過。差不多?差遠了!它們使起性子來,是生人勿近,我第一次裝貨到駱駝的背架上,每放一件到它的駝峰上,它都咆哮著,撕咬任何接近的人,我差些兒給它咬了兩口踢了一腳。我拚命裝貨,它則拚命想掙脫韁繩,情況亂得像末日來臨。駱駝最怕陌生的事物和人,隨時可狂奔而去,輕功差點休想追叛駝回來。你知道怎樣令駱駝跪下讓你騎上去嗎?唯一靠的是鞭子。不過你要記著,馴駝的第一戒條,是永遠將它的需要,置于自己的需要之上。但不要以為可像與馬兒般建立伙伴式的關系,只是互相尊重。”

龍鷹倒抽一口涼氣道:“駱駝大哥這么難伺候嗎?”

萬仞雨道:“屆時看你笨手笨腳的爬上駱駝又給摔下來,誰都曉得新聘任的沙漠能手是從沒騎過駱駝的新丁。哈!真想看看莊聞那時的表情。”

龍鷹曉得他不是幸災樂禍,而是因有計可施,心情轉佳,開自己玩笑。心中大感欣悅。

萬仞雨提醒道:“記著!駱駝分兩次站起來,不要甫登駱駝便給拋下來。哈!”

龍鷹陪他笑了一會,訝道:“公子還未回來嗎?”

萬仞雨瞧著下降的太陽,道:“早該回來了,他負責去買所需品。照‘龍能手’的估計,多少天才可穿越大沙海呢?”

龍鷹沒好氣道:“你是明知故問,天才曉得要多少天。”

萬仞雨罵道:“你道我是故意刁難你嗎?這可能是我們的新老板于第一天問我們的第一個問題,如說得太離譜,會被當場拆穿。”

龍鷹拍額道:“還是你想得周詳,多少天好呢?我的娘!現在想找人來問都沒法辦到。若給駱駝王發覺我們三個傻瓜,四處找人問路,不起疑才怪。”

風過庭回來了,大奇道:“你不是去買駱駝嗎?駱駝在哪里?”

萬仞雨代龍鷹說出始末,道:“現在最頭痛是扮沙漠高手的枝節,其他則只好聽天由命。”

風過庭坐下來,道:“不用愁,這方面我已向一個懂說吐蕃語的老家伙打探得一清二楚。且另有冇收獲,發現秘人營地所在處,但當然不敢接近。怕要出動我們鷹爺,方可摸清敵人虛實。”

萬仞雨道:“有多少人?”

風過庭道:“看營賬數目,該在一百到一百五十人之間。”

萬仞雨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他們間說的是秘語,聽得也沒用。”

兩人點頭認同。

三人潛往與莊聞約定的出發點,因怕功虧一簣,于混進大隊前被秘人發現,故而小心翼翼,還采多種手段。

集冇合的位置在于闐城北的郊野,想不到的是于闐王派出大批兵馬,將往于闐捷道的通路完全封冇鎖,駱駝王又派來手下,監視出城之路,其中有人認得龍鷹的丑臉,熱情地領他們越過封冇鎖,此乃莊聞和駱駝王的安排,據領路的漢子所言,于闐兵會封冇鎖捷道七天,杜絕任何心懷不軌的跟蹤者,益發顯出此次穿越大沙海的行動,絕不尋常。

二百多頭駱駝,形成長至見首不見尾的大隊,近一百二十人作普通行旅打扮,正為駱駝裝上貨物,另有五、六十人,在駱駝王押陣下,助且末人整理行裝,聲勢浩大,三人雖是見慣場面,但想起自己在冒充沙漠能手,隨時會出糗,不由心怯起來。

此地是綠洲的邊緣區域,白楊排列成行、綠樹成蔭,和闐河在平原上迂回曲折的朝北流去,河漫灘上,土壤呈鹽堿結殼,長滿長長的蘆葦茅草,河面寬闊。可以想象春夏水盛之時,如此大河在沙漠沖奔而過,河旁綠洲處處,確是天然的快捷方式。不過現在冬天即臨,如此美景,將在北面十多里外消失無蹤,代之的是滾滾黃沙,他們便心中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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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神秘貨物(上)

駱駝王、莊聞等和一個身長玉立的女子,立在一旁,觀看大隊準備的情況,見三人到來,駱駝王和莊聞露出歡迎的笑容,可是另一男子和那個女的,卻是目光灼灼的打量三人。

男子還好點,純粹是對陌生人的警戒心,要掌握他們的虛實。那個女的卻是一臉看不起他們的神態,現出鄙夷之色,一副他們沒有走近她的資格身冇份的模樣。

不過三人現時的打扮,確令人不敢恭維,穿的是從舊衣店買來的殘舊于闐民族服,長滿胡須,又故意把臉孔抹得粗糙黝黑,身上背著大包小包,掛著兵器、長弓和箭矢,像窮得沒有隔宿糧的流浪漢。

那女子年紀該是三十出頭,立在駱駝王和莊聞間,顯然有身冇份地位,雖算不上出色美麗,卻另有一種成熟冇女子的風韻,加上豐冇滿至外袍也掩蓋不住的修長身體,五官精致,干干凈凈,對男人仍有很強烈的誘冇惑力。

莊聞呵呵笑道:“三位果是信人,來!先介紹我們認識你的兩位兄弟。”

駱駝王雙目亮起來,落在風過庭和萬仞雨身上,贊道:“全是一流的好手,想不到蒲昌海竟有如此杰出的三兄弟,你們的父母定以你們為榮。”

女子現出不以為然的神色,目光投往另一方向。

龍鷹介紹兩人道:“這是我的大哥和二哥,還不向莊聞大人報上名字?”

