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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oaw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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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黄易]日月當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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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4:31: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卷  第一章、作法自斃

  一里通,百里明。

  憑風過庭「潮汐漲退」一句話,成了整套作戰計劃的起點,一切均以此為基礎去釐定。風城現時除糧食和日用品外,最不缺的是木材,這是生火煮食和建房補屋的材料,城外的木材又是取之不盡,所以不論王堡民居,均有木材儲備。

  在熟悉水性和制船的越三領軍下,即夜著手建造十二艘大木舟,百多人什麼都不理,夜以繼日不停趕工。龍鷹的巧手和靈性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兩天工夫造出船的龍骨,令眾人更是興奮,情緒高漲。

  敵人的大軍陸續抵達,威勢駭人,城外高地,全被敵人的營帳和旗幟佔領,並設置柵欄和箭台。

  城外南面的樹木被砍伐一空,視野再無阻隔,石橋內左右各搭建起高達三丈的箭台和前線哨站,一方面可監察俘虜攻城的情況,亦可一日十二個時辰的監察城門的動靜。

  石橋外挖掘三重壕塹,內設尖木刺,隔斷了他們突圍之路,只能逐一從壕坑間的走道通過。

  敵人準備就緒,果然在第三天,萬多俘虜在鞭子的驅策下,爭先恐後以手推車載著泥石包,越過石橋,將泥石包拋進護城河去,到黃昏停手時,護城河對面靠岸的河底,已堆積起斜上達二丈的泥石包,依照這速度,再有四個白晝的時間,足可截斷整個河段,剛好是洱河大潮漲發生的晚夜之前。

  風過庭的「冥冥之中,自有主宰」,指的正是時間上的吻合。

  龍鷹等對俘虜的填河行動視若無睹,不聞不問,只是管好自己,工作時工作,睡覺時睡覺,輪班作業,不知多麼興高采烈。

  到第六天晚上,大半條河流給泥石包填平,俘虜們可踏著泥石包,填塞餘下的河段。護城河的水位在潮漲時,已溢出河面,水還滲進城裡來,但因仍有去水的護城河,未致成災,但氣氛愈趨緊張。

  期間敵人不住在城外演練示威,因以為城破在即,故而士氣如虹。龍鷹一方卻是又擔心又歡喜,擔心的是大潮的威力不夠,令他們的大計功敗垂成,歡喜的是十二艘戰舟大功告成,且在兩邊加設蒙上生牛皮的擋箭牆,又加上上蓋,仿如個大盒子,而在蓋子與擋箭牆間又有足夠的空隙讓他們發箭,如果一切若預期般的理想,他們實已立於不敗之地。

  就是在這樣的心情下,他們到市集的露天飯堂祭五臟廟,而不論吃什麼東西下肚,均感美味無比,何況丁娜四女的煮食功夫,確是了得。

  龍鷹、萬仞雨、風過庭、覓難天、皮羅閣、夜棲野、兩個蒙捨詔的高手和幾個鷹族戰士,圍桌狼吞虎嚥,吃個不亦樂乎。經過這些天來的相處,大家又眾志成城,擁有共同目標,各人已親如兄弟,聊起天來無拘無束,痛快過癮。

  覓難天瞥一眼天上接近圓滿的明月,道:「我擔心得要命,勝敗竟繫乎不可測的外在因素,是我從未想過的。」

  夜棲野苦笑道:「人人像你般擔心得黑髮變白,幸好越三每一次都堅持,這兩天潮水進急退速。該是大潮汐的先兆。」

  萬仞雨隨口問道:「今天內你問過他多少次?」

  夜棲野若無其事的答道:「五次!」

  眾人不約而同靜下去,接著爆起震集哄笑,笑得眼淚水直流,其中的苦與樂,只有他們這群局內人能體會箇中滋味。

  龍鷹喘著氣,辛苦的道:「讓我來報上喜訊,自太陽下山後,我的身體很有感覺,通常當這種感覺出現後,十二個時辰內會有場大風雨,就像六天前那個晚上。」

  萬仞雨大喜道:「我的娘!大風雨加上潮水大漲,護城河又給填平了,少了整條去水渠,會出現什麼情況呢?」

  皮羅閣答道:「首先是山城內的小河、小溪變成暴發的山洪,朝城門衝去,但最怕是大風雨來早了,又或來遲了。」

  小福子不知從何處鑽出來,直抵桌前,恭敬的道:「各位尊長和大人,我有個餿主意,不知是否行得通?」

  萬仞雨道:「既自知是餿主意,就不要來煩我們。」

  龍鷹見他雙目儘是得意之色,心中一動,道:「說出來聽聽。」

  小福子道:「我剛才在牆頭上,看著我平時熟悉的大叔大哥,哭喪著臉的來填河,我和他們打招呼,卻沒人敢理睬我。不由想到若明晚我們去解救他們時,他們卻亂成一團,可能弄巧反拙,但假如他們曉得會發生什麼事,當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皮羅閣動容道:「不但非是餿主意,且是對症下藥。小福子!你想混進他們裡去嗎?」

  小福子道:「正是如此。」

  萬仞雨方知被這小子要了一著,悶哼道:「平時你不是最怕死嗎?為何忽然這麼有膽色?」

  小福子道:「我算過了,只要能瞞過箭樓上的敵人,風險極低,至緊要是各位大人別忘記我,必須接我到船上去。」

  覓難天道:「箭樓上的人虎視眈眈,將他送往城下很難瞞過對方。」

  小福子神氣的道:「這個我也想好了,只要今晚在甕城牆腳弄一個可容我鑽出去的小洞,到時各位大人又在牆頭弄些吸引對方的動作,我便可從牆洞鑽出去。」

  眾人對他頓然改觀,他的方法不但簡單可行,且是可輕易辦得到的事。

  龍鷹道:「賜准。」

  小福子歡嘯一聲,飛奔去了。

  丁慧笑臉如花的從煮食的地方婀娜多姿的來到眾人旁,道:「小福子因何這麼高興呢?」

  夜棲野欣然道:「他想出來的東西,首次得人讚賞,當然開心。」

  龍鷹關切的問道:「辛苦嗎?」

  丁慧道:「辛苦,但開心。不要走,剛弄好糖水,每人一碗。」笑著去了。

  龍鷹正要說話,忽又改口,向皮羅閣道:「令妹終於走出來哩!」

  自那晚後,月靈一直留在王堡裡,沒人曉得她在幹什麼,可是皮羅閣這個當兄長的也沒干涉她,更輪不到旁人說話。

  覓難天道:「來了」

  月靈在房舍間出現,不知為何,在月色下的蒙捨詔公主,更予人月夜幽靈的感覺,似個幻影。

  她再沒塗上掩蓋她玉容的戰彩,卻掛上兩重面紗。

  離他們尚有十多步,她停下來,輕輕道:「庭哥兒!我有事和你商量。」

  風過庭現出錯愕的神色,既受寵若驚,也有帶點尷尬的不自然,向眾人擺出個無奈的手勢,然後離桌隨月靈去了。

  萬仞雨向臉上詫異之色未褪的皮羅閣道:「主意是公子想出來的,令妹有新的主意,找他商討該是合情合理,為何王子會感驚奇?」

  皮羅閣道:「她從來不呼喚別人的名字,在王族內亦只叫名唬。唉!事實上她罕有與人說話。對我算是特別點了。嘿!有機會再談吧!我們已習慣了不討論她。」

  龍鷹和萬仞雨你眼望我眼,說不出話來。

  城門兵衛所。

  龍鷹一覺醒來,一時間忘了自己身在何地,還以為仍在神都,到記起是風城,不由一陣神傷。人雅三女,一直是最令他牽腸掛肚的,但由於魔種的特性,可以令他保持在一種心無他物的持亙狀態裡,只專注於身處的環境中,但偶有失手下,那種滋味絕不好受,現在更多了美修娜芙母子,骨肉連心,真恨不得拋開一切,與嬌妻愛兒們,找個山明水秀之地,幸福的生活著,忘掉其它所有人事。

  但這樣令他神馳意飛的生活,卻只能在腦袋內打個轉,在未來一段長時間內,仍沒法付諸實行。眼前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堅強的活下去,應付生命裡一波接一波的風浪和挑戰。

  敲門聲響。

  龍鷹彈起來,把門拉開,外面是覓難天,一臉凝重之色,道:「敵人極可能已曉得大潮汐的事。」

  龍鷹是真真正正給嚇得魂飛魄散,失聲道:「什麼?」

  覓難天道:「你到牆頭來看。」

  龍鷹再沒梳洗的心情,披上外袍,與他離開兵衛所。過去的六個晚上,為了工作上的方便,包括丁娜四女,都住在城門旁左右的兵衛所裡。

  十二艘戰舟,藉滾木作承軸,移進主牆和甕城間的寬敞空間裡,只要注滿水,放下甕城的吊橋,就可來個「陸地行舟」,駛往敵人。但因覓難天一句話,他們引以自豪趕工出來的戰舟,忽然間失去了意義。

  由於只用一次,戰舟只上了一重漆,但已大增其防水滲的能力。

  兩人匆匆登上牆頭,皮羅閣、萬仞雨、風過庭、夜棲野等站在牆垛處,呆瞪前方。

  龍鷹和覓難天加進他們去。

  牆下滿是推著泥石包來填河的俘虜,人人疲態畢露,垂頭喪氣,亦沒人抬頭來看他們一眼,他們就像大群失去了魂魄的螻蟻,麻木地重複著填河的動作,見首不見尾,從這裡直延至他們被扣押的營寨。

  敵人兩個部隊,在石橋外左右兩方布下陣式,各在五百人間,守在壕塹後方,以應付來自他們或俘虜的突發情況。

  石橋這邊的兩座箭樓,離他們的位置約二千多步遠,每樓駐有十二個箭手,身兼在最前線放哨的任務。

  人數雖有逾萬之眾,但填河大隊卻沒有人吆喝作聲,只是默默苦幹。

  太陽在右方升離連綿的山巒,天朗氣清,並不覺有龍鷹所預言的大風雨的任何先兆。護城河已被截斷,還差一、兩個時辰的工夫,敵人就可以用檑木一類攻城工具,踏著泥石包直接來衝擊城牆,俘虜們將被逼著摧毀先祖們辛苦築起的城池、自己可愛的家園,其傷痛之情,可以想見。

  水位明顯比平時潮退時降得更低,越三的話,並非胡謅。

  覓難天戟指前方,道:「看!」

  龍鷹甫登城牆,一切盡收眼內,也像其他人般大惑不解,皺起眉頭。

  就在兩個敵方部隊間,百多個白族俘虜在敵人的監視下,以砍下來的掛木,架設一個兩丈許見方的大支架。

  皮羅閣道:「他們該在搭建高台,建成後至少有四丈高。」

  萬仞雨道:「若築起十來座這般的高台,將可截斷我們的進路,那時只要把大石砸下來,足可毀掉我們的船。」

  越三苦笑道:「我們的船隻是急就章的貨色,絕捱不過石頭的轟砸。」

  龍鷹立在城垛處,抓頭道:「但現在他們看來只是要築一座高台,並沒有攔路的作用。噢!我的娘!老子明白了。哈哈哈!」

  眾人呆瞪著他,不明白他為何仍笑得出來,還笑得這麼開心。

  夜棲野道:「龍兄弟明白了什麼呢?」

  丁娜四女紛紛大發嬌嗔,催他說出來。

  龍鷹捧腹道:「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姊妹,我們眼前所見的,是最好笑的東西,皆因我們可敬的『鬼尊』宗密智,忽然風濕痛症發作,知是大風雨來前的先兆,所以心血來潮,準備重施故技,登壇作法,藉風雨之威,來顯示他的法力,內則鼓舞士氣,外則寒敵之膽,他奶奶的,這是名副其實的作法自斃。雖然他今夜可能仍死不了,但他召來的這場風雨,卻肯定是他敗亡的開端。哈!笑死我了!」

  皮羅閣喝道:「大家不要笑,若給敵人的探子報上去給宗密智,他說不定能從我們對著他的法器捧腹狂笑,察破玄機,哈!笑死人哩!」

  夜棲野忽然坐下去,背靠城牆,笑得嗆出眼淚水,辛苦至極。

  覓難天苦忍著笑,看著沒法忍下去逃離牆頭的丁娜四女,搖頭道:「宗密智你也有今天了,變成了個被嘲笑的大傻瓜。」

  風過庭抓著萬仞雨肩頭,忍笑道:「如果宗密智蠢得大水來時,仍在高台上扮作能呼風喚雨之狀,我們是否可對他來一頓痛毆呢?」

  皮羅閣道:「那就要看他何時開始作法哩!」

  龍鷹道:「小福子!」

  小福子從鷹族戰士的人堆裡走出來,應道:「在!」

  龍鷹道:「是時候了!」

  萬仞雨過來搭著小福子肩頭,道:「我送他一程。」

  小福子受寵若驚的看看萬仞雨。

  皮羅閣吩咐小福子道:「好好的幹,最重要的是隨機應變,若預期中的大洪水真的發生,所有高地均變成孤島,而洪水是不會分辨敵我的,只對做好準備的人有好處。」

  覓難天道:「砍下來的樹木,都堆積在戰俘的大木寨內,如果能偷偷截斷,再加繩系,便成可保命的浮筏。」

  皮羅閣道:「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去和你們的族人好好斟酌,填河工作可在午前完成,宗密智那蠢蛋又要登壇作法,加上明天要攻城,敵人會讓你們好好休息,當風雨來時,你們的機會便來了。最重要的是不動聲色。」

  小福子大聲應道:「明白!」

  萬仞雨向龍鷹道:「我們等你的訊號。」搭著小福子到牆下去。

  龍鷹取出折疊弓,又大聲呼喚丁娜四女。

  皮羅閣深吸一口氣,道:「箭樓離這裡足有二千步遠,龍兄真的有把握嗎?」

  龍鷹啞然笑道:「原來你一直不相信。」

  覓難天好整以暇道:「王子你等著瞧吧!我便曾領教過鷹爺的厲害了。」

  丁娜等四女嬌笑著重返牆頭,見龍鷹取出折疊弓,大感興奮。

  「錚!」

  折疊弓張開。

  風過庭從夜棲野掛在背上的箭筒,抽出四支箭,遞過去給龍鷹。

  龍鷹熟練的挾起四箭,只是他憑單手完成如此複雜的動作,已教四女看得目瞪口呆。

  龍鷹忽然轉身,弓弦急響四次,四支箭望空射出。

  慘叫聲分別從兩座箭樓傳來,各有兩人面門中箭,慘死箭樓之上。

  龍鷹傳音往萬仞雨,喝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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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4:32: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洱海爭霸

  右城衛所前的廣場上,擺開十多個箭靶,供眾人和丁娜四女練箭之用,更輪番試射折疊弓,為今夜之戰作好熱身準備。

  龍鷹和萬仞雨不約而同,扯著風過庭,到市集的無人露天食堂,坐下說話。

  龍鷹道:「你和月靈談了多久?我們等到睡著。」

  風過庭露出苦樂難分的複雜神情,道:「你不逼我,我也會和你們分享。我隨她離開這裡,上王堡,穿過宮室園林,從一條長石階登上王堡後山上的最高點,那裡有座六角亭子,不但可俯瞰山城內外的形勢,還可將不見邊際的洱海盡收眼底,風光佳絕。」

  萬仞雨和龍鷹兩人不由朝王堡後的靠山望上去,前者道:「從下面看去,看到的是一排樹木,見不到亭子。」

  風過庭神思飛越的道:「我和她在亭子坐下,風從洱海不斷地吹來,明月當頭下,她真有點月夜幽靈的味道。」

  龍鷹好奇的問道:「她有為你解下面紗嗎?」

  風過庭道:「她找我,純粹為了公事,不涉及男女之私,不要想歪了。」

  萬仞雨不解道:「公事?」

  風過庭道:「她第一句話問我,在下面城頭處,我看到的是什麼呢?由於一直走上來,她沒說過話,所以這句話,感覺特別深刻。」

  龍鷹和萬仞雨愈發感到月靈不簡單。

  風過庭道:「我不知如何回答她,因覺得此問題背後殊有深意,不容易回答。在牆頭處,看到的當然是敵方的軍容和河川形勢,除此外還可以看到什麼呢?而她不待我給出答案,就問另一句話。」

  萬仞雨道:「是句怎麼樣的話?」

  風過庭道:「在這裡,你又看到什麼呢?」

  龍鷹拍案叫絕,又苦惱的道:「她不可能不是眉月的輪迴轉世,這一生是回來和公子談情說愛,並與宗密智繼續惡鬥。他奶奶的熊,究竟眉月的死生之計,在何處出了紕漏?」

  萬仞雨嘆道:「她不但不像十五、十六歲的少女,且不像十八、十九歲,而像是看破世情,歷盡滄桑的女子。」

  風過庭道:「她邀我一起站在亭子旁,並肩觀看星月下的洱海,聽著她溫柔的呼吸聲,嗅醬她動人的體香,還有衣袂飄揚的響聲,也不知陪她站了多久,忽然間我感到有離開的必要,因為我抗拒她的意志力,如煙雲般消散,只好逼自己下山回兵衛所去。」

  龍鷹站將起來,沉聲道:「事實上她才是最高統帥,並已做出最重要的指示,我們必須調整作戰計劃,著眼的再非一個城池的攻防戰,而是整個洱海區的爭霸戰。」

  兵衛所大堂。

  龍鷹、萬仞雨、風過庭、皮羅閣、覓難天、夜棲野圍著攤開在桌子上,臨時繪製以風城為中心的山川形勢圖,舉行今夜行動前的軍事會議。敵人的位置,以紅色的旗子標示分明。

  皮羅閣擔心的道:「臨時改變擬定好的作戰計劃,會否令最後的收成,因加得減呢?」

  夜棲野道:「別的不論,光是派人去知會施浪詔和貴族,請他們採取行動,趁敵人的主力全給牽制在這裡的良機,分別攻打越析詔和蒙巂詔,肯定是有利無害。」

  萬仞雨道:「於我們中土人來說,這招叫『圍魏救趙』,切實可行。至於粉碎越析詔人如芒在背的戰舟隊,更是必需的,可使風城不致成為孤城,任我們如何自負,對方的兵力可是我們的五十倍,在城牆被毀後,只要日夜不停,五百人一隊的輪番殺進來,我們能頂他們多久呢?且城內糧食終究有天會吃完,沒有補給是不成的。」

  風過庭道:「只要我們能捱上百天,可打破宗密智戰無不勝的神話,大幅削減他的威望,更讓他族內族外的人,曉得他非是無所不能。當他不得不退兵時,洱海區將再不是由他話事了。」

