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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oaw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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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黄易]日月當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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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4:07: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戰之後


三人坐在山頭,呆瞪著東面的山野河谷,昨夜他們狠勝一仗,殲敵六千之眾,當風過庭以他的彩虹劍刺入越析詔著名大將張雄的心窩,敵人群龍無首下,兼之軍心澳散,被澤剛的三千人衝殺得支離破碎,潰不成軍,四散逃命。

    他們雖在戰場附近找到大批敵人從洱西集搶掠回來的物資糧食,但被擄的白族女子,已被敵人早一步送走。三人挺著疲困的身體,尋蹤跡至此離戰場裡許處的山野。

    晨光溫柔的照拂他們,激烈的戰爭只像一場夢,毫不真實。

    風過庭道:“戰爭令人疲倦,不但身倦,心也勞累。不過當我殺掉張雄的一刻,的確感到快意。”

    萬仞雨點頭道:“這是因為你對洱西集有深刻的感情,能為他們報仇雪恨,當然痛快。”

    龍鷹看著遠方流過的一道河,穿山越嶺,形成連串的河谷,歎道:“在到雲南前,還以為要找在洱西平原附近一個美麗和有人聚居的河谷不該太難,到現在方曉得不但困難,且近乎是沒有可能的。”

    三人從澤剛處,弄清楚了整個洱滇區的山川形勢,方知地理環境的複雜,遠超乎他們的想像之外。全境處於中土西南邊陲,逾九成以上是山區。

    西部橫斷山脈,形成高黎貢山、怒山、碧羅雪山、雲嶺等一眾崇山險峰,南北縱列,連綿數百里,群山之東是雲貴高原,烏蒙山脈由東北向西南方延展,南部是較低的河谷地帶。在這高超低伏的山地,湍江大河密佈,伊洛瓦底江、怒江、瀾滄江、金沙江、元江、南盤江六大水系貫穿全境,大小支流如脈絡相通。除綿延的大山和湍急的江河外,山嶺與山嶺間形成了一片片山間盆地和高原上的湖泊,最大的當然是滇池和洱海,要在這麼一個地方,去尋找夢境裡的一個河谷,其難度可想而知。

    萬仞雨道:“轉世的眉月,很大可能是被擄走的白族女之一,只要我們追上去救回她們,再逐一以玉針試探,尋得玉針真主,便可大功告成。”

    龍鷹皺眉思索道:“我總感到事情不是這麼的簡單,眉月既令公子連續多晚做同樣的夢,而美麗的河谷每次均出現在夢境裡,其中必有深意,只是我們不明白。”

    風過庭慘然道:“我最怕眉月已遇不幸,所以不論我們如何努力,最終仍是一無所得。”

    龍鷹道:“你只是關心則亂,我敢肯定轉世的眉月仍活得美麗活潑,關鍵處正在於夢境裡的美麗河谷,只要你深思,會明白我意何所指。”

    萬仞雨精神一振,點頭道:“有道理!夢中河谷最微妙之處,是帶有預言的意味,讓公子看到在未來發生的生命片段。”

    龍鷹接下去道:“所以公子的夢是個預言,夢中的情景,會在未來某一刻重現,是命中註定的,沒有人能改變,因此你回來了。”

    風過庭的眼睛亮起來。

    萬仞雨道:“真的有命中註定這回事嗎?”

    龍鷹苦笑道:“天才曉得。這類事永遠像在迷霧裡,疑幻疑真,是人生永遠解不開的謎團。”

    風過庭道:“做夢的事,只在不久前發生,眉月是否尚未投胎轉世,只是鬼魂來托夢?”

    龍鷹道:“肯定不是這樣子,否則你現在該不是坐在這裡,河谷的情景亦不會發生。與鬼神有關的東西,超越了我們的理解,眉月自盡之後、轉世之前,會曉得很多我們不知曉的東西,故能將最關鍵的情景,化為強烈的訊息,便如一封未打開的信函,直至公子受天石引發,方在夢中打開來看。”

    萬仞雨贊道:“這是我的比喻,但被你用得很傳神,公子該再無疑問哩!”