萬仞雨恭敬的道:“我叫文沖,他叫白原,見過大人們。”

當萬仞雨提到他的“名字”時,風過庭用掌按胸,以從呼倫人學來唯一懂得的問候語,咕噥兩句,維肖維妙,只要曾接觸過呼倫人。當知此為呼倫人的禮數。

莊聞果然露出更放心的神色,先介紹旁邊的女子和男子,道:“這位是彩虹夫人。”

三人忙施呼倫族的敬禮,彩虹夫人微一頷首,當作還禮。

莊聞又介紹那男子道:“這位是我們且末國的風漠將軍,今次行軍的安全,由他負責。”

風漠現出笑容,道:“能遇上三位奇人異士,是我們的福氣。”

龍鷹正要客氣兩句,彩虹夫人出奇不意的冷冷道:“我要沒收他們的兵器弓矢。到龜茲后再發還他們。”

她說這番話時,似在觀看天色,目光沒投向任何人。光是這種傲慢的神態,已令人氣憤。

龍鷹三人你眼望我眼,都曉得沒法從命,特別是龍鷹的烏刀,落入其他人手上,會暴露他的身冇份,而不論萬仞雨或風過庭。亦是任何時刻都不會讓刀劍離手。

駱駝王眉頭大皺,卻不便說話。

莊聞一臉錯愕神色,沒想過彩虹夫人有此橫蠻之舉。他也是有智計的人,暗推風漠一把。著這個負責大隊實務的行軍總管,向彩虹夫人說話。

只從各人反應,便曉得彩虹夫人身冇份特殊,可左右莊聞和風漠的決定。

莊聞又向駱駝王打個眼色。后冇者知機的道:“我們讓夫人、大人和將軍好好商量,待本人帶三位去看本人為你們挑的駱駝。”

駱駝王可不是彩虹夫人的下屬,更非且末人。彩虹夫人只能目送他們離開。

駱駝王與他們走遠了,方嘆道:“女人總是女人,尤其長在王堡內的女人,不懂世情,三位勿要怪她。”

萬仞雨問道:“她是且末王的甚么人?”

駱駝王低聲道:“她是且末王的堂妹。我說過便算,你們當做不知道。”

四人來到大隊旁,沿隊伍往隊頭方向走。

入目的情況,確如萬仞雨昨天說的,繁忙、混亂、喧嚷,駱駝不住跳腿咆哮,人們則鞭打控制,二百多頭只駝峰已高過龍鷹等人的龐然巨物,處于服從與不服從間的狀態,絕不是說笑的。

駱駝王解釋道:“我們也有養馴了的駱駝,但馴服代表的是老邁而沒火氣,捱不了多少路。所以眼前全是年輕的駱駝,年輕的便是這個脾性,不吃鞭子不安分。”

忽然后方一陣叫囂,原來是一頭駱駝掙脫韁繩,奔離大隊,幾個駱駝王的手下連忙飛身上馬,追駝去了。

看著逃駝如跳如飛的迅疾身法,萬仞雨和風過庭終領會到龍鷹當日能在庫姆塔格沙漠甩掉騎駝的敵人,是多么幸冇運。

龍鷹收回目光,向駱駝王冇道:“這是甚么東西?”

這段隊伍戒備特別森嚴,有十多人在兩邊站崗,觀其體型氣魄,是這百多精銳里特別出色的好手。

吸引龍鷹注意的是一輛裝有八個像圓筒多過像車輪的堅固木車,沒有上蓋,只是個寬六尺、長十尺的長方斗子,里面不知載了甚么東西,被hòu布重重覆蓋,以組繩扎個結實。只看車輪輾過處的痕跡,便知所負之物重達千斤以上。

斗車由一頭沒負任何重物的駱駝拉拽,操控駱駝者已高坐于駝峰間的鞍架上,神態安詳,還別過頭來朝他們致禮。

整隊里,數這頭拉拽斗車的駱駝最粗壯和安靜。

駱駝王沒有回答龍鷹的問題,欣然道:“這位是我的出色手下鐵剛,乃于闐的第一操駝高手。”又介紹鐵剛認識三人。

在他帶領下,三人繼續沿隊伍往前走。

駱駝王若有所思的道:“路上如遇上風險,請為我照顧鐵剛。唉!他三個月前才娶了個如花似玉的疏勒姑娘,真不愿讓他上路。”

三人對他好感大增,以他的身冇份地位,如此有情有義,非常難得。

風過庭道:“鐵剛兄身手高強,請他照顧我們才對。”

駱駝王微笑道:“誰高誰低,這點眼力本人是有的,你們不必謙讓。”

萬仞雨忍不住問道:“這個旅隊究竟要送些甚么到龜茲去?駱駝載的只是沿途所需的糧貨、物資、營賬和兵器弓矢。只剛才那拖車奇怪點兒。”

駱駝王語重心長的道:“目的地并非龜茲,至于要到哪里去?運的是何物?你們不須知,更莫要問,做好向導的本分便成。”

龍鷹道:“可是聽駱駝王的語氣,途上會遇到風險,我們現在和大隊同乘一條船,不弄清楚點,會很吃虧。”