  龍鷹道:「風險的確大增,若是正面對撼,我們肯定全軍覆沒,可是我們最大的優勢,是對方完全不曉得我們竟製成了十二艘戰力強大、速度驚人的戰船,且計算精確,當潮漲達至頂點,我們該已到達洱西囚禁俘虜家屬的營寨,並完成任務,撤往洱海。希望仍是風大雨大,越析詔的洱海部隊對洱西發生的事一無所覺,我們便可奇襲他們的船隊和島上的駐軍,殺得他們片甲不留,對日後的戰事,當大大有利。」

  覓難天道:「計劃雖做出大修動,卻更巧妙,以宗密智的才智,曉得我們和造反的俘虜會去營救人質,當然會涉水也好、泅水也好,趁退潮的當兒,截斷我們的回城之路。豈知我們竟繞個大彎,收拾了越析詔的洱海部隊後,施施然從後山通往第三層台地的秘徑,返回城內,而敵人仍在城外呆等,想想便覺得冒什麼險,都是值得的。」

  皮羅閣道:「我給說服了。越三今夜離開後,不要隨我們回來,而是去聯繫所有在洱海作業的白族漁民,告拆他們越析詔的戰船隊已被打垮,再看可怎樣在各方面支持我。」

  龍鷹讚道:「好計!想不到令妹兩句話,就把整個形勢扭轉過來,該請她來代替我才對。」

  皮羅閣想起了月靈,向風過庭道:「舍妹今夜會參加我們的行動嗎?」

  話說出口,他這個身為兄長的,亦感彆扭不自然。

  風過庭苦笑道:「我正想問你。」

  他的話引來哄堂大笑。

  丁玲進來道:「那蠢材登壇作法哩!」

  在高台四角插著的火把映照裡,一個肩寬腿長、如高山峻岳般雄偉的男子,以斗篷披風由頭罩下來,昂然立在檯子中央,左手捏法訣,右手持杖,一邊喃喃自語,發出沒人聽得懂、咒語般使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不住地重複幾個動作。

  立於丘陵區高處的各大小營寨,包括處於西緣的俘虜營地,所有人都被喚出營外,參與這場開戰前的法事。

  龍鷹等大部分人是首次得見宗密智,無不用心觀察掀起洱海區腥風血雨、雙手沾滿無辜者鮮血的大奸邪。

  覓難天道:「這不失為鼓勵士氣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皮羅閣笑道:「我現在最希望看到的,是他曉得今次作法是多麼愚蠢後的反應。」

  越三緊張的道:「水位開始上升哩!」

  眾人目光投往被堵塞了河段外的流水,發現河水果然升了少許。

  月靈像幽靈般來了,龍鷹和風過庭往兩邊移開,讓她站入他們兩人間,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時被她吸引。

  她依然面掛重紗,悠然道:「我必須留守風城,宗密智才智高絕,惱羞成怒下,他會率鬼卒來攻城,盡屠城內之人,並守候你們回來。」

  眾人無不暗抹冷汗,心忖這麼有可能發生的事,偏是他們這些自詡才智者沒有想及?

  龍鷹毫不猶豫的道:「公子留下來,最好順手宰掉宗密智。」

  覓難天道:「或許隧他來的還有欽沒晨日和他的親衛高手,我亦留下來,會穩妥點。」

  夜棲野道:「此事不容有失,否則將是得不償失,我率一半兄弟留下來,對付鬼卒我們最在行。」

  皮羅閣道:「最重要的是穩守甕城這道防線,除原定留下守城的三十人外,我再多撥十個人給你們。」

  萬仞雨皺眉道:「我們豈非實力大減?在船上仍沒有問題,但若要到島上攻擊越析詔近千人的部隊,怕力有不逮。」

  月靈輕柔的道:「我看過你們打仗呢!在對方千軍萬馬裡,如入無人之境,庭哥兒的兩位兄弟不用妄自菲薄了,區區千人,又是措手不及,有些仍未睡醒,怎可能是你們敵手?」

  龍鷹豈肯放過她,向她笑嘻嘻道:「公主知否你的兩重面紗,對小弟沒半分阻擋作用,如果不想我透露公主花容的秘密,至少喚聲龍鷹來聽聽。」

  月靈無動於衷的揭開面紗,現出塗滿戰彩的容顏,淡然自若道:「透露?看可以透露什麼?只懂唬人。」

  龍鷹尷尬道:「公主確是算無遺策。嘿!由你來當主帥如何?」

  月靈道:「沒時間和你瞎纏,天神在回應我們呢!」

  滾滾黑雲,從洱海一方橫空而至。

  雨未至,狂風先來,高台上的四支火把,被吹得明暗不定。

  百多個營寨五、六萬人,爆起搖天撼地的歡呼吶喊,益添宗密智作法施咒的威勢。

  即使心裡早有準備,仍沒有想到在傾盆大雨下,配合大漲潮,城內外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過一會兒,山城內已多處主溪流出現山洪暴發的情況,騰奔而下,貫通山城的斜道,則成了當然的去水道,兩邊街巷的水彙集,像水瀑般傾瀉而下,往城門衝去。迅速高漲的河水,再不被堵塞的泥石包約束,湧上堵塞的河段,還滲進城內去。

  山城最低層處,頓成澤國。

  已搬至甕城和主牆間的十二艘小型戰船,全浮起來。

  吊橋緩緩降下,外面風雨迷茫,天昏地暗,不但看不見高台的火把,還看不到任何營地的燈火,怕都該被刮熄了。

  留守城內的人,涉著已來到胸腹的水,將戰船逐一推往城外。

  領頭的戰船由龍鷹坐鎮,六人負責划船,丁娜四女是此舟的箭手,好得龍鷹保護,再配以兩個身手特別出眾的鷹族戰士,越三負責掌舵。

  六支船槳,從船的兩側探出,作用只是調校方向,因從洱海湧上來的大量海水,早沖得戰船從兩座只餘下上半截的箭樓間穿過,越過被淹沒了的石橋,朝高台的方向衝去。

  戰船魚貫而出,一艘咬著一艘,像雨夜出沒的鬼船,無聲無息的向目標推進。

  立在船首的龍鷹,靈覺全面開展,暗叫可惜,因為宗密智早離開高台,如果仍在上面作法,餵他幾刀,看看他是否刀搶不入。

  大量的水,一波比一波急地從河道湧來,由於大段河道被泥石包堵截,從洱海來的河水只餘下一條支流疏導大漲潮,加上傾盆大雨下山洪暴發,河水急升,氾濫的河水以驚人的速度和威勢,注入敵軍立營設寨的丘陵區,位於高地的營寨成了一座座被水圍困的孤島,不要說來管俘虜的事,營與營間亦沒法往來。

  龍鷹吩咐道:「除非能肯定是敵人,否則不要發箭。」

  丁娜笑道:「接令!」

  「颼!」

  龍鷹滿弓射出第一支箭,此時剛繞過高台,離俘虜營尚有二、三千步的距離。

  慘叫聲在遠處傳來,聽位置,該是俘虜營外圍箭樓上的敵衛,被龍鷹神乎其技地遠距射殺。

  龍鷹尚未有機會射出第二支箭,俘虜營的方向已穿透風雨的傳來一陣陣的震天喊殺聲。

  四女雀躍道:「造反了!造反了!」

  營地出現前方,看不見的北面欄柵傳來大幅倒塌的聲音。

  四女終有大展箭術的機會,與兩個鷹族戰士,對外圍箭樓上的敵衛,以冷箭射殺之。

  龍鷹收起折疊弓,道:「繼續依原定路線繞往北邊,入洱海,我自會回到船上來。」

  施展彈射,越欄投進寨內去。

  廣闊木寨內的白族俘虜,在共同的目標下團結起來,發揮出爆炸性的威力。

  由於敵人從沒想到會出現水淹全區的情況,所以一旦河水氾濫,立告處處失誤。

  為方便他們來填河,營地設於邊緣區最大的台地上,萬多人被關到此處來。這是俘虜營,更是俘虜被逼製造諸般攻城工具的作坊。俘虜砍下的樹木,全被送到這裡來儲存。

  由於有他們的家小在手做人質,根本不怕他們造反,主要依賴在外圍的八座箭樓,監視俘虜,營內可說任得他們自由活動,等於開放式的大監獄。有起事來,附近的敵人可迅速支援。

  所以當小福子成功混入他們裡去,告訴他們整個逃亡計劃,他們一邊削尖木枝製成原始的矛,又將大批的樹木,在眾志成城下,一口氣趕製了數百個木筏出來。最諷刺的是當第一聲慘叫響起,他們以原本作為攻城用的撞車,搗毀北面的欄柵,推倒箭樓,再以尖木矛殺死任何來阻攔的敵人。

  接著每十多人一組抬著簡陋的木筏,投進台地下的洪水去,隨水飄往洱西的方向,抵達高地時棄筏登陸,朝離他們不到半里、囚禁家小的敵營,萬眾一心的衝殺過去。

  龍鷹挾著小福子重返船上時,計劃的第一部分已圓滿完成,在敵人無計可施下,俘虜們逃個一乾二淨。

  小福子興奮的道:「下雨時,我們趁機在北欄下開了幾個洞,將箭樓上的傢伙全收拾了。水來前,我們中身手最高強的幾百個人,已先一步去攻襲洱西的敵人,該不用再勞煩我們。」

  龍鷹大喜道:「那我們改去對付越析人吧!」

  十二艘戰船,改向朝洱海開去。

  再沒有人分得出哪處是陸地,哪處是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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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出一口氣

  憤怒的洱海,回復平靜,反映藍天。風雨後的山城,明媚動人。

  直到看到來迎接他們的覓難天卻是神色凝重,令原本意氣飛揚的龍鷹等大吃一驚。

  十二艘船除由越三和兩個蒙捨詔戰士駕走一艘,以進行另外的任務外,十一艘戰船就給拉到石灘上藏好。昨夜當他們抵達越析詔水師所在的小島,越析詔人為避風雨,戰舟全泊在岸旁,被龍鷹和萬仞雨射殺幾個在岸邊放哨的敵人後,向仍在帳內睡覺的敵人發動突襲,戰爭變成屠殺。猝不及防下,對方根本沒有反擊之力,四散逃亡,走不及的慘死當場。此時雲收雨歇,他們奪得大批糧資兵器,又淋火油燒掉敵船,這才凱旋而歸。

  從捷道登上第三層台地的龍鷹和萬仞雨忙將負在背上的物資卸下,安放地上,與覓難天到一旁說話,其他人繼續上上下下的搬運戰利品。

  龍鷹道:「發生什麼事?」

  覓難天嘆道:「我們終於明白宗密智憑什麼在千軍萬馬裡,仍可成功刺殺吐蕃王,事後又能全身而退,不過代價是三位蒙捨詔兄弟的性命,還傷了十多人,其中兩個差點救不回來。」

  龍鷹和萬仞雨的心涼了半截,想不到有高手如風過庭、覓難天、夜棲野、月靈押陣,七個神鷹級和四十個蒙捨詔戰士,人人武技強橫,仍落得傷亡慘重的結果,又想到如非得月靈提醒,大幅增強守城的力最,情況更不堪設想。

  皮羅閣此時從山路走上來,看到三人面色,知道不妙,過來道:「給他們攻入城裡來嗎?」

  覓難天先向他報上噩耗,道:「若給他們成功登上牆頭,恐怕我們沒有一人能活命,那些鬼卒身手高強,個個悍不畏死,非常難纏。我們是藉水得利,宗密智亦是乘水之便,三百多人從水底潛過來,忽然發動,以索鉤漫牆攻上來,宗密智第一個成功搶上牆頭,兩個兄弟竟攔他不住,被他一個照面便擊殺其中一人,另一兄弟被他重創,此時公子和我都沒法分身,拚命攔截攻上來的鬼卒,最接近他的是夜棲野,見勢頭不對,轉身接著他,否則傷亡更嚴重。」

  三人聽得心直沉下去,可以想像當時戰況的慘厲激烈。

  覓難天道:「宗密智用的是一支獸首重鐵杖,但在他手中卻輕如飄羽,施展開來,有鬼神莫測之威,最可怕的是他似是刀槍不入,不懼一般兵器,亦不怕被圍攻,那件濕斗篷變成最厲害的護身法寶,以夜棲野的武功,加上兩個鷹族兄弟,仍吃他不住,被他重創其中一個鷹族的兄弟後,脫身去攻擊守牆的兄弟,我過去與他火並了十多招,由夜棲野勉強守住缺口。此時公主來了,與他展開埋身血戰,堪堪纏死了他。真沒想到公主如此高明,一長一短兩把利刃,竟不在他杖法之下。到公子幹掉了三十多個鬼卒後,分身去攻擊他,宗密智才知難而退,躍往城外。」

  龍鷹頭皮發麻道:「這傢伙竟這般厲害,公子亦沒法留下他?」

  皮羅閣沉聲道:「我們到牆頭去,看清楚情況。」

  水位仍比平常高,但昨晚城外一片汪洋的情景已成過去,石橋重新露出水面,可是由於敵營所在處的廣闊丘陵區,低窪地處洪水未退,沒有二、三天的光景,休想回復原狀。

  高台仍豎立在石橋外的平原處,台腳五尺許高的一截,浸泡在水裡,是對曾在其上作法的宗密智無言的嘲諷。

  龍鷹等來至台上,只有夜棲野、風過庭和三個鷹族戰士在站崗。神鷹在山城上飛翔,其中兩頭還深進敵境,以獨特的鷹舞,知會主子在看不見的隱蔽處,敵軍調動的情況。

  夜棲野容色蒼白,顯然身上帶傷,見龍鷹望來,苦澀的道:「我以一拳換了宗密智一腳,他像個沒事人似的,我卻吐了一口血,我一向出名能捱揍,豈知有人比我更能捱。」

  龍鷹有感而發道:「我的確低估了他,這個主帥該請公主來當。」

  風過庭淡淡道:「問題的確出在我們身上。首先,是對宗密智一無所知,而公主卻似是對他瞭如指掌。其次,是我們欠缺如公主般對整片土地的深刻感情,因而著眼點狹窄,未能做出長遠的考慮。但若論兩軍交鋒,天下誰能出你龍鷹之右?」

  眾人無不點頭同意。

  此時一個鷹族戰士登牆而來,走到夜棲野身旁,低聲道:「夜棲遲走了。」

  夜棲野雄軀一顫,沒有說話。

  眾人的心直沉下去,以鷹族戰士超凡的戰力和生命力,亦要栽在宗密智手上。

  龍鷹忽然喝道:「本人龍鷹,宗密智你敢否與本人在高台之上,進行生死決戰?」

  聲音在魔勁播送下,遠傳開去,山鳴谷應。

  敵營的人聲,逐漸消去,只餘戰馬的嘶鳴此起彼落,和山城永不休止的風嘯。

  長笑聲起,下一刻宗密智現身高台上,雙目像兩道閃電般往牆頭投來,重鐵杖收在背後,隔著逾五百丈的空間,陰森森的道:「你這漢狗有何資格和本尊決戰?不過你可以放心,異日本尊將你生擒活捉後,會把你烹煮來吃。哈,讓我玩個小把戲,讓你們這班賤人開眼界。」

  說畢忽然仰首望天,手捏法訣,指著正在天上飛翔的一頭神鷹。

  神鷹竟像受到影響般,出現異常之舉,盤旋下飛,倏忽間下降十多丈,離宗密智只有三十多丈時,它又像清醒過來,振翼欲飛。

  敵方兵將見宗密智如此神通廣大,爆出震天喝采聲,將被嚇得魂飛魄散的夜棲野召回自己愛鷹的尖嘯,完全蓋過去。

  龍鷹見勢不妙,一手解下烏刀,另一手從夜棲野背後的箭筒抽出一支箭,先躍上牆頭,接著一個彈射,投往石橋去。

  敵人的目光,全集中往天上的鷹兒,龍鷹的動作又快如電閃,竟沒人察覺他正朝高台疾射而去。

  宗密智作法的手顫震著,神鷹清醒了剎那,又被他以妖法迷住,竟筆直往他俯衝下去。

  夜棲野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

  神鷹終醒過來,改俯衝為向上,但已遲了一步,宗密智的重鐵杖沖空而去,眼看要命中神鷹的當兒,一支箭橫空而來,狠狠射在重鐵杖的獸首處,發出「噹」的一聲巨響。

  勁箭寸寸碎裂,重鐵杖則打著轉投擲往遠方。

  神鷹直衝高空,一個盤旋,執回小命的直飛而回。

  宗密智則像被破法似的,在台上一個踉蹌,還噴出小口鮮血,本得意萬狀的俊偉容顏,變得像死人般蒼白,雙目射出難以相信的神色。

  龍鷹在離高台五十多丈外的積水裡彈上半空,一手還提著折疊弓,帶著大蓬水珠,大笑道:「沒資格決戰的似乎是你這個鬼屁尊,懂些旁門左道的彫蟲小技便口出狂言,冒犯我這個真正法力無邊的老祖宗,現在對你先來個小懲大戒,稍後再踢你屁股。」

  說到一半時,從最高點回落,說完最後一句話,「?通」一聲沒入水裡,不予目射仇恨的宗密智反罵的機會。

  位於山城最高層台地的王堡,規模遠比不上吐蕃人的戰莊和戰堡,也比不上于闐的王室堡壘,只是個背山面空的建築組群,可是由於依山勢而築,周圍環境粗獷,與雄渾的靠山合成一體,仍有碉堡式的防禦力,加上敵人必須仰攻,故成了守城一方最後的陣地,也是山城的大後方。

  王堡外牆以亂石堆築,厚達三尺,非常堅固。內部七組樓房,圍繞天井建造,二層至三層不等,全用山石壘起。外牆左右各有一座碉樓,作為外圍的防禦。

  最具特色的是屋頂,由於洱海區礦藏豐富,用的竟全是鐵瓦,不懼火燒。

  王堡的主建築是進堡後高起三層的主殿,前設廣場,殿內底層以石板鋪地,是堡內最廣闊的內部空間,洱海王佟慕白在此處理山城的大小事務。第二層為灶房、儲藏室和臥室。最高一層是寺廟,供奉白族人信奉的神祇。設有精緻的神龕和神像的石雕,為主殿添上神秘的氣氛。

  所有房子,向風的一面都不開窗,只在其它三面開窗,窗洞不大,是王堡的另一特色。

  主殿後是另一空間,後山的水瀑分兩條河道流進王堡來,至此匯聚而成兩個徑長兩丈的水池,再從引水道流往山下去。接著是六組排列兩旁的樓房,最後方靠山處為王堡的後花園,有方亭迴廊、小橋流水,瀑布從近頂處飛瀉而下,形成三層的水潭,也是王堡內最迷人的地方。旁有陡斜石階,通往山城最高點的亭子。

