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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oaw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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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黄易]日月當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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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1 01:57: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六章 錯有錯著(上)

回到綠洲北緣的營賬,風過庭回來了,神色如常,可是兩人總感到他與前有別,只是沒法說出那微妙的差異來,氣氛變得有點古怪。

三人到一排胡楊樹蔭坐下,吃著順手采來的野果,龍鷹向兩人交代彩虹夫人的話。聽畢,風過庭微笑道:“縱然是小國,自有其求存之道。這么說,彩虹和玉雯到了回紇后,將會留下來作獨解支的妃嬪,繼續影響獨解支。”

萬仞雨道:“如果我沒有猜錯,彩虹會設法說動獨解支去對付娑葛,以報被逼獻上天石之恨。”

又道:“獨解支與我們一向關系良好,我們和他有否合作的可能性呢?”

風過庭道:“良好歸良好,大動干戈卻是另一回事,且回紇始終是部落政治,不是獨解支一人說過便算。”

龍鷹思索道:“這便要看默啜的態度,照道理,他比獨解支更不能容忍娑葛將天石鑄制成有象征霸主意義和威懾力的神兵奇器。”

萬仞雨笑道:“今回娑葛是吃了豹子膽哩!”

風過庭道:“突厥、回紇和突騎施三大塞外強國,互相顧忌牽制,關系錯綜復雜,我們一天未摸得通透,就不宜輕舉妄動。一天他們沒有全面開戰,會保持一種微妙的勢力平衡。”

萬仞雨道:“說得好!不過娑葛今次鑄劍之事,正是破壞平衡的蠢著,否則獨解支不會公開懸賞,誓要把天石奪到手。”

龍鷹道:“若天石落入他手上,對他似乎有害無利。”

風過庭道:“他可把天石送往神都,那么誰都拿他沒法。”

萬仞雨向龍鷹道:“你可將我們有意與獨解支合作的事,告訴彩虹,讓她試探獨解支的心意。有獨解支的支持,會令我們的處境形勢大不相同。”

龍鷹點頭同意。

此時鐵剛來找他們,經過旅途長時間的相處。鐵剛和他們已結下交情,關系融洽。鐵剛是個沒有機心的硬漢,對未來充滿渴望和期待,卻沒有野心,只是要好好的為駱駝王辦事,在于闐安居樂業,對三人非常崇敬。

三人岔開話題,與鐵剛談天說地,聊東話北,亦從鐵剛處大增對沙漠的認識。探聽到漠北塔里木河的山川形勢,弄清楚諸國的情況。

第二天早上,大隊準備充足的繼續行程。

不知是否因為大沙暴剛過,塔克拉瑪干異乎尋常的安靜,天空沒有一絲云彩,深藍的色光,像光環般籠天罩地,在太陽的斜射下,沙面蒸起火般的熱氣。駝腳下是無窮無盡的起伏沙丘,沙丘布滿魚鱗狀般的波紋,令沙丘更富立體感,只是當被火熱烤得頭昏腦脹。誰都沒心情去欣賞沙子的美態。

今次的行程與前不同,是要嚴格控制糧食和用水,加速趕路。龍鷹對準捷道北端的綠洲出口,直線邁進。登丘下丘,走過沙谷,不住地重復。不到一個時辰,龍鷹也變得感覺冇麻木。

最難捱是正午當頭直射的太陽,那種極度的酷熱,挑戰著每個人抵受力的極限,龍鷹三人也像其他人般,將頭包起來,只露出眼睛。望著沙嶺沙丘走著,單調乏味。駱駝則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

午后不久,龍鷹忽然叫停。

蜿蜒近半里的大隊人和駝,煞停下來,已抵丘頂的則緩緩下坡。

龍鷹跳下駝背,往一旁奔去。

萬仞雨和風過庭知他有發現,下駝追去,來到他左右兩邊。

萬仞雨道:“甚么事?”

龍鷹道:“下面有人。”

兩人給嚇了一跳。

龍鷹道:“不是有人藏在里面,而是給風沙埋葬的死人。”

說著蹲下去,一手直插入沙子里,運勁一拉,將一個沾滿沙子、死了不久的人從沙里硬扯出來。放到沙面上。

風過庭道:“這個人死去不久,該是在昨天的大沙暴里遇難。”

此時風漠來了,神色凝重地檢視尸身,又查看掛在尸身后背的馬刀。

沉吟片刻,將馬刀遞給龍鷹,道:“這是黠戛斯人制的刀,特別鋒快。”

萬仞雨從龍鷹手上接刀,以手指輕抹刀鋒,道:“好刀!”

龍鷹道:“也可以是其他族的人,用他們制的兵器。”

風漠站起來,道:“他有所有黠戛斯人的特征,掛耳環,手有刺花,身材高大壯健,紅發,沒可能是別族的人。”

莊聞也來了,插言道:“黠戛斯人對天石有近乎瘋狂的崇拜,認為是天神送他們的禮物,參加爭奪毫不稀奇,奇就奇在這么深入沙海來攔截我們。”

風過庭淡淡道:“該是綠洲最前緣的位置,已被另一批實力比他們強的人占據,只好繞道來搶頭香,豈知人算不如天算,遇上可怕的大沙暴,整團人被風沙掩埋。”

萬仞雨極目四望,道:“或有人能脫身,不過失去糧水,怕尚未走出沙漠,已倒斃沙子上。”

龍鷹精神一振,道:“我們立即起程,說不定可在途上找到幸存者。”

大隊繼續行程,看到黠戛斯人被活埋的慘況,太陽的熱毒變得可愛起來。太陽下山時,終找到一個生還者,此人不但缺水,還被灼傷,幸好他功力深厚,在龍鷹大展“丑神醫”威風下,被救活過來。

他們就地扎營,讓那黠戛斯人好好休息。

龍鷹離開帳幕,見萬仞雨、風過庭、莊聞、風漠等全在帳外,等待他說話,欣然道:“此人肯定是黠戛斯的高手,底子硬朗,睡一晚該可回復過來。”

大群駱駝趴在地面,伸長脖子,發出“呼嚕呼嚕”的喘氣聲,可見旅程之苦。前些時他們吃干糧,都要和著水才咽得下去。剛才的沙漠,特別炎熱,溫度高至難以忍受。到現在于沙坑安營,方有夜風吹來,可是氣溫不住下降,同樣令人難耐。

沙漠和地獄的分別,或許在仍有一線逃出去的希望。

莊聞向龍鷹恭敬的道:“我們該如何處置此人?”

萬仞雨道:“若他要離開,任他離開好了。說到底,我們與他并無仇怨。”

龍鷹道:“大家放心睡覺,養足精神,明天趕快離開。熱成這樣子,我總感到不妥當。”

眾人環目四顧,幢幢沙丘,本身已是最可怕的危機,偏是無處可逃。

萬仞雨道:“沙漠會下雨嗎?”

風漠訝然朝他瞧去。

風過庭忙補救道:“我們在沙漠混了多年,從未遇過雨。”

莊聞道:“沙漠確是罕有下雨,但我曾遇上一個人,他說曾在沙漠碰上大雨,且是驚人的雷暴,下的是冰雹,一團六十多人,硬被雷電劈死了四十二人和十三匹駱駝。”

龍鷹向萬仞雨道:“大哥何有此言?”

萬仞雨知自己說漏了嘴,硬著頭皮道:“每逢反常地熱,反常地沒有風,往往是大風暴來臨的先兆。”

風漠駭然道:“我們該怎么辦?”

萬仞雨道:“再沒有別的辦法,唯一生路是盡快遠離險境,否則黠戛斯人便是我們未來的寫照。”

莊聞道:“那個人怎處置?”

龍鷹知他有殺人之意,忙道:“將他捆縛在載天石的車子便成。”

眾人散往營地,通知其他人動身起程,由于有黠戛斯人作前車之鑒,人人爭先恐后,冒著寒冷,拖著疲乏的身體整理行裝。幸好駝兒們在休息大半個時辰后,加上刻苦耐勞的體質,冇已回復過來。

只小半個時辰,他們繼續上路。大部分人都在駱駝的背峰間睡著了,就連沒睡的,也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態。

龍鷹三人抖擻精神,在前領路,寒風迎面刮來,卷起陣陣風沙,使他們全身黏上沙土,似再沒法感覺任何東西,變得麻木不仁,腦袋一片空白,唯一可做的,是不斷前進。在這個絕對無情的環境,誰都幫不上別人的忙,只能默默忍受。

不知走了多少路,越過多少沙丘沙谷,驀地后方傳來一聲轟雷,嚇得睡著了的也從夢中驚醒過來。

后方烏云翻騰,朝他們的方向滾滾而來,夾著轟雷閃電,一副追魂索命的可怕威勢。

人人心中喚娘,不由他們控制,駱駝們早知機的朝北方逃去,此時哪還理得甚么正確路線,只知往前方亡命奔逃。

龍鷹眼利,看到雷暴是由十多股超巨型的龍卷風構成,若給趕上,哪還有命?

不知跑了多遠多久,到駝兒們筋疲力盡,雷暴終于轉往另一方向,放過他們。

駝兒們再不肯動,趴下來喘氣休息。

此時天色漸明,人人疲不能興,昨夜沒有好好休息,兼且一夜狂奔,各人已接近體能消耗的極限,連設帳立營的氣力也失去了。

龍鷹、萬仞雨、風過庭、風漠、莊聞五人,撐著疲乏的身體,登上附近一處高丘之頂,踏足在每腳踩下去足有尺把深的丘坡,方曉得駝兒們是如何了不起。

借點日出前的光線,他們縱目四顧。

風漠猶有余悸的道:“可以看到另一個日出,原來是如此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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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1 01:57: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七章 錯有錯著(下)

莊聞不解道:“無論看往任何方向,總是那個單調乏味的樣子,如何曉得迷了路?”

風過庭道:“現在唯一辨別方向的東西,是東邊的太陽,我們一直走來,它是在我們右邊正中的位置,現在卻稍偏往右后方,可知我們離開了捷道。”

莊聞和風漠立告色變,沙漠是個沒有標記的地域,少許偏差,會永遠回不到正確的路線去。

龍鷹好整以暇道:“我嗅到水的氣味。”

萬仞雨大訝道:“附近竟有綠洲!”

龍鷹道:“不是綠洲,只是水的氣味,并不清晰,故該是仍藏在地底的水源,我嗅到的是濕土的氣味,太陽出來后,這一丁點的濕意會被蒸發,幸好小弟已鎖定水源的位置,離此絕不過五里的距離。”

風漠難以置信的道:“狄兄竟能嗅到五里遠的地下水源?”

莊聞道:“狄壯士是高人異士,故能人所不能。我們現在該怎辦呢?”

龍鷹道:“我們不用花時間立營,休息一會后,趁太陽尚未升上頭頂,立即趕往水源去。否則愈走愈迷路,反為不妙。”

駝兒們確是沙漠里最好的伴侶,稍息半個時辰,又沒事似的上路,眾人均感到人和駝已融合成不可分割的整體,生死與共。

不到三里,地勢平坦起來,踏下去再不是松軟火熱的沙子,又或一個個隆起百多丈的大沙丘,而是平緩的渦漩紋沙地,還夾雜著不同顏色的礫石。愈往水源推進,沙丘變小變疏,地表還現出厚厚的鹽殼。令眾人大感希望在前方。

龍鷹終勒駝停步,飛身落地,向仍在駝背的萬、風兩人欣然笑道:“幸不辱命,終于破天荒在綠洲外的沙漠尋得水源。”

又指著腳下,道:“救命的水就在下面。”

此時大隊陸續抵達。團團圍著龍鷹。

龍鷹神氣的道:“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們不但尋得水源,還尋回正確的路。目下我們立處,正是和闐河一道干涸了的支流,沙石下的水流流往東北方,不但可引領我們返回捷道。且北端出口處的綠洲也離我們不遠。只要收拾攔路的敵人,我們可在兩三天內離開可敬的塔克拉瑪干。而最妙之處,是我們正位于最具戰略性的福地上。”

眾人都有神沒氣地瞪著他,不但因太陽升上中天,更因沙子仍是無窮無盡在這片礫石地外延展開去。

龍鷹大喝道:“鏟子!”