    風過庭向龍鷹問道:“你曾經歷過死而復生、有神通廣大的感覺嗎?”

    龍鷹坦然道:“當時我感到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引著,要將我帶離人世,我的情況與眉月不同,她是帶著‘期諸來世’的強烈願望,放棄生命去投胎輪回,我則是不甘心去死,故掙扎著回來。幸好當時我與魔種合而為一,所以得到強大的支持,不管傷得如何重,口鼻呼吸斷絕,仍然可以活過來。”

    萬仞雨歎道:“天下事確實無奇不有,魔種顯然是超越了生死的異物,同時亦是你的某一部分,要到你死掉,方能與你結合為一,共死共活。難怪你這小子如此異乎常人。”

    風過庭吐出一口壓在心頭的氣,道:“我現在舒服多了,既然鐵定了在將來發生,我們現在亦不需用神去找。”

    龍鷹道:“公子是下是累了?”

    風過庭道:“是想得累了,更是害怕,怕即使找到她,卻沒法將她視為眉月,沒法生出愛意。十多年來,我已失去愛上任何女了的心,不知道愛是怎樣的感覺。”

    龍鷹道:“精采處正在這裡,命運的神奇安排,會巧妙至你沒法相信,否則眉月的‘期諸來世’便太沒道理了。便像在看自己為下一世的自己寫的自傳那樣,如果在看書前,你告訴席遙看一本書,可改變他根深蒂固的想法,改變他的人生,打死他仍不肯相信。”

    此時澤剛來了,在三人旁坐下,容色雖倦,神情卻處於亢奮的狀態,恭敬的報告道:“殺敵五千五百三十七人,傷敵無數,敵人已被驅散,人數雖仍在我們之上,但因主帥陣亡,在數天內難以重整,所以我們暫時是安全的。不過由於地近蒙巂人,此處是不宜久留。”

    龍鷹訝道:“沒有俘虜嗎?”

    澤剛理所當然做了個割頸的手勢,從容道:“一切依族規辦事,只留下幾個頭子級敵人來拷問,然後宰掉。”

    三人均感殘忍,但想起對方對洱西集人畜不留的手段,也沒什麼可以說的。

    澤剛又興奮的道:“這是我施浪族前所未有的大捷,全賴龍神巫的神機妙算和三位的超凡武技,敵人留下裝備完整的戰馬九百二十二匹,兵器弓矢以千計,還有大批糧貨物資,我必須分出一半人手,送返本族,還有受傷的兄弟和陣亡者的遺體。”

    萬仞雨問道:“死了多少人?”

    澤剛答道:“損失了二百三十一個戰士,是非常了不起哩!”

    龍鷹沉吟道:“澤剛你有沒有想過此戰帶來的後果?”

    澤剛茫然道:“有什麼後果?”

    龍鷹沉聲道:“此戰對方雖是傷亡慘重,但對他們的實力卻是影響不大,可是因主帥被殺,聲譽的影響卻是非常嚴重,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重振威望,扭轉形勢,不單己方士氣慘受打擊,原本懾於他們威勢的其他各族亦會蠢蠢欲動。以宗密智的聰明才智,絕不容情況發展至那個地步。”

    澤剛早奉他為神明,大吃一驚道:“那我們必須全力備戰,以防敵人來犯。”

    萬仞雨搖頭道:“如直接去攻打你們,等若逼鄰近的邆睒詔、浪穹詔與你們聯手反抗,因為吞併你們後,肯定下個輪到他們其中之一,這是唇亡齒寒的道理。”

    澤剛道:“既不敢來攻打我們,宗密智還有何手段?噢!風城。”

    龍鷹讚賞道:“澤剛兄畢竟是有智慧的人。現在洱滇區情況分明,最肥沃和資源豐富的兩片土地,分別是洱海區和滇池區,誰能控制任何一區,便奠定了統一雲南的基礎。其中又以你們烏族聚居的洱海區爭鬥最烈,脫穎而出者,將擁有洱海和蒼山間珍貴的洱西平原。滇池區的民族以白族為主,雖然富裕,但在武力上卻遠非你們的對手。”

    澤剛雙目放光,點頭道:“確是如此,龍神巫想得長遠,不知是否能預見未來呢?嘿!”