  他們為死者舉行了簡單卻莊嚴的殯儀,再由龍鷹親手調製防腐藥,抹遍屍身,以白布包裹妥當,放置於王堡的停屍間內,準備在將來運返家鄉安葬。

  眾人均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兼有龍鷹為他們出了一口惡氣,心情好多了。兼之敵人隨時來犯,眾人心力全集中在山城的攻防戰,先將戰利品送入王堡安置,再商量如何利用山城的獨特形勢,發揮最大的戰鬥力。

  以龍鷹、萬仞雨、風過庭、皮羅閣、夜棲野、覓難天為首的三十多人,從下層走上第二層台地。

  皮羅閣道:「內外城牆和第一層台地處於同一地平,也變成命運與共,一旦牆塌,敵人會如蟻附膻的潮湧而入,第一層台地是整座山城一半的面積,房舍密佈,根本是無從攔截,亦沒可能守得住。」

  覓難天道:「我們每少一個人,戰力即減一分,而對方的後續力卻是無窮無盡,且可晝夜不停的輪番狂攻,我們可頂二、三天,已非常了不起。」

  萬仞雨道:「我們定要頂他一百天,方可能捱到有轉機。」

  龍鷹輕鬆的向風過庭道:「公子今次又想到什麼奇謀妙計?」

  風過庭沒好氣道:「早知你成竹在胸,還要賣關子。」

  夜棲野感激的道:「今早若非龍兄弟一箭克敵,救回鷹兒,此時敵方已士氣大振,空手也敢來攻城。現在卻剛剛相反,先後兩次的失著,大大削弱了宗密智的威望,更使人懷疑他的法力。我們則被激起鬥志,一去一回,相差極遠。」

  覓難天嘆道:「我對鷹爺的箭術,是心服口服。」

  萬仞雨皺眉道:「龍小子,我們有很多時間嗎?」

  在一旁偷聽的小福子「噗哧」笑起來,喃喃道:「龍小子!嘻嘻!」

  龍鷹喝道:「還不去幫四位姊姊預備晚膳,在這裡幹啥!」

  小福子一溜煙的朝王堡去了。

  眾人目光全集中在龍鷹身上,看他可否在沒有辦法裡,掘出辦法來。

  龍鷹好整以暇的道:「先說正常的情況。敵人以擂木和撞車,越過被填平的護城河來攻,我們則在牆頭上向敵人射箭擲石,甚或倒下滾油,與以雲梯攀牆來攻的敵人廝殺。在如此情況下,城破之時,便是我亡之日,因我們大部分人已在守牆戰陣亡,即使一個都沒死,亦沒有足夠實力和敵人展開巷戰,只能節節後退,直至退入王堡,或可再勉強多守一天半天。」

  萬仞雨頹然道:「你說的正是所有人在擔心的事。」

  龍鷹道:「現在宗密智對我們是非常顧忌,等閒不敢以身來犯,且因其鬼卒傷亡慘重,亦不會派他們來冒險,只能派出一般兵將,先削弱我們的戰力,這是一種消耗的戰術,只要我們運用得比宗密智更好,將以千計的敵人一批批的殲滅,令山城變成龍潭虎穴,有入無出,即使宗密智也要吃不消。」

  皮羅閣道:「龍兄分析得很透徹,但怎辦得到呢?」

  龍鷹道:「不論是龍潭或虎穴,都要有個入口,坦蕩蕩的地方從來都不被視為險地。我們虎穴的入口便是城門,只要一天城牆未破,則虎穴仍是虎穴。各位明白嗎?」

  覓難天欣然道:「我愈來愈感到與鷹爺並肩作戰,是平生快事,更慶幸已不是站在敵對的一方。要保住虎穴,必須保住城門。要保住城門,必須保住城牆。若我們可保住城牆,就不用這般苦惱。請鷹爺指點。」

  龍鷹探手搭著他肩頭,啞然笑道:「你聽過闖龍潭虎穴會吃閉門羹的嗎?惡龍和老虎都不知多麼歡迎你這件送到嘴邊的美食。」

  眾人呆了起來,才智高如風過庭、萬仞雨、皮羅閣和覓難天者,仍要似明非明,其他人更不用說,但亦知龍鷹是智珠在握。

  龍鷹道:「趁洪水退走前,我們夜夜開城出擊,利用石橋和箭樓的形勢,殺得一個便一個,殺得一雙便一雙,務要掌握著主動之勢。到宗密智按捺不住,派人攻過來,力圖重奪石橋的控制權,這將是我們成功的第一步。」

  萬仞雨不解道:「可是當敵人來大舉攻城,我們擔心的情況,仍不會有絲毫改變。」

  龍鷹道:「當然大有分別,敵人的攻城工具,被俘虜推進洪水裡,早隨潮退被帶到洱海去。要重制另一批攻城工具,任他投進所有人力物力,沒十來天怎行?我們正是為他們省工夫,來個大開中鬥,請也要請他們殺進來,藉諸般障礙物死守第二層台地,也是我們現在腳踏處的防線,待敵人以為城破在即,不住增兵,積聚至五、六千人時,我們來個火燒第一層,順手將第一層夷為灰燼。然後乘勢收復有險可守的石橋,便可與宗密智進行新一輪的遊戲。哈!」

  眾人先是專心聆聽,用神思索,到最後呼吸屏息,跟著爆出震城喝采叫好的呼喊聲,仿似在沙漠缺水缺糧走了多天後,終尋到水源充沛的綠洲;又像在汪洋的驚濤駭浪裡,抓著浮木。

  夜棲野讚嘆道:「絕!絕!絕!此戰術足可令我們至少多挺十天、半月,說不定可更長一點。」

  覓難天道:「我一點不奇怪鷹爺可想出對策。當西北風在城門吹起,濃煙捲進主牆和外牆間,肯定可悶死很多人。我們還要為第一層的房舍添柴添油,使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瞬間化為滔天烈焰,將敵人燒為灰燼。」

  萬仞雨微笑道:「各位聽過『少帥』寇仲之名嗎?」

  包括覓難天在內,人人肅然起敬,可見寇仲之名,無遠弗屆。

  風過庭道:「龍鷹正是塞外諸族、不論朋友敵人,都公認他為另外一個『少帥』。」

  眾人再爆喝采聲,鬥志士氣直攀峰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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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賭卿為妻

  萬仞雨道:「今次,該是最後一次聚在這裡吃晚膳哩!真有點捨不得。」

  他和龍鷹、風過庭、覓難天在市集的露天食堂醫肚。

  風過庭同意道:「洪水退得很快,說不定明天敵人就來攻城,宗密智急於挽回威望,可命人趕製兩輛檑木車,以盾牌擋箭,便可來攻門。」

  覓難天道:「今早鷹爺射中的只是宗密智的獸首杖,為何卻可令他吐血受創呢?」

  龍鷹道:「你問我,我去問誰?或許他因當場出醜,被激到吐血呢!」

  「說謊!」

  四人愕然瞧去,月靈像幽靈般似緩實快的來到桌前,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坐往他們對面。全身被一襲白色滾黃邊的長袍罩著,戴著頂素黃色的帽子,仍掛紗巾,卻不是從帽子垂下來,而是打橫扣著,掩蓋了鼻根以下部位,然而露出寶石般的一雙眼睛,又是另一番綽約迷人的風采。

  眾人一時看呆了眼。

  龍鷹瞅覓難天一眼,尷尬的道:「月靈這麼說,豈非指我欺騙覓兄嗎?」

  月震冷冷道:「縱然不是有心瞞騙,亦是不盡不實,語焉不詳。」

  風過庭為龍鷹解圍,向覓難天道:「覓兄勿要怪龍鷹,他有些東西,確是不可以說出來的。」

  覓難天毫不介意的道:「這個我是明白的,就像我也有些事,是永遠不可以告訴別人的。」

  月靈目光落在風過庭身上,道:「那由你說出來吧!」

  風過庭苦笑道:「我怎可以揭他的秘密?公主不是為此而來吧!」

  月靈怔怔看他好半晌後,雙眸泛采的橫他一眼,像有點撒嬌不依的模樣,不獨首當其衝的風過庭看呆了眼,其他三人亦有神魂顛倒的感受。

  月靈目光移往龍鷹,輕柔的道:「你究竟是誰?」

  龍鷹笑嘻嘻道:「如果公主能解釋清楚,為何會問這麼一個奇怪的問題,而小弟又滿意的話,說不定願給公主一個答案。」

  萬仞雨和風過庭知他被月靈激起魔性,開始改守為攻,詰難月靈。

  覓難天則大感有趣,興致盎然的看著兩人唇槍舌劍。

  月靈望往天上明月,雙目射出如夢幻般的神色,眾人雖仍未能窺見全豹,但只從她一雙眼睛,彷彿已可看到她的神情。

  月靈悠然神往的道:「自白族的丹冉女鬼主過世後,宗密智的法力不住增長,變成洱滇區無人不懼的可怕大鬼主,到他整合蒙巂和越析兩族,採取擴張政策,洱滇區事實上已沉淪於他邪惡可怕的法力下,幾乎無人敢向他生出對抗之心。他本身的武技,已足令他成為洱滇第一人,當他的武術與邪術結合,不但在洱滇區無人能制,找遍天下恐仍難有與他匹敵之人。否則吐蕃王怎會命喪於他手上?」

  覓難天忍不住道:「沒有那麼厲害吧!」

  月靈道:「這只因他的邪術仍有破綻,但因沒人有能力逼他顯露出來,造成無人能制他的錯覺。可是他在昨夜和今早,先後兩次遇上能破他邪術的剋星,對他的打擊之大,非是你們可想像,所以勿說我沒有警告在先,宗密智會不惜一切的來毀掉你們。」

  萬仞雨從容道:「我可以多嘴問一句嗎?公主不過是自少在蒙捨詔長大的小女孩,為何卻可對宗密智的事,知道得比令兄皮羅閣更多呢?」

  月靈淡然道:「或許有一天我肯告訴你,但不是今晚,因我先要令統帥滿意,他才願意招出自己是誰。」

  風過庭道:「月靈這個名號,究竟怎樣來的呢?為何你的名字竟是秘密?」

  月靈秀眉輕蹙的道:「因何要問呢?」

  風過庭雙目精光劇盛,直盯入她的眸神內,一字一字的緩緩道:「因為丹冉女鬼主的本名,亦像你的名字般,是不可以說出來的。」

  月靈怔怔的呆看他好一會兒,訝道:「你怎會曉得有關丹冉女鬼主的事?」

  風過庭步步進逼,道:「先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此刻的風過庭,像他能斷金切玉的彩虹劍般鋒銳難擋,熟悉他的龍鷹和萬仞雨,泛起異樣的感覺。

  月靈冷然道:「我自少不愛回答問題,也從不用回答問題。庭哥兒!不要咄咄逼人嘛!」

  到最後兩句,聲音轉柔,還帶點大發嬌嗔的味兒,一副小女孩的情態,與頭兩句話的老練成熟,大相逕庭。

  三人都怔住了。

  風過庭卻是寸步不讓,微笑道:「是否所有關於你的事,均屬蒙捨詔的機密?連你的兄長也不知道,不敢干涉,包括你的名字和年齡在內。」

  月靈幽幽嘆一口氣,道:「既然你猜到了,為何仍要問呢?可以待人家說完才問嗎?」

  風過庭灑然一笑,向龍鷹微一頷首。

  龍鷹則對覓難天道:「覓兄對我們和月靈間沒頭沒尾的古怪對話,會否一頭霧水?」

  覓難天道:「當然難以完全掌握。三位與公主的關係,竟不是表面般簡單,可是我卻愈聽愈感新鮮刺激,頗有旁觀高手過招,火爆目眩的滋味。不用理會我,也不須有任何顧忌,我們已是有過命交情的兄弟,會為你們死守秘密。」

  又道:「但有一事真的大惑難解,為何當公主肯承認公子猜對後,你們三位都像變了另外三個人般,忽然精神抖擻,目閃奇光?」

  萬仞雨欣然道:「那你更要聽下去了。」轉向月靈道:「公主勿要怪我們聯成一氣,背後自有一番美意。」

  月靈嗔道:「人家在幫你們的忙呵!你們卻審問我這個那個的,算哪門子的道理?」

  刁蠻的小女孩又回來了。

  三人早習慣了她的睿智和成熟風韻,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對付」此刻的刁蠻公主。

  月靈旋又回復一貫冷漠自閉的狀態,淡淡道:「還要聽下去嗎?」

  風過庭道:「我曉得公主要來便來,要去便去,不過因事關重大,請勿逃離現場,否則我們會像吊靴鬼般跟著你。」

  月靈沒好氣道:「誰要當逃兵呢?自從在洱西集碰上你們後,我一直跟著你,因為沒有更好的事可以做。更怕你們在不明白的情況下,吃宗密智的大虧。但直到昨夜,親眼目睹你庭哥兒逼退不可一世的宗密智,才真正看到希望的曙光。但直至這一刻,仍弄不清楚你們為何要到洱海來。可以告訴我嗎?」

  萬仞雨道:「我們到這裡來,在洱西集遇上你,現在又並肩作戰,死守風城,沒有一件事是偶然的,是注定了的緣分。可以這麼說,在下和龍鷹,只是陪庭哥兒來接新娘子的兄弟。哈!真爽。」

  月靈一怔道:「誰是新娘子?」

  風過庭微笑道:「現在仍未弄清楚,但很快會清楚了。」

  月靈一雙美目異芒燦閃,令她寶石般的眸珠流光溢彩,動人至極。語氣卻平靜至近乎冷酷,道:「你們扯得太遠了,現在我只關心宗密智的事,你們難道一點不著緊嗎?事情有緩急輕重之分呵!」

  風過庭道:「公主是否受到不可嫁人的法規約束?」

  三人明白過來,月靈正是蒙捨詔的女鬼主,又或大鬼主的繼承人,故而一切有關她的事甚至名字,均要保密。

  月靈白他一眼,眼睛像在說為何明知故問呢?只要不是盲的,便看出月靈對風過庭,非是沒有情意。

  龍鷹插言道:「既然大鬼主不許嫁娶,那宗密智又是如何來的?他的父母均為法力高強的大鬼主。」

  月靈從容道:「其中牽涉到門法和破法,宗密智之母該是被偵知了一個絕不可以被掌握的秘密,加上生出情愫,故不得不委身下嫁。」

  風過庭漫不經意的道:「我和公主賭一把,如果我能夠說出公主出生的年、月、日,公主就乖乖的嫁給我風過庭,為我生兒育女。」

  包括月靈在內,四人目瞪口呆,只懂瞪著他,一時靜至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足音傳來。

  夜棲野匆匆走至,見月靈在座,恭敬的請安問好。然後道:「是時候哩!」

  城門打開,吊橋降下,二十多騎從風城馳出,朝石橋奔去。守在壕塹後的一隊五百人的敵兵,從打瞌睡裡驚醒過來,嚴陣以待。

  昨晚敵我雙方,人人一夜沒睡,但由於龍鷹一方掌握主動,又是洪水氾濫的大贏家,士氣精神大有分別。宗密智的大軍接連受到重挫,被敬為天神的宗密智更在眾目睽睽下吐血受傷,情緒之低落,是從未有過的,個個沒精打采,只希望龍鷹等只是裝腔作勢,揚威耀武,不是真的來衝擊他們的封鎖線。

  一個小將從後方策騎奔來,準備指揮己軍作戰時,從龍鷹折疊弓射出的冷箭,從天而降,破入他的頭盔,貫臉斜入,小將發出臨死前的慘嚎,墜跌下馬,右腳仍被馬蹬纏著,戰馬尚不知主子已中箭身亡,拖曳著屍身,發出驚心動魄與地面磨擦的響聲,揭開戰爭的序幕。

  敵營號角聲起,數隊騎兵從各營地馳出,前來增強防禦。

  壕塹後豎起十多支大火把,照得前線陣地明如白晝,可是二百多步外的石橋,和由此直至風城,卻沒有半點燈火,黑漆一片,於敵人來說,是敵暗我明,只能憑蹄聲推斷來犯者的距離。

  慘叫聲接連響起,前排的盾手完全起不了遮擋的作用,後方己軍不住有人中箭倒地,陣內的箭手部分受驚下盲目朝前發射,卻全被黑暗吞噬,對龍鷹一方沒有一丁點兒的威脅力。

  指揮的軍頭見勢色不對,一聲令下,全體五百人半跪下來,豈知又一支冷箭無聲無息的射來,穿過盾牌陣,穿過軍頭的頸項。前線敵軍一陣混亂,人心惶惶。

  驀地一道黑影沖天而至,進入火把光映照範圍,箭手們不待吩咐,百箭齊發,但哪來準頭?全射在空處時,對方越壕而至,從天降下,刀光打閃:六、七個仍半跪在地上的敵軍,立告身首異處。

  龍鷹手提烏刀,趁敵人仍驚魂未定之際,大開殺成。敵人給他重百斤的烏刀劈在鐵盾上,發出「當當」鳴響,尚未有還擊的機會時,已給他連人帶盾劈飛,魔勁從盾牌侵襲其身,硬被震斃,加上他進退如風,忽左忽右,刀勢擴展又收縮,所到處敵人拋擲倒跌,再難成陣。

  此時萬仞雨、風過庭、覓難天和夜棲野四人越壕而來,投進戰鬥,不片刻衝擊得敵方的五百前線軍支離破碎,潰不成軍,伏屍處處。

  敵人的前線陣地,本來並非如此和稀泥,不但築起土壘,又設置欄柵等障礙物,不過洪水一來,所有東西都被沖刷得乾乾淨淨,連壕塹底插著的尖刺,亦隨泥起出來,所有軍事防禦,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只能憑血肉之軀去捱五大高手的狂攻猛打。

  當敵人援兵馳至,龍鷹發出尖嘯,越壕而返,朝石橋掠去。

  數十騎從壕坑間的過道,奔出前線陣地,彎弓搭箭朝正沒人暗黑中的龍鷹等人發射,也不知有否射中時,兩邊箭如雨下,敵方騎兵紛紛中箭墜馬,戰馬受驚下,空騎掉頭奔回去,撞入正從過道蜂擁而出的騎兵去,登時亂作一團,更有戰士連人帶馬,掉進壕塹去,罵嘶人叫,再沒法組織有效的攻勢。

  原來石橋近風城的兩座箭樓,早被鷹族佔據,他們的箭技名震洱海,現時居高臨下,又目標明顯,誰人能闖過他們的箭關?