駱駝王冇道:“這方面須由莊聞大人決定可透露多少予你們知道。可以這么說,如果不是看在與莊聞大人數十年的交情,在且末又處處維護我的利益,加上出言央求,我絕不肯放鐵剛為他們出力。哈!到了。”

走了好一會,方從隊尾走到隊頭,可見隊伍的長度。

隊頭處昂然立著三峰空駝,粗壯高大,比隊內任何一匹更不服從,雖各被兩個駱駝王的手下大漢牽著,仍踏蹄咆哮,怎都不肯跪下,非常嚇人。

龍鷹訝道:“這并不是我挑的三頭駱駝,但血氣很好,比我挑的更優勝。”

駱駝王驚異的道:“似你般的相駝眼力,于闐沒多少人辦得到,這三頭是本人特別為你們挑選的,不是錢可以買到。”

又指著位于最前方的駱駝,道:“這匹是我花重金從大食買回來的駝種配出來的,但也特別難馴,須看狄端修兄的馴駝本領了。”

三人暗叫救命,在沒有旁觀者下,他們還可想方設法,嘗試憑空想出來的馴駝手段,現今在眾目睽睽下,要顯出馴駝高手的本領,怎辦得到?

駱駝王含笑瞧著龍鷹,其他人的目光亦落在他身上。

龍鷹心念電轉冇,跳上駝背,輕而易舉,可是若尚未坐穩,駝大哥便狂跳亂躍,沒摔他下來時更掉轉長在長頸上的駝頭來咬他,還成何體統?

把心一橫,繞個小圈子,從兩漢間正面朝惡駝走去。

剛好駱駝朝前低頭咆哮,嚇得牽韁索的兩個大漢往后退,變成龍鷹單獨面對惡駝。發性子的惡駝毫不遲疑的往龍鷹照頭噬來。

龍鷹裝出馴駝高手的模樣,事實上亦是別無選擇,覷準駝口來勢,閃電探手,一把抓著駝頭。

惡駝正要張口噴出口涎和胃內臟物,龍鷹已早一步將它的頭扭往別方,大蓬白沫夾雜著令人惡心不知名的物體,噴往空處,又將它的頭扭回來,與惡駝目光接觸時,雙目魔芒遽盛,深深望進駝眼去,同時魔氣從掌心輸入,走遍惡駝全身。

奇跡發生了。

惡駝立變馴駝,停止跳蹄咆哮,完全絕對的安靜下來,瞪著龍鷹。

附近所有人全停下手來,難以置信看著惡駝和龍鷹間發生的事,包括萬仞雨和風過庭在內。

龍鷹不放心,戒備著,收回按在駝頭的手。

惡駝驀地頭仰高空,發出嘶鳴,大異于先前哮叫,似是充滿興冇奮和歡欣。

駱駝王鼓掌道:“厲害厲害,兄弟果然有一手,教本人大開眼界。”

莊聞此時來了,問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后,對三人更具信心。又向三人道:“說服她了,三位可保留兵器,大王真不應讓她跟來,婦人家懂甚么?只會壞事,又要我們分神照顧。”

駱駝王笑道:“她不是懂武功嗎?有人還說她是且末首屈一指的女劍手。”

莊聞不屑的道:“不過在王堡里跟這個那個的學人舞刀使劍,對上時誰敢不讓她,養成她關上門自以為是天下無敵,又愛搶著來拿主意。真想看她受挫后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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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神秘貨物(下)

三人同時想起小魔女。

莊聞向三人道:“看在我面上,不要怪她,她要發瘋,便任她發瘋。”

萬仞雨有感而發的道:“我們明白!”

駱駝王遠眺捷道的方向,和闐河水把他的目光帶往山勢開始起伏處,悠然道:“該起程了,今夜你們可在捷道口扎營,路上小心點。”

有“死亡之海”之稱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東抵蒲昌海,西臨喀什綠洲,南接昆侖山北的于闐綠洲,北瀕塔里木河,面積超過四十萬平方里,周圍高山環繞,成一低下去的盆形低地,與外方隔絕。

幾個入口,全因河流沖奔而成,最著名的當然是和闐河注進沙漠的入口,水盛時沖奔千里,貫穿南北,形成綠色捷道。

秋冬之時,河水斷流,綠色捷道亦被風沙掩沒,只余零星的小綠洲,且不住遷移變化,連僅有的生機,亦所余無幾。

這個時候的塔克拉瑪干,像個熱烘烘的大燒窩,毒風熱沙,縱然走的是以前的捷道,一旦錯過水源,肯定沒命,確是步步驚心,寸寸艱難。

上無飛鳥,下無走獸,有的只是人駝的枯骨。

和闐河全長千里,橫過于闐綠洲,是該域第二大的河流,沖入大沙漠的一段,形成蜿蜒曲折、地勢復雜的沙質河谷和起伏不平的岸阜。

大隊晨早起程,到黃昏才抵達入口處,流水轉淺,到最后只見干涸的河床,且于里許外淹沒在浩瀚的沙海之中。

他們于入沙海前最后一個胡楊林地扎營休息。

從他們的位置朝大沙海瞧去,隱見一座座聳然冒起的三角狀沙丘,比庫姆塔格的尖塔形沙丘高上一倍,嘆為觀止,也使人望之生畏。

三人挨樹坐著。遙觀前路。

萬仞雨道:“難怪他們須找人帶冇路,換過任何人,看著一望無際的毒沙,誰都要掉頭走。”

風過庭思索道:“既不是到龜茲去,又有王族的女人同行,運的又是石頭般重的東西,更擔心遇上沙漠外的風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龍鷹道:“我嗅不到任何氣味,真古怪!”