    龍鷹沒好氣道:“找既不知未來的事,亦不是龍神巫。唉!真是筆糊塗帳。”

    萬仞雨笑道:“龍神巫萬匆謙辭,這個位子你是坐定了。哈!說出你的提議吧!”

    澤剛乾瞪眼睛,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

    龍鷹狠狠瞪萬仞雨一眼。

    萬仞雨聳肩道:“要怪須怪公子,可不是在下將你擺上這個位子的。”

    風過庭語重心長的向澤剛解釋道:“在未有足夠實力前,千萬不要做霸主之夢,以最強大的蒙巂詔和施浪詔來說,聯合起來,仍遇上現在的困難,可見因著地形複雜,山多人少,利守而不利攻,也因此六詔在以前可大致保持均勢。當然,這種均勢已因宗密智令兩族組成聯合陣線而打破,對任何一方來說,再沒有回頭路可走,直至某方被徹底擊垮,所以現在的每一個行動,均要為最後的勝利做準備。”

    萬仞雨道:“洱西平原既是必爭之地,那位於洱海南端的風城更是不得不爭,若落入宗密智之手,等若在蒙巂詔和越析詔間擁有最戰略性的據點,既可令兩詔的力量進一步結合,更可控制洱西平原,扭轉頹勢,所以宗密智的下一個目標,肯定是風城,再沒有另一個可能性。如果昨晚敗的是我們,敵人的聯軍,現該在到風城去的路上。”

    澤剛汗顏道:“三位是有大智慧的人,我卻是眼光短淺,現在我該怎麼辦呢?”

    龍鷹道:“非常簡單,就像今次得到的戰利品,全送往風城去,並助白族加強城防,全力備戰,那你不但可贏得洱海白族的友情,還可贏得各族的尊敬。如讓風城失陷,接著勢是亡國滅族的大禍,改由敵人幹掉你們的傷兵。”

    澤剛道:“一切依龍神巫指示,我還須回去向酋父解釋,不過怕難再抽調戰士,因為越析詔離我們不到百里。”

    龍鷹見他聽教聽話,心中歡喜,不計較他再以刺耳的“龍神巫”稱呼自己。道:“問出什麼來呢?”

    澤剛微一錯愕,方會意過來,道:“真古怪,從洱西擄來的七百多個年輕女子,不是送往蒙巂詔的陽瓜州,而是東面的馬龍河,裝滿八十輛騾車,由三百個敵人押送,至於真正的目的地,只有領兵的頭領清楚,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又道:“我會領一半人,隨你們去救被擄女子,其他人則送戰利品到風城去。”

    萬仞雨道:“送東西到風城事關重大,必須由你去指揮。對方只得區區三百人,我們三人便可收拾他們,但送她們到風城去,卻需多幾個人。這樣吧!給我們五十個好手,我們會辦得妥妥貼貼。”

    再商量了各方面的細節後,澤剛離開山頭,好去做出妥善的安排。

    萬仞雨向兩人道:“怎麼看?”

    風過庭道:“不但與販賣人口有關,且與滇幫老大爨斑有直接的關係,即使宗密智和爨斑不是大江聯的人,也與他們有勾結,情況便像以前的欽沒與大江聯的關係。”

    龍鷹點頭道:“我看過池上樓供詞的手抄副本,爨斑是大江聯在洱滇區的代理人,這裡受歡迎的不是金子,或是衣物糧食,又或戰馬牛羊,這些東西均不虞缺乏。南詔人最需要的,就是兵器和弓矢,以應付戰爭的需求。爨斑從大江聯處得到物資後,便以之向白族和烏族換取女子和礦產。礦產可以開採,女子只能透過掠奪得之。像今次的七百多個綺年玉貌的白族女子,其人數之多肯定是從未有過的,能換回來的軍用物資,當非常可觀。”