  敵陣戰鼓聲起,兩隊步軍從八條過道操出來,在壕塹外組成陣勢,雖然個個疲態畢露,但持盾提刀的,仍有一定的威勢。

  戰鼓聲再起,以千人組成的部隊,步履穩定的朝石橋推進。前排平持鐵盾,後面的盾牌全斜舉過頭,組成嚴密的盾陣。

  他們十個一排,剛好是石橋的寬度,可見不是胡亂衝鋒陷陣,盡顯其訓練有素的陣勢軍容。

  戰鼓聲變,急而短促。

  敵人群聲發喊,由穩步前進改為急步奔跑,殺往石橋去。

  藏住盾陣後的箭手,勁箭離弦望空投往石橋,還燃起四支火把,照亮了大半截石橋,立即為敵人挽回初占失利的頹勢。

  到踏足石橋,橋上仍不見人蹤,預期的冷箭亦沒有從箭樓射下來。

  領軍的小將心知不妙,不過已到了有去無回的形勢,硬著頭皮往長達三丈的石橋另一端衝去。

  倏地人影一閃,龍鷹衝上石橋,於近盡端處單憑一人一刀,截著敵人。烏刀采的全是砍劈和橫掃等大開大闔的招數,刀刀魔勁十足,被劈中者,不論是高手還是低手,哪想過竟有百斤重的刀?因此,均如給大石頭狠砸一記般,不是連人帶盾牌、兵器往後拋飛,就是給掃落河去。

  龍鷹側身一腳撐在一敵肚腹處,令那不幸的敵人往後退飛,撞倒了七、八個自己人後,自知後勁不繼,往後退開。

  整道石橋全是一鼓作氣殺來的敵人,沿石橋綁上火炬,照得長橋一片血紅,箭樓上的鷹族戰士又施箭襲,踏上橋者全變成活箭靶,十多次呼吸下,橋上已是伏屍處處,鮮血從橋上淌往河水裡,情況使人不忍卒睹。

  龍鷹退下,萬仞雨和夜棲野兩大生力軍補上,氣勢如虹下,竟殺得敵人節節後退,不論進者退者,都要踏屍而行。一時喊殺連天,震動著山城和其外的丘陵荒野。

  戰爭牽動了敵人全軍,不住有人來援,在壕塹外佈陣,準備接替退下來的己軍,兩隊箭手在盾陣的掩護下,趨前至石橋兩邊,隔岸向兩座箭樓展開還擊,鷹族戰士沒有還擊,卻不知是躲在擋箭板後,還是人去樓空。

  石橋成為兩軍交鋒的瓶頸地帶,在黑夜的籠罩裡,成為整個戰場的要隘凶地。

  萬仞雨和夜棲野接近油盡燈枯時,風過庭和覓難天取而代之,守在橋頭。

  敵方將領乘勢召回傷亡慘重打頭陣的部隊,換另一批人攻來。人未至,敵方箭矢漫空驟雨般灑過來。

  龍鷹見勢不妙,大叫一盤「扯呼!」領頭往風城奔去。

  敵方的指揮將領久經戰陣,立即吹響號角,已登橋者忙往兩旁讓開,蓄勢以待的騎兵隊再無顧忌,快馬加鞭的奔過石橋,朝吊橋的方向趕去,當敵方的指揮看到己方騎士及時奔上吊橋,喜出望外下不虞有詐,發出全面攻城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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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4:32: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將錯就錯

  黎明前的暗黑裡,雙方都是枕戈待旦,靜候決戰的時刻來臨。

  形勢清楚分明。

  第二層台地的邊緣,架設了以傢俱雜物築起來的防線,以阻擋敵人籍索鉤或雲梯等工具從左右攀攻。

  從底層往第二層台地的斜道處,設置了兩重滲透火油的滾木陣,蓋以厚布,以免火油氣味外洩,惹起敵人的警覺。滾木陣後敵人視線之外,再有一重滾石陣。而最巧妙處,是選了十多間在箭矢射程內,裡面作特別容易著火的佈置,又容易蔓延往周圍的房子,於其瓦頂放置密封的瓦罐,內載火油,又在屋頂開孔,只要以箭射破罐子,火油可灑往屋內去。而在此發生前,敵人一點都嗅不到火油的氣味。

  半個時辰前,敵人已逐屋破門而入,搜遍二千多座民房,以防內藏伏兵,又運進數十輛用來強攻斜道的撞車,同時佔據內外城牆,藏兵於民房背北的一面,一切準備就緒,等待第一線曙光。

  龍鷹、風過庭和萬仞雨坐在第三層台地邊緣處,六腳懸空,盯著最下方的平房市集,偷空說密話。

  萬仞雨道:「你怎可能算出月靈的出生年月日,那怕要眉月託夢給你才成,但她已變成月靈,沒法託夢。」

  風過庭道:「我是豁了出去,不過卻是根捷鷹爺死而復生的經驗推斷出來的,要保留前生的記憶,必須趁三魂七魄未消散前,重返人世,才能像月靈現在般的情況,甫降世即擁通靈的能力,故被蒙捨詔的現任大鬼主,選為繼承人。故此,月靈的出生年月日,該就是眉月過世的年月日。」

  龍鷹道:「若確是如此,那月靈應該曉得自己是眉月轉世,但看樣子她已忘掉和你的關係,前生的記憶,頂多是個模糊的影子。」

  風過庭色變道:「難道我想錯了,又或許月靈根本不是眉月?」

  龍鷹道:「她絕對是眉月,現在連她芳齡的一項也解開了,難怪當時皮羅閣答我,他的妹子該是十八、十九歲,語氣毫不肯定,因為連他都給瞞著。如她肯脫掉面紗,會像小魔女或人雅般青春嬌嫩,再沒法扮成熟,哈!肯定是美人兒。」

  萬仞雨道:「我雖沒有鷹爺的靈通,亦認為她是眉月,否則太沒道理了。」

  風過庭道:「我究竟在什麼地方出錯了?」

  龍鷹分析道:「你錯在將投胎的過程簡化,漏去了懷胎的一截。眉月確是在過世的那晚投胎轉世,趁蒙捨詔大酋王與愛妃陰陽交感的一刻,受孕成胎。因此大部分記憶沒法保存下來,過去的一生宛如一個漸轉模糊的夢,但智慧和法力則仍沒與她分離,否則怎可能有這般厲害的小女孩,有雙如此動人心弦的神秘眼睛?」

  風過庭痛苦的道:「但賭約之事已成定局,沒法把說出口的話收回來。」

  龍鷹笑道:「你和月靈的情況,有點像小弟和端木仙子,風吹雨打卻甩不開。哈!如果沒有早產遲產,年和月都不成問題,就欠日子,有三十分之一說中的機會。」

  萬仞雨罵道:「虧你笑得出來,還算是兄弟嗎?」

  龍鷹道:「這叫將錯就錯,卻是錯得妙不可言,公子學學小弟吧!你可說從未享受過把心中所愛追上手的動人過程,也未追求過眉月。現在眉月正賜你這個難遇的良機,讓你對她展開追求,縱然你說錯日子,她也硬指你說對了,到洞房花燭之夜,才告訴你真正的日子。看!多麼爽!」

  萬仞雨點頭道:「這確是沒有辦法裡唯一的辦法。」

  風過庭仰首望天,雙目靈光閃閃,神馳意飛的道:「天亮了!」

  撞車又稱沖車,頂部為堅木所製,上蒙生牛皮,車頭以鐵板合而成尖斜狀,車內可藏二十人,以人力推動,不畏一般矢石,可直接撞擊城牆。

  天色僅可見物之際,敵陣一陣鼓響,立即箭如雨發,以千計的箭雨點般朝第二層射來,全是火箭,在天空剖出無數美麗的煙火軌跡,看確是好看,卻充滿毀滅性的威脅意味。

  似如三頭巨獸般的撞車,隆隆聲中,加上輪子磨擦地面的尖銳吱叫,緩緩從旁移住斜道低端,再成品字形的沿坡而上,往守城軍的陣地攻來。

  由於第二層台地比底層高起近七丈,敵人又畏懼居高臨下射來的箭矢,不敢靠近,所以火箭尚未抵達第二層的房屋,已紛紛落往屋前的空地上,暫時未能釀成火災。

  龍鷹等全躲在障礙物後方,燃起火把,點燃經特製的滾木陣。

  這批檑木分兩批共四百多條,先以火烘走木內水分,滲以猛火油,又包以易燃的棉布,精心炮製下,一著火立即熊熊燒起來,冒出大量黑色的濃煙,隨西北風往前冒卷,雖一時未能影響下層的敵人,卻已造成駭人的威勢。

  在兩翼的人則忙著往障礙物灑上火油,視對方的火箭如無物。

  龍鷹覷準敵軍來勢,一聲令下,斬斷系索,頂著擂木的木板首先抵不住巨大的壓力,朝前脫飛,二百多條「火木」,如洪水暴發,跳跳蹦蹦的帶著大量火屑濃煙,脫韁野馬般沿斜道往下狂滾,眨眼工夫已正面衝擊三輛撞車。

  千奇百怪的撞擊聲震天響起,滾木在狂猛的撞擊下,彈上半空,部分繼續朝前轉動,部分橫拋開去,亦有部分被已給碰得東歪西倒的撞車硬生生攔住,而不論哪一種情況,滾木濺射火屑,且愈燒愈烈,濃煙隨風席捲廣闊的底層,房舍全陷進煙霧去。

  「轟!轟!轟!」

  像水流遇阻截被激起了水花般,已變成火柱的滾木亂拋亂擲,砸往斜道兩旁的房屋去,一時屋塌之聲,響個不停。

  一下又一下連續密集的撞擊,加上陷入濃煙裡,車裡的人首先吃不消,紛紛棄車逃亡,沒有人的車連著滾木,朝後翻側,往斜道底直滾下去。

  此時第二波的滾木陣已陷於烈焰中,冒起的濃煙令守城軍大感吃不清,龍鷹見第一批檑木收得神效,連忙發令。

  擂木磨擦和撞擊斜道的可怕巨響裡,整座山城也似在害怕抖震,最後一批檑木在全無阻擋下,瘋了般直滾往斜道底部,仍是餘勢未消,近半直撞至城門口,方停止下來,將山城唯一的出口完全封閉。

  守城軍齊聲歡呼。

  再一聲令下,以火把點燃障礙物,然後用長竿挑起,往下投擲,障礙物便仿如天降火球,落往底層的房舍街道。

  此時底層已陷於濃煙裡,敵人嗆咳之聲大作,再沒法像剛才般發動箭攻,龍鷹等趁著仍隱可見物之際,射破散佈關鍵房舍瓦頂上的火油罐,再喂以火箭,火勢愈發猛烈。

  敵方一陣急驟鼓響,發出進攻的命令,在城門被火木封閉下,唯一生路是往上攻去,不用指揮催促,以千計的敵人,一手舉盾擋箭,另一手持矛提刀的踏上斜道,住上攻來,喊殺之聲掩蓋了火焰的聲音。情況慘烈至極。

  龍鷹狂喝道:「放石!」

  話猶未已,堆積如山的大石滾下斜道,朝衝上來的敵人無情砸去,情況令人不忍卒睹。原本氣勢如虹地衝殺上來的敵人,頭崩腳斷的隨石翻滾。

  龍鷹發出命令,火箭漫空而起,朝集中在斜道兩旁,準備攻上來的敵人灑去。

  席捲整個底層二千多間房舍和市集的沖天大火,一發不可收拾。

  六千敵軍入城,死至只剩四百二十五人,全體被俘,在箭鋒下被逼著負起清理災場的苦差。但因龍鷹承諾何時完工,何時釋放,俘虜們非常賣力。他們之所以能保命,全因躲在河溪水池裡,避過大火和箭矢。

  皮羅閣本不同意釋放俘虜的決定,但在龍鷹遊說下,終肯各讓一步,處死當中的八個將官。

  龍鷹三人記起澤剛不留活口的作風,心忖如論狠辣,他們實遠及不上這些南詔部落。

  龍鷹說服皮羅閣最有力的理據,是可一石二鳥,因為將近六千焦屍,送往石橋外敵陣前,在那裡堆積成延綿三十多丈的「人山」,既可寒敵之膽,又可令敵人觸目驚心,且須花時間清理,阻延敵人的第二次全面進攻。如果俘虜明知必死,定會行險一搏,在抵達石橋時不顧箭矢,亡命奔逃。而因運屍來者,全是敵方的人,所以敵軍只好按弓不動,眼睜睜的看著。

  兔死狐悲,只因物傷其類,何況曾為戰友夥伴,把守前線的敵人,不少出現情緒崩漬的情況,當場痛哭失聲。

  看著堆積如山的焦屍遺骸,龍鷹等也不好受,不過想起洱西集同樣但規模只及眼前一半的情況,也沒什麼好說的。戰爭從來如此,自始以來沒改變過。

  直到黃昏,才清理掉所有焦屍,龍鷹依諾釋放俘虜,拉隊回城。

  在清理災場期問,有批敵人試圖從一側攀山來突襲,被巡邏的神鷹發現,倉皇撤走。能有如此翻山越嶺本事者,捨鬼卒還有何人?只不知是否宗密智悲憤交集下,親自領隊?

  這場城內大戰,雙方沒有正面交鋒,沒有近身血戰的機會,成為一面倒的屠殺,守城的一方只傷了七、八人,全是中了流矢,但都沒有性命之險。至此,守城軍四人陣亡,傷三十一人,於如此大規模的戰役中,可說是微不足道,但對守城軍來說,卻有一定的影響。

  他們曉得若敵人再攻入城內,肯定守不住第二層,遂把防線後撤,退守第三層台地。

  龍鷹又使攻心之計,索性盡開兩門,卻在甕城和主城間,堆滿柴枝和焦炭,令敵人在未擬定策略前,不敢輕進。

  龍鷹、風過庭、萬仞雨、覓難天、夜棲野和皮羅閣六個守城軍領袖,來到丁娜四女居住的平台,憑桌而坐,恰可以俯瞰城裡城外的情景。

  夕陽斜照下,災場仍不時冒起陣陣輕煙,提醒他們慘烈的戰爭,在不久前發生過。

  勝利帶來的喜悅是短暫的,在目睹大量死亡下,既麻木又是難以負荷的沉重。攻守雙方莫不承受壓力和折磨,且知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咬著牙堅持下去,直至一方被徹底擊垮。

  皮羅閣道:「事實上我們已失去石橋要隘,因為沒法負擔更多的傷亡。」

  覓難天沉聲道:「敵人再不會重蹈舊轍,會先把兩重城牆拆掉,再在下層基地建起堅固的防禦設施,方會發動另一次進攻。」

  萬仞雨道:「如此我們可以多頂十天到十五天,不過敵人已成復仇大軍,人數雖從五萬驟減至四萬餘人,但仍有足夠實力對第三層展開潮水式夜以繼日的狂猛進擊,而我們的條件,比之在石橋禦敵,更有不如,今早的一套再不可行。」

  龍鷹斷然道:「不!我們定要死守第三層,因一旦失守,只餘退守王堡的最後一著,也是死著,且失去通往後山石灘的生命補給線。」

  向皮羅閣問道:「我們還有多少火油儲備?」

  皮羅閣頹然道:「只餘少量,該夠用來點燈吧!但絕用不了多久。」

  夜棲野道:「既然如此,何不到石橋與敵人決一死戰?」

  風過庭道:「我們可以捱多久呢?」

  夜棲野乏言以對。

  萬仞雨見龍鷹仍是神態輕鬆,大訝道:「龍小子又想出什麼陰謀詭計來?」

  眾人精神大振。

  龍鷹好整以暇道:「各位大哥,有否想過我們的山城內,城裡有城呢?」

  眾人一時仍未會意過來。

  龍鷹補上一句道:「且此為沒牆之城,故對方根本無牆可破,只能憑雲梯一類攻城工具攀攻,所以只要我們設計出專門對付雲梯的武器,便可硬將敵人擋於第三層台地下。」

  覓難天拍桌叫絕,道:「鷹爺真乃非常人,為何這麼顯而易見的厲害手段,我們偏沒想到?」

  萬仞雨明白過來,劇震道:「對!只要拆掉斜道,第三層立成六丈高台。如果夠時間,該把接連底層和第二層的斜道也拆掉。我們先在第二層禦敵,守不住再退往第三層,令敵人沒法一鼓作氣的攻來。」

  皮羅閣興奮的道:「對極了!我們可將從斜道拆出來的泥石,沿台緣堆築為土石牆,既可增加高度,更可成擋箭牆。」

  丁娜四女捧著飯菜來了,丁慧笑道:「看各位大爺笑逐顏開的模樣,使知想出了克敵的大計。」

  四女同時向龍鷹大拋媚眼兒,她們心中所想,是路人皆見的事。龍鷹則心中叫苦,他自出生以來,從未如此心疲力倦,但四女卻似是被戰爭喚醒了她們血液裡裸形族的野性,作戰時悍如雌獅,勾引起男人來,剛毫無掩飾或保留。最要命的是不知是否因共事一夫慣了,一旦認定龍鷹,便對其他人不假辭色。

  夜棲野雙目放光道:「怎會有魚、有肉,還有鮮菜呢?」

  丁娜來到龍鷹身後,雙手按在他肩頭上,輕輕揉捏,笑臉如花道:「你們在城外時,越大三兄弟和十多個漁民送糧來了,還說他們正召集逃離風城的人,到來助你們守城。放下東西後他們又循原路回去,小福子也跟他們一道走。這小子給死屍嚇壞了,說五、六千人陰魂不散,絕不是說笑的。」

  說畢低頭湊到龍鷹耳旁道:「今晚我們四姊妹就在這裡等候龍爺。」

  四姊妹嘻嘻哈哈的去了。

  看著龍鷹一臉尷尬神色,覓難天大奇道:「鷹爺風流之名,傳遍中土、草原、沙漠和高原,於男女情事上能征慣戰,因何竟在面對風流陣仗時,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難道傳言有誤?」

  眾人聽得捧腹狂笑,大減因戰爭而來的沉重。

  皮羅閣匆匆吃兩口後,起立道:「我先去研究一下如何夷平斜道,並準備適合的工具。每一個人都動手,對嗎?」

  風過庭道:「這個當然,最好找個大鐵錘給我們的鷹爺,他可由天黑砸至天明,將整條斜道錘成碎粉,那便不用回來做苦工,伊人等也沒法怪他。」

  眾人再開懷大笑。

  龍鷹斜眼睨著風過庭道:「真風趣!公子的心情很好。」

  風過庭向他舉手致敬禮,動作出奇地瀟灑好看,人仍是那個人,卻與以前的他截然有別。但不同處在哪裡,熟悉他的萬仞雨和龍鷹都沒法說出來。

  夜棲野起立道:「我陪王子去。」隨手抓起兩個肉包子,追著皮羅閣去了。

  龍鷹豎起耳朵道:「公子的未來嬌妻到哩!」

  輕盈的足音,繞屋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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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婚姻約定