風漠取得掛在駝背的鐵鏟,朝他拋去。

龍鷹以一個瀟灑好看的動作接著。運鏟下插,幾乎直沒入至鏟柄,當他再將鏟子從沙土深層拔出來,一股水柱噴涌而出,灑得龍鷹衣衫盡濕。

轟天狂呼像水花般爆響,人駝均不顧一切的往愈噴愈高的水柱擁去。

地下水源在眾人努力發掘下,變成一道長達二十多丈。寬六尺的大水坑,雖仍混雜泥沙,已足令他們有絕處逢生的暢美感覺。

他們就在水坑四周設營立帳,龍鷹三人則沿著地下河道,到東北方探聽敵情。

走了十多里,來到一座沙丘之顛,龍鷹哈哈笑道:“看!”

在夕照下,遠方出現一線綠色,前面再非起伏的沙丘,而是平展的半荒漠地帶。有點像抵達蒲昌海前的情況。

風過庭嘆道:“我的娘!終可以重返人世了。”

龍、萬兩人均大有同感。事前怎想到此行如此艱困?

龍鷹道:“有馬蹄聲!”

兩人凝神靜聽,果然聽到東南方有蹄踏聲傳來,愈趨清晰。

三人蹲坐沙丘上,以免被人察覺。悠長的旅途后,在這個全無生機的不毛之地。見到人和馬,感覺挺古怪的。

十多騎如飛奔至,在他們前方里許處跑過,朝綠洲方向馳去。

萬仞雨笑道:“終證實有敵人在出口處恭候我們。看樣子,他們并不會待在綠洲,而是一發現我們的蹤影,立即以壓倒性的實力,對我們來個迎頭痛擊。”

風過庭道:“好險!如果敵人之數在千人以上。又以快馬趁我們身疲力盡時強攻,我們三人也要吃不完兜著走。”

龍鷹笑道:“可是人算怎及得上天算?老天爺鐵定要幫我們安渡難關,遂以龍卷風趕得我們走錯路,令我們錯有錯著,重掌主動之勢。他奶奶的,若不能殺得他們棄戈曳甲而逃,以后龍鷹兩字倒過來寫。”

萬仞雨狠狠道:“他們是活得不耐煩了,回到我們的水坑先休息幾天,再回來找他們算賬。”

三人心情轉佳,掉頭回十多里外的營地去。

三人返回營地,向莊聞和風漠說出看到的情況,兩人均額手稱慶,曉得錯有錯著下,避過一劫,更因捷道出口近在眼前而開心雀躍。任何規模的敵人,也及不上大沙海萬分之一的兇險可怕。

風漠想立即派出探子,萬仞雨阻止道:“于此平坦的半荒漠之地,探子沒法隱藏行蹤,一旦被發現,又被抓起來,我們的戲法便不靈光,故萬萬不可。”

莊聞道:“三位壯士精于沙漠戰術,將軍必須聽他們的意見。”

這個理由非常牽強,皆因行軍作戰,是另一回事,風漠久經戰陣,要他將指揮權交出來,當然不服氣。

莊聞向龍鷹使個眼色,龍鷹則望向萬仞雨,萬仞雨微一頷首,風過庭已知機的扯著風漠道:“來!到一邊去,我有幾句話說。”

莊聞現出如釋重負的神色,看著兩人的背影,道:“那黠戛斯的家伙仍未醒過來。”

龍鷹微笑道:“沒可能的,這家伙肯定是詐作昏迷,找尋逃走的機會,讓我去伺候他。”

萬仞雨道:“我去和將軍共商大計。”說罷朝正在一邊密話的風過庭兩人去了。

莊聞領龍鷹往囚禁俘虜的帳幕走去,道:“夫人著我于你回來后,請你到她的帳幕去。”

他們沿水坑而行,龍鷹大奇道:“坑水怎可能變得如此清澈?”

莊聞道:“我們有清水藥,放進水里去,可使濁水變為清水。”

龍鷹訝道:“竟有如此神奇的藥物,確是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

此時絕大部分人躲進帳內睡覺,營地只點亮了幾盞風燈,明月高掛東邊天際,天氣雖然寒冷,風勢卻不強勁,于歷盡“死亡之海”的折磨后,眼前的情況等若人間凈土,令人感到窩心的暖意。

莊聞再提醒他道:“夫人”

兩人在一帳幕外止步。

龍鷹皺眉道:“夫人等三人正在帳里安眠,現在入賬去找她,不太適合吧!”

莊聞低聲道:“不要看夫人刁蠻任性,事實上她為我們且末國做出很大的犧牲,所以我們不愿拂逆她。只要是她的意思,便不用有顧忌。”

龍鷹點頭答應,拍拍莊聞的肩頭,道:“我要獨自審問這家伙。大人該好好休息了。”

莊聞亦知再撐不了多久,欣然回帳。

龍鷹揭帳而入,在帳頂風燈的映照里,赤發大漢手腳均被綁個結實,蜷曲在羊毛氈上,蓋上被子。

龍鷹一聽他脈搏加速,知他早醒過來,蹲下身去,毫不猶豫為他解開束縛,以突厥語道:“是漢子的,坐起來和本人說話,否則我一掌將你了結。”

赤發大漢倏地張開雙目,現出精光閃閃的眸神,坐將起來,打量龍鷹,同時不住搓揉被捆縛至發麻的手腳。

龍鷹的丑臉現出笑容,道:“不論如何,我總是你的救命恩人,千萬不要恩將仇報。”

赤發大漢正要出手攻擊龍鷹,聞言現出古怪神色,點頭道:“本人勝渡。閣下是誰?為何救我?現在又為甚么解開繩索?”

龍鷹道:“好漢子!恩怨分明。哈!你可以走了!”

勝渡現出難以相信的神色,失聲道:“我可以走?”

龍鷹道:“這個當然,你的遭遇這么慘,整團人死得只剩你一個,我又沒法將救回來的人再殺一次,只好讓你離開。”

勝渡面現愧色,道:“今次的行動,是瞞著我們的大汗進行的,但小可汗有命,我們不得不遵從,怎知會如此收場?坦白說,你殺了我,倒一了百了,因再無顏面回去見小可汗。”

龍鷹道:“憑你的身手,大可逍遙快活,你在黠戛斯有父母妻兒嗎?”

勝渡沒有答他,反問道:“是你救了我嗎?我感到有人以非常古怪的真氣為我舒經暢脈,令我血氣回順。”

龍鷹一指戳往他胸口,在勝渡要做出高手本能的反應前,已給龍鷹快如電閃的手指點在胸口處,還被他注入魔氣。

龍鷹微笑道:“如何?”

勝渡道:“果然是你。唉!世間竟有像你般可怕的高手!”

龍鷹道:“趁天黑!快點離開吧!”

勝渡垂首道:“你真的肯放我?”

龍鷹道:“我從來不說假話。嘿!這句肯定是假話,該說我從不欺騙朋友。”

勝渡首次露出笑容,道:“我相信你。”

又再目光灼灼的打量他,沉聲道:“且末怎會有閣下般的高手?”

龍鷹道:“我并非且末人,你若視我為朋友,勿要尋根究柢,還要當從未見過我,算是報答我對你的救命之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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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石風云

勝渡現出驚異之色,道:“那閣下肯定大有來頭,我們即使沒遇上龍卷風,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深吸一口氣后,道:“你們可知在綠洲那邊,有逾千假扮薛延陀馬賊的熱魅人,布下陷阱,正等待你們上鉤嗎?”

龍鷹大奇道:“竟然不是薛延陀的馬賊,而是假扮他們的另一批攔路賊,確是出人意表。”

勝渡道:“我們一行三百人,都是精選的好手,晝伏夜行的潛至塔里木河,尚未抵龜茲捷道的草原區,便被號稱是薛延陀的人截著,他們不論裝扮語言,的確都能以假亂真。”

龍鷹怎想得到其中有此轉折,問道:“你又是如何看穿他們偽裝的身份?”

勝渡道:“因為我們事前特別留意賊王邊遨的行藏,他確有搶奪天石以討好獨解支之意,希望可再次立國,可是他因殺害了高昌國的一個重要人物,惹得高昌、龜茲和焉耆三國連手圍剿,自顧不暇下,如何敢到捷道來作案犯事?熱魅人與他們同種同源,扮起他們來可說是天衣無縫。”

龍鷹道:“熱魅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從未聽過有這么的一個種族。”

勝渡道:“熱魅人與薛延陀馬賊,同是薛延陀亡國時被回紇驅逐的人,對滅國的回紇人有切齒之恨,約有萬多帳幕,受突厥人包庇,活躍于遏索山一帶,像薛延陀馬賊般,善于沙漠作戰之術,其手段的兇殘,比得上邊遨。”

龍鷹不解道:“他們的實力比你們強,為何你們仍不知難而退?”

勝渡苦笑道:“這是我們頭子的決定,詐作撤走,自恃曉得另一進入大沙海的秘密山徑,避過熱魅人。潛入沙漠,豈知尚未遇上你們,便被大沙暴弄致全軍覆沒。”

看他如陷入夢魘般的神情,便知當時的龍卷沙暴如何可怕。

龍鷹問道:“當你們給熱魅人截著時,他們是否不但自稱是賊王邊遨的人,還口口聲聲說是為獨解支辦事呢?”

勝渡點頭道:“確是如此。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是受突厥人指使,陷害獨解支,令回紇人和突騎施人已如箭在弦的緊張關系,更趨惡劣。”

龍鷹道:“你這番話非常有用,老哥可以走哩!”

勝渡臉上現出堅決的神色。道:“我這個人自少難和人相處,終日好勇斗狠,不到十五歲便被父親驅逐,可算是孑然一身。雖有過不少**,卻沒有成家之念。今次大難不死,有重新做人的感覺。恩公對我以德報怨,勝渡非常感激,對熱魅人的虛實,我略知一二。如果恩公肯讓我留下,我可將這條由恩公撿回來的命交給恩公。”

龍鷹凝神打量他好半晌,最后現出笑容,道:“你該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對嗎?”

勝渡不好意思的道:“恩公確實了解我,要我重過流浪的生活,會很不習慣。”

龍鷹長身而起,道:“隨我來!讓我為你引見幾個人。”

勝渡大喜。隨他出帳去了。

龍鷹給風過庭弄醒時,仍是腰酸骨痛。自練至成魔的功法,不論損耗如何厲害。甚至負傷,一晚工夫怎都可回復過來,由此可見塔克拉瑪干的威力。

龍鷹抗議道:“甚么事,多睡一會不行嗎?”

風過庭笑道:“有美人兒來找她們愛慕的丑色鬼,你起來還是不起來,要不要我去回絕美人兒,傷她的心?”

龍鷹坐起來,訝道:“公子的心情很好,是真正的開心。”

風過庭斬釘截鐵的道:“不要尋根究柢,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龍鷹起身穿衣,嘆道:“大家兄弟,有甚么事須隱瞞的?”

風過庭道:“快滾出去!”

龍鷹無奈下揭帳而出,萬仞雨正和玉雯在說話,見他出來,道:“懶蟲出來哩!”

玉雯甜笑道:“狄爺的確懶,我們等了他一個晚上。”

龍鷹迎上去道:“看玉雯精神煥發,便知玉雯昨晚睡得不知多么香甜,竟來誆我。哈!是不是夫人有召?”

玉雯道:“我是來押你去見她。”

龍鷹向萬仞雨道:“勝渡呢?”

萬仞雨道:“他和鐵剛一個帳幕,該尚未起來。”

玉雯**一扯他衣袖,催道:“快來!”

龍鷹被她扯得身不由己,隨她去了。

天上層云厚迭,空氣**,看來正醞釀著真正的雨暴。由于此為沙漠的邊緣地帶,自然受到塔里木河區的天氣影響。在經過長時間的沙漠旅途后,下雨的感覺會是多么動人呢?