    風過庭雙目寒芒爍閃,道:“為求成功,不擇手段,宗密智是鋌而走險,我會教他為此後悔。”

    萬仞雨道:“大江聯本身該有大規模的兵器弓矢甲冑鑄造場,否則要礦產來幹什麼?又怎能用大批兵器與詔人做交易?大江聯始終是我們的心腹之患,不但對中土滲透徹底,連邊陲區和吐蕃都不肯放過。”

    龍鷹想起寬玉,道:“大江聯確有足夠資格作為我們最頑強的對手,比默啜更難應付,愈曉得多點,愈感低估了他們。”

    萬仞雨道:“大江聯控著金沙幫,正顯示他們對洱滇區的重視。”

    風過庭沉聲道:“我們或可來個人貨兩得。”

    龍鷹哈哈笑道:“小弟正有此意。”

    此時澤剛回來了,領著叫河野的堂弟。河野二十歲許,身手了得,思考敏捷,與三人相處得很好,經昨夜之戰後,對他們是盲目的崇拜。

    澤剛道:“五十人由河野帶領,正在山腳休息等待。”

    又向河野吩咐道:“拿主意的是龍神巫,明白嗎?”

    河野恭敬的道:“當然!當然!”

    澤剛道:“請三位前輩照顧他,這小子別的不行,生兒子的本領卻相當不錯,至今已有三子兩女。”

    龍鷹失聲道:“河野你有多大呢?豈非至少每年生一個?”

    河野道:“請龍神巫多多指指教。”

    萬仞雨啞然笑道:“這方面恐怕我們無人有資格教你。哈!”

    風過庭淡淡道:“是趕路的時候了,到今晚才好好休息。”

    接著的三天,一行五十三騎全速趕路,憑著龍鷹的靈應,對方又因沒有防範之心,終於在第三天的午後,載滿女俘的騾車隊,出現前方。

    三人和河野蹲在山上一處高崖,瞧著在山下平原緩緩而行的目標隊伍,馬龍河在更遠處蜿蜒流過,一邊是瘴氣彌漫的沼澤區,另一邊是丘陵起伏、林木茂密的荒山野嶺,只有河原區地勢較為平緩。

    河野道:“我們馬快,借地勢的掩護,可向他們發動突襲,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萬仞雨道:“我們今次是要一箭射兩雕,不但要摸清楚騾車隊敵人的底子,還要摸清楚來交易的滇幫人的情況,不容有失。最怕的是給對方跳河逃生,我們的戲法便不靈光。”

    河野受教道:“一切依龍神巫和兩位大哥的指示。”

    龍鷹道:“停下來了!”

    騾車隊在岸旁一處平地停下來,看情況是要設立營帳。

    風過庭道:“只要曉得交易的地點,便可設計對付。”

    河野道:“我們不如把敵人殺得一個不留,再扮作敵人去和滇人交易。”

    三人為之莞爾。

    澤剛特別囑他不要拿主意,正因他鬼主意最多。

    萬仞雨搭著他肩膀道:“你有冒充敵人的十足把握嗎?”

    河野為之啞口無言。

    風過庭道:“只要你想通該在交易前動手,還是在交易後動手,一切難題可迎刃而解。”

    龍鷹道:“是做功夫的時候了。”

    四人離開觀敵點,上馬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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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4:07:4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官不聊生 於 2016-11-11 14:23 編輯

★以下是出書版,尊重原出處,照樣載出,若造成閱讀不便請見諒。

日月當空第12卷 第十章、故舊重逢(出書版)