萬仞雨道:“只要不是二、三萬人的來攻打我們,還有甚么是我們應付不了的?我不像你們般有好奇心,只希望快點走完這段沙漠路。鷹爺的鼻子又沒失靈,到龜茲后大家分道揚鑣,雙方都不管對方的事。”

風過庭向龍鷹道:“秘人有跟來嗎?”

龍鷹苦笑道:“我只懂求神拜佛希望駝兒不使性子,又在隊頭,很難察覺是否有人暗躡隊尾。”

萬仞雨道:“入口的寬度只七、八里,只要于闐兵守在高處,該沒有人可跟來。七天后,我們已不知到了沙漠哪里去。”

風過庭低聲道:“鐵剛來哩!”

鐵剛是駱駝王的手下,負責騎駝拉拽那負載神秘物品的車子。

鐵剛態度友善。有氣沒處發泄的道:“那些且末人不知奉了甚冇么鬼命令,人人守口如瓶,問十句答一句。頭子又不肯說清楚,只囑我一路小心。又說三位是可結交的朋友。”

三人一聽,始知連他亦不知道運的是甚么東西。

鐵剛的吐蕃語暢通流利,比龍鷹說得更好。

風過庭笑道:“鐵剛兄的老板告訴我們,目的地并非龜茲。究竟最后是到哪里去呢?”

鐵剛想都不想的答道:“你們竟不曉得嗎?是到突騎施人的大牙去呵!”

三人同時動容,怎都未想過,神秘貨物會被送往碎葉城。

次日起程前。彩虹又有餿主意,使人拿來一枝大旗,硬要龍鷹拏著走在隊前,好讓后面的人看清楚。人人均曉得這個貴女想出來的,不切實際,但誰敢因此事反對她?

龍鷹逆來順受,舉著大旗走在前頭。起始的一段,還有少許河床鹽地可走,接著便是吞掉和闐河的滾滾黃沙,還被高大的沙丘擋路,通行困難,左彎右曲,即使以駱駝的長腿,也走得極為吃力。塔克拉瑪干果然名不虛傳,連沙子也與別不同,比起上來,庫姆塔格的沙子,便堅實多了。

到太陽升上中天,熱氣騰升,周圍變得模模糊糊,活像進入個大火爐里,其苦況更是難以形容。

龍鷹三人本立下“大志。”要以無上定力,鋼鐵般的意志,清心內守,克服沙漠的熱毒。可是當身歷其境,口干舌燥,其渴難熬,苦況永無休止的延續時,亦不由英雄氣短。不過在隊前亦大有好處,至少不用冒著被駱駝踢起的滾滾沙塵前進。

熟悉的沙漠景觀,重現八方,火毒的太陽,在沒有一絲云彩的高空,無情地直射下來,幸好亦沒有一絲風,雖被曬得頭昏腦脹,總好過風沙刮臉。

龍鷹早將大旗扔掉,當然沒有人注意到。要在這么一個極目盡是沙窩沙丘、全無生氣的鬼域,找尋有水源的綠洲,近乎大海撈針,以龍鷹對魔種的信心,在如此惡劣的環境里,也動搖起來。其他人更不用說。

在這漫無邊際的地域里,他們最可怕的敵人是太陽和沙子。任你如何英雄了得,也要壯志殆盡,唯一的希望是趕快離開。

午后不久,忽然刮起風沙,算不上強勁,但已有得他們好受,沙粒滿天飛揚,圍著大隊飛快旋轉,無隙不覷的鉆進脖子,灌進喉冇嚨,堵著鼻孔,迷住眼睛,不但看不見太陽,還似被茫茫沙海掩沒。

幸而風沙速來速去,到“死亡之海”回復風平浪靜,眾人方曉得風沙來前的辛苦,是多么難能可貴。

看著沙粒向下飄落,一層層地撒在沙漠上,頗有歷劫余生的滋味,也心知肚明這只是沙海大爺牛刀小試之作,可怕百倍的大風沙仍在前路某處恭候他們的大駕。

大沙漠在此刻陷進永恒的沉默里,可是它的威懾力,已令每一個闖入者,深深感受和體會著。

沒人有興趣說半句話,駱駝亦失去鳴叫的心情。在此看不到時間和空間的變化,也絕看不到任何生機,有的只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單調沙景,遠離人世,盡管其炎似火,但充滿心中的卻是陰森森的寒意。

本聲勢浩大壯觀,由二百三十頭駱駝和一百二十五個人組成的大隊,在浩瀚的沙海比照下,變得渺小不堪,只像緩緩蠕動的一條可憐小蟲。

黃昏時,他們選了在四座較堅實的大沙丘間結營。

繁忙、混亂、喧嚷的情況再次出現,卸貨立營,工作重復而令人煩厭,又是別無選擇,更曉得未來的日子,都要這么干。到太陽下山,氣溫直線下降,從熱至汗流浹背,到冷得穿多少hòu衣也頂不住似的,那種感覺怎都沒法表達出來。

三人躲進他們的營賬去,吃攜來的干糧,忽然行軍總管風漠將軍捧著個大西瓜鉆入賬內,笑道:“大家一起吃,是駱駝王送的,裝滿十二頭駱駝,夠我們吃三晚。”

三人忍不住歡呼怪叫。

風漠取出鋒利的匕冇首,分大西瓜為四份,捧瓜大吃,只覺世間最美妙之物,莫過于此。

風漠向龍鷹道:“照你的估計,以我們這樣的速度,需走多久才可碰上第一個綠洲?”