出乎意料之外,彩虹夫人在帳內正襟危坐,沒有絲毫色誘他的神態意味。

兩女左右伴著她,彩虹夫人則神色端莊的看著他在對面坐下。

外面忽然翻起大風,吹得方帳顫震,令人分外感到帳內的安全溫暖。

龍鷹嗅吸著三女的**發香,心忖她們的媚術里,定有功法可改變體氣,令她們更能吸引**。以漢語道:“夫人召小弟來,不知有何指教。”

玉雯和玉芷同時忍俊不住,“噗哧”**,那種少女含苞待放、青春氣息和活力隨燦爛笑意逼人而來的魅力,確非任何男人能抵擋。

彩虹夫人也含笑橫他一眼,不經意的舉起左手,整理秀發,衣袖掉下來,露出白藕般的小臂,會發光似的。

龍鷹訝道:“夫人在引誘我嗎?”

玉芷爬了過來,伏入他的懷抱去,湊到他耳邊道:“玉芷要。”

龍鷹摟著她香噴噴的,找到她耳珠,輕吻一口,道:“際此敵人隨時來犯的一刻,我們必須克制。”

彩虹夫人輕喝道:“玉芷回來!不要胡鬧。”

玉芷在他唇上吻一口,依依不舍的返回剛才的位置坐下。

龍鷹心叫厲害,她們的每個舉動,都是自然而然,沒有絲毫造作,令你完全不會懷疑她們是愛上了自己,試問誰能抵擋?

彩虹夫人道:“奴家今次到回紇去,是要將罪責全推在娑葛身上,最高的目標是說動他對付娑葛,否則我且末國終不能免禍。”

龍鷹不解道:“娑葛既得天石,已失去對你們用兵的借口。”

彩虹夫人道:“鷹爺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娑葛野心極大,當他鑄成天劍,會實行他的擴張大計。由于東進之路被回紇阻擋,只好先向我們位于南面的小國用兵。首當其沖的龜茲、焉耆,近幾年不知被娑葛壓迫得多慘。今次娑葛慶祝四十壽辰,指明要龜茲派出最著名的歌舞團,于壽宴上為他表演,不用說出來,也知整個歌舞團的男**女,永遠離不開碎葉城。”

龍鷹想起花秀美,冷然道:“他是在找死。”

又微笑道:“我可以保證他永遠鑄不成天劍。”

“轟隆”一聲,驚雷在帳外近處爆響,接著是雨點打在帳幕的響聲,雨勢轉烈,片刻后帳外充塞著激雷暴雨。

玉雯鼓掌道:“真的下大雨哩!”

玉芷笑道:“敵人也來不了呢。”

玉雯小女孩般挽著彩虹夫人的**道:“不管我們叫得多厲害,別人也聽不到呵!”

龍鷹給她露骨的話惹得像外面的雷暴般**騰升,忙壓下去。換了別的女孩,像玉雯般的年紀,哪說得出這種話來?偏是她說時神態天真無邪,比之經驗豐富的成年女子,別具誘人的魅惑力。

龍鷹苦笑道:“你們若再向小弟施展媚術,休怪我不客氣。”

玉芷白他一眼,吃吃笑道:“誰想鷹爺對我們客氣呢?”

彩虹夫人帶點羞澀的垂下螓首,一雙晶瑩的小耳卻紅起來,看得龍鷹心中喚娘。亦在奇怪自己怎能仍未失控。

彩虹夫人輕輕道:“我們雖自少修練媚功,卻不是隨便的**,也輕易不會對人施展媚術。我們且末現在是夾于兩個大國之間,左右為難,故不得不出此下策。獨解支還好一點,雖不滿我們,仍然肯講道理。但娑葛卻是窮兇極惡的人,只看他縱容參師禪和遮弩兩人,可見一斑。所以奴家最擔心的是玉芷,被娑葛收為內寵,已是最好的結局。可是鷹爺的出現,令我們看到希望。”

龍鷹拍胸道:“夫人放心,我會護著玉芷,不讓她損半根毫毛。”

彩虹夫人道:“分寸由鷹爺拿捏好了,玉芷絕不介意被娑葛得到她的身體,此更為我們計劃中一個重要環節。”

龍鷹訝道:“計劃!”

彩虹夫人道:“娑葛性情暴躁,喜怒無常,動輒殺人,今次他不但要天石,還指明要我陪同天石一起去見他。其他不用我說出來,鷹爺也該明白了。”

龍鷹心忖彩虹該像花秀美般,是西域的著名美女,故被娑葛垂涎。

彩虹夫人抬起臉來,雙目射出可燒熔任何男人心的火熱,語氣卻是出奇的平靜,柔聲道:“脫衣!”

龍鷹愕然以對時,玉雯和玉芷盈盈起立,以曼妙的姿態輕輕舞動,寬衣解帶,在雷雨聲中,唱吟著充滿異國情調的曲子,每個動作都是那么優美動人。

彩虹夫人嬌柔的道:“這是奴家們唯一可表達心中感激的方法呵!”

龍鷹忽然彈起,色變道:“敵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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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1 01:58: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九章 荒漠血戰

十丈的沙子,從沙頂沖下來,地下水卻大量的從水坑涌出,長方形的水坑消失了,被一個徑長達百丈的小湖替代,且不住擴大。位處坑旁的十多個營賬,被浸泡在齊膝的水里。

龍鷹撲出帳外,由于營賬離水坑較遠,干旱的沙子吸水力又強,尚未泛濫成災,可是變軟了的沙子卻像沼泥般令人舉步維艱,腳踩下去會深陷其中。

龍鷹冒雨展開身法,大喝道:“敵人來了!”

“轟!”

一個響雷轟鳴頭頂,將他的聲音完全掩蓋,連他亦聽不到自己在嚷甚么。天昏地暗,烏云疾走下,時亮時滅,視野模糊不清。到他再運足魔功,喝出另一次警示,風漠才從前方一個營賬撲出來。

龍鷹掠至他身旁,大喝道:“敵人從東北面的礫石地來襲,立即召集所有人,死守東北方的沙丘,若給攻進營地,我們沒人能活下去。”

不理他聽清楚沒有,放開他,徑自掠往位處營地東北邊他們的營賬去。萬仞雨和風過庭攜弓帶箭的撲出,附近的鐵剛和勝渡亦聞聲沖出來。

龍鷹接過萬仞雨遞給他的兩筒箭和烏刀,向鐵剛喝道:“多張羅幾筒箭來。”

鐵剛將手上的長弓交給勝渡,領命去了。

就這么片晌的光景,萬仞雨等已如龍鷹般,由頭濕至腳,大雨灑在頭上,往下直流。

龍鷹領頭朝東北只剩下半截的沙丘撲去,登丘變成爬丘,到抵達丘頂。見到的只是茫茫雨電,方松一口氣。

三人來到他身旁。

勝渡疑惑的道:“敵人在哪里?”

龍鷹將一筒箭塞給他,目注遠方,同時探手入袍,取出折迭弓,以突厥語道:“正由前方殺至。今次真的低估了敵人。”

萬仞雨當然不會懷疑龍鷹的判斷,道:“幸好我們今次立營的位置,與礫石區隔了十多里,中間是沙丘地,否則肯定遭殃。”

風過庭把箭架在弦上。道:“他奶奶的,看我射他一個人仰馬翻。”

遠處隱有急驟的蹄音傳來。

他們確是低估了敵人,對方不但發現了他們的行蹤,還敢趁雷雨來攻,可知對方的勇悍狠辣。如非龍鷹生出感應,敵人將如入無人之境,直至殺入營地他們才會從夢中醒過來,而龍鷹則仍在和彩虹三女胡天胡地。

“鏘!”

折迭弓張開。

勝渡露出不能掩飾的驚訝,呆瞪著他將箭上弦。

三人均有歷史重演的感覺。想起斬殺契丹孫萬榮之戰。

“嗤!嗤!嗤!嗤!”

四箭從折迭弓連環望高空射出,沒入雷雨交加的風雨里。

慘叫聲從前方傳來。

倏地大批敵騎現出蹤影,像從冥府鉆出來般,于前方百多丈外殺至。

“嗤嗤”箭響。四人知此為生死關頭,如不能在援軍趕至前,阻敵人于丘坡之下,誰都要掉命。

敵方號角聲起。敵騎往兩邊散開去,抄往左右兩方。

萬仞雨大喝道:“射馬!”

走在最前頭的戰馬紛紛中箭,東歪西倒的摔往地面。后來的敵騎,踏上己方倒地的人馬,不住摔跌倒地,如虹的氣勢再沒法保持,勒馬的勒馬,繞避的繞避,后來者則留不住勢子,直沖入亂成一團、再沒法保持隊形的己方人馬里。

戰士驚呼,戰馬跳蹄嘶鳴。

四人則箭如雨灑,沖殺過來者沒人可逃過長箭貫體的厄運。

鐵剛、風漠和十多個且末弓箭手首先抵達,氣呼呼的攀上丘頂,見狀大吃一驚,人人彎弓搭箭,往敵人射去。

敵騎漫山遍丘的殺至,雖不住有人中箭墜馬,左右仍各有百多騎避過正面,包抄攻來。熱魅人被激起兇性,奮不顧身,兵分兩路作第二波的強攻。

龍鷹見對方人強馬壯,騎技精湛,知只憑箭矢,實難阻止他們攻破脆弱的防線。大喝道:“萬爺和公子應付左方的攻擊,我去對付右方來送死的家伙,風將軍死守中線。”

此時又有二十多人抵達,持盾提槍的,聲勢立時大盛。

勝渡嚷道:“我隨恩公去!”

龍鷹邊走邊道:“不!你留守這里!”

收起折迭弓,拔出烏刀,沿丘頂朝右掠去。此時十多騎已從丘坡殺至,龍鷹心忖想不大開殺戒也不成。長笑一聲,躍往大雨交織的空間,往其中一騎撲下去。

馬上騎士長槍一擺,朝他疾刺。

“當!”

騎士被他連人帶槍劈得飛離馬背時,他的足尖點在馬股處,借力彈起,來到另一騎士上方,那人用的武器是長柄斧,哪想得到他忽然來至頭頂,尚未能變招揮斧的一刻,給龍鷹大足踩在頭上,登時頭骨爆裂,頹然墜馬。

后方敵騎見領頭的兩人被他似不費吹灰之力的輕易收拾,大駭下齊往他的落點擁過來。

龍鷹故意在他們登坡之際橫施襲擊,正是欺他們沒法在松軟濕陷的沙坡上保持靈活,現在他是腳不觸地,當然占盡便宜。

“環境”永遠是他最厲害的武器。

凌空一個翻騰,又往

騎撲下去。

“當!”

烏刀一閃,首當其沖的騎士刀斷人亡,往馬后拋飛,撞在后方騎士的馬頭處,被撞的戰馬慘嘶一聲,帶著背上的主人滾下坡去,后來的百多騎,有十多騎被牽累絆跌,同滾下丘坡去。

龍鷹左右足外踢,蕩開兩枝刺來的長矛,就借那么的一點力,斜射而起,投往左方一股敵人。

這批敵人雖武功高強,但比之龍鷹,不論戰術武功,均有天壤之別。龍鷹如虎入羊群,利用丘坡的特性,烏刀可怕的殺傷力,甫接戰就已殺得對方潰不成軍。

龍鷹再殺兩人,方落往丘坡。

敵人發了瘋的朝他攻上來。

兩枝長矛同時刺至。

龍鷹往左一閃,手抓長矛,將敵人從馬上扯下來,順著一腳命中對方胯下,那人慘嚎一聲,立斃當場,且往下方拋擲,狠狠撞在另一敵騎處,又惹起敵騎滾跌往坡腳的連鎖效應。

烏刀連閃,攻來的另三騎沒有人是他一招之敵,兵折人亡。

攻上丘坡來的百多騎已被他殺得七零八落,再沒法對他構成威脅。

他雖然位處戰場一角,但整個戰局全在他的掌握中。

且末戰士全齊集丘頂,百多人組成強大的箭陣,以盾牌、弓矢和長兵器令正面攻來的敵人沒法越雷池半步。

另一邊的萬仞雨和風過庭更是八面威風,兩人合作慣了,連手出擊,要比龍鷹一人獨力應付百多騎輕松多了。

今次來攻的敵人達一千五百之眾,交戰至此,已被他們殺死殺傷達六百多人,可見戰況之慘烈。

再二百多敵騎來援。

龍鷹知此乃生死關頭,若讓二百多生力軍加入這邊攻坡的敵人,自己憑一人之力,肯定攔不住對方。

此時雷聲漸稀,雨勢放緩,若天氣復晴,更不利他們。

腳底魔勁爆發,斜沖坡下,成為目標的敵人尚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時,即被他撞得飛離馬背。