  龍鷹濕漉漉的從水裡躍起,落到岸旁高起尋丈的岸阜,守在那裡的風過庭、萬仞雨和河野忙圍攏過去。

  龍鷹瞥一眼下游營地的燈火,一邊運功蒸發濕氣,道:「我的娘!河水又急又冷,少點道行都捱不住。」

  風過庭問道:「龍探子探到什麼消息,這般的興奮?」

  龍鷹訝道:「公子的心情好多了,竟懂得開玩笑。」

  風過庭道:「人總是要活下去,快快樂樂當然比苦口苦臉好。」

  萬仞雨沒好氣道:「不是又要賣關子吧!」

  龍鷹陪笑道:「小弟怎敢?來!先坐下,再聽本探子的報告。」

  四人到一旁的石堆坐下。

  龍鷹道:「果如所料,從對岸乘木筏過來的三個人,是滇幫的人,渡河與蒙巂人商討明天交易的細節,被老子潛近,聽個他奶奶的一清二楚。」

  河野擔心的道:「龍神巫沒被人發現吧?」

  龍鷹氣壞了的瞪他一眼,道:「你有聽到殺聲震天嗎?」

  河野知錯的道:「對!我是多此一問。」

  萬仞雨拍他肩膀道:「龍神巫不但有千里眼,還有順風耳,隔幾里也可偷聽到兩方人的說話。」

  龍鷹笑道:「沒有那麼遠,只是百多丈的距離。」

  河野為之咋舌。

  龍鷹清清喉嚨,道:「原來滇幫的人在對岸已等足三天,還拉起了粗索,只要將準備好的浮橋架起,可透過浮橋交換貨物。嘿!蒙巂人當然是交人,你道滇幫的人交什麼呢?」

  風過庭向萬仞雨笑道:「人的性格是沒得改的,看這小子便明白。」

  萬仞雨笑而不語,只拏眼盯著龍鷹。

  河野不解道:「在我們那裡,神巫是最受尊敬的人,為何兩位大哥全不當龍神巫是一回事呢?」

  三人先是呆了一呆,方忍俊不住的笑起來。

  龍鷹道:「小野你真有趣。好哩!閒話說夠哩!滇人交出來的貨裝滿三百五十個木箱,由一百二十輛騾車負載,內藏上等強弓二千把,箭矢二十萬支,最厲害的是尚有兩台六弓弩箭機,另附重鐵箭四百支,能射塌一般以泥石築起的城牆。」

  連萬仞雨和風過庭也嚇了一跳,河野更不用說。

  在南詔這個地理環境裡,弓矢是最方便和有效的遠武器。

  河野擔心的道:「我們加起來只有五十三個人,如何驅動百多輛騾車?」

  風過庭道:「壯士不夠用,可出動壯女。」

  河野拍額道:「是我糊塗,跟著龍神巫、萬大哥和風大哥,每天都學到很多新東西。」

  萬仞雨沉吟道:「宗密智此人確不可小覷,謀定後動,整個行動一環扣一環,如果不是出了岔子,只憑這兩台弩箭機,可輕易攻破風城。」

  轉向河野道:「風城地勢如何?」

  河野道:「風城築於龍尾山上,山後是洱海,城牆依山險而建,引入洱海成廣闊的護城河,城前河外有河,以石橋接通,在堵截護城河前,沒法以擂木撞門或撞牆。」

  萬仞雨道:「這便是劫人換貨的原因。」

  風過庭向龍鷹道:「你只是隔遠偷聽,怎能知得如此鉅細無遺?」

  龍鷹欣然道:「因為滇幫那傻瓜向一眾蒙巂混蛋宣讀貨物清單,被老子全收進靈耳裡,明早架設浮橋後,滇幫的人先將貨送往這邊來,檢驗無誤後,蒙巂人放人過去。」

  河野忍不住道:「滇幫肯這般吃虧嗎?」

  眾人早習慣了他愛說話,且最喜說沒頭沒腦的話,還感到是種調劑。

  龍鷹答道:「雙方今次是首趟的交易,互相約定人數不可超過三百,故而實力相等。過河來商議者叫白璧,肯定是高手,說不定就是爨斑座下四大高手之一。」

  萬仞雨冷哼道;「我第一個宰掉他。這種喪盡天良的人口販子,殺一個,少一個去害人。」

  河野虛心問道:「明天我們該在何時下手?」

  龍鷹從容道:「技術就在這理。何時下手,可帶來不同的效果。」

  河野愕然道:「竟然有分別?」

  風過庭悠然道:「當然大有分別。待他們交易妥當,拆掉浮橋,各自離開之際才下手,先將滇幫的人殺個片甲不留。哈!我是有點誇大,對方人多,怎都會有幾個人漏網,但卻是無關痛癢,只要爨斑懷疑是蒙巂人幹的便成。」