  月靈仍是那身裝束打扮,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四人對面坐下,就像上一次的對話,從沒有間斷過的延續下去。四人都生出奇異的滋味。

  月靈寶石般的眸珠,持亙在某一抽離和冷漠的狀態中,向風過庭平靜的道:「說吧!」

  風過庭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公主是否在十五年前的某一天出生?」

  時間似在這一刻停頓了。

  龍鷹和萬仞雨固然像風過庭般緊張,如等候判決的囚犯。因為月靈的反應,將一錘定音,判別生死。即使不知情的覓難天,亦大感香艷刺激,眼前撲朔迷離的神秘女郎,竟仍未足十六歲,是多麼離奇難信的事。

  月靈如不波止水,沒有絲毫可提供線索的反應,令人可以掌握她芳心的奧秘,從容自若道:「休想我說是或否,除非同時說出月和日。但要我嫁你嘛!必須說出時辰,還要呼喚我真正的名字,令我情難自禁,如此方可解開成為大鬼主時立的咒誓。」

  四人聽得面面相覷。

  月靈道:「即使你們能打敗宗密智的軍隊,但要殺宗密智仍非易事,他是有邪靈附體的人。以前我一直以為丹冉大鬼主因為鬥不過他而落敗身亡,可是當統帥一箭射中他的法杖,卻令我的看法改變過來,丹冉大鬼主是以她的生命,向宗密智發出最凌厲的咒誓,故此直至今天,宗密智仍在找尋丹冉的骸骨,得之才能破解加之於他身上的咒約。統帥那一箭傷的不是宗密智本人,而是附體的邪靈。」

  覓難天倒抽一口涼氣道:「世間真的有邪靈?」

  月靈淡然道:「你感覺不到,但我卻感覺得到,附於宗密智身上的邪靈,來自遠古的年代,是最強大和可怕的靈體。所以我想請問統帥,你憑什麼刨傷邪靈?」

  龍鷹道:「為何不問你的庭哥兒,他又是憑什麼逼退宗密智?」

  月靈沒好氯的瞄風過庭一眼,道:「我的庭哥兒?到他說出我的時辰八字,又喚我的名字才算吧!現在我要說的,關乎到最後的成敗。你們和丹冉大鬼主,當有一定的關聯,否則我不會在洱西集碰到你們。如果你們的目的是要殺宗密智,便該和我合作。」

  萬仞雨探手抓著風過庭,苦笑無語,三人心中明白,他們能凌駕於月靈之上的那少許優勢,已在月靈新鮮熱辣的婚嫁條件下,化為烏有。要猜中月和日,已屬純粹碰運氣,但仍有個譜兒,時辰更只有亂撞,名字則是絕無可能。

  覓難天瞧瞧月靈,又瞧瞧三人,摸不著頭腦。

  月靈像有點不忍似的,語調轉柔,道:「庭哥兒憑的是他奇異的劍和沒人可改移的心志,那是一個頂級劍手的修行,我當時已心中明白。可是統帥那一箭,我卻完全沒法捉摸,可以想像宗密智的驚懼,絕不會在我之下。」

  轉向龍鷹道:「你是我不明白的東西,處於我的靈應之外。庭哥兒介紹你給澤剛認識時,稱你為龍神巫,該是事出有因吧!對嗎?」

  龍鷹訝道:「公主為何厚彼薄此,只肯喚庭哥兒,卻不喚我鷹哥兒呢?」

  萬仞雨道:「龍鷹告訴她吧!」又向月靈道:「公主亦該向我們顯示誠意,至少先證實庭哥兒是否已猜中公主的芳齡。」

  覓難天插言道:「或許我是旁觀者清,事實上月靈大鬼主早已清楚表明庭哥兒說中了她的出生年分,否則何需再重重設關口,加上新的下嫁條件,而只要一句『錯了』便成?」轉向月靈道:「本人看錯了嗎?」

  三人心中暗讚,覓難天畢竟是老江湖,故意兜個彎去問她,點出她既已默認了,何不加以證實,以顯合作的誠意。

  月靈輕柔的嘆了一口氣,緩緩道:「說出了口的話,我是沒法收回來的。」

  龍鷹微笑道:「我也沒法向一個連我的名字亦不肯呼喚一聲的人,透露我的秘密。」

  覓難天以中立者的瓷態,道:「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所謂,『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大鬼主怎都該有點表示,讓他們的心中可以舒服點,有台階可下。出來走江湖者,很多時候爭的便是這口氣。換過是我,公主如此一步不讓,早已拂袖而去。」

  三人知他在助攻,換個方法,軟硬兼施,都盯緊月靈,看她會否先拂袖而去。此女不論才智言行,總是使人難以測度。

  月靈一雙美目流光閃溢,異采漣漣,奪人眼目,幽幽道:「不要強人所難好嗎?我已顯示出最大的誠意,向庭哥兒說出了嫁他的條件,我從未想過會向一個男子吐露這個秘密。這是個有絕對約束力的約定呵!」

  眾人為之氣結,要符合她設下的婚嫁契約,與摘取天上明月,難度上沒有多大分別。

  風過庭灑然笑道:「你不是從不喚別人的名字嗎?為何又肯喚我做庭哥兒呢?」

  月靈看著他的笑容,微怔一下,雙目似蒙上薄霧,現出迷茫之色,道:「是我不好,當時我感到庭哥兒三字很耳熟,不由衝口說出來,破了口戒。唉!不要在此事上繼續糾纏好嗎?噢!你們有什麼問題,幹啥這樣瞪著我?」

  覓難天看看月靈,又看看狠盯著她的三人,茫然道:「發生了什麼事?」

  萬仞雨仰望壯麗迷人的星空,喃喃道:「我的老天爺!小子服哩!」

  龍鷹大力一拍風過庭肩頭,嘆道:「雖然尚有一關,可是人算怎及天算,其它一切,終可迎刃而解。」

  月靈清醒過來般,皺眉道:「你們在說什麼?是否瘋了!」

  風過庭送她一個燦爛的笑容,雙目射出可令任何女子心顫的深情,灑然道:「我們的確瘋了,卻是樂瘋了。言歸正傳,公主只須曉得我庭哥兒和統帥均有撲殺宗密智的能力便成,何用查根究底呢?」

  月靈狐疑的審視三人與前截然有異的神態,苦惱的道:「有些事是你們不明白的,可能導致功虧一簣,所以我必須清楚你們真正的情況,方可擬定計劃呵!」

  龍鷹壓下因風過庭得償大願而來的興奮。那是個多麼漫長艱困的過程。從憑空猜想,茫無頭緒;從希望到失望,又從絕對的黑暗看到光明,到現在不曉得自己是眉月的眉月,活色生香的坐在眼前,那哀樂在其中的滋味,只有他們三兄弟明白。

  嘻皮笑臉的道:「公主放心,我們都忽然變乖了,變得聽教聽話。嘻嘻!可是公主也要乘一點,不要說話總是天一半地一半,使我們摸不著頭腦。」

  月靈落在下風,先瞄風過庭一眼,妥協的道:「好吧!讓我先解釋有關宗密智的情況。要真正殺死宗密智,必須於殺他的一刻同時殺死他附體的邪靈,否則仍是功虧一簣,因這可怕的邪靈,已透過宗密智取得強大的力量,會帶著宗密智的思識,投胎轉世,繼續存在。」

  覓難天道:「靈體無影無形,如何可以殺死呢?」

  月靈沉聲道:「本來是這樣子的,可是從統帥一箭命中宗密智的法杖,竟可令宗密智吐血,正顯示了丹冉大鬼主以死亡做出的咒誓,已神妙地約束了邪靈,令邪靈從無影無形,變為實體,邪靈從此受宗密智軀體規限,再不能擁有無遠弗屆的神通,大大削弱了邪靈的異力,也使宗密智從一個沒法殺死的人,變成一個或可以殺死的人。」

  覓難天長長吁出一口氣,道:「世間竟真有此異事,教人難以相信。」

  龍鷹三人則豁然而悟,掌握到眉月與宗密智兩大神巫間,個中詭險奇譎,別開生面的長期鬥爭,牽涉到生死輪迴、邪靈附體。而他們的戰爭,現在正抵達分出勝負的階段。

  看著月靈,那種朦朧迷離的感覺,是怎都沒法清楚形容的。

  她的冷漠和神秘,性感而誘人,透過她揉集著成熟風韻和少女情懷的奇異氣質,呈現出千變萬化、難以捉摸的風情,以前的風過庭曾離開過她,但現在的風過庭縱死亦不願和她分離。

  萬仞雨道:「是否若殺的只是宗密智,丹冉對他和邪靈的咒誓將會失效,邪靈再不受約束?」

  月靈道:「正是如此。」

  風過庭道:「那如何可把邪靈同時殺死?」

  月靈道:「問統帥吧!他曾和邪靈正面交鋒,該比我更清楚。」

  三人目光轉往龍鷹,此子仍是喜翻了心兒的情狀,聞言道:「邪靈只有一個破綻,就是與宗密智的『一線之系』,這連接點會隨邪靈不住改變,只要命中此一破綻,不論在宗密智身體任何一個部位,均可令人靈俱亡。那時庭哥兒便可載美而回,讓公主不住為夫君大人生兒生女。哈!爽透哩!」

  月靈嗔道:「說不了幾句話,便沒正經的。唉!但我得承認你是神通廣大,我更感應不到此連接竟會不住改變,還以為固定在眉心之間。」

  萬仞雨罵道:「老毛病又發作了,記著公主是庭哥兒的未來嬌妻,怎容你調戲?」

  龍鷹哂道:「我對你萬爺的芳華大家難道會守規矩嗎?看!有影響你們的恩愛沒有?哈哈哈!」

  覓難天欣然道:「雖然我有局外人的感覺,仍能分享你們間真摯的情義和歡樂。」

  龍鷹正容道:「說出來覓兄或許不相信,但你能坐在這裡,絕不應只是個旁觀者,而是老天爺一個巧妙的安排。我有一個直覺,你將會得到一直求之而不得,夢寐以求的某一事物。別忘了小弟是龍神巫。」

  覓難天露出黯然之色,像在說自己已失去最珍貴的東西,怎可能有可以替代的,使三人記起他追到南詔來的原因。

  月靈靜心聽著,沒因他仍岔開話題現出半絲不耐煩的神色。不知是不是有著她是眉月的定見,總使人感到她有駕御一切的奇詭力量。

  四人目光又落到她身上去。

  月靈道:「在洱西集初遇你們,統帥是如何感應到我的呢?」

  龍鷹現出回憶和深思的神色,一本正經的道:「感應便是感應,當時並不覺有任何與以前感應不同之處,不過給公主如此特別的點醒,該是公主認為我理該沒法察覺你隱蔽一旁,而我當時的確感應到你,那即是說公主的心靈露出了不該有的破綻。哈!我明白了!」

  月靈問道:「明白了什麼呢?」

  只看看她著緊的神情,便知龍鷹不單說中她的心事,且還牽連到其它更重要的東西。

  覓難天道:「請恕我愚鈍,魔爺的分析細緻入微,令我佩服,但對有人密藏附近而生出感應,因的是靈銳的感覺,有何值得討論呢?」

  龍鷹道:「我要直至抵達公主藏身的破屋旁,公主透窗外望的一刻,方察覺公主在旁窺伺。可知在那剎那,公主露出了不該露的破綻,哈!如果我沒有猜錯,公主當時該是看到她的庭哥兒,忍不住問自己,為何這個英俊不凡的人,予人家似曾相識之感,又為何人家竟對他一見鍾情呢?哈哈哈!」

  除月靈外,眾皆莞爾,想不到這小子兜兜轉轉,最後仍是逗弄月靈。

  月靈出奇地沒有大發嬌嗔,只沒好氣地狠盯他兩眼,再瞅風過庭一記後,道:「不論是我還是宗密智,習的是靈術,均有與萬化冥合的本領,故此,統帥感應不到我是正常的。唉!我還以為統帥有追蹤宗密智的本領,但現在已好夢成空。我們或可擊敗他的大軍,卻永遠沒法殺死他。」

  風過庭微笑道:「公主放心,即使他能遠遁而去,我也曉得可在何處尋到他,並將他殺死。」

  月靈目射奇光,道:「在哪裡呢?」

  風過庭微聳雙肩,效了個灑脫好看的動作,道:「天機不可洩漏,只要公主乖乖的跟著我庭哥兒便成。」

  接著的十天,龍鷹、萬仞雨、風過庭、覓難天與夜棲野等十七鷹族戰士,白天睡覺,晚上使出城襲敵,非只是擾敵,而是硬碰硬撼的和對方打硬仗,見勢不妙時回守石橋,然後重施故技,到逼退敵人方返城休息。務使對方察覺不到城內的變化,以為形勢如舊。

  到白天時,敵人又會以撞車、雲梯來攻城,雖非大規模的全面進攻,也令皮羅閣不得不率領手下全力應付。十天下來,甕城已變得左崩右缺,幸好主城牆仍完好無缺,不讓敵人窺見內中的玄虛。

  在城池的攻防戰裡,進攻的一方並非只是單純的攻,防守的一方亦不是單純的守,必須做到攻中有守,守中有攻。

  敵人的攻城,不但可藉機操練兵將,更是保持士氣的方法。

  龍鷹等的出擊,更是守城一方的金科玉律,所謂「守城不劫寨」,只是死守,固必出奇用詐,以戰代守,以擊解圍。

  到第十一天,敵人在準備充足下,終於對風城大舉進攻。

  龍鷹等在主城牆嚴陣以待,看著敵人的先鋒軍推著百多輛撞車通過石橋,在城外佈陣,又派人在石橋兩旁的河面,各架起兩道浮橋,便知再難守得住城牆。

  龍鷹先命其他人撤走,只有萬仞雨、風過庭、覓難天、皮羅閣和夜棲野留下來,留守至最後的一刻。

  龍鷹打個呵欠道:「早知昨晚不到城外去胡混,希望今天還有睡覺的機會。」

  皮羅閣笑道:「拆牆怎都要兩天吧!保證龍兄可睡足二十四個時辰。」

  覓難天道:「宗密智絕不肯這麼便宜我們,會一邊拆牆一邊攻擊,由這刻開始,敵人的攻勢不會歇下來,直至攻入王堡。」

  萬仞雨冷哼道:「先攻上第二層再說吧!」

  皮羅閣道:「單靠雲梯,絕攻不上第二層台地。」

  覓難天嘆道:「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敵人中有深諳攻城之術的高手在主持,我們千萬不可低估敵人。」

  龍鷹倏地色變,呻吟道:「覓兄說得好,對方早猜到我們會鑿毀斜道,故有備而來,看!」

  眾人依他指示看去,敵人正推著百多輛以黑布蓋著的怪東西,緩緩而來。

  風過庭倒抽一口涼氣道:「我的娘!是投石機。」

  在這一刻,他們曉得再守不住第二層台地,光是這批投石機,即足可摧毀台緣的擋箭牆,他們若死守第二層,勢必傷亡慘重。

  龍鷹道:「我們先回去,再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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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人造陀螺

  龍鷹、萬仞雨、風過庭、覓難天和夜棲野背靠第二層台地邊緣的護牆坐著,看著漫空飛來的巨石,在頭頂上呼嘯而過,砸毀一座又一座的房舍,投石機的聲音,宛如催命的符咒。

  他們亦非對敵人全無威脅,每當跳起來還擊,總有敵人飲恨於他們箭下,令敵人尚未敢用雲梯攀台來攻。不過僅憑投石機發射的石彈,已足可摧毀第二層台地的一切。護牆已坍塌大半,捱不了多久。

  萬仞雨嚷道:「他們在趕建高矮不同的大木架,該是用來承托新的斜道,如讓他們搭起新的斜道,將投石機推上來,第二層現在的情況,將是第三層未來的寫照,如此一層層攻上來,最後王堡亦將陷於同一命運。」

  夜棲野痛苦的道:「現在我們根本沒法阻止。」

  龍鷹輕鬆的道:「山人自有妙計,諸位大哥請放心。噢!移位!」

  倏地橫移十多尺,四人慌忙隨之。

  「轟!」

  一塊巨石重砸在他們剛才背靠處,巨石反彈往後,掉回底層台地,擊中處泥石飛濺,現出個缺口。

  覓難天叫道:「你著人執拾石塊有何作用?我們並沒有投石機。」

  龍鷹道:「投石機有很多種,我們的叫『人肉投石器』,包保更準確更厲害,至遲明天,小弟便可向各位大哥示範其威力。哈!真爽!」

  在房舍後方,鷹族戰士正不斷揀選從天降下的石彈,選擇標準是能以一人雙臂之力,抬起石頭,放進架子裡去,再由第三層的蒙捨詔兄弟扯上去。他們目利耳靈,身手敏捷,在石彈雨裡來去自如,辛勤工作。

  萬仞雨道:「還要挺多久?」

  龍鷹閉上眼睛,叫道:「發箭!」

  五人跳將起來,各尋目標,朝下放箭。

  離第二層台地腳千多步外,豎起一列長連三十多丈的盾牌陣,盾為大木盾,高逾人身,盾牌陣後是五十多台投石機,敵人不住把從城外運來的石彈,放置於發射碗上,再彈上來,射程覆蓋整個第二層台地,疾、狠、重、勁,無堅不摧。

  部分箭矢越過盾牌陣,殺傷了對方七、八人。

  五人發射後縮低避在護牆後。

  風過庭叫道:「我的娘!真有效率,整道主牆差不多披拆掉了。」

  萬仞雨道:「究竟再挺多久?」

  龍鷹看著所餘無幾的房舍,其它均變成碎瓦殘片,遍地破碎的傢俱殘骸。道:「還有十八間屋。噢!剩下十七間了。」

  夜棲野看著遠處撿石頭的兄弟,向他打出報告的手勢,叫道:「啟稟主帥!已拾得石頭共三百五十塊,夠用了嗎?」

  龍鷹莞爾道:「啟稟主帥?哈!說得真有趣。著他們先上去。」

  夜棲野忙發出撤走的命令,眾戰士如獲皇恩大赦,紛紛攀繩返第三層去。沒有了房舍的掩護,拾石頭愈來愈危險。

  「啪喇!」

  覓難天笑道:「又一台投石機報銷了。」

  龍鷹用手肘輕撞身旁的風過庭一下,低聲道:「年分該說對了,至於月、日、時,我有個想法。」

  風過庭忘掉越頭而過,似永不休止的石彈,大喜道:「連這你也有辦法嗎?」

  龍鷹道:「眉月極可能是首位能掌授投胎自主權的通靈美女,既答應過你期諸來世,當不會為難你,而唯一方法,就地她出生的月、日、時,與她離去的月、日、時完全相同,她的庭哥兒才有線索。噢!我的娘!扯呼!」