龍鷹奪得戰馬,輸入魔氣,烏刀連閃,左沖右突,坡下的

十敵人,被他斬瓜切菜的收拾。掉轉馬頭,向來援的百多騎迎去。

激烈的攻防戰,仍然是方興未艾。

敵人已放棄正面進攻,只是不得不分出人手,牽制風漠的主力部隊,怕他們下坡反攻。余下的敵人,尚有逾八百之眾,足以將他們輾個粉碎,問題在如何能突破龍鷹等三人左右兩邊的防線。

現在敵方主帥,顯然是要集中力量,對付龍鷹。

在此一刻,龍鷹更清楚自己魔功大進。

昔日與花間女在青城山血戰莫問常手下的死士,每次陷于敵陣,不到片刻便感后力不繼,必須調息回氣。可是剛才獨力應付百多個武功不在那批死士之下的熱魅人,至此刻仍是游刃有余。可知“魔極”和“魔變”,不但精神層次有異,魔功亦大有分別。

后方箭矢射來,原來是早前被他擊潰的幸存者,被他愈拋愈遠,只好以箭矢遠攻。

與前方的敵騎,距離迅速拉近,不到二千步的距離。本是散亂的敵人,從亂歸整,六個一排的冒著雨粉,一手持盾,另一手持矛,純以雙腳控馬,矛往后收,做出隨時可標刺的姿態,盡顯其馬上作戰的功架,氣勢懾人。

龍鷹見對方毫無破綻,心中一動,探手向后,左右手各抓一箭,就那么擲往來至千步之內的敵人。

敵騎前排的兩人,看都沒看清楚下,已被疾如電閃的勁箭破面而入,慘死墮馬,登時惹起混亂,再非是氣焰觸天。

后面射向他的另六枝箭,被他照單全收,逼至五百步的敵人,又有六人中箭墮馬。后排的敵騎撞上來,東歪西跌。如若沖奔的水流,被龍鷹硬生生截著。

更遠處的高丘上,一排十多騎橫列丘頂,坡腳尚有百多騎,未加入戰斗,顯是敵方主帥所在。

破風聲至,未被絆倒的敵騎來至百步之內,其中三人擲出長矛,往他投來,又狠又準。

龍鷹收起烏刀,從容不迫的踢飛投往馬兒的長矛,另兩矛則空手接著,狂喝一聲,提速殺進敵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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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天石之心(上)

敵人來不及后悔送他長矛時,兩矛已在他左右手的施展下,化為千百道矛影,揮刺掃打,所經處的敵人不死即傷,被他殺個人仰馬翻,幾下呼吸間,他已深進敵陣,惹起更大的混亂。

他馬速既快,又是如有神助的專鉆敵人的空子,避強擊弱,確是擋者披靡,沒有人能阻他片刻。

西北方遠處的萬仞雨和風過庭,已粉碎了左翼敵人的強攻,見狀舍下所余無幾的敵人,往他的方向殺來。

風過庭左盾右劍,亦是沒有一合之將。

風漠見兩邊都由己方占盡上風,一聲令下,百多人持盾提矛的從丘上沖下來,踏著人尸馬尸,逼得對方正面攻擊的騎隊,倉皇后撤,猛添敵人亂勢。

龍鷹壓力一輕,原來已穿出敵陣,后方死傷逾六十多人,戰績輝煌。

龍鷹以魔功逼出說話,以突厥語狂喝道:“誰是頭子,出來受死!”

聲音響徹整個戰場,還惹起沙丘間的回音,懾人至極。

且末戰士無不士氣大振,敵人則更增慌亂,此長彼消下,大批敵騎掉頭逃往主帥所在的高丘去。

龍鷹知對方亂勢已成,拋開后方敵騎,全速往高丘殺去。

號角聲起。

不是指示進攻,而是撤退。

高丘的騎士領頭開溜,其他敵騎四散逃命,如潮來攻的敵人,也如潮水般退走。

龍鷹終告力竭,奔至原敵人頭子所在的丘頂,萬仞雨和風過庭亦策著奪來的戰馬,來到他左旁,一起目送遠去的敵人。

太陽在后方君臨天下,烏云消散得無影無蹤。

雷暴終于過去了。

三人血染征袍的監視敵人,衣上的血大部分是敵人濺來,也有部分來自身上的傷口。在戰場上如此近身搏斗,要不受傷是沒有可能的,勝負就看能否避過致命的攻擊。

風漠、勝渡和鐵剛徒步奔上丘坡,與落到馬旁的三人會合,見到敵人往綠洲逃去,方松一口氣。

萬仞雨問道:“有兄弟陣亡嗎?”

風漠道:“托上天之福,只傷了二十多人,大部分是箭傷,已送回營地治理。”

又道:“有五十多個受創而逃不掉的俘虜,該怎么辦?”

勝渡道:“依我們的方式。會將他們就地活埋。”

風過庭道:“我卻有另一個想法,何不把這批俘虜送往綠洲附近,讓敵人多一個煩惱?”

龍鷹贊道:“好計!”

風漠點頭同意,返后方辦事去了。

龍鷹見勝渡欲言又止,笑道:“大家共過生死,已成兄弟,有甚么話,盡管說出來。”

萬仞雨欣賞的瞧他,道:“勝渡兄不論箭術槍法。均屬上上之選。”

勝渡謙虛兩句后,向龍鷹道:“恩公剛才用的,是不是少帥寇仲的折迭弓?”

龍鷹從袍內取出折迭弓,遞給他道:“如此神弓。還有第二把嗎?”

勝渡現出震駭神色,恭敬的雙手接過,囁嚅道:“那恩公嘿!恩公豈非該是傳說中的鷹爺?”

萬仞雨啞然笑道:“龍鷹便是龍鷹,怎會有傳說中的龍鷹?本人萬仞雨。這位是風過庭。”

三人之名如貫耳之雷,駭得勝渡差點拿不穩折迭弓。

萬仞雨向兩人道:“熱魅人只要回去向突厥人形容我們的手段,會立即曉得我們三人來了。我們將面對新的危機。”

勝渡道:“熱魅人最愛面子。絕不會泄出戰敗的消息,且因他們樹敵太多,一旦讓仇家曉得他們折損嚴重,后果不堪設想,照我猜估,他們會謊稱找不著我們。”

龍鷹冷哼道:“知道又如何?我們甚么場面沒遇上過?”

勝渡雙目射出崇敬的神色。

風過庭向勝渡道:“你對天石在行嗎?”

勝渡答道:“我曾隨敝國最著名的,人稱鑄大師的鑄劍大師習藝兩年,后來被王子看中,做了他的親隨。”

萬仞雨精神大振,道:“有沒有方法找另一塊石,以代替真的天石呢?”

勝渡道:“那先要看過真天石,才可以想方法。”

龍鷹哈哈笑道:“俘虜來了!我們送他們回家后,再去欣賞天石。我們如你般,亦沒有看過呵!”

眩目的陽光下,天石閃閃生輝。

天石呈長形,兩端尖窄,中間隆起,石身凹凸粗糙,烏黑里摻著點點炭灰色。

勝渡先以嘴唇**天石,接著用手**敲打,雙目射出虔敬迷戀的神色,神魂顛倒的道:“天石是神祇送給世人的禮物,像如此龐大重達千斤的天石,只在我們的國土出現過一次,發生在久遠的年代,卻是卵狀的,如此形體奇怪的天石,是前所未聞。”

龍鷹、萬仞雨、風過庭和莊聞,看著他的神情,聽著他的說話,自然而然被他對天石的狂熱態度感染,生出神異的感受。

天石安靜地躺在車子上,包裹的布被解開,四周圍以布帳,除他們五人外,其他人正在營地外設置防御工事,怕敵人再度來犯。

萬仞雨道:“這么說,該很難找到相近的凡石來魚目混珠。”

勝渡道:“由于天石從天降下時,被天火烤燒,故石質非常堅硬,若撞往地面的巖石,更會變為碎片,如此完整的天石,實乃罕世之寶,且末天石,確是名不虛傳。”

向莊聞以突厥語問道:“此石的墜落點在甚么地方?”

莊聞道:“它降在且末河上游的一個湖內,湖水狂涌下淹蓋了方圓

里之地,幸好附近沒有村莊城鎮,又受到群山阻隔,否則會釀成大禍。”

風過庭移近車子,探手**天石,雙目射出奇異之色。

龍鷹訝道:“公子對天石有特別的感覺嗎?”

風過庭閉上眼睛,悠然神往的道:“我似感到天石與上天的聯系,它來自天上很遠很遠的地方,是無限遠處外的無限遠,經歷了不知多少年代的旅程,方抵達我們的人間世。”

勝渡像遇到知心朋友般,欣然道:“公子該像我們最著名的鑄大師般,是對天石有靈奇感應的人。”

萬仞雨問莊聞道:“娑葛派來強索天石的使節,參觀過天石嗎?”

莊聞道:“他見過大王后,第一個要求是到神廟看天石,還繪下天石的樣子,想以另一塊石代替天石,是行不通的。”

勝渡道:“冒充之法,的確行不通,卻非是沒有辦法,只是難以實行。”

龍鷹和萬仞雨見風過庭愛不忍釋的模樣,忍不住趨前,學他般**天石剛硬如鐵的石面。

風過庭道:“有甚么方法?”

勝渡道:“此為我們黠戛斯人的秘術,就是采出天石之心。”

莊聞大訝道:“天石如此堅硬,怎可能剖開來?”

勝渡道:“在現時的情況下,的確是沒有可能,因缺乏以烏金制成的利器。”

龍鷹三人聽得心中一動,交換個眼色。萬仞雨道:“愿聞其詳!”

勝渡解釋道:“不要看石體這般龐大,事實上,其質量全集中到核心去,也是天石的精華,我們稱之為烏金,那才是能鑄成天兵神器的礦料。且石有石紋,非是全無入手之處,只要有經爐火鍛燒打造以烏金制成的工具,就可以剖石取核。”

龍鷹**烏刀,遞給勝渡,道:“這把烏金刀又如何呢?小心!非常重的。”

勝渡劇震接過,雙手捧刀,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莊聞移到勝渡旁,贊嘆不已,道:“難怪娑葛不惜一切也要得到天石,原來真的可鑄成如此令人見之心寒的刀子。”

勝渡道:“我該早猜到這是天石鑄的刀,剛才鷹爺每次劈中敵人,不論對方拿甚么兵器來擋,都連人帶兵器的飛離馬背,墜地身亡。”

萬仞雨道:“這是戰場上的無敵神兵,首先,對方不知刀這么重;其次,戰場血戰,都是以硬碰硬,不會用上精妙的手法。”

勝渡拿著刀柄,作出橫掃和直劈的連串動作,接著現出吃力的神色,把烏刀交回龍鷹,道:“只有鷹爺才可舉重若輕,將重達百斤的刀使得似輕如無物。”

龍鷹還刀鞘內,道:“不要夸我,萬爺和公子也有此本領功力。”

勝渡又忍不住追問烏刀的出處和來歷。

龍鷹將所知的告訴他后,問道:“這把刀行嗎?”

勝渡道:“絕對可以,不過卻欠缺采烏金的能人,在我們境內,有此本領者不出十個人。”

風過庭道:“我有把握可以辦到,只是怕在天石開出個大洞,娑葛會曉得我們在天石做過手腳。我的劍由敝主所賜,正是來自貴國的貢品,具有烏金的成分。”

莊聞興致勃勃的道:“可以填補開出來的洞嗎?”