龍鷹心忖只有老天爺曉得,但當然不能以老天爺作擋箭牌,扮出信心十足的模樣,道:“該是七、八天的事。”

風漠皺眉道:“竟冇需這么久,清水的消耗量極大,我們須得到補充。”

萬仞雨訝道:“你們帶了這么大量的清水,照看最少可供人畜用上十天半月,怎可能第一晚便告急?”

風漠狠噬一口西瓜,嘆道:“彩虹夫人和她的兩個女侍衛今晚要沐浴,說受不了沙子,你們明白哩!”

三人同時失聲嚷道:“甚么?”

風漠苦笑道:“女人!女人!她們根本不該來,但大王有命,誰敢說話?”

風過庭道:“她曉得我們扔了她的旗子嗎?”

風漠微一錯愕,終于記起,與三人眼神接觸,接著是滿帳哄笑。

龍鷹道:“我們曉得貴國今次不惜在不適當的時候,橫貫大沙海的送貨往北方,是個秘密任務。不過我們是闖南走北的人,如果能透露點會遇上的風險,心有預防,對大家是有利無害。”

風漠點頭道:“我今晚來找你們說話,正是莊聞大人的意思,如果他不是被彩虹強征去說話,會親來見你們。”

又皺眉道:“有件事,我和莊聞大人都感到困惑。昨天狄端修兄到駝場買駱駝時,駱駝王仍不太信任你,故不住試探你的本領,反是莊聞大人因懂相人之術,認為你是可靠的人。可是今早出發前,駱駝王態度一改,多次提醒莊聞大人,今次任務的成敗,全系于三位身上。莊聞大人仍不在意,以為指的是你們穿行沙漠的本領,到剛才靜下心來,由于他熟悉駱駝王,知他不會輕易贊人,愈想愈覺其中微妙處。敢問三位,你們是否曾向駱駝王透露某些事,令他改變看法呢?”

三人心中一震,已知駱駝王猜到他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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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死亡之海

首先,龍鷹曾到駱駝王的內城府第找崔老猴,接著崔老猴又在同一宅接收波斯美女,其后大破人口販子,更有人落網被押返中土去。只要駱駝王指使那曾見過龍鷹的把門者,隔遠瞥龍鷹一眼,龍鷹便無所遁形,所以駱駝王請他們照顧鐵剛的話,也理所當然的說出來。

龍鷹挨近點風漠,神氣的道:“因為我們坦誠告訴駱駝王,有關我們過去的事跡。”

風漠道:“愿聞其詳。”

龍鷹興冇奮的道:“自我們十六歲武技大成,便出來闖蕩江湖。不!只我是十六歲,他們分別是十八和十七歲。嘿!我的老爹算厲害吧!”

風漠聽得眉頭大皺,但萬、風兩人更慘,忍笑不知忍得多么辛苦。

龍鷹正容道:“我們甫出道便大破疏勒之北的一股馬賊,七七四十九個惡賊,給我們宰得一個不留,從此湮滅人間,所以風漠將軍可能從未聽過他們。他們便叫四十九盜。”

風漠茫然點頭,道:“我確沒有聽過。”

龍鷹傲然道:“大哥二十歲,在吐蕃人的高原與吐蕃名震一時的高手‘高原霸王’寧寧勿當決戰,不到百招便以井……嘿!以寶刃割下他的臭頭。”

風漠道:“為何會與他決戰?”

龍鷹干笑道:“出來江湖行走,有時不用理由也可拚個生死,太多戰斗了,理由早忘掉,不過那次好像是為女人爭風吃醋。大哥!對嗎?”

萬仞雨知龍鷹捉弄自己,差點要捏死他。咕噥一聲,算是回應。

風過庭則苦忍著笑,更曉得忍不了多久。

龍鷹仍欲說下去,風漠已吃不消,截著道:“明白了!”

三人都拏眼瞪著他。

風漠半信半疑的打量龍鷹,一副姑且聽之的神色。道:“原來三位武功如此高強。現在我們最擔心的,是一股在孔雀河一帶活躍的強大馬賊,他們作案范圍之廣,在大沙海一帶,是沒有先例的。沒有人清楚他們有多少人,但最低估計亦有逾千之數。”

三人心忖,竟然真的有有組織的馬賊。

風漠續道:“這批馬賊絕非烏合之眾,全是正式的戰士后人。當年薛延陀被滅,其中一個猛將帶著數百戰士殺出重圍,遁入山區。為維持生計,四出搶掠,開始時搶牲口糧貨,跟著專搶年輕女子,愈搶愈兇。到今天已變得勢大難制,加上不住遷徙,這區域又連年戰亂,更難征剿他們。現在的頭領叫‘賊王’邊遨,武功高強。對周圍沙漠平原了如指掌,來去如風。現時我們只希望走此捷道,可以避過他們。如正面硬撼,肯定不是他們對手。”

又苦笑道:“這條于闐捷道我來回過一次。都是在春夏之時,從沒想過會變成現今的樣子。”

萬仞雨道:“邊遨的據地在千里之外,你們又是秘密行事,運的更非尋常財貨。馬賊該絕不會冒險進入沙漠,因冇大沙海并不會優待他們。”