  五人朝前奔去,四、五顆巨石同時命中他們躲避處,整堵牆崩塌下來。

  第二層台地再沒有完整的房舍,五人失去了避難之所,撲到盡處,攀繩往上一層台地去。

  入黑後,內外城牆再不復存。底層處燈火通明,敵方的工事兵正趕建登上第二屠的斜道,砰砰彭彭的,擾人清夢至極。

  第二層已被夷為平地,因位於燈火的映照之外,靜如鬼域。

  皮羅閣依龍鷹吩咐,著手下以粗索把石頭逐一勒緊,完成後派人輪番監視下方的動靜,便用膳休息,等待明天的來臨。

  龍鷹三人和皮羅閣、覓難天、夜棲野到四女香居外的台緣吃晚膳,既可俯瞰整個底層的情況,又可順道商量明天的戰略大計。

  只要看到龍鷹大吃大喝的模樣,眾人便知他智珠在握,不由放鬆下來。

  皮羅閣道:「是否以投擲的方法對付敵人?」

  龍鷹道:「你玩過陀螺嗎?」

  皮羅閣茫然搖頭。

  龍鷹道:「我少時什麼玩意都試過,這是一人獨處悶極無聊的好處。哈!只要兩手抓住繩索,轉動身體,石頭會逐浙隨你旋轉,到達適常的角度,鬆手放出石頭,石頭會變成石彈,比投石機發出的石頭更狂猛疾勁。」

  萬仞雨道:「一個石彈,殺不了多少人。」

  龍鷹道:「耍殺人,用箭便可以,我們要摧毀的是對方的投石機,當對方蠢得在第二層基地列成投石機陣,石頭則陸續送上來之時,我們可來個比賽,看誰能砸毀最多的投石機。哈!投石機來得愈多,我們就砸得愈多。我們的戰爭目標,是要把敵人逐下第二層。」

  覓難天道:「好計!聽得我手都癢起來。」

  龍鷹向皮羅閣問道:「早前我們在下層出生入死時,公主有來觀看嗎?」

  皮羅閣道:「他一直躲在王堡裡,不過在敵人發動投石機前,曾找過我說話。」

  五人大感興趣,洗耳恭聽。

  皮羅閣笑道:「近這幾天,她和你們說的話,比從前她和我這兄長說過的加起來還要多。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龍鷹乘機問道:「你說過她該是十八、十九歲的年紀。究竟是十八還是十九呢?」

  皮羅閣道:「因著本族的禁忌,這本來是不該談論的事,你們對舍妹的關注,亦令我大惑不解,但卻感覺到三位的善意,而只是我不明白吧!今早舍妹來告訴我,你們或許是天下間可以有辦法令宗密智形神俱滅的人,更會追隨你們,直至宗密智授首。嘿!岔得遠了,我其實並不清楚舍妹的年紀,在我滿十八歲前,我一直不曉得有這個妹子的存在,她那時已是上任大鬼主的唯一傳人,故很少見到她,只知王父對她極為寵縱,言聽計從,我也非常疼愛她。她雖然怪異,但亦很可愛。對嗎?」

  萬仞雨道:「非常對!你總該見過她的真面目,像是十八、十九歲嗎?」

  皮羅閣嘆道:「我如你們般,從未見過她的真面目。說出來,自己亦感古怪。」

  覓難天道:「她有什麼怪異的行徑呢?」

  皮羅閣道:「月靈的鬼主名號,是她自己改的,她說過自己是月的幽靈,而每逢滿月之夜,她會赤腳在草原自歌自舞,我曾見過兩次,她的歌舞真的很好看。」

  龍鷹道:「她是大鬼主,擁有自主權,不容他人干涉,為何初見你時,王子卻像奉命出來尋她回去的樣子呢?」

  皮羅閣道:「皆因此為她首次離開本族的土地,我怕她有失,忍不住追來尋她。最古怪的是她似是不住留下線索,使我們能直追至風城來。我慶幸能在這裡遇上各位,並共守空城,現在我對宗密智,已一無所懼。」

  萬仞雨道:「月靈公主還有其它較特別又或難解的話嗎?」

  皮羅閣苦笑道:「這句話問得真好,她指你們會千方百計的向我打聽有關她的事。哈!」

  三人大感尷尬,一時乏言以對。

  覓難天同情他們的道:「這句話,王子理該不說出來。」

  皮羅閣道:「古怪處正在這裡,舍妹著我千萬不要怪責你們,愛說什麼便說什麼,因為她正和庭哥兒在玩一個非常刺激有趣的遊戲,而這遊戲最後的結果,大有可能是消滅宗密智的關鍵,我肯將心中所知盡告三位,是希望曉得這是個怎麼樣的遊戲。」

  三人聽得面面相覷,想不到月靈有這個看法。

  擬想她赤足在嫩綠的草原,唱誦著彷彿是充滿玄機的歌曲,在月夜裡婆娑起舞,她再古怪的言詞,亦有著合理的基礎。

  一直無從插話的夜棲野道:「大鬼主的職責,是與神靈溝通,怎來閒情玩遊戲?遊戲又怎會和殺宗密智有關係?」

  覓難天道:「我不敢說這是個遊戲,就是公主向庭哥兒開出她願委身下嫁的條件,而這些條件是沒可能達到的。」

  皮羅閣大訝望向風過庭,道:「竟有此事?」

  風過庭苦笑道:「刺激有趣?於我來說,她等若一口拒絕了我。」

  夜棲野雙目射出古怪的神色,望著風過庭,欲言又止。

  風過庭道:「野兄弟想說什麼呢?」

  夜棲野道:「月靈公主和丹冉大鬼主,是否有神秘的連繫?」

  三人精神大振。

  萬仞雨問道:「野兄弟何出此言?」

  夜棲野現出回憶的神情,徐徐道:「當年丹冉大鬼主離世後,天尚未亮,我族的巫長命我隨行到洱西平原去,其時我仍未知為的是什麼事,直至抵達丹冉大鬼主的法帳,始知丹冉大鬼主已於前夜過世。當時只有白族的族長和幾個長老在場。丹冉大鬼主的死狀似大有深意,一手按胸,另一手探指南方,神態安詳自然。我的印象很深刻,到今天仍記得很清楚。」

  龍鷹大喜道:「還記得是何月何日嗎?」

  夜棲野道:「我們並不像你們漢人般,以曆法紀年、紀月、紀日,純以星辰的位置和月亮的圓缺來分辨日子。只記得當我到達大鬼主的法帳時,是滿月後的第一天。」

  皮羅閣道:「南方指的可以是蒙巂詔,又或我們蒙捨詔。夜棲兄就憑此斷定丹冉大鬼主和月靈有連繫嗎?」

  夜棲野道:「我不知道,可是當第一眼看到月靈公主,我的腦海裡不受控制浮現丹冉大鬼主探指南方的情景,現在又見庭哥兒要娶月靈公主為妻,月靈公主又愛在滿月下赤足自歌自舞,忍不住有此一問。」

  皮羅閣一震道:「難怪你們這麼在意月靈的年歲,有道麼一個可能嗎?」

  此時皮羅閣的一個手下匆匆趕來,道:「山芒回來了!」

  山芒正是皮羅閣派往見澤剛的手下,能言善辯,最適合負起兩國交往的重任。

  皮羅閣忘掉月靈,大喜道:「立即著他來見。」

  天尚米亮,整齊劃一的步操聲,驚破了山城的沉寂。眾人從被窩不情願的鑽出來,擁到第三層台緣的護牆,也是守城軍最後一道防線,在牆頭往下俯視。

  大批盾牌手,從個許時辰前完工的木構斜道登上下層台地。他們持的是特製的大木盾,要兩人方拿得起一個,下設尖木,可深插土內,大幅加強高逾人身木盾的抵受力。敵盾手在鼓聲中直抵下層中間位置。

  離後方台緣和前方第三層的台腳各一千二百步,遠在一般箭手射程之外,打橫排開,盾豎身前,下插地內,形成一面長達數十丈的盾牆。

  接著大批刀箭手擁上來,奔到盾牆後方,半跪地上,怕的當然是從龍鷹折疊弓射出來的箭。

  只要盾陣推前千步,便可向上發箭,充滿威懾的力量。

  龍鷹笑道:「這盾陣有啥用?好像不知我們有居高臨下的優勢。」

  萬仞雨道:「他們怎知我們有人肉投石器?只是怕我們趁他們陣腳未穩,突然施襲。」

  覓難天擔心道:「石頭這麼重,最怕旋動幾周後,石沒給擲出去,人卻給投了下去,那就不是人肉投石器,而是人肉彈了。」

  他的話惹得龍鷹和周圍人放聲大笑。

  風過庭開懷道:「幸好有護牆,再差勁也不該掉往下層去。」

  萬仞雨道:「信任我們的鷹哥兒吧!他最本事的正是古靈精怪的事,看他如何操作,可掌握竅門。」

  隆隆聲響,投石機魚貫從斜道登場,分左右而去,排列在離台緣十步許處,如將操作投石機的敵人活動的空間計算在內,這已是離上層最遠的位置,近二千五百步遠。

  龍鷹雙目放光,嚷道:「我的娘!竟肯這麼便宜我們。」

  夜棲野道:「你有把握將投石機撞得掉往下面去嗎?」

  龍鷹道:「只要能命中投石機的主軸,投石機又下設四輪,包保直退往台緣外,跌個他奶奶的粉身碎骨,記著!我們只要多捱十天,澤剛的援兵便來到。哈!接著的幾天可安寢無憂哩!」

  萬仞雨叫道:「共四十九台投石機,開始運石頭上來,龍師父,該是你老人家示範給小徒們看的時候哩!」

  眾人全立在龍鷹後方,看他拿著粗索的一端,神氣的扯扯石頭,試試石頭的重量。

  龍鷹笑道:「公主來了嗎?」

  月靈出現後方,眾人紛紛讓開,方便她直抵前排,自然而然便立在風過庭旁。

  萬仞雨喝道:「不要分神!」

  龍鷹笑道:「萬爺知其一不知其二,分神正是小弟的看家本領。看我的!」

  倏地轉動。

  受索子牽引和龍鷹的帶動,大石離地旋轉,龍鷹忽然加速,石子飛快繞其身而轉,且逐漸上移,人和石變成個活的大陀螺,到移往頭頂之上,龍鷹吐氣揚聲,索石脫手而去,越過石牆。

  眾人緊張得心兒差點從口中跳出來,爭先恐後擁往石牆,往下瞧去。

  盾牌陣處的敵人,為投石機作準備工夫的工事兵,全舉頭上望,看著如流星般劃空而來的巨石,一時間完全不明白眼之所見為何物。

  「轟!」

  疾如流星的大石,重重命中斜道右面投石機的主承軸,主軸立時化為木碎,大石餘勢未止,硬砸在投石臂腕處,帶得整輛投石機往後倒退,接連撞倒七、八個工事兵,投石機、人和石頭,同一命運的墜台而去,消失在視線外,接著是下層傳來重物墜地,投石機粉身碎骨的聲音和人的慘叫聲。也不知是否有人剛巧路過,禍從天降,被砸個正著。

  守城的一方爆起瘋了般的狂叫大喊,情緒和士氣都攀上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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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絕毒火炮

  龍鷹給敲門聲驚醒過來,腰酸背痛,但比之睡下床時的幾近虛脫,已大見改善。丁娜來到床邊坐下,上半身伏在他身上,柔聲道:「要不要人家脫光衣服到被子內陪你?」

  龍鷹是真真正正的大吃一驚,求饒道:「你當我是用鐵鑄出來的嗎?現在是什麼時候?」

  丁娜媚笑道:「只是嚇唬你吧!看我們憑個人之力毀掉近半投石機的大英雄,原來也有可令你害怕的事。現在是晚膳時間,風爺和野爺在外面邊吃邊等你。我們四姊妹今晚定要伺候你,不准推搪。」

  龍鷹坐將起來,笑道:「飛來艷福,我會害怕嗎?何況你們四姊妹如此動人。萬爺呢?」

  丁娜道:「他仍在睡覺。想喚醒他都不成,他把門上閂哩!」

  龍鷹啞然笑道:「真是個守身如玉的小子,幸好不是人人像他,否則你們怎辦好?」

  摟著她坐起來。

  丁娜伺候他穿衣著靴,慇勤周到,且挨挨碰碰,極盡挑逗的能事。

  龍鷹忍不住摟著她痛吻一番,這才到外面去。出乎意料之外,萬仞雨和覓難天都起來了,正和風過庭,夜棲野一起進食。

  覓難天見他來到,笑道:「今早真是精采絕倫,一招人肉投石器,將整個形勢扭轉過來,現在輪到敵人頭痛,除雲梯攀攻一法外,還可以耍什麼花樣。」

  龍鷹坐下道:「勝敗確是一線之隔,記得公主說過嗎?宗密智會不惜一切,不擇手段的毀掉我們。我們在龜茲和突騎施兩國交界處,吃過一場慘痛的敗仗,當時我們仍以為一切盡在掌握裡。有點像現在的情況。」

  四人現出怵然之色。

  萬仞雨道:「你想到什麼?」

  龍鷹沉吟道:「或許我是過慮,但我們現在並非全無破綻,破綻就在從後山腳石灘登上第三層台地的秘徑,宗密智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因為洪水氾濫那一晚,我們並沒有循原路回來,而是繞了個大彎。所以只要宗密智使鬼卒扮成來援的白族人,便可直攻上來,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夜棲野道:「王子早有見及此,故此在半山處加上木欄關口,居高臨下緊扼快捷方式的咽喉,派人日夜輪番把守,叫不出口令者,格殺勿論。」

  龍鷹道:「來的是宗密智本人又如何?險崖峭壁亦攔他不住,又可趁我們忙於應付敵人大舉攀攻時才來,那時誰有閒暇去理會快捷方式的情況?」

  萬仞雨道:「這確是我們的破綻弱點,現在我們能戰者只在八十人間,應付下層來的攻擊已力有不逮。假如敵人連續三天三夜的不住向我們展開強攻,那時只要宗密智一個人殺上來,已足可令我們全軍覆沒。」

  覓難天頭痛的道:「問題在我們雖明知有這個可能性,偏毫無應付的辦法。」

  風過庭道:「我們怎都要守穩第三層,直到援兵抵達。否則這一仗,我們便輸了。」

  輸的結果,大家清楚明白,就是沒人可活著離開。

  龍鷹笑道:「窮則變,變則通。」指著天上飛翔的神鷹道:「我們有最佳的探子,只要能分出力足可應付宗密智的人手,便可縫補這個破綻。」

  風過庭道:「死守而不出擊,是下下之策,如任由敵人日攻夜打,早晚會崩潰。」

  龍鷹點頭道:「對!公子說得比我更有見地。」

  覓難天斷然道:「事不宜遲,我們須在敵人重整陣腳,發動新一輪攻擊前,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萬仞雨道:「突襲有突襲的目標,我們的目標是什麼?」

  風過庭淡淡道:「今次輪到我們晝夜不息的攻擊敵人,最終目標,是重奪石橋的控制權,即便辦不到,至少可拖延十多天的時間,怎都好過在這裡等死,如被逼退守王堡,援兵來了也不起作用。」

  龍鷹同意道:「公子之言有理,我們第一步先燒掉對方的臨時斜道,又燒掉對方所有木材,來個大搗亂。」

  萬仞雨道:「你不曉得我們餘下的火油,只夠點著幾盞燈嗎?」

  龍鷹怪笑道:「善忘的是你老哥才對。記得我們可連續發射六支大鐵箭的弩弓機嗎?那才真是無堅不摧,足可破去整個攻來的部隊。」

  覓難天道:「這與燒敵人的木構斜道有何關係?」

  龍鷹道:「小弟最大的本領,正是偷雞摸狗之道。敵人總有個儲存火油的地方,首先不會離城太遠,其次,絕不會在營地中間處,以免一旦起火,波及整個營地。如此儲藏火油的地方,已是呼之欲出。」

  夜棲野道:「可是我們現在被敵人重重圍困,如何去放火燒營?」

  風過庭笑道:「我曾和鷹箭合作過一次,是在神都內進行,比起來,敵營算哪門子的一回事?」

  萬仞雨點頭道:「我們三個留守這裡。現在好該喚王子來商量大計,今晚將會舉行南詔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野火會。」

  飛天神遁電掣射去,抓實九丈外的一塊巨岩。龍鷹轉頭向身後風過庭笑道:「公子請。」

  風過庭朝前掠去,足尖連點蹬直的遁絲,倏忽間越過了百丈深淵,抵達對崖一塊巨岩上,蹲伏下來,再往他打出安全的手勢,龍鷹平飛過去,落到他身旁。

  兩人均改為蒙巂詔戰士的裝束打扮,魚目混珠,好方便行事。山風呼呼下,兩人衣袂拂揚。

  兩人位處山城東南方險崖峭壁的邊緣地帶,敵方十多個設在丘陵高處的營地,橫陳前方,燈火昏暗。營地與營地間只有疏落的交通往來,但山城由石橋至底層的區域,卻是燈火通明,照亮了半邊天。

  龍鷹仰望星空,雲多星稀,見不到月亮,欣然道:「今晚最適合干偷雞摸狗的勾當。」

  風過庭道:「看!」

  龍鷹依他指示看去,原俘虜營的位置,已重建木柵和箭樓,眾營裡以此營燈火最光猛,還傳來人聲和各類響音。

  風過庭道:「換湯不換藥,此營仍是敵人的主要作坊,肯定正趕製另一批投石機,又或撞車、雲靈梯。」

  龍鷹道:「該是儲藏火油的地方,我們偷他娘的十多壇,四處殺人放火。」

  風過庭搖頭道:「營地間相隔太遠了,只要我們射出火箭,被敵人發現位置,未及燒另一處敵營,便會給敵方的高手截著,說不定宗密智還會親領鬼卒來伺候,那時襲營變逃生,可不是好玩的。」

  龍鷹大訝道:「公子今天所思所慮,處處見神來之筆,令小弟甘拜下風。」

  風過庭道:「不是我比你行,而是我比你用心。現在已可肯定月靈是眉月,只她自己不知道,所以與宗密智的惡鬥,更是不容有失。幹不掉宗密智,一切休提。」

  龍鷹吁出一口氣道:「對!絕不可有一著錯失,因為將是全軍盡墨。辛辛苦苦建立的一點優勢和喘息的空間,勢將盡付東流。我們先去起出敵營外密林裡的弩箭機,然後藉河水運至石橋底下,藏好後,再到作坊去撿便宜。」