萬仞雨欣然道:“這么說,莊聞大人是同意我們偷龍轉鳳之計了。”

莊聞道:“我們被逼交出天石,是我們且末人的奇恥大辱,現在有鷹爺為我們作主,娑葛又有何可懼?只要天石不落入娑葛手上,我們便可出了這口烏氣。”

眾人目光全落在勝渡身上。

勝渡呵呵笑道:“這個可包在我身上,到龜茲后,只要找到鑄鐵的作坊,齊備爐火鐵礦,我有把握補回破口,且是天衣無縫,沒有人可察覺異樣之處。”

四人大喜。

風漠此時揭帳進來,道:“敵人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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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天石之心(下)

眾人已被熱魅人來去如風的戰術嚇怕,在原地待了兩天,讓龍鷹等查探清楚出口綠洲的情況形勢,才進駐綠洲,他們都有逃出生天的動人感覺。

作為捷道的大綠洲,由三片綠洲組成,被河道和低緩的泥石丘巒分隔,北接塔里木河南岸的山區平野,地形復雜。

出口的草原區并不險要,兩邊高山對峙,形成寬達十多里、丘陵起伏的地帶,有路可走。兩邊各建有戍堡,卻像神山戍堡般荒棄多年,部分墻身崩塌。

在勝渡的指點下,他們還探查了出口西面可通往塔里木河的穿山秘道,以備不時之需。

他們立營的綠洲,是最接近山中秘道的綠洲,東面是一列高只三十多丈的平緩矮山,只要在高處派人日夜輪流放哨,可將任何進入出口綠洲的敵人一覽無遺,難怪勝渡等三百黠戛斯戰士,沒法避過熱魅人的耳目。

此時冬天已近尾聲,綠洲生機處處,兩個小湖旁更是枝繁葉茂,郁郁蔥蔥,各種飛禽走獸悠然自得的四處覓食,追逐嬉戲,與沒有絲毫生命的塔克拉瑪干,形成強烈的對比,雖然兩地比鄰相依。

他們的營地設置在綠洲西面的邊緣區域,往前是起伏的泥石丘和沙漠,縱使敵人從東面越山來犯,也要走上七、八里遠,方可抵達宿處。

當晚他們生起篝火,吃的是打來的野味,在龍鷹這丑神醫悉心治理下。傷兵均大有起色,部分已能起來參與野火宴。

彩虹夫人三女留在帳內,沒有加入他們。

龍鷹、萬仞雨、風過庭、勝渡、鐵剛、莊聞和風漠七人自成一組,品嘗著野味的滋味,大有苦盡甘來的暢快甜美。

龍鷹咕噥道:“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說塔克拉瑪干五個

,我會做噩夢的。”

鐵剛在前兩天方獲他們告知身份,咋舌道:“如果我曉得向導從未走過捷道,我死也不肯踏足大沙海半步。”

眾人忍不住失聲哄笑。鐵剛說的是最通行的突厥話,故勝渡也知道笑。

龍鷹尷尬道:“這小子真風趣。”

風漠道:“如果只讓娑葛得到沒有天心的天石,敝國上下會非常感激。”

莊聞道:“我已和夫人商量過,她說一切由鷹爺作主,最好是能打制成天劍,獻上天朝,以示我們且末人臣順之心。”

眾人目光往勝渡投去。

勝渡苦笑道:“在這方面我只是小學徒,力有未逮。”

萬仞雨道:“你曉得鍛造的過程嗎?”

勝渡道:“看過鑄大師多重鍛燒的過程,還在旁幫忙。卻從未曾獨力應付。”

龍鷹哂道:“凡事總有第一次,我看你只是欠缺勇氣,怕弄砸了烏金。”

莊聞皺眉道:“煉金成器。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還要爐火等設備配合,這種制造兵器的作坊,只能在龜茲才有機會尋得,我們人生地不熟,不怕泄漏風聲嗎?”

萬仞雨笑道:“這方面包在我們身上,就看勝渡的膽色。”

勝渡吞吞吐吐。艱難的道:“弄砸了又如何?”

風過庭笑道:“肯定不用殺頭,當是財散人安樂,大伙兒兩手空空的作鳥獸散。”

莊聞豎起拇指贊道:“說得好!天石既是來自天上,自有蒼天為它的命運作主,我們有甚么好緊張的?只是庸人自擾。最重要是教娑葛得物無所用。”

風漠狠狠道:“真希望親眼目睹娑葛看到鑄出來的只是凡鐵的表情。”

勝渡拍腿道:“好吧!我舍命陪君子,試一次鍛鑄天石的滋味。”

龍鷹道:“如若失敗。我們會為你隱瞞,人人守口如瓶,當此事從沒發生過。可是一旦成功,你不但成為另一鑄劍大師,還可在中外鑄劍史上留名。”

勝渡雙目亮起來,旋又頹然道:“可是我有家歸不得,看來只好隨鷹爺回中土去。”

風漠不解道:“我明白血濃于水的家國情,可是如能追隨鷹爺,該比你在黠戛斯更風光,為何卻只像是次選?”

勝渡道:“我國人少地大,地形險峻,連突厥人也不敢打我們的主意,是安居之土。最妙是男少女多,在那里做男人,比在任何一處要好。哈!”

眾人莞爾失笑。

萬仞雨嘆道:“又是一個色鬼。”

除風過庭外,其他人沒有在意,不知他把龍鷹也罵進去。

莊聞道:“連年戰爭下,處處均呈男少女多之象。勝渡沒說出來的是,黠戛斯美女名聞草原,高大健美,白皙明艷,與別不同。”

風過庭道:“這方是其中關鍵。哈!這晚宴吃得真開心,我們為未來的鑄劍大師喝一杯。”

眾人以水當酒,轟然唱喏的干了一杯。

龍鷹笑道:“小弟有一個能兩全其美的建議。天石這么大,說不定采出來的烏金,足夠鍛制兩把天劍有余,一把由勝渡拿回去獻給王子,并盡告他來龍去脈,包保貴王子不但沒暇計較,還歡喜若狂,而勝渡你立即一躍而成為另一個鑄劍大師,美女們排著隊輪候撲入你的懷里哩!哈!”

今次勝渡真的目泛異彩,顫聲道:“真的可以這樣嗎?”

莊聞道:“便當是獎賞你采出烏金的功勞吧!”

他的話一說出口,此事立成定局。

龍鷹道:“至于另一把天劍,由我這代駕出征者為女帝接收,再轉贈予御前首席劍手風過庭。哈!如此安排,多么美滿。”

風過庭愕然道:“給我?”

龍鷹道:“不知為何,我總覺即將鑄制出來的天劍,會關系到你某一重要的事,只是沒法說出來。”

萬仞雨道:“我愈來愈信鷹爺離奇的直覺了。公子對天石是否特別有感覺?”

風過庭沉思道:“的確很古怪,撫觸它時,似和甚么美妙的東西連系起來般。”

莊聞道:“這便是緣。我們舉國信佛,最相信因果緣分。”

風過庭喃喃念道:“因果?緣分?”

龍鷹和萬仞雨交換眼色,知他被勾起密藏心內令他失去生趣的記憶,而出奇地,他眼內射出的再不是萬念俱灰的神色,而似是燃燒著希望。

風漠問道:“我們何時起程?”

萬仞雨道:“此處仍為險地,故宜早不宜遲,明天太陽升起前,我們拔營離開,取的是山中秘道。”

風漠點頭同意。

龍鷹起立道:“我們早點休息,好養足精神。”

眾人紛紛起立。

萬仞雨挨近龍鷹,笑道:“好好休息的是我們,卻不是你。”

龍鷹早聽到玉雯接近的足音,苦笑道:“為何我總是天生比別人命苦?”

眾人爆起哄笑,充盈曖昧之意。

風過庭笑道:“因為你比我們更能刻苦耐勞,所以老天爺不想浪費了你的長處。”

這番話一出,眾人更是捧腹狂笑,沒法收聲。

勝渡喘著氣笑道:“我雖遠比不上鷹爺,但在黠戛斯也算得上是能吃苦和肯吃苦的人,鷹爺要否我為你代勞呢?”

大家笑得更厲害了。

玉雯纖腰款擺來到,訝道:“甚么事呢?那般好笑的?”

龍鷹隨口道:“我們在討論到龜茲后,第一件該做的事。”

玉雯立告臉紅,顯是想到良家婦女最不該去想的事。

勝渡果然是慣于周旋于女性間的風流人物,微笑道:“請玉雯大姐說出心中猜得的答案,讓我們聽聽有否想歪了。哈!”

玉雯若無其事的橫他一眼,差點勾掉他的魂魄,淡然自若道:“想歪才有趣嘛!難道是去看一場歌舞,瞧百戲表演,又或試試龜茲最有特色的熬面嗎?”

龍鷹心叫厲害,不論彩虹還是玉雯和玉芷,不但不怕男人,還可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萬仞雨最忌被色誘,道:“是否夫人有請狄壯士呢?”

玉雯“噗哧”笑道:“狄壯士?現在變得很刺耳呢?”

目光瞄向龍鷹,含情脈脈的道:“今趟該不會忽然有敵來襲吧?”

龍鷹知愈說下去愈糟糕,幸好萬仞雨識趣的拍拍他肩頭,與眾人一起作鳥獸散。

剩下只龍鷹和她時,玉雯輕輕道:“夫人和玉芷累得睡著了,我是溜出來找鷹爺呢!”

龍鷹心忖難道來找我去偷情?訝道:“找我去干甚么呢?”

玉雯將一件東西塞進他手里去,嬌羞的道:“我一直盼望遇到自己喜歡的男人,可以將這片和田石送給他,今天終于遇上了,送給你呵!”

說罷不容他答應或拒絕,逃命似的跑了。

安西四鎮,為大唐西域重兵之地,分別為龜茲、于闐、疏勒和焉耆。其中又以龜茲居首,乃安西都護府所在,曾長駐重兵。

該國位處塔克拉瑪干之北,天山之南,西通天竺、大食、波斯,南扼貫穿“死亡之海”的捷道出口,不但是東西交通要沖,更是東西文明薈萃之地,地區政治和經濟的中心。佛教便是從天竺首先傳入龜茲,再傳往中土。

龜茲全國人口約七千戶,擁兵達二萬之眾,東西千余里,南北六百多里,大部分為綠洲之地,泥土豐沃,國家富饒。和平時期,人民過著半農耕、半畜牧的安寧生活。

龜茲城,又名伊羅盧城,是龜茲國的國都,城周長十八里,為西域最具規模的大城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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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千山萬水

西域向以舞樂著稱天下,“龜茲樂”、“高昌樂”和“疏勒樂”并稱西域樂藝的三大系統,而以“龜茲樂”聲譽最高,高僧玄奘往西天取經,游歷過百多個城邦后,便盛贊龜茲樂舞“管弦伎樂,特善諸國”,于此可見一斑。

大隊依龍鷹的提議,于出口綠洲歇息一夜后,翌日天未亮便起程,在勝渡領路下,從山中秘道離開綠洲區,結束了穿越塔克拉瑪干的壯麗旅程。山路并不易走,特別是還須運送重達千斤的巨型天石,個中千辛萬苦之處,惟眾人自知,卻成功避開所有可能攔途截劫的敵人,抵達塔里木河南岸。

這道西域最長、水流量最大的內河,并沒有令他們失望,兩岸景色如畫,際此初春時分,更是美不勝收,仿若人間仙界。

由于仍身處險地,他們不敢停留,立即伐木藉繩索渡河,花了整天工夫,將駝馬貨運往對岸,至此已筋疲力盡,但確已脫離險境,縱然有敵追來,亦被大河阻隔。

次日大隊沿河東行。三天后,龜茲城終于出現遠方。他們休息一晚,天未亮便繼續行程。

龜茲與且末,一向關系友好密切,風漠率領十多個手下,策著從熱魅人手上奪來的戰馬,早一步往龜茲城去,安排一切。

大隊則抱著如釋重負的輕松心情,浩浩蕩蕩的徐徐前進。

荒原舞沒有夸大,沿途鬼斧神工的大自然景色,令人嘆為觀止。他們沿龜茲河東行,對岸屹立著一座宏偉的佛寺,使人聯想到篤信佛教的龜茲人。寺的四周漫山原始森林,幾疑是無路登寺,古雅安逸。

沿岸不同種類的樹,爭麗斗艷的展露著不同的色彩,遠處的天山雪峰起伏。微風輕嘯。在參天的樺樹、櫟樹和各種針葉樹的應和下,使人氣靜神和,忘卻煩惱。

愈接近龜茲城,愈見廣闊的田野,被疏落分布的氈帳和農莊點綴。可是仍予人以人煙稀少的感覺。低矮的房舍。與無盡的草原,延綿的山脈,配合得天衣無縫。

龍鷹、萬仞雨、風過庭和勝渡落在隊尾。在駝背上欣賞景景稱奇的龜茲河風光。

龍鷹想起老子李耳的“小國寡民”,大生感觸,道:“任何戰爭,對這片美麗的土地都是褻瀆。”

萬仞雨悠然神往的道:“自出玉門關后,我們踏足西域,來到這群山環繞,眾水分流之地,北有阿爾泰山,中為天山。南是昆侖山,蔥嶺橫亙于西,草原和沙漠無際無邊,只要想到我們曾在廣闊獨特的地域走南闖北,便有神馳意飛的動人感覺。”

勝渡道:“你們口中的西域,在我們來說是三山夾兩盆的神圣土地。山是萬爺提及的阿爾泰山、天山和昆侖山,盆是準噶爾和塔里木兩大盆地,遍布草原和沙漠,也是我們各族揮戈躍馬,爭雄稱霸的疆場。”

風過庭道:“我們離開長安時。正是初冬時分,現在隆冬剛過,春暖花開,終于來到龜茲,超逾了一年的時間。”

龍鷹道:“我們現在離長安有多遠呢?”