  河野不解道:「但對方可從我們的裝扮服飾,看穿我們不是蒙巂人呵!」

  萬仞雨啞然失笑,道:「小野你仍是嫩了點。蒙巂人去做有虧道義的事時,難道不會扮成其他族的人嗎?在這樣的情況下,蒙巂人最脫不掉嫌疑。」

  河野恍然大悟的道:「明白哩!救回白女後,我們立即去追擊攜貨離開的蒙巂人,由於貨重車慢,可以很快趕上他們。哈!最妙的是蒙巂人還以為是滇幫的人幹的。哈!交易前和交易後,確有很大分別。」

  龍鷹欣然道:「孺子可教也!」

  次日天尚未亮,滇幫的人開始鋪設浮橋,就是將十多個下裝浮筒的大木筏,以繩索固定,浮力強大,足以負重。且由於所選河段,較窄較緩,又做足準備工夫,不到個半時辰,成功架起浮橋。

  接著是將三百多個木箱,逐一放在裝上輪子的木板車,推曳過橋,浮橋左搖右擺,過程險象橫生,窺伺一旁的龍鷹等比他們更擔心,又怕貨物掉進河水去,更怕浮橋斷折,因已視敵人的貨為囊中之物,幸好有驚無險,直至午後時分,方將三百多個箱子全運往蒙巂人那邊的岸上。

  七百多個綺年玉貌的年輕洱海白族女子,腰間被繩子綁著,十二人為一串,押往對岸。此時貨物已全被安放到騾車上,蒙巂人交出眾女後,立即起程。

  白女們被帶往一處營地,滇幫分出五十人去看管,其他人動手拆浮橋,拆橋似比裝橋更困難,滇幫的人忙得天昏地暗,茫然不知龍鷹等已進入攻擊的位置,隨時可發動攻擊。

  到蒙巂人遠去逾十里,又披山丘阻隔,不虞他們聽到打殺聲,加上日漸西沉,大地刮起陣陣寒風,龍鷹一聲令下,向敵人展開全面和有效的攻擊。

  萬仞雨和風過庭,領著二十人潛往白女的營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十多下呼吸間解決了五十個看守的敵人。

  龍鷹、河野和餘下的二十九個施浪戰上,對仍在河岸區做苦差的敵人發動猛攻,先以勁箭射殺對方六十多人,其中近半由龍鷹包辦,他專挑泡在水裡的敵人下手,以防敵人見勢借水逃遁。

  萬仞雨和風過庭留下二十九個兄弟封鎖離岸之路後,改為攻擊逃離河岸的敵人,龍鷹等則沿河殺去,對方正身疲力倦,一些人甚至沒有兵器隨身,又是猝不及防,攻擊變為屠戮。萬仞雨果如他的許諾,親手斬殺向璧。滇幫的三百戰士,全軍覆沒,逃者均被追上擊殺。