  風過庭道:「總共是六大箱重貨,你有把握瞞過敵人耳目嗎?」

  龍鷹俯察形勢,道:「若這是戰爭開始時的幾天,肯定瞞不過,但只要想想我們今天逼敵退返底層後,睡個昏天昏地的情況,可從而推想敵人絕好不了我們多少。從前線撤回來的敵人,正倒頭大睡,出來站崗放哨者,則全在打瞌睡,哈!」

  風過庭道:「真誇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來吧!」縱身下躍,落往下方十多丈處一株盤根老樹的橫杈處。

  箱子本身的情況,解決了避敵耳目的問題。他們將六個至少重達五、六百斤的箱子,以索子一個繫著一個,甫放進河水裡,已直沉進河底去,幸好大江聯的工匠為了防潮,箱子接縫處均塗上能防水的樹脂,河水一點也滲不進去,加點牽扯之力,箱子便因內藏足量的空氣,在水內成半浮半沉之態,所以大部分時間兩人須在河床逆水硬扯而行,到水面換氣是最危險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龍鷹的靈覺發揮最大的作用,避過了敵方的崗哨和幾起巡兵。

  抵達石橋下時,兩人筋疲力盡,索性任由六個大箱留在河底,他們則藏身河灘的草叢裡,調息運氣,恢復元氣。

  石橋和浮橋有敵兵把守兩端,還不時有騾車和騎兵經過,不知為何,與敵人如此接近,反感安全。

  龍鷹忽然湊到風過庭耳旁,傳音道:「宗密智來了!」

  風過庭忙淨心內守,收斂一切能惹起厲害如宗密智般高手警覺的生命訊息。

  兩個人的足音在石橋上響起,停在石橋中間處。

  兩人心忖宗密智真識相,忙豎起耳朵偷聽。

  宗密智的聲音道:「很奇怪!今晚守城軍安靜得異乎尋常,似在等待某一時刻的來臨,耐人尋味。」

  在暗黑裡,兩人暗吃一驚,宗密智確有非凡的感應,如果不是受到眉月以生命施出的厲害咒誓,約束了他附體的邪靈,真不知會厲害至何等程度。

  另一個聲音冷然道:「我亦在奇怪鬼尊怎會容許他們有安靜的機會,至少該給他們來一、兩次的突襲,以便他們疲於奔命,瓦解他們的對抗之心。」

  龍鷹和風過庭大感詫異,聽此人說話的語調和態度,不但非是宗密智的手下,本身亦該屬一方霸主的身份。

  宗密智嘆了一口氯,從容道:「大論你有所不知,此是非不欲也,是不能也。我軍從來戰無不勝,而每戰必勢如破竹。可是今次碰上龍、萬、風三子,先有洱西平原之敗,再被其劫奪大批優良利器,到今天將他們困在此處,仍在他們的反撲下接連受挫。對我來說,能遇上對手,是平生快事;但對我的兵將,卻是打擊沉重,士氣低落,還出現了個別士兵畏戰開溜的情況。所以若非能得到一定的成果,宜靜不宜動。」

  龍鷹和風過庭終於曉得與宗密智對話者,是從高原逃下來的欽沒晨日,難怪有與宗密智平起平坐的資格。同時大為驚懍。在此刻之前,宗密智在他們心中的形象,充滿荒誕邪惡的色彩,即使沒真的發瘋,也是個在正常和不正常間掙扎的狂人,視人命如草芥,為所欲為,以滿足他事實上永遠沒法滿足的慾望和野心,是個向邪惡出賣了自己的人。豈知現在耳聽到的他,不但深明人情世故,且思慮周詳,既不貶低對手,更明白自己的情況,且有容人之量,而此正為霸主的條件。只可惜他如龍鷹的其他大敵般,沒法掌握龍鷹究竟是什麼東西,致棋差一著。

  欽沒道:「原來鬼尊竟有如此苦衷,不過龍鷹此子,確不能小覷,竟能以如此手段,破去張魯精心設計的彈石器。幸好我們尚餘兩台投石機,只要張魯今夜能趕製出毒煙炮,向守城軍擲出二十至三十枚,對方定無倖免,即使強如龍鷹,也肯定功力大幅被削弱,只餘任我們宰割的命運。」

  龍鷹和風過庭在暗黑裡你眼望我眼,均知對方想的是什麼東西。張魯確是名不虛傳,攻城之法層出不窮。

  宗密智道:「毒煙炮的製作真不容易,自於此立營後,張魯便開始研製,到今晚才有點眉目。」

  欽沒道:「最困難的是南詔沒有火藥,所以必須找尋有瀑炸威力的代替品,幸而在毒藥方面,有鬼尊親自調配能見血封喉的鬼夜哭,再配合三十多種不同藥料,注以猛火油,只要在發射前以燒紅的烙錐將毒煙炮錐透發火,投到敵人處時著地立即冒出毒煙,隨風擴散,保證一下子可收拾敵人。」

  宗密智欣然道:「如明天確一如所料般攻陷風城,張魯應記首功,本尊當然不會薄待大論,如何管治好雲南,建立強大的帝國,需仰仗大論呵!」

  欽沒奸笑兩聲,道:「龍鷹此子,詭計多端,善於利用形勢,怕就怕他見勢不妙,從城後山路溜走,不知鬼尊對此可有辦法?」

  宗密智笑道:「對此我早有預防,大論可以放心。不如我們回山上去,好好休息,明天由張魯先生親自領軍攻城,我則負責截殺任何想從秘徑逃走的可憐蟲。」

  欽沒道:「攻陷風城後,我想親到滇池一趟,找爨斑說話,以解開我們和他們間的誤會,因為異日攻打漢人的姚州都督府,他們在各方面的支持,仍是不可缺少的。」

  宗密智道:「大論想得周到,事不宜遲,大論何不立即動身?我會派人領路,黑夜和白天並沒有分別。」

  最後幾句時,聲音由近而遠,顯示兩人逐漸遠去。

  兩人聽得一額冷汗,想不到對方竟有此厲害手段,若今晚不是因要到敵後進行顛覆破壞的活動,知悉此事,即使讓他們摸進製作毒火炮的作坊去,也要白白錯過。作坊所在的術寨,是能容納過萬俘虜的大寨,沒有目的地進去盲闖亂撞。最後頂多只能偷幾壇火油。

  風過庭吁出一口氣道:「南詔的大鬼主,全是山草藥的高手,看眉月便清楚,竟可以調配出如『夢鄉』般的毒藥,宗密智在這方面的能耐,該不在眉月之下。」

  龍鷹微笑道:「你想到什麼呢?」

  風過庭雙日閃閃生輝,道:「我想的該和你想的是同一件事。只要我們能偷得毒火炮,再循原路偷返山城,重奪石橋關隘,再非是一個夢想。」

  龍鷹欣然道:「這叫英雄所見略同。宗密智在後山必然做下手腳,令他可與鬼卒迅速到達登山秘徑,就像我們剛才利用飛天神遁,攀山越嶺的潛出來。」

  風過庭道:「此事可擺到一旁暫不理會,還是偷東西要緊。你的直覺真的靈驗如神,說是偷雞摸狗,便真的是偷雞摸狗。」

  龍鷹道:「來吧!由小弟領路。」

  兩人重又投進河水去,直到避開敵人的監視,方登上陸岸,往大木寨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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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4:33: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瞞天過海

  龍鷹低呼道:「我的娘!毒火炮肯定是在此寨內趕工製造。」

  他們伏在一堆亂石後,瞧著燈火通明的木寨東大門入口,左右各有一座箭樓,由二十多個門衛把守。沿木寨每隔二十丈便築起一座箭樓,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可見到的箭樓有三十多座,巍然聳立,氣勢宏偉如木構的城池。木寨週遭半里的樹木全被砍伐一空,光禿禿的,無遮無掩,即使憑他們的本領,亦沒可能接近而不被察覺。

  寨內傳來人聲和各類聲響,顯示這個龐大的施工場地內,不同的攻城器械,正夜以繼日地趕工製造,以準備明天的攻城之戰,如果風城仍可被稱為一座城池的話。

  一條臨時開闢出來的兵馬道,從風城的方向蜿蜒而來,長達里許,接通石橋和木寨的東大門,只中間的一截,尚有稀疏的林木。

  風過庭道:「如果能放火燒掉這座木寨,等若拔掉猛虎口裡的牙。」

  龍鷹苦笑道:「只要射出一支火箭,大批敵人會如狼似虎的從寨內蜂擁出來,尋我們兩兄弟的晦氣。唉!他奶奶的,我們不但沒箭,更沒有火箭,難道撲到寨牆邊,用火折子打火燒寨嗎?最糟糕的是火折子也濕透了。」

  車輪聲響。

  兩人看得倒抽涼氣。

  兩輪高達十丈,像兩座箭樓般的車,在隆隆聲中各被十多人前拉後推的,從寨門移出,進入兵馬道。

  車分五層,下裝八輪,每層有梯子可以上下。車頂有天橋,車下有撞木,外面用生牛皮覆蓋。只要將此車移至風城第二層台地,靠貼第三層,可利用天橋衝往第三層來個埋身血戰。

  龍鷹頭皮發麻的道:「如不殺張魯,就算捱過毒火炮,終有一天會給他弄垮。」

  風過庭道:「我們捱得過毒火炮嗎?」

  龍鷹苦笑道:「大部分人捱不住,我們又不能捨他們而逃走,所以如不能破去毒火炮,只好漏夜開溜,但我們亦輸掉這場仗,同時將整個洱海區賠進去。」

  風過庭道:「我們是絕不可以退縮的。」又頭痛的道:「這座木寨大如城池,可以想像其中分隔為大大小小的各式作坊,任我們去找,沒有個把時辰,休想可搜遍全寨,但那亦等若掉進鱷魚潭,不被惡鱷發現美食已送到口邊,是沒可能的事。」

  看著兩座樓車緩緩經過,兩人除眼睜睜的瞧看,再無別法。

  一隊手持火把的騎兵,從風城的方向馳來,遇上送攻城樓車的工事兵,隔遠嚷道:「風城風雨!」

  工事兵的兵頭應道:「洱海平安!」

  雙方又做出應對的手號,被兩人看在眼裡。

  騎兵隊一行三十多人,與送樓車到前線去的工事兵擦身而過,轉往南面的營地去。

  風過庭湊近龍鷹道:「要不要賭他娘的一賭?」

  龍鷹深吸一口氣道:「敵人今夜是不容有失,所以巡兵明知送樓車的人沒有問題,仍以軍號和手號去確認對方身份。想進入寨門,盤查將更嚴格,問幾句話我們便給拆穿。何況無端端鑽出兩個面生的人,不惹懷疑才怪。至於模仿他們的口音,小弟大概可以辯得到。」

  風過庭道:「如果想不到法子,可回到石橋下呆等,那是往風城必經之路,當敵人載毒火炮的騾車過石橋時,來個奇兵突襲,只要讓毒火炮掉進水裡,便大功告成,然後藉河水脫身。」

  龍鷹道:「你現在說的,是沒有辦法裡的辦法,幸好當你提及騾車兩字時,兩輛騾車正從風城駛過來,可見你的乖眉月,仍在保佑你。庭哥兒來吧!」

  龍鷹和風過庭大模大樣立在疏林區那截兵馬道的中段處,喊口令截停騾車,龍鷹喝道:「報上身份,糾哪裡去,所為何事?」又咳聲嘆氣道:「頭子因看不清楚這截路段,派了我們兩個來吹風。」

  風過庭心中佩服,龍鷹只聽過宗密智的一番話,竟能將與白族語在口音、聲調有異的敵語模仿得維肖維妙,又順口解釋為何兩人會在這理站崗的原因,釋去對方疑慮。由對方的口中套出來,自是比嚴刑逼供好上千百倍。

  駕騾車者果然不虞有詐,先舉起左手,打出手號,應道:「騾馬二隊三十七號巴勒,奉陸司柏兵專之令,到西大寨取刀傷藥和白棉布。」

  兩人暗抹一把冷汗,想不到報上名字外,還有隊名和編號,比大周軍還嚴謹,這些東西如果全出自張魯的腦袋,不殺他休想可安寢。

  風過庭知機的向後一輛騾車的御者喝道:「你呢!」

  御者還以為他們是盡責,報上編號名字。下一剎那已被兩人同時發動,弄昏過去,拖到遠處,換上他們的帽子和羊皮袍後,將兵刃密藏衣內,坐上騾車,朝西大寨駛去。

  隔遠已被把門和箭樓上的敵兵目光灼灼的打量,兩人被瞪得很不舒服,隱覺出了岔子,但又想不到問題出在何處。

  離寨門二十多步外,對方已喊口令。龍鷹忙打手號,並以口令回應,在把門的兵頭指示下,在寨門外勒騾停車。

  兵頭問道:「你們剛才因何停住林路內?」

  龍鷹心叫厲害,此時的敵人,將警覺性提高至極限,不放過任何異樣情況,原因當然是於他們來說,戰爭臨於決勝負一刻,不容有失。忙陪笑道:「下屬騾馬二隊三十七號巴勒,剛才是下車小解。嘿!」

  風過庭亦報上編號和名字。

  有人向兵頭遞來一冊東西,兵頭再打量龍鷹幾眼,低頭翻看冊子,核對兩人的身份,然後合上冊子,交回手下。道:「今次要運什麼東西?」

  此時只要龍鷹照報是要取刀傷藥和棉布,可立即過關入寨,可是看眼前的陣勢,必有人在旁監視,不容他們胡闖亂撞,那實在和現在立即動手沒太大分別。龍鷹把心一橫,道:「我們是奉兵專陸司柏之命,到來運載毒火炮。」

  果然兵頭和守門的三十多個衛士,全露出警覺的神色。兵頭雙目精芒閃閃,顯示出不俗的內功,喝道:「胡言亂語,事關重大,怎會派你們駕兩輛空車來取東西?」

  眾兵的手全按到兵器處,情勢一觸即發。

  龍鷹硬著頭皮道:「軍爺明察,正因騾車緩慢,故著我們先來此等候,隨後會有大批人馬到,並沿途設崗放哨。」

  後面的風過庭心忖龍鷹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護送任何東西,從一點到某一點去,派人在高處放哨監視遠近,實屬基本的手段。

  箭樓上的守衛喝下來道:「他說得對!一個五百人的騎隊,正朝我們馳來。」

  龍鷹和風過庭又喜又驚。喜的是可立即證明他們沒有說謊,驚的是若兩騎中亦有兩輛真命天子的騾車,他們會立即被揭破。

  兵頭先向兩名手下道:「你們領他們到禁區去。」

  再向兩人道:「可以起行了。」

  兩騎在前方領路,途經大小工地,最後抵達築於大木寨中央處的一個小木寨,此寨裡之寨周圍全是高起的箭樓,防守之森嚴達至潑水不入的程度。入口處警衛重重,人人如臨大敵,還有人過來檢查騾車,幸好沒有搜身,否則搜出烏刀和彩虹,以龍鷹的機變百出,亦要啞口無言。

  再一次核對身份後,兩人駕騾車進入寨中之寨,領路的騎兵掉頭回去。

  寨內空間廣闊,四角處各有一座木構平房,圍著位於正中三丈見方的大木房,此時所有房子都是門窗緊閉,沒有傳出聲息,顯然毒火炮已成功炮製出來,在這裡幹活者早奉命離開。

  中央主房設於一座高台上,當是防範水災之禍。門階前是廣闊的空地,站著高高矮矮的十多人。

  負費入口防衛的兵頭先一步走至那群人前,報上有關這兩輛騾車的來龍去脈,一絲不苟。

  龍鷹和風過庭依指示把兩輛騾車,於入門後轉右停下。

  聽兵頭報告的人中,其中一個矮胖子和伴在左右的兩個彪形大漢,穿的是吐蕃人的裝束。不用猜估,矮胖子該是吐蕃有名的攻城專家張魯,兩漢則是保護他的吐蕃高手,如此看來,欽沒晨日是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蟲,雖流落異地,仍有一定的實力和財力,否則怎仍有這麼多人追隨他?

  在張魯旁的蒙巂詔軍官不悅道:「說好是由我們送過去的,為何忽然又派人來取貨,陸司柏是怎麼弄的?」

  張魯向身旁吐蕃高手使個眼色,其中一人朝他們走過來。

  兩人心叫不妙,卻毫無辦法。而不論結果如何,張魯肯定活不過明天,因他們不幹掉他,是絕不會離開的。

  五座房子,任阿一座都可以是儲存毒火炮的地方,由於門窗緊閉,以龍鷹的靈銳,亦嗅不出線索來。

  龍鷹學來俊臣般臨急抱佛腳,在心中求神拜佛時,吐蕃高手來到他旁,忽然探手抓著他臂膀,龍鷹反心中大定,裝出驚駭的神態,斂去眼神,不解的往對方望過去。

  吐蕃高手現出失望之色,向他微笑道:「只是例行公事。」放開手,回去向張魯保證他不懂武功,可能還加句難怪他要幹這類卑微的工作。

  蹄聲自遠而近,至小木察入門處而止,不旋踵十多騎擁著個神態軒昂的將領緩馳進來,一聲令下,紛紛下馬,神態雖倦,但眼睛無不射出興奮神色。

  從前線來的領兵指揮將,與在這裡主事的將領顯是素識,低聲說了幾句後,張魯向他們招手叫道:「駛過來!」

  龍鷹和風過庭心呼好險,此刻的形勢非常微妙,從前線來押運毒火炮的將領,入門後見到停著兩輛騾車,當然會認定是與張魯一方約定的運貨車輛,沒有半分懷疑,而張魯一方,見他們對騾車不以為異,還以為因騾車是他們的安排,正是在這誤會重重的情況下,兩人安度難關。

  騾車駛至中央主房前的空地。

  張魯和兩個吐蕃高手領著十多人,朝西南角的房子走去。

  龍鷹和風過庭暗叫厲害,張魯此人不但精於攻城之術,且極工心計,即使是他們,也自然而然猜測最重要的東西,是藏在中央的房子裡,因其位置而生出這樣合乎情理的錯覺,豈知竟是藏於邊角位置的房子裡。