萬仞雨一

,哈!這么說,我們離長安后走過的肯定不止萬里路,等于讀了超過萬卷書。哈!真爽!”

此時離城已不到五里的距離,由于時間尚早,太陽剛升離地平,路上遇上入城趕集的龜茲人,都對他們投以好奇的目光。

龜茲農民牧民的交通工具很進步,大部分人趕著毛驢車,神態優閑的載著各式貨物,朝城而去。

龍鷹特別留心遇上的女子,個個瓜子口臉,一副天生的美人胚子,披絲穿綢,色彩鮮艷明麗,一點不怕被他們行注目禮,還以甜美的笑容回敬他們無禮的目光,看得他們心花怒放。其中幾個特別美麗的,更令龍鷹看得難以移開目光,大呼過癮。

龜茲美女如云,果非失實的虛語。

離城不到半里,風漠偕大隊龜茲兵出城相迎。龍鷹四人依原定計劃,入城后立即開溜,各自行事。

龜茲河從西而來,穿城而過,將宏偉的城市一分為二,此河水勢平緩,綠樹夾岸,水涌成渠,城池就河而筑,形成城河相依的獨特城景。

龜茲城宛如立在沙漠邊緣的前線哨兵,巍然聳立,顯然是關外雄鎮,也成兵家必爭之地。四周圍以城墻,內土外磚,樓堞重重,四角建有角樓,只于城墻東西設有城門兩道,每道城門都突出于墻體外部,有里外二門,呈甕形,具有強大的防御力。難怪以娑葛的強橫,仍未敢輕易來犯。其規模等于中土一座僅次于神都和長安的城池。由此亦可見龜茲漢化之深,大異于于闐等西域的先進國。

龜茲城另一特色,是王堡建于城中央,跨河而筑,也形成了整座城池的重心,各大街小巷便以王堡為中心蛛網般開枝散葉,組成一個仿如八卦的龐大圖案。古寺、市集、街道、民區、佛塔、主河的支流,是形成圖案的諸般元素。

四人漫步長街,輕松寫意。

龍鷹早脫掉面具,回復邪帝本貌,剛接了兩個橫送而來的秋波,大樂道:“十個人中,至少有六個是女的。黠戛斯又如何呢?”

以建筑來說,更見漢文化對龜茲的影響,城市以貫通東西城門的主街為中軸線,王堡為軸心,主大街亦為貿易大道,長達二里,商鋪匯集,約略

來,超過二百間之多,如此規模,確非于闐等城能及。漫步其間,大小招牌門市互相呼應,綢緞莊、雜貨鋪、牛羊店,幾乎包容了商業的所有行當。街上除本地人外,更有來自東西的商旅,特別是他們一直走來,全是荒漠不毛之地,更感眼前所見,有種不真實的奇異滋味。

勝渡正欣賞著一個邊賣羊肉串,邊優閑嗑著葵花籽的龜茲少女,聞龍鷹之言,笑答道:“在我們的地方,十個人中才有兩個是男人。哈!”

龍鷹心癢癢的道:“有機會定要到你們處體會個中妙況。”

萬仞雨責道:“你這小子是人心不足,你還欠缺女人嗎?如果我是你,肯定早給煩死。”

龍鷹笑嘻嘻道:“想想總可以吧!”

風過庭留意的卻是專售鐵器的店鋪,駐足觀看。三人隨他停下步來。前者道:“只看鐵壺兵器,無不鑄工精巧,可知此處的鑄鐵作坊,有極高的水平。”

龍鷹輕撞勝渡一記,笑道:“你有望成為鑄劍大師了,初開爐鑄的便是天劍,肯定給后世傳為佳話。”

勝渡急促的喘兩口大氣,說不出話來。

鐵器店的老板迎出來,堆起笑容,以突厥話道:“你們雖說突厥話,卻肯定不是突厥人,敢問貴客來自何方?”

勝渡怕他拆穿龍鷹等,答道:“我是黠戛斯人,他們是且末人。請問老板店內的貨品,來自那個作坊?”

老板傲然道:“我店內由一根針到一個大鐵鏟,均由西南塔里木河北岸沙雅城規模最大的塔里木鑄造場打制,不但質佳耐用,且價錢合理,不買是你們的損失。”

風過庭得到想知道的答案,心中歡喜,掏出金子,買了四把小刀,每人一把,當作紀念品。

萬仞雨又問清楚往舞樂院的道路,四人遂離開主街,直抵西城墻,轉左往北。

龜茲城主街外宛如另一世界,林木婆娑,房舍多為樸素的平頂屋,露出泥土原色,卻堅固實用,疏落分布,遇上河道,有橋接通兩邊,行人不多,但無不優閑自得,個個像不用工作的模樣。

萬仞雨目注前方,大有感觸的說:“終于到哩!”

通往龜茲舞樂院的石板路,極具風韻特色,大收先聲奪人之效。鋪路的石板材料清亮光潔,腳感沉厚,可是經

百年的人踩馬踏下,已是一路陳跡,一路滄桑,斑痕累累,深淺不勻,凹凸不平。

進入舞樂院的門樓后,登時眼前一亮,看到掩映在林木里純木構的建筑組群,即使遠在百步之外,眾人仍似嗅到傳來的木香木味。一人迎出來大笑道:“我荒原舞的三位大哥終于到了,不單是我們兩兄妹的榮幸,更是舞樂院的榮耀。舍妹日夜盼你們來,不知盼得多么苦。”

在龜茲的荒原舞,比之以前任何一刻更瀟灑神氣,與三人逐一擁抱,再由萬仞雨介紹他認識勝渡。

久別相逢,四人歡欣如狂,但亦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的深刻感受。

荒原舞現出未曾有過的熱情,領著他們通過林間小路,繞過主建筑,朝內院深進,解釋道:“舍妹正在主殿排演歌舞,尚未有通知她的機會,待會給她一個驚喜。”

主殿隱隱傳來天籟般的樂音,除風過庭外,龍鷹等均不曉音律,但已清楚聽得龜茲樂與別不同的風格神韻。走在殿旁的側廊處,像進入了舞樂的天地,遠離所有紛爭煩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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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洗塵午宴(上)

舞樂院占地極廣,大小建筑十八處,高低主次分明,變化豐富,互相穿通。最特別的是處處裝飾著做工精巧、多姿多采的舞俑木雕,木柱木壁飾以彩繪壁畫,整個舞樂院便像龜茲藝術一個具體而微的縮影,使他們深深投進龜茲的迷人風情去,明白到龜茲文化的精華所在處。

想起花秀美別具風韻的迷人姿態,妙絕天下的樂舞,以萬仞雨的定力,也生出希能快點親近她的火熱情緒,龍鷹更不用說。

風過庭道:“我們何不到主殿去,在旁欣賞她們的歌舞呢?”

其他三人點頭附議。

荒原舞道:“來日方長,哪怕沒有機會?舍妹雖生性冷漠,對你們卻是另眼相看,像在下般因三位以德報怨,非常感激。今次你們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城內,出乎我們兄妹意料外,得來不易,所以絕不可泄出風聲,以免妨礙我們的未來大計。”

萬仞雨問道:“你為何似未卜先知,竟知在院外等候我們?”

荒原舞笑道:“這處是我的地頭,在下自然比較有辦法。不過四位確是了得,我的眼線完全沒察覺四位入城,到你們入店買匕首,又詢問到這里來的道路,方趕來通知在下。”

又道:“你們究竟如何混進城內?守城門的兵衛也有我的人。”

說時領眾人進入東北角的一座大宅院,在廳子圍桌而坐。

一個嬌俏秀美的龜茲小姑娘不知從何處鉆出來,為他們奉上清香撲鼻的香茗,又退了下去。

萬仞雨見勝渡飽餐秀色至目難轉睛,一副見色起心的饞相,笑道:“勝渡你最好檢點些,待回到黠戛斯才放肆。”

勝渡老臉一紅,尷尬的垂頭。

荒原舞不以為忤,改以勝渡明白的突厥話道:“食色性也。很難怪責勝渡兄,黠戛斯人向以直接坦白見稱,男女風氣開放。這妮子叫毛青,是樂院的學徒;凡樂院學徒,無一不經精心挑選,長期訓練下,舉手投足,一步一笑,會流露自然的美態,故勝渡兄的反應是正常的。”

龍鷹笑道:“那是否如萬爺般的反應。便是不正常呢?”

荒原舞向萬仞雨攤手道:“我可沒下過這結論。”

萬仞雨笑罵道:“好小子!總不肯放過反擊的機會。”

荒原舞舉杯道:“此茶名天山翠片,乃我國的特產,以色翠、馥郁、味醇、形美,這四絕而著稱。滋味鮮爽,醇厚回甘。就以此茶,恭迎四位抵達龜茲城。”

四人喝下熱茶,大有將龜茲喝下去的動人聯想。

荒原舞放下杯子,道:“你們是否隨且末人一道進城呢?”

風過庭點頭應是,問道:“有否收到我們行止的風聲?”

荒原舞道:“風聲多得像冬天的雪片。一時說你們被突厥人圍攻,一時說你們被逼逃往蔥嶺,最離奇是有人傳你們到了吐蕃人的高原去,卻從沒有說過你們會到龜茲來。”

萬仞雨道:“此事一言難盡。須從頭說起。”

荒原舞道:“現在不用說出來,我安排了待會讓舍妹一起陪你們進膳,當作是洗塵宴。”

風過庭向勝渡笑道:“你心中最好有點預備,花秀美乃龜茲第一美女。且是舞樂大家,更難抵擋。哈!”

眾人哄然大笑。

萬仞雨道:“聽說娑葛逼你們派出最頂尖的歌舞團,到碎葉城向他祝壽。是否有這回事?”

荒原舞面色一沉。狠狠道:“今次娑葛實是逼人太甚,這等若要我們送出一團頂級的樂舞伎,讓他收為私產。更為欺人的,是指名必須由舍妹領團,如肯答應,會歸還從女飛賊手中奪回來的龜茲樂衣。”

龍鷹嘆道:“這家伙終于忍不住了。”

風過庭道:“默啜又如何呢?”

荒原舞道:“默啜接連受重挫,已沒有先前的滔天氣焰,現時形勢明顯,如他不能重振聲威,娑葛會如脫韁野馬,向南擴展勢力。他索要舍妹和歌舞團,又明言樂衣在他手上,正是在找尋對我們用兵的借口。噢!突厥人還有件事,傳得沸沸揚揚,直接與貴國有關。”

萬仞雨訝道:“是甚么事?”

就在此時,環佩之音在門外響起。

四人忘掉一切,朝入口瞧去。

花秀美一身寬大的絲綢舞服,白底天藍暗花,領、袖和裙裾以七色滾邊,頭扎彩巾,腰圍湖水綠色的寬闊長帶,纏繞

匝,箍出她纖纖蠻腰,帶著整個龜茲的天空彩虹和綠野,一朵云般輕盈寫意的飄進來,當美目掃過三人,本為冷淡漠然的玉容,現出他們從未見過,從心底涌出來的輕柔笑意,開始時仍是似有若無,旋在香唇兩角漣漪般擴展,化為艷陽似的甜美笑容,道:“終于盼到秀美的三位大哥哩!”