  龍鷹三人留下河野等收拾殘局,處理屍體和重設拆了大半的浮橋,便那麼策馬渡河,摸黑去追蒙巂人的隊伍。

  忽來一場夜雨,三人心中叫好,蒙巂人該像滇幫般疲勞,辛勤一天後,又以為有己方人馬來接應,鬆弛下來,沒有防範之心。

  到敵營燈火在望,三人全無顧忌的直奔營地,先以勁箭隔遠射殺在營外放哨的戰士,然後大開殺戒。蒙巂人在睡夢裡驚醒過來,措手不及下被殺得四散逃命。

  天明時,大局已定。

  三天後,他們沿馬龍河北岸,領著由「壯女」駕駛的騾車,朝風城進發,到了馬龍河與周近水交匯處,此際姚州都督府位於北面二百里,與西北面的風城距離大致相等。

  雲貴高原的二百里距離與中土的二百里大有分別,皆因被高山險嶺和谷川阻隔,交通不便,所以雖是距離相等,但是到風城去比到姚州去快很多。

  姚州都督府雖然是名義上統治著雲南廣闊的羈縻州郡,卻是有名無實,且兵力薄弱,地方上發生任何事,只能乾瞪眼兒。

  走了整天路後,大隊停下來立營休息。因仍在險境,他們倚河在高地置營,河野又派人輪番放哨,以保安全。

  最舒服的是一眾白女,逃出生天後情緒高漲,開心得不得了,自發地伺候他們,生火煮麥粥,營地充滿大劫後的歡悅。

  馬龍河兩岸雨林密佈,尤多芭蕉樹,莽莽蒼蒼,河水水質明淨,各種野生動物活躍其間,生機盎然。塔克拉瑪干的乾旱酷炎,朝熱晚寒,又或高原羌塘的千里不毛,變幻無常,已化為遙遠和不真實的幻夢。

  三人圍著篝火進食。

  聽著白女傳來的談笑聲,龍鷹心中湧起滿足的愉悅,向風過庭道:「有感覺嗎?」

  風過庭搖頭表示沒有,然後道:「人太多了,只能大致上看一遍,又不好意思逐個去盯,不過沒有一個惹起我特別的感受。」

  這批白女頗不同於中土的黃花閨女,自少騎馬放牧,有些還受過技擊箭術的訓練。

  萬仞雨道:「我已著河野去探聽情況,可肯定的是,洱西白族族長魏子期之女,有洱海最美麗處女之稱的紀干,並不在其中。真頭痛,如何可逐一讓她們拿著玉針做測試呢?龍神巫快給我想出方法。」

  龍鷹沉吟道:「辦法不是沒有,例如我謊稱她們被宗密智下了毒咒,必須拿著玉針再由本神巫為她們解咒。不過我總感到這是多此一舉,只要那美麗的河谷和動人的倒影沒有出現,公子和眉月的隔世情緣,仍像彩虹般尚未到成形成器的一刻。」

  風過庭同意道:「我也有這個感覺。」

  萬仞雨道:「最有可能是眉月者仍數紀干,不但年齡和生地符合,更因她的美麗,眉月若再轉世,選的當然是最美麗的軀殼,如此才能令見慣美女的公子對她情不自禁,否則便太沒道理。」

  龍鷹點頭道:「萬爺的猜測有很大的根據,我也認為紀干是眉月,希望她和族長父親逃到風城去,那便可讓她握著玉針試試。」

  風過庭雙目射出熱切的神色,抬頭仰觀在天上飛翔的神鷹,道:「到風城後,我會到洱西平原拜祭眉月,希望能多得點啟示。」

  河野春風滿面的回來,坐下道:「事情的經過原來是這樣的,洱西集出事前的十五天,忽然收到宗密智的最後通牒,限令他們在十五天內交出百名十六歲以下的美麗處女。依照洱海人的傳統,女子十六歲足會舉行成年禮,然後嫁人,所以休想從滿十六歲的女子之中找到處女。哈!」

  萬仞雨責道:「你現在說的,該一點不好笑。」

  河野受教,罵自己兩句後,板起臉孔道:「宗密智橫蠻無理的要求,惹起很大恐慌。此時居於洱西集和洱西平原的白族約有一萬戶近十萬人,但對於如何應付卻是意見分歧。最有影響力的是族長魏子期和神巫當信,但兩人持的卻是相反的意見。」

  萬仞雨冷哼道:「宗密智指定交出的百名處女中,包括魏子期的美麗女兒,當然使魏子期沒法接受。」

  河野續道:「魏子期認為蒙巂和越析兩詔是烏族裡最強大的,聯合起來勢不可擋,若是硬撼,無異以卵擊石,所以逃亡是唯一的選擇。他更指出兩族非只是要一百個處女那末簡單,而是要將白族趕盡殺絕,佔領富饒的洱西平原,是統一洱滇區的第一個軍事行動。而白族的唯一生路,是逃往遙遠的滇池,聯結當地的白族反抗敵人。」