  在張魯不住提醒小心下,兩個大木箱被抬出來,安放到騾車的貨斗上。

  眾人紛紛上馬,包括兩個吐蕃高手。

  張魯卻爬上騾車,坐到龍鷹身旁,笑道:「我患有難言之疾,騎馬會要了我的命。」

  眾皆大笑,包括龍鷹和風過庭在內,但顯然是為不同的原因發笑。

  扯緊的氣氛首次放鬆下來,在前後押送下,騾車載著關係到雙方成敗的毒火炮,駛出寨中之寨,朝主寨門馳去。

  沿途的警衛森嚴,教兩人暗暗驚心,又深深慶幸。

  兵馬道附近高處,部署著一組組的騎兵,高舉火把,照亮遠近。整條兵馬道的交通停頓下來,只有他們的騾車隊伍,不住朝風城方向推進。

  離開主寨門後,再有一批百多人的精銳騎兵加進他們的隊伍,持盾提矛的護在左右,全隊只有領前十多步的騎兵,手持火炬作引路之用。

  聽吐息,知張魯不懂武功。他的兩個護駕高手在兩旁伴著騾車前進,以保護主子而方,算是非常盡責。

  進入疏林區後,張魯忽然以吐蕃語問道:「大論走了嗎?」

  左方的吐蕃高手答道:「早在一個時辰前起程,那時先生正忙著將毒火炮裝進箱子裡,大論派人來說,這裡全仰仗先生了,如能殺死龍鷹,我們將有掩土重來的機會。」

  另一邊的吐蕃高手笑道:「回不了高原又如何?這裡美女如雲,我們這些追隨先生的,說不定活得比以前更風光。哈!」

  張魯沉聲道:「你們真的看到覓難天那假龜蛋子。」說到這裡,別過頭來瞥了身旁的龍鷹一眼,見他一副聽不懂吐蕃語的模樣,不再理會他。

  左邊的吐蕃高手淫笑道:「先生確楚厲害,幹得那反骨賊的兩個女人叫聲震天。哈!反骨賊去赴宴,我們卻去幹他的女人,想想都閒心。」

  張魯和兩個吐蕃高手同時發出嘿嘿淫笑,充滿令人髮指的殘忍意味。

  龍鷹心忖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三人是惡貫滿盈,死到臨頭仍不察。

  張魯道:「龍鷹為何會蠢得到南詔來送死,還蠢得自掘墳墓,死守這樣一座空城?」

  兩個手下當然沒法提供答案。

  右方的手下道:「現在城破在即,全賴先生的通天手段。希望爨斑是個明白事理的人,消除大家之間的誤會。」

  張魯嘆道:「我卻不太樂觀,明白是龍鷹那小子弄鬼又如何?爨斑從金沙幫處收到大批上等弓矢,其中還有價值連城的弩箭機,卻沒法交出美女。你當格方倫是善男借女嗎?手下兒郎過萬,踩踩腳也可令滇池區震動,我也代他頭痛。」

  又沉吟道:「弩箭機既落入龍鷹手上,為何他卻不動用呢?」

  左方的高手道:「這正是大論須親走一趟滇池的原因,爨斑不想明目張膽的強擄美女,可由我們出手去為他們做。現在以萬計的白族人逃往滇池去,只要手腳乾淨點,包保沒人曉得,聽說白族美女紀干有傾國傾城之色,不知大論會否留下來私下享用?」

  此時離開疏林區,三人再不說話。

  石橋出現前方,燈光火著,關卡重重。

  龍鷹很想把帽子拉低,但又怕被心智了得的張魯看破自己是心虛,暗自驚心時,隊伍登上石橋,在沒有任何盤查下,過石橋往被拆掉了內外城牆的山城繼續推進。

  兩旁遍佈營帳,傳來熟睡的呼吸聲和鼾聲,如千百隻塘蛙在嗚叫。

  龍鷹心忖,成功失敗還看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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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火炮退敵

  過橋後,兩旁遍佈營帳,直抵城牆的位置,然後是兩重的拒馬陣,設過道,將離城的去路完全封鎖。

  拒馬是一種木製可移動的障礙器械,實用可靠,用來阻止人馬通過,用周徑二尺的圓木為干,在圓木上十字鑿孔,安裝長約一丈的尖木,尖鋒斜指前方,用木椿固定在地上,橫排成陣,阻截人馬通行。

  龍鷹和風過庭駕著裝載毒火炮的騾車,隨隊緩緩經過道進入本是房舍如林,現在變成深約五千步,寬三千步空廣平地的底層。

  朝前瞧去,最觸目的是另三重拒馬,一字排開,延往兩邊山崖盡處,成為敵軍最前線的防護,將底層劃分為前後兩個對等的部分,一組組的盾箭手,部署在拒馬陣的後方,枕戈待旦。

  拒馬陣外是三條朝前斜上延伸,直至接連第三層,寬約丈半的木構斜道,連接著三重拒馬陣的出入口。若守城的一方從上攻來,可隨時以拒馬封閉出入口,再以箭矢長槍殺敵,可說是穩如鐵筒,特別是守城軍只能從第三層攀下來,沒可能攜帶破拒馬陣的器械,所以攻城的一方可說是立於不敗之地。看身旁的張魯顧盼自豪的欣賞著仿如尖木林,又似矮牆的拒馬一字長蛇陣,龍鷹知是由他想出來的玩意。

  最前線除拒馬陣外,尚有打橫排開的四座箭樓,高起達三丈,大幅增強了拒馬陣的封鎖能力。

  龍鷹賭呼好險。宗密智顯然將澤剛的援兵亦計算在內,故擺出如此陣勢,即使加上澤剛的兵員,仍沒可能突破封鎖,奪取石橋險關。而要在敵人虎視眈眈下燒掉三條臨時斜道,只是癡人說夢。

  拒馬陣內外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陣外斜道上下不見人影,第二層台地則散佈碎石殘片,頹垣敗瓦,燒焦了的雜物和灰燼,第三層己方的勢力範圍,烏燈黑火,不聞半點聲息。

  但這邊的陣地,卻是被以百計火把燃亮了的天地,拒罵陣後的一邊,左右各設百餘營帳,以供前線戰士避風休息。接著是一組組排列整齊的攻城工具,二十多輛撞車、剛從西大寨送過來的兩輛樓車、兩台剩下來的投石機,堆積如山的木材、箭矢、盾牌和各式重型攻堅利器、石彈,井然有序的分佈在陣內空廣的範圍內,不會堵塞交通。

  騾馬隊經過營帳區,在前線將領引路下,往位於右前方投石機的位置馳去。拒馬陣共有三個出入口,均接連登上第二層的臨時斜道,投石機便是放置在靠東出入口旁的位置。

  大群敵方兵將,正在投石機旁恭候他們的來臨,看情況,敵人將在天明前,發動策劃好以毒火炮打頭陣的全面進擊。

  龍鷹感應到己方的兄弟,正從第三層台地,密切注視這邊的動靜,忙仰起臉孔,又舴作整理帽子,收回手時先握成拳,向肯定可清楚看到他的萬仞雨做出暗示。

  果然沿索而下的聲音立即從前方的暗黑裡傳來,登時吸引了這邊所有將兵的注意力,號角聲起,坐地的戰士跳將起來,列隊佈陣,氣氛登時扯緊。

  呼嘯聲起,十多塊火石從第二層台地邊緣處凌空投來,一部分落在拒馬陣外,雨塊正中拒馬陣,登時木折屑濺,只有三塊大石成功越過拒馬,落入陣內,落點處周圍的敵人爭相躲避,形成混亂。

  龍鷹曉得運石需時,第一輪石攻後將無以為繼,若給敵人封閉出入口,立告好夢成空,故成功失敗,還看此時。

  先探手過去,一指戳在張魯腰間,送入魔氣,封他數處要穴,張魯立時昏了過去,靠往龍鷹。

  忽然周圍的人大叫「避開」,原來一塊遲來的投石,正望他們的位置投過來,落點精確,擺明為龍鷹和風過庭製造最佳的脫身機會,龍鷹幾可肯定,出手者是萬仞雨。

  馬嘶人叫,性命要緊,負責押運的騎兵隊,四散開溜。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龍鷹大喝一聲,通知隨後的風過庭,改變方向,朝通往斜道,離他們不到十五丈的出入口,策騾車衝去。同時以鞭梢點在拖車的兩匹騾子的騾股處,刺痛它們,激得它們吃痛狂衝。

  此時根本沒人有暇注意他們,還以為他們也學其他人般,只是躲避投石。

  更精采的是萬仞雨,覓難天和夜棲野,領著十多個鷹族戰士,從正中的斜道殺下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萬仞雨等首先發難,未過斜道已彎弓射箭,把守出入口的敵人紛紛被命中,左僕右跌。敵方一聲令下,千箭齊發,雨點般往萬仞雨灑去。

  就在這一刻,龍鷹的騾車衝倒了守在出入口的十多個敵人,直上斜道,風過庭的騾車則緊跟其後。敵人都看呆了眼,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到有人清醒過來,大喝一聲「追」時,兩輛騾車已越過斜道中段,到了箭矢射程之外。

  領先策騎追來的是那兩個保護張魯的吐蕃高手,此時風過庭的騾車,剛沒入斜道中段火把光照耀不到的暗黑裡,頗有兩輛車被吞噬掉的錯覺,兩人慌忙催騎而上,隨後而來的十多騎,全是押送毒火炮的騎隊成員,一來因他們馬快,更因他們最清楚騾車上裝的是何等重要、關係成敗的東西。其中兩騎高舉火把,則照亮著騾車車斗的小半截。

  倏地劍嘯寒氣撲面而來,一道白芒以驚人的高速穿越兩個吐蕃高手之間,直朝後方追騎射至,白芒再爆開成漫空光點,兩持火把者本能的揮刀劈去,尚未劈中敵人,白芒已劃破他們咽喉,速度迅快至肉眼難察。

  白芒消去,來人落到斜道上,赫然是風過庭,此時兩個吐蕃高手左右跌落,從戰馬上掉下來,原來就在風過庭與他們擦身而過的一刻,已奪取兩人的命。

  風過庭接著掉下來的兩支火把,往後拔身而起,凌空再來個翻騰,像表演百戲火舞的伎人,落在斜道頂上。他的火把光照亮了斜道頂的形勢,一字排開的數十守城軍,正彎弓搭箭的瞄準仍繼續追來的敵人。

  眾騎大駭下,忙舉盾擋箭,勁箭如雨點般灑下來,追騎人仰馬翻,滾跌下去。

  敵方的前線指揮知事態危急,如不能將兩箱毒火炮搶回來,只餘全面撤走一法,因此發出全面進攻的命令。

  步軍分從三條斜道往上衝去,躲在盾牌後的箭手,盲目的朝上發箭,也不理箭程是否能威脅對方,可知變化來得太突然,令攻城軍一時間失去方寸。

  「降隆」聲起。

  三條臨時斜道各有數塊巨石翻滾而下,像活過來般不住跳彈,來勢洶洶。

  眾攻城軍經過多日來的連番受挫,早士氣低落,心疲力倦,面對根本不是盾牌血肉能抵擋的檑石,大驚下四散跳下斜道逃生,躲避不及的變成滾地葫蘆,隨石直滾往拒馬陣的出入口處,那種亂狀,確非筆墨可形容其一二,還怎可以組織發動新的攻擊?

  龍鷹此時現身在中間斜道頂上,左手高舉著被多層以堅實的紙包裹著、大如西瓜的球體,先掃視仍給傷兵和滾石堵塞的三個出入口。火把光在他背後閃跳著,勾劃出他高挺的體型,臉孔卻沒在暗黑中。他暴喝一聲,吸引了敵陣所有人的注意後,提氣揚聲道:「老子手托著的圓傢伙叫『見血封喉毒煙炮』,是由貴方客卿張魯先生親自監製,你們的鬼尊宗密智配以絕毒藥物精製而成,我不曉得吸入多少口才能致人於死,只知吸半口也不會是好事。識相的快開溜,否則勿要怪老子沒警告在先。」

  如果張魯仍在攻城軍的一方,必會第一個掉頭走,因他不但深悉毒火炮的驚人威力,且親手將四支可引爆毒火炮的烙鐵裝進箱子去,而龍鷹這麼多廢話,雖累贅了點,卻非虛言恫嚇,只是烙鐵尚未燒紅,故拖延時間。

  敵方的總指揮則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應對,即使再次發號令進攻,也須待移走傷兵和石頭。走既不是,不走更不是,只好發出命令,讓撞車先打頭陣,只要能奪取第二屠的控制權,將不怕對方的毒火炮。

  丁娜修美的高挺身形出現在龍鷹旁,手持被火把燒紅了的烙鐵,直錐進毒火炮去,不片刻毒火炮的內核處透出紅光,還隨拔出的烙鐵逸出輕煙。

  龍鷹大喝道:「還不快滾!」一個旋身,將毒火炮全力擲出。

  紅光轉盛的大圓球,先攀往十多丈的高空,越過二千多步的距離和拒馬陣,落往攻城軍密集處,嚇得該位置的人四散逃亡。

  遠處的人只有眼睜睜呆瞪著的分兒。

  「轟!」

  毒火炮終於著地,紙殼破碎,淬毒的小蒺藜和火屑遍地激射,漆黑的煙貼地擴散,周圍三、四丈走避不及的人,慘叫震天,左跌右僕,不少吸入毒煙者撫握喉嚨,痛苦不堪。

  守城軍一方,包括巧奪火炮的龍鷹和風過庭在內,都沒想過張魯和宗密智攜手炮製的毒火炮如此歹毒和具殺傷力。一時看呆了眼,更想到如果不是時來運到,奪得火炮,現時敵人的情況,正是他們的寫照。

  第二個毒火炮由丁玲送到龍鷹手上。

  兩箱毒火炮共五十個,產生的毒煙足夠籠罩由此到石橋的整個地域。

  丁麗以另一支燒紅的烙鐵,錐人毒火炮去。

  第一個毒火炮仍不住冒起濃煙,隨著風城長年不息的西北風往石橋方向擴散,令嗆咳聲大作,敵方已潰不成軍。

  第二個毒火炮從龍鷹手上擲出,取點是投石機所在處,也是敵方高級將領彙集的地方。

  龍鷹喝道:「大夥兒一起擲!」

  這句話像催命符壓下所有聲音,送進每一個敵人的耳鼓去。敵軍一聲發喊,也不知誰帶頭的,爭先恐後往只有一個出入口的後方拒馬陣湧去;唯一的逃生道立成瓶頸地帶,敵兵你推我撞,棄兵曳甲,互相踐踏的逃生,哪還有半絲攻城雄師的味兒?

  萬仞雨、覓難天軸夜棲野各拿一個燒紅了的毒火炮,衝落斜道,到中段時才運力擲出,落點遠達對方後防的拒馬陣,造成更大的威脅和傷亡。

  敵方終於吹響全面撤退的號角。

  到擲光了毒火炮,從他們的位置看過去,拒馬陣以南已全被毒煙籠罩,煙隨風往石橋方向擴散。

  皮羅閣來到龍鷹身旁,大呼「好險」。

  龍鷹道:「幸好有滾石陣,如讓敵人狂攻上來,勢將變不成把戲。」

  皮羅閣笑道:「我們還以為你們會偷進敵陣內淋火油燒東西,所以早將用剩的石彈以籃子吊往第二層,剛好及時派上用場。」

  丁娜來到龍鷹另一邊,雙手緊挽他臂膀,半邊嬌驅挨著他。

  覓難天,風過庭、萬仞雨和夜棲野等,移至左右兩旁,突如其來的成功,將局面扭轉過來,使各人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

  龍鷹道:「敵人肯定要退返壕塹之外,重整陣腳,但因清楚大批可轉作守城用的器械,落入我們手上,所以會盡快調動生力軍來攻打我們,希望趁我們陣腳未穩前,重奪底層的控制權。」

  皮羅閣點頭道:「敵人雖是死傷慘重,仍未傷及元氣,至少尚有三萬人能隨時投進戰鬥去,而我們則一夜沒睡,身疲力倦,恐難抵得住敵人的狂攻猛打。」

  龍鷹道:「關鍵就在這裡。我們已運來兩台六弓弩箭機和三百支鐵箭,就藏在橋底下的河床處。趁煙霧消散前,你們到河水裡起出弩箭機和鐵箭,毀掉索橋後,將拒馬陣黃列石橋道一邊,守以兩台弩箭機,加上兩座箭樓,今次是寸土不讓,否則即使澤剛來援,最後吃敗仗的仍是我們。」

  覓難天訝道:「聽鷹爺的語氣,好像另有去處,不會與我們到石橋去。」

  龍鷹道:「還記得那晚我們藉洪水突襲敵人嗎?宗密智覷隙來犯,幸好得月靈公主提醒,我們留下足夠人手,否則怎會有現在的風光?同樣的事情會在日出前發生,當宗密智整頓軍心,安排調配後,痛定思痛,會親率鬼卒從後山捷道來犯。」

  皮羅閣大吃一驚,道:「我已將把守捷道的人調回來參戰,捷道現在是沒設防的。」

  風過庭笑道:「不用擔心,對方是憑鉤索等工具越嶺過峽的潛來,有此本領者人數不多,只我和龍鷹兩人便可兩夫當關,萬夫莫敵。哈!」

  又問道:「公主沒來嗎?」

  皮羅閣苦笑搖頭。

  龍鷹道:「就是如此,我們分頭行事,希望可斬下宗密智的人頭,那時只要將他的人頭高掛石橋處,保證可嚇退所有敵軍。」

  龍鷹和風過庭登上第三層,先各取幾筒箭矢,然後朝下山快捷方式奔去,踏足一塊巨石上時,從山石開鑿出來,一級級依山勢向下伸展的階梯,出現下方。

  兩人肩並肩的坐在石邊,均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風過庭朝王堡後望海亭瞧去,似要找尋月靈的倩影。

  龍鷹道:「年分該猜對了,日是滿月之夜,時辰又如何呢?她既在睡夢中過世,早上才被小宛發現,那便只有老天爺方曉得她的忌辰。」說時取出折疊弓,張開,放在石上,又解下四筒箭,挨石放好,便於探手取箭。

  風過庭現出回憶和思索的神色。

  龍鷹心中一動,問道:「眉月怎會無端端向你提及有關,『夢鄉』的事?」

  風過庭道:「我完全記不起她是在怎麼樣的情況下提及,『夢鄉』,只說若在臨睡前服下,『夢鄉』會隨血液的流動,進入心房,令心房的跳動轉慢,服毒者逐漸失去知覺,如入夢境,以後也不會醒過來,沒有任何痛苦。」

  龍鷹道:「眉月通常在哪個時辰入睡?她既和你同帳而眠,你該是唯一清楚的人。」

  風過庭道:「她的生活很有規律,每晚準時入睡。唉!問題在那是洱西平原而非神都,既沒有人報更,亦沒有時辰那類東西。我只可說,入黑後兩炷香的光景,她便入帳安眠。」

  龍鷹道:「我們是模糊對模糊。幸好我看過幾本醫書,可根據服毒後血液中毒和運行的時間,做出時間上的判斷。」

  事實上這方面的知識,來自胖公公師父韋憐香著的《萬毒寶典》,但當然不能說出來。

  風過庭大喜道:「那究竟是何時?」

  龍鷹神色古怪的湊到他耳邊道:「肯定是一日之始的子時,絕錯不了。你的未來嬌妻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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