風漠憂心忡忡的道:“此事說來話長,總言之消息早泄露出去。回紇王便曾遣使來警告我們。請恕我不便解釋,可以告訴你們的,是起程前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我們最恐懼的情況,正在發生中。”

三人連忙追問。

風漠道:“事緣敝國無人曾于秋冬斷流之時,穿越于闐捷道,只好到于闐來尋訪這方面的人才。而唯一的人選是有‘沙漠鼠’之稱的一個人,他真正的名字怕沒人曉得,人人喚他作‘沙漠鼠’。莊聞大人一看便知他是心術不正的人,亦提醒了駱駝王,有兩起被薛延陀馬賊在捷道洗劫一空的案件,都是由他領路,遂派人去抓他,豈知他已不知所終。”

龍鷹吁一口氣道:“原來將軍擔心的是馬賊,此事包在我們身上,包保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順手為世除害。”

風漠的憂色有增無減,道:“千萬勿要輕敵,邊遨精通兵法,又熟悉捷道的環境,不來則已,來則防無何防,擋無可擋。”

龍鷹道:“幸好風漠將軍信任我們,提出馬賊的事。賊王既是精通戰略兵法的人,會死得更快。哈!我已完全掌握了賊王的手段。”

萬仞雨和風過庭聽得摸不著頭腦,不過亦已慣了他對茫不可測的將來,料事如神的非凡本領。

風漠難以相信的道:“賊王會采取哪種手段呢?”

龍鷹扮熟稔狀,道:“將軍如此信任我們三兄弟,我們怎可沒回報?竅訣在‘一頭一尾’四字真言,包沒出錯,又以‘一尾’的可能性最大。”

風漠滿頭霧水,忘掉了愈來愈冷的大漠寒夜,忘掉帳外呼呼刮過的長風,問道:“甚么是‘一頭一尾’?”

龍鷹道:“馬賊若要攻擊我們,一是從后追來,但入道已被于闐軍封冇鎖,若要從蒲昌海的方向來,怕未到一半已埋尸沙下。所以只有循北面入口進來攔截我們。賊王的最佳策略,是守著離出口最近的綠洲。他們是養精蓄銳,我們則勞師遠征。只要將我們擋在綠洲之外,不由得我們不投降獻寶,保證那時彩虹夫人也不反對。”

風漠色變,亦對龍鷹刮目相看,問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是立于不敗之地,為何你竟說邊遨會死得更快?”

萬仞雨和風過庭明白過來。前者精神大振道:“沙漠是絕地,綠洲也可以變成絕地,只要殺得馬賊倉皇急撤,來不及帶足夠糧水,等于將他們趕上絕路。”

風過庭乘機大笑幾聲,摩拳擦掌的道:“這場叫綠洲爭霸戰。”

風漠道:“可是敵人動輒在千人之上,我們如何擊敗他們?實力太懸殊了。”

龍鷹伸個懶腰,好整以暇道:“此事包在我們三兄弟身上,將軍只需結陣作我們的后盾,敵人會死得不明不白,因為他們面對的是造夢也未想過的沙漠戰術。哈!爽透了!”

萬仞雨道:“將軍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的路途,絕不會比今天容易。”

太陽從“死亡之海”的右邊盡處顯露其真正沙漠之主的雄姿。勾勒出密麻麻布滿八方的沙丘的輪廓,揮散著瑰麗動人的橘紅霞色,蜂窩狀的沙子閃閃生光,眩人眼目,難以直視。

想起林壯提過的“沙盲。”更是怵目驚心。

花去半個時辰為駱駝裝上貨物,擾攘一番后,大隊踏上行程,比起仿如大海的沙漠,整隊駝隊只是隨波逐流的一葉輕舟。

艱苦的一天開始了。

龍鷹等三人的心情比昨天好得多,說到底,他們非是常人,又經過庫姆塔格的磨練,更逐漸習慣“死亡之海。”又知有惡貫滿盈的馬賊守候另一端,jī起斗志,忽然間,沙漠也變得沒那么難捱。

對駕下的駱駝,他們亦產生更多的了解和感情。

它們雖生性膽怯,也令它們非常機警,憑著靈敏的嗅覺和聽覺,所過處若有食物,絕不會錯過,也使它們成為沙漠里,最懂趨吉避兇的生物,甚么都可吃得津津有味。憑著高聳雙峰內儲存的養分,比任何生物更能抗饑御渴。到晚上,又用巨軀圍成駝墻,為主人抵擋寒冷和風沙。

由于他們與駱駝“不可告人的關系。”人和駝建立起連鐵剛這個超卓的馴駝手,仍沒法明白的感情。

接著的兩天,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冇復,但平凡的一天,正正代表著幸冇運的另一日。

到第五天,可怕的事情來了。

正午過后,龍鷹第一個感到不妥當。

平時湛藍清澄的天空,轉為昏黃污濁,炎陽亦一副有心無力的樣子,明明是白天,竟有昏夜的感覺,四周黃塵飄揚,卻又不覺得有風吹過。

寂靜的沙漠變得陰沉恐怖,似在預示某種不祥。

萬仞雨策駝來到龍鷹旁,道:“天氣是否有點反常呢?我的駝兒很不安。”

龍鷹先閉上眼睛,忽又猛睜,大嚷道:“停止前進!將駱駝安置跪坐成圈,筑起駝墻,綁緊所有東西。”

大隊愕然止步。

人叫駝鳴,一陣混亂。

莊聞和風漠趕上來道:“發生甚么事?”