目光轉到目瞪口呆的勝渡處,機靈地改以黠戛斯語道:“這位貴客是來自黠戛斯嗎?”。

風過庭在臺下踢了勝渡一腳,后者才懂得隨他們站起來歡迎這位以色藝名聞天下的美女。

連萬仞雨也沒有怪勝渡,只要想起當年他們在神都初遇花秀美的情景,便曉得勝渡此時此刻的感受。花秀美最獨特之處,是好像不曉得自己有征服天下的美麗和技藝,只孤獨隔離地徘徊于個人的內心世界里,從不愿走出去。

端木菱也如她般似對人世毫不留戀,可是端木菱的出世是一種修行和心法,花秀美的離漠卻是與生俱來。

花秀美的笑容,宛如打破隔閡的仙咒,讓三人窺見她芳心的奧秘,令他們有受寵若驚、美人恩重的感覺。

充滿線條美,像能嵌進空間的某一神曲樂譜的聲音,回蕩在廳子,鉆入他們的耳鼓去,余音縈繞,說有多動人便有多動人。

荒原舞當然是可把她懾人的美麗和嗓音視若無睹的人,向她介紹勝渡。

花秀美踏著她充盈樂舞嬌姿的步伐,婀娜來到乃兄之旁,含笑微嗔道:“你該立即通知秀美嘛!若三位大哥和貴客怪秀美怠慢,秀美怎生消受?”

龍鷹哈哈笑道:“只要見到秀美,吃甚么苦都是值得的。該很快可欣賞秀美的歌舞哩!對嗎?”。

花秀美橫他一眼,差點將他的魂魄勾出來。一個從來沒有興趣勾引男人的絕色,竟破天荒第一次似有若無的勾引人,那威力實非任何人能抵擋。

荒原舞道:“大家坐下來!”

花秀美嬌癡的道:“大兄呵!現在是甚么時候?該到西堂用膳哩!”

花枝疏密、樹影婆娑、回廊環繞、屋檐錯落,舞樂院任何一個角落,每座建筑物,都能充分顯示出龜茲文化和中土文化結合后,孕育出來的豐盛成果。

西堂與全院既連接又獨立,以高墻與其他房舍隔離,不但可阻擋因地近沙漠而來的風沙,也不受其他活動傳來的聲音所騷擾,幽靜安逸。

與中土的四合院最大的分別,是大院套小院的格局,園子里還有種植蔬菜的農田。荒原舞領眾人來到西堂,洗塵宴準備就緒,由兩位嬌俏可人的小學徒伺候他們,包括剛才斟茶遞水的毛青。

桌上全是地道的著名菜式,其中最特別的是“克缺飯”,是以七種原糧煮成,吃第一口時,因其粗糙而頗難入口,可是多吃幾口后,愈覺甘香回味,充滿原始野趣。

荒原舞解釋道:“我們通常到過年才吃克缺飯,現在是提早了點。”

風過庭道:“你們何時過年?”

花秀美親切的道:“大約是你們春分的時候,當白羊星第一次在天空正南方出現,便是我們的春節。萬物有靈,白羊星是造福我們的天神,是祂令晝夜時間相等,大地解凍。嘻!這是我們龜茲人的古老傳說。”

龍鷹狠盯著她,嘆道:“原來秀美可變得像個天真的小女孩。”又轉向勝渡道:“我們要說故事哩!由于事情曲折復雜,必須說漢語才成,請你原諒。”

勝渡忙道:“沒有問題!”

眾人曉得有些事,是不該讓勝渡曉得的。

龍鷹遂將離長安后,如何抵達蒲昌海,如何在庫姆塔格被千軍萬馬圍攻,三人不得不分頭行事,龍鷹被逼流落于闐,想方設法突破敵人封鎖,潛上高原,一一道來。

由于有花秀美在座,龍鷹特別賣力,繪影繪聲不在話下,于關鍵處,更大賣關子,加鹽添醋。本是隔岸觀火的花秀美,亦被龍鷹引人入勝的說故事方式,瓦解了她旁觀者的心態,愈聽愈投入,更甚于荒原舞。

萬仞雨和風過庭熟知他性情,知他正以此奇特的方式,向花秀美展開追求,故任得他放言,沒有打岔。

勝渡雖不懂他說甚么,但有活色生香的花秀美陪吃,早不知人間何世,更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毛青和另一個叫靜玲的舞樂小學徒,已退出堂外,讓他們可安心說密話。

花秀美駭然道:“那怎么辦?”

此時龍鷹說到在昆侖山的入口,被吐蕃人截著,天竺高手忽然探手捏著他的咽喉,正處于動手不是,不動手又不是,進退兩難的一刻。動輒還累得整團人陪他一起死。

龍鷹攤手道:“有甚么問題,我根本不懂武功,天竺人也是人,不會錯殺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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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洗塵午宴(下)

花秀美現出給他氣結的表情,她少有表情這么豐富的時候,因此格外引人。

荒原舞沒好氣道:“鷹爺真懂說笑。”

萬仞雨哂道:“這個笑話一點不好笑。”

風過庭道:“這小子定有一套功法,把真氣隱藏起來,能瞞過天下任何高手。”

龍鷹轉身向著坐在他旁的龜茲第一美人道:“請秀美大家高抬貴手,捏著小弟的咽喉。”

花秀美白他暗帶嬌嗔的一眼,顯示她對龍鷹再非全無男女間微妙的感覺,毫不猶豫伸出纖長修美的玉手,卻不捏他咽喉,而是按在他胸膛上。

寬大的袍袖退下去,露出她冰雪般閃亮的玉臂和套在小臂一式三件的圓環,環子晶瑩通透,該是以和田羊脂玉制成,也是早前她環佩之聲的來源。

眾人均有香艷迷人的揭秘之感。

花秀美現出無可掩飾的驚訝神色,呆瞧著龍鷹道:“怎會是這樣子呢?”

龍鷹首次見到她的美眸睜得這么大,眼珠像兩顆眩人眼目的寶石,平時她總是半瞇著眼,如煙如霧,惹人憐惜。

荒原舞、萬仞雨和風過庭都壓不下心中驚異,因龍鷹若真有一套藏起經脈的功法,瞞過天竺高手是合情合理的,因為天竺高手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

但花秀美乃突厥武學大宗師畢玄的隔代傳人,且心有定見,要檢視龍鷹如何藏起武功,竟仍不能察破虛實,確是天下奇聞。

要知脈有脈氣,大夫治人,指按其寸關尺腕脈,便知其寒熱燥濕,如地圖般展示出體冇內氣血的情況,無有遺漏。內家高手。很多時候不需接觸,便可對敵手真氣的分布,生出感應。不可能像花秀美般,按著龍鷹心窩要害,仍沒法捕捉到龍鷹體冇內理應正天然運轉的真氣。勝渡忍不住低聲問身旁的風過庭,以弄清楚發生了甚么事。

龍鷹促狹的道:“秀美感覺到小弟火熱的心嗎?”

花秀美現出個可愛卻古怪的表情,似是要踩足不依,向龍鷹撒嬌,但又壓下沖動,偏又不肯收回玉手。嗔道:“快說!”

龍鷹笑嘻嘻抓著她柔軟的玉手,抬高往咽喉去,道:“再捏咽喉試試。哈!”

花秀美抽走纖手,向萬仞雨道:“萬爺給秀美主持公道呵!”

萬仞雨能“不欺暗室”的“鐵石心腸”亦告酥麻軟化,不問是非曲直的向龍鷹道:“立即給秀美一個清楚明白。”

說畢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荒原舞和風過庭更發出哄笑。只勝渡一頭霧水,不知有何好笑之處。幸好在那種知己談笑的氣氛里,已如沐浴在初春溫煦的陽光里,其他一切再不重要。

龍鷹忍著笑道:“這個要從我三歲時說起。小弟自幼不知父母是誰,由一個心懷不軌企圖、不知算否是師父的壞蛋悉心栽培下撫育成人。哈哈哈!”

一貫冷漠和出世的美女變成最忍不住笑的人,冇龍鷹第一句便惹得她忍俊不住,到最后化為可能是除聶芳華外最悅耳的笑聲。融渾進荒原舞等的狂笑去。

荒原舞喘息道:“我也要從三歲說起,好像自懂事以后,我從未這么開懷。唉!我們兄妹的問題,是年紀小小。便歷盡了人世的悲歡離合,看破了生命無常的本質。秀美更因成名太早,十二歲嶄露頭角。成為人人仰慕的歌舞伎,使她見盡眾生的丑態。我現在看到她可以笑得沒有半點保留,心中比當日龍兄肯放過我更感jī。”

花秀美像乃兄說著與她全沒有關系的話,抿著嘴兒道:“鷹爺是不會吐實的,對嗎?”

龍鷹像哄孩子的湊近她道:“不是不肯從實向秀美招供,而是不知從何說起,只好由三歲開始。哈哈!”

荒原舞道:“現時在西域諸國,談論得最多的人便是三位,萬爺和公子的出身來歷,都有跡可尋,獨是鷹爺,卻如從石頭爆出來那樣,忽然成了女帝倚重的國賓。所向無敵,聲勢如日中天的盡忠和孫萬榮,給鷹爺不費吹灰之力便收拾了,干凈利落!連想趁機混水摸魚的突厥人,也接連在鷹爺手上吃大虧。別人看鷹爺勝得易如反掌,會以為你是運氣好,只有我這曾親身參與者,方明白其中有著最精確的計算,天馬行空般的謀略,形勢巧妙的運用,避強擊弱,以奇制奇,才能達致本屬完全不可能達致的成果。”

稍頓續道:“請體諒我的好奇心。敢問一句,鷹爺究竟是何方出來的神圣?”

萬仞雨和風過庭靜下來,看龍鷹肯否給出答案。

龍鷹嘻皮笑臉的道:“大家兄弟,何須隱瞞,何況將來我們還有可能嘻嘻!沒甚么,本想說的是何況還有曾探聽我的心的秀美大家。哈!”

萬仞雨苦笑道:“真拿這小子沒法。”

花秀美唇角含春,若無其事的道:“秀美終嘗到鷹爺名聞天下調戲良家婦女的手段,果然名不虛傳。”

眾皆莞爾。

龍鷹尷尬道:“我在這方面嘿!秀美大家是說笑吧!”

荒原舞含笑道:“至少你是第一個敢向舍妹當眾傳情的人。”

花秀美不容乃兄說下去,截斷他向龍鷹道:“說!”

龍鷹雙目魔芒遽盛,深深望進她眼內道:“小弟就是魔門史上,第二個練成《道心種魔大法》的人,第一個便是邪帝向雨田。”

荒原舞和花秀美露出沒法隱藏的震駭。

初唐時期,魔門和正道的斗爭,趨于白熱化和表面化,jī烈的斗爭橫跨中土和塞外,兩人乃畢玄徒孫,對魔門自然知之甚詳。由于龍鷹作風與魔門中人迥然有異,兩兄妹千猜萬想,仍沒想過龍鷹是出自魔門的厲害人物、新一代的邪帝。

龍鷹不容他們追問,繼續述說故事的發展,當說到橫越高原最可怕的地域羌塘時,勝渡忍不住問道:“為何秀美大姐像聽到很可怕的東西呢?”

荒原舞以黠戛斯語向他解釋一番,豈知勝渡聽罷,只是問道:“那位陪伴鷹爺,千里逃亡的吐蕃姑娘長得美嗎?”

萬仞雨和風過庭對視苦笑,沒好氣答他。

荒原舞則從未見過美修娜芙,無從提供答案。

花秀美改以突厥語說話,好一道讓勝渡曉得,輕描淡寫的道:“美修娜芙并非吐蕃人,而是來自極北的國度,金發金睛,在高原已是著名的美人,到中土更是艷驚神都,你說她長得美嗎?”

她以一貫只像說給自己聽的語調說出來,但萬、風兩人從她的字里行間,感到她非是沒有醋意。均心忖龍鷹這小子贏取女兒家芳心的手段,像他的種魔大法般令人難以抵擋。

勝渡以黠戛斯人獨有的雄偉面容,現出艷羨的神色,道:“道路雖難走,但旅途并不寂寞呵!”