龍鷹跳落松軟的沙地,腳往下陷,大喝道:“大沙暴即至,如不做預防,所有東西均會被吹走,駱駝走失,沒有人可以活著到下一個綠洲去。”

莊聞和風漠立即色變,趕回去以且末土語大聲喝令手下依龍鷹之言辦事。

性命攸關,人人拚命賣力,到結成圓駝陣,系緊所有的東西,人人扯著駱駝伏地之際,龍鷹預言的大沙暴,終于來了。

旅隊依龍鷹吩咐,以駱駝圍成兩重的圓陣,將人和駝縛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整體。只要能縛著的,全綁個結實。剛辦妥時,仿如厲鬼尖嘯的可怕聲音,劃破了虛空,鉆進每個人的耳鼓,一時令人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風沙出現了,將沙子直扯上高達數百丈的天空,像個以驚人高速轉動的大陀螺,從西掠至,看似緩慢,卻轉眼已由小變大,竟是沙漠里最可怕的龍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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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1 01:51: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五章 沙暴之威

風勢立時加劇,周圍數十里的沙子全被帶得狂飛亂舞,變為滾滾沙浪,嘶喊而來,更添龍卷風的威勢。這一刻還清楚可見龍卷風不住接近,下一刻沸騰的沙粒已遮天蔽日,沒法看清數尺外的任何東西。

駱駝全匍伏沙地上,人們則抓著任何能令他們留在地面上的東西,以抗拒近乎無從抗御的可怕力量。

風勢愈來愈猛,短促強勁,力量不住增大,挾著沙粒沒頭沒腦的打來,將人駝全淹沒在沙的海洋里。

本寧靜如死亡的沙海,成為暴怒如狂的魔君,誓要摧毀踏進來的任何生物。

龍鷹是唯一仍能掌握龍卷風位置的人,龍卷風在離他們尚有三、四里時,其中心偏往北面去,若正面掠來,連他亦沒法猜估后果。

若他不是先一步察覺龍卷風的來臨,繼續前進,大有可能被龍卷風攔腰掠襲,在那樣的情況下,能活著絕對是奇跡。

沙子從四面八方雨暴般打來,打在背上痛得要命。在這狂暴的世界里,人畜都是那么孤立無援,只能憑自己的力量奮斗,多少人在身旁亦起不了作用。沒有人敢抬高少許,因為一抬起身子,就會立即像稻草般被扯上半天。

眾人自覺地蜷曲起身體趴在地上,駱駝則把頭埋在胸口處,可是周圍的沙子迅速在身邊堆積起來,如此下去,如果龍卷風徘徊不去,沙子會將整個大隊活埋,可是卻沒有人有應付的辦法,只能聽天由命。

他們猶如盲人和聾子,唯一感覺來自滾滾風沙似永不休止、永不停歇的沖擊,再不清楚己身外發生的任何事,默默抵受著狂沙勁風的折磨,忍受“死亡之海”的咆哮厲嘯。

忽然風勢稍斂。暗松一口氣時,龍鷹運足魔勁狂喝道:“龍卷風又回來了。”

驀地狂風又作,比上一輪更狂暴。就在此時,女子尖叫響起,眾人均心叫不妙,卻是自身難保,更不知慘事發生的方向位置,沒人敢動半個指頭。

聲音從左后方傳入龍鷹的靈耳里,只從聲音的變化,便曉得有人被扯上天空。他已無暇計較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更曉得稍有遲疑,女子將不知被卷往何處去,更曉得身旁萬仞雨和風過庭都正要冒險救人,忙松開抓著駝鞍的手,先各按兩人一下,阻止他們意欲采取的行動,晉入魔極至境,剎那間計算出龍卷風的位置和被其帶動的風沙。施展彈射,箭矢般射往尖叫處。

龍鷹破沙御風仰射,每一尺都要忍受風吹沙打的痛苦,更知救人機會一閃即逝。永遠不會回頭,故而今次彈射,是竭盡所能。

下一刻他已摟著個豐冇滿的女子胴體,從高達五丈的上方往下投去。縱然他將魔功運至極限,使出千斤墜的招數,又加上女子的重量。仍被狂暴的旋風帶得身不由己,掉往遠離駝陣的沙上。

沒有了駝墻的維護,冇唯一擁有的是狂飛亂舞的風沙,沙面平時已是松松軟軟的,每走一步,腳都往下陷,此時更變得像沙浪洶涌的沙洋,全無實質的感覺。

他已從氣息嗅到她是彩虹夫人,正陷于半昏迷狀態,只懂死命摟緊他,雖是抱個滿懷,他卻無心享受,將她壓在滾流的沙子里,讓她的頭臉埋在他的胸頸處,四肢張開,自己則吸緊地面,與隨時會再扯上半天的可怕力量搏斗。

幸好今次龍卷風來得速去得快。風逐漸平息了,大蓬大蓬的沙粒沉重的降下來,龍鷹摟著她從沙里坐起來,頭上身上的沙塵像水流般傾瀉而下,兩人的下半身仍埋在沙子里,險至極點。

四周仍是模模糊糊,沙屑漫空,龍鷹撥掉彩虹夫人附在眼瞼的沙粒,道:“沒事了!”