他的話又引起笑聲,既笑他說得坦白,又為他滿腦子這類東西而失笑。同時對他生出好感,知他是直言不諱,沒有機心。

只花秀美容色清冷,沒有陪他們笑。

龍鷹以突厥語道:“這方面小弟要稍作澄清。旅途雖遠,時日雖久,可是我和美修娜芙一直以禮相待,恪守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法,雖睡在一帳之內,卻另以布幔隔開。哈!你們在笑甚么?”

眾人包括花秀美在內,均笑至不能成聲。

驀地龍鷹腿側劇痛,原冇來似對人世間所有事都從未動過心的龜茲美女,在臺下暗伸玉手,狠狠捏他一把。

龍鷹表面若無其事,實則心中大樂,知花秀美被自己逗得情難自禁,是個等于成功了一半的好開始。遂繼續說下去,今次改以突厥話,讓勝渡能分享精采的過程。

說到當上且末運送天石大隊的向導,花秀美秀眉輕蹙道:“你可知旅途中是要穿越人人畏懼的大沙海,我們這里經驗最豐富的向導,于和闐河斷流之時,亦不敢踏足一步。龍鷹你不嫌太冒險嗎?”

風過庭代答道:“龍鷹當然不曉得面對的是甚么,但塔克拉瑪干也不知面對何人,兩下扯平。”

萬仞雨道:“只看我們鷹爺有本領與秘族戰士在神山斗法,將天石強取回來,便可見鷹爺對上沙漠,便如對上契丹人般,能以一個對軍事全無經驗的新手,克服最老練的對手。”

荒原舞失聲道:“秘人?”

風過庭遂將其事道出,順便接下去講出天石的來龍去脈,救起勝渡的前因后果,擊退熱魅人后想出來偷龍轉鳳的大計,并請荒原舞幫忙。

花秀美聽得興致盎然,頻頻將美目投注龍鷹。

荒原舞向勝渡道:“照你估計,煉成兩把天劍,需時多久?”

勝渡鼓起勇氣的沉吟道:“若設施完備,材料足夠,采天心方面沒出岔子,最少也要三天的預備功夫,七天時間將爐火加熱至頂點,然后再不眠不休的鍛打,方有成器的希望。”

荒原舞道:“預備功夫指哪方面?”

勝渡道:“主要是制造劍模。”

荒原舞道:“何須到城外的鑄造廠去?最好的鑄劍場,是在王堡之內,負責的官員與我很有交情,可保證能秘密行事。”

龍鷹大喜道:“我們今晚便去開采烏金,由公子主事。”

萬仞雨向荒原舞道:“剛才你不是說過,有件關于中土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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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1 02:01: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五章 意料之外

荒原舞道:“事情是這樣的,不知為何,貴國女帝忽然派出個迎親團,帶備大批聘禮,浩浩蕩蕩的到突厥默啜的牙帳去,說要迎娶凝艷,卻給默啜把整團人扣留軟禁,不準歸國。”

龍鷹心里打個突兀,那豈非連武延秀也給扣起來,武曌這個臉丟得太大了。

萬仞雨勃然大怒道:“太過分了!”

風過庭則殺機閃現。

對中土人來說,縱然受害的是聲名狼藉的武氏子弟,仍屬奇恥大辱。

荒原舞道:“默啜是故意泄冇出消息,好讓天下皆知,他公然說中土的天下是李家的天下,怎會忽然鉆出個姓武的人來迎娶他的尊貴女兒,擺明是欺騙他。”

龍鷹心忖武承嗣的太冇子之位完蛋了,肯定是他拍胸保證默啜的誠意,今次不但賠掉珍貴的土地和物資,連人都要賠上去,武曌一肚子氣下,自是遷怒于他。冷然道:“默啜是故意惹怒我們,逼我們在陣腳未穩下出兵討冇伐他。敝主如何反應?”

荒原舞道:“這方面仍未收到消息。”

風過庭沉聲道:“安西四鎮,不是長期駐有我國重兵嗎?為何見不到半個漢人?”

萬仞雨代答道:“原來鎮守安西四鎮的,是大將王孝杰,自契丹人南犯,王孝杰與手下部隊被調返東北,應付契丹人,到硤石谷大敗,王孝杰戰死,便沒有再派兵駐扎。只好由四鎮之主代都督之位。”

龍鷹更深刻地體會到硤石谷之戰,其影響之深遠,到今天仍未回復過來。難怪娑葛趁勢而起,蠢蠢欲動。

道:“終有一天,要和默啜分出生死勝負,暫時無暇和他計較。時候差不多哩!我必須到外面打個轉,與且末人聯絡,安排今晚采烏金核的事。”

風過庭道:“我陪你去。”

龍鷹起立道:“不用站起來。坐著繼續聊天,自離開長安后,少有這般輕松寫意。公子也不用陪我,讓丑神醫獨自活動,較能避過敵方探子耳目,否則會像今早般,到鐵鋪買幾把刀子,立即給荒原舞兄曉得我們入城了。”

花秀美嬌笑道:“丑神醫?哪有自稱神醫的?”

龍鷹離椅轉了一匝,立即變臉成丑神醫,故意惡形惡狀的來到花秀美身后。抓著椅背,俯身在她耳旁道:“妹子若有甚么頭暈身熱,由我來個對癥下藥,包保藥到病除,永不復發。我最拿手治的是心病。哈!”

花秀美沒好氣的道:“你先醫好你口沒遮攔的癡狂癥再說吧!”玉立而起,向各人道:“不用起來,秀美只是要送丑神醫出大門。”

說畢輕移玉步,領龍鷹出門去了。

兩人踏出大門,花秀美靠近龍鷹。輕輕道:“為何忽然對秀美生出興趣?”

龍鷹丑臉現出古怪神色,想不到這別具一格的美女如此坦白直接。道:“小弟第一眼便對秀美傾倒,只因以為秀美是公子追求的對冇象,才不得不壓下心中的愛慕。唉!剛才雖逗得秀美開開心心的。可是我總感到與秀美像隔著一道鴻溝,所以雖很想親秀美的臉蛋,卻沒那個膽子。”

花秀美雙目射冇出凄迷之色,輕輕道:“你想多了解點人家嗎?”

龍鷹與她并肩而行。目注前方,點頭道:“現在我最想探索的,正是花大家芳心中的奧秘。因何會形成如此獨特懾人的氣質?是甚么天賦令花大家成為龜茲首屈一指的歌舞伎?為何秀美希望每一天醒來,都能忘掉過去那天發生過的事?哈!如果每一刻都能忘記過去一刻的事,世界會變成怎樣子呢?”

花秀美淡淡道:“在剛才的午宴,我笑得比以前半輩子加起來的笑更多,可見你是個可操縱秀美喜樂的人。痛嗎?”

龍鷹微一錯愕,旋即明白過來,笑道:“花大家當時捏得很兇。”

門樓在望,花秀美停下來,轉身面向他,瞇著如煙似霧的美目,淡然道:“因為當時人家恨你,恨你令秀美沒法保持平時習慣了的感覺。”

龍鷹亦轉過身來,狠盯著她絕美的花容,道:“秀美的慣常感覺是怎樣子呢?”

花秀美眸珠閃動異采,更像閃亮的寶石,不徐不疾的道:“鷹爺想知道嗎?”

龍鷹發自真心的點頭。

花秀美探手撫上他的丑臉,微笑道:“這個面具的確是巧奪天工,竟能傳遞你的心意。”

說畢轉身去了。

龍鷹差點想追上去,逼她給出答案,最后暗嘆一聲,朝門樓走去。

龍鷹漫步龜茲城,心情大佳。

默啜的欺人太甚,雖是很難咽下去的一口烏氣,但至少令武曌在一段長時間內,沒法將武承嗣捧上太冇子之位。試想武承嗣的兒子仍被亢的當兒,如何可歌功頌德的送他上寶座?

他從北走到商貿大道,沿途經過七、八座佛寺,規模大小不一,令龜茲城充盈宗教的色彩和安詳的氣氛。

進入約定的食肆,風漠早來了,龍鷹見他滿臉陰霾,心知不妙,到他旁坐下道:“發生甚么事?龜茲和貴國不是友好之邦嗎?”

他們所處食肆,位于商貿大道內街的一個大廣冇場,是露天的攤檔,專賣地道的食物,同樣的攤檔有三十多個,鄰比相依,匯而成集,客似云來,非常熱鬧。

風漠早點了食物。眾攤檔另一特色,是招呼的伙計全是龜茲的小姑娘,俏生生的,高聲呼喚時仍是嬌聲嗲氣,配上充滿音樂聲的本地話,聽得人意軟心酥。

風漠頹然道:“不知娑葛從何處收到風聲,竟派來高手悍將,美其名是歡迎我們,事實上卻是押我們到碎葉城去,現在天石已等于落入娑葛之手,再不由我們作主。更糟糕是連夫人也落入他的魔爪,我們真不知如何向回紇人交代。”

龍鷹一顆心直沉下去,豈非采天心的事立告泡湯,還要應付新的煩惱,本來輕松的心情一掃而空。道:“回紇人也來了!”

風漠頭痛的道:“幸好他們住在城北的迎客居,我們則住城南的國賓堂,所以尚未有機會碰頭,莊聞大人亦無顏去見他們。”

俏伙計捧來熱湯面食,風漠是沒有胃口,龍鷹則因剛才吃得太飽,只捧湯喝了幾口,口噴火焰似的駭然道:“這么辣!”

風漠失去了回答他的心情。

龍鷹再喝兩口,道:“回紇來的是甚么人?”

風漠道:“是龜茲的官員告訴我們,獨解支顯然對夫人非常重視,派來心腹大將方雄廷。嘿!原名是多利尤方雄廷,多利尤是他的族姓。此人在回紇有很大名氣,曾領兵贏過多場戰役,其中一場是以五千人,擊敗侵略黠戛斯一個逾萬人的突騎施部隊,令他聲名大噪。”

龍鷹道:“今次有多少人隨他來?”

風漠道:“這個仍弄不清楚,入城的人不會多,真正的主力,會駐扎在城外遠處。突騎施的人也如此,入城的只有百多人,卻有數目不明的部隊駐扎在龜茲城往碎葉城去的路上。”

龍鷹不解道:“你不去找方雄廷,他不會來找你嗎?”

風漠道:“這叫不幸中的大幸,突騎施的精跳奇,堅持要住進我們的國賓堂,名為保護天石和夫人,方雄廷雖有派人來,卻被突騎施人擋駕。我冇操他的娘,精跳奇當我們是他的囚犯嗎?”

龍鷹冇笑道:“將軍的漢語粗話原來如此流利。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世上除死亡外,沒有化解不了的事。現在我們最重要是保持密切的聯系。”

風漠頭痛的道:“尚未告訴鷹爺,精跳奇逼我們明早立即動身,我們拗不過他,只好同意。突騎施人太盛氣凌人了,鷹爺須為我們作主。”

今次輪到龍鷹頭痛,在只有半日一晚的情況下,他可以干甚么?沉聲道:“回紇人那邊由我們去想辦法。于現今的情況,龜茲人可以起作用嗎?”

風漠同情的道:“龜茲人的煩惱比我們且末人大上千百倍,我們頂多是賠上天石和夫人改事娑葛。龜茲人卻是首當其沖,一旦娑葛經略四方,第一個要取的定是龜茲城,皆因龜茲物資充裕,又多美女,更因其戰略位置,遠勝鄰近各國。光是一條綠色捷道,即可使他的魔爪直探往大沙海之南。春夏水盛之時,快馬走二十天,便可抵達于闐。”

又道:“所以現在龜茲王白赤最畏懼的人是娑葛,怕他找到攻打龜茲的借口。但怕有屁用?若要攻打龜茲,以娑葛橫蠻霸道的一貫作風,何患無辭?”

兩人又研究了聯系的手法,分頭去了。

舞樂院。東堂。

龍鷹向萬仞雨、風過庭、荒原舞和勝渡以突厥語描述了當前惡劣和刻不容緩的形勢,嘆道:“我一路走回來,幾乎想破腦袋,仍想不到解決的妙法。”

荒原舞道:“方雄廷與我有深hòu交情,可由我去向他說清楚且末人的難處。”

萬仞雨皺眉道:“解釋只是沒用的空言,方雄廷不但沒法為獨解支作主,還會因沒法迎得彩虹夫人受責,必須有更妥善的方法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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