彩虹夫人驚魂未定的睜開眼睛,見到龍鷹的丑臉,一時間仍未弄清楚發生了甚么事,定神想了想后,竟“嘩”的一聲哭起來,又伏入龍鷹懷里去。

龍鷹知她受驚過度,探手撫慰的摩娑她黏滿塵屑的玉背,心忖她肯定要求洗個澡。此時大部分的沙粒已撒回地面,龍卷沙暴走得無影無蹤,縱目四顧,立即心中喚娘。

駝隊竟在大半里之外,四周布滿各式物品,水壺、衣物、鞋子、帽子,半埋沙子里,蔚為奇觀。

龍鷹抱著彩虹夫人站起來,拍拍她臉蛋道:“回去吧!不要讓他們擔心。”

又湊到她耳邊道:“夫人的身體真棒。”

今次是名副其實地人人落得個灰頭土臉,力盡筋疲,斷送了半天的行程,還要撿拾所有能找回來的東西。

毒熱的太陽若無其事的現身西邊空域,沙子一如往常般火燙燙,連慣常的微風亦消失掉,那種動靜的對比,使人心寒膽戰,不知在哪一刻,“死亡之海”會忽然變臉。

在這若如大烘爐沒有絲毫生機的死域,更難受的是汗珠再次從皮膚冒出時,衣內衣外全沾滿沙子,那是非凡人可以忍受的折磨,唯一能紓困的只有清水,連龍鷹也渴望可以痛痛快快的洗個冷水浴,但當然只能在腦袋內想象。

龍鷹領著彩虹夫人返駝隊時,喜出望外的莊聞、風漠等十多人直奔過來,由兩個服侍彩虹夫人的俏女兵迎接她,又向龍鷹投以感jī的目光,反是彩虹夫人再沒看救命恩人半眼。

萬仞雨和風過庭兩人坐在個大箱子上,朝他揮手致意。整個隊伍里,只他們兩人曉得龍鷹定能救得惡女回來,其他人則認為只有神跡出現,兩人方有生還的機會。

莊聞抓著他的手臂,感jī的道:“幸好得你出手,救回彩虹,否則我不知如何向大王交代。”

另一邊的風漠以驚異的神色打量他,道:“狄大哥確是奇人異士,在那種風勢下仍可展開身法,在高空截著夫人,否則夫人就算沒被旋風分尸,也不知給刮往多遠之外去。”

龍鷹吐出一口和著沙子的涎沫,輕松的道:“小事一件,只是舉手之勞,幸好小弟自闖蕩沙漠至今,遇上過大大小小百多起的龍卷風,經驗豐富,曉得如何避重就輕,順風行事。”

莊聞猶有余悸的道:“狄兄弟不愧沙漠能人,一看天色變化,便曉得龍卷風至,又懂得擺出雙重的圓駝陣,令我們得避大劫。”

龍鷹心道怎知它是他奶奶的龍卷風,只是憑直覺感到大禍臨頭,不由也對自己的靈應信心倍增,魔種在“死亡之海”里仍未失效。

風漠不住點頭,同意莊聞的話,對于他這個冒充的沙漠能手,兩人已深信其沙漠本領而不疑。

到黃昏時分,眾人方豎起營賬,歇下來休息。寒風陣陣吹來,大部分人均躲進營賬去。

三人坐在營外,欣賞落日的美景。

萬仞雨嘆道:“原來從沙子中拾東西比與人動手更辛苦,最勞累的是要從沙底把東西扯出來,手都給灼傷。”

龍鷹正在懷念橫越羌塘的“美好時光。”他寧愿走十次羌塘,亦不愿走一次塔克拉瑪干。

風過庭苦笑道:“我們對沙漠的一貫看法是對的,就是生人勿近。唉!我的娘!”

龍鷹隨口問道:“還要走多久呢?”

萬仞雨和風過庭同時錯愕,接著指著他狂笑不休,不知笑得多么辛苦。

龍鷹沒好氣道:“又沒有外人在,我這個沙漠向導當然可冇問任何問題。”

風過庭道:“塔克拉瑪干若有還可以辨認的地標,是橫亙于腹地的神山,全長百多里,東端直抵和闐河岸,也即是我們現在走的所謂捷道。見到神山,代表到了捷道的中間,那時往前或往后,都是一樣遠。”

萬仞雨嘆道:“風沙這么大,說不定連山都給掩蓋,只像幾座特大的沙丘。”

風過庭道:“這個你可以放心,據我問回來的情報,神山不論季節,永遠是那個奇形怪狀的模樣,宛如鎮守‘死亡之海’腹地的神將天兵,從不玩忽職守。”

龍鷹興致盎然的道:“如何怪模怪樣?”

風過庭道:“神山的沙巖由于長期受到風沙剝蝕,形成一列列‘佛龕’的樣子,該有點像我們在庫姆塔格被敵人圍攻的怪石陣,但規模則大上千百倍。”

鐵剛捧著個大西瓜來了,道:“這是最后一批西瓜,吃完便沒有了。今次我們損失慘重,糧貨被風吞掉大半,如果三天內到不了第一個綠洲,后果不堪設想。”

看著鐵剛切割大西瓜,滿鼻香甜濕潤之氣,是實實在在的久旱下遇上甘露。龍鷹心中一動,道:“鐵剛兄以前走過這條線嗎?”

鐵剛把西瓜分作四份,分給三人,點頭道:“走過三、四轉,只未在斷流的時節走過,這鬼地方是誰都不該來的。唉!”

三人曉得他在擔心沒法回去見新婚妻子,但卻沒有可安慰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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