  三人交換個眼色,心中叫苦,這麼看,紀干逃往滇池的可能性最大。

  河野道:「神巫當信卻指出他們在洱海區累世定居,得山神庇佑,只要全力保衛家園,必可度過劫難。兩個說法均得到支持,魏子期在通牒後第二天的清晨,逕自領著追隨他的人,往東逃難到滇池去。亦有二萬多人逃往風城、又或到蒼山避難,最後所有人集中在洱西集,約有三萬多人。」

  風過庭道:「照我們在洱西集所見,死難者該不過三千人。」

  河野道:「這是因為留下者將老弱婦孺,以漁舟送往海上的島嶼,剩下的五千白族戰士,在洱西集架起屏障,掘陷坑,全力備戰。不過他們兵器破舊,弓矢不足,且缺乏戰鬥經驗,又沒有出色的軍事領袖,且由不通軍事的當信指揮,結果可想而知。」

  龍鷹道:「白女又是怎樣落入敵手的?」

  河野道:「宗密智該早派奸細入集,監視洱海人的一舉一動。在攻打洱西集的同時,越析人從洱海東乘舟登陸海上島嶼,未能及時逃生者全落入他們的魔掌去,七百多白女便是這樣被活捉的。」

  又壓低聲爵道:「她們對三位大哥不但感恩,還非常仰慕,如三位肯召她們入帳侍寢,是她們的榮幸,並願永遠追隨。當然是任大哥們挑選。」

  三人對視苦笑,卻絕不怪她們放蕩,現時是兵荒馬亂,她們的家人親友生死未卜,洱海區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勢必動盪不休,今天沒法知明天的事。她們變成了無根的浮萍,唯一可依賴者,是有能力保護她們的強人。親眼目睹下,龍鷹等以五十三人之數,不費吹灰之力收拾了滇幫三百人,後又擊垮蒙巂人,搶得弓矢。所以他們每一個人,都成了她們托付終身的理想對象,尤以龍鷹三人為最。

  大草原遊牧民族開放的風氣,是因環境培育出來的,男女混居,不像中土般受深院大宅的阻隔,更不用說孺敦禮數。

  萬仞雨道:「她們不仰慕你嗎?」

  河野道:「我已擁有兩個女人,頂多多娶一個,現在就看她們之中,誰是我最無法抗拒的。唉!不過娶外族女子,須得大酋批准的。」

  腳步聲響。

  四人循聲瞧去,一個體態頗美的白族女子,正朝他們走過來,在諸女裡算是年長,但該未過二十五歲,清秀可人,像看不到其他人般,只盯著風過庭。

  風過庭先是像其他人般不明白她因何而來,接著現出心神顫動的神態,叫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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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4:10: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兩族共主

  「小宛!」

  女子雙目熱淚泉湧,不顧一切的朝風過庭投去,風過庭亦神情激動的張開雙手,將她擁進懷裡去。

  雙方顯然是舊識。

  女子雙肩不住抽搐,悲切的道:「小宛第一眼看到庭哥兒,已有似曾相識的奇異感覺,庭哥兒長得更高更英挺哩!最不同的是風度和神氣,到剛才看到鷹兒,才福至心靈想到你是庭哥兒。巫主她……她……」

  說到「巫主」兩字,哭得更厲害了。

  風過庭愛憐地輕撫她香背,淒然道:「不要哭!該歡喜才對。」

  向呆瞪著他們的三人解釋道:「小宛是巫主的小侍婢,當年她只得十一歲,小小年紀便懂得為我包紮傷口和換藥。」

  龍鷹和萬仞雨明白過來,亦是心中歡喜,幸好他們及時趕至,將小宛從人口販子魔瓜裡拯救出來,否則她未來的命運不堪設想。

  河野一頭霧水的問道:「誰是巫主?」

  小宛仍不肯離開風過庭的懷抱,飲泣著道:「巫主就是我們白族的『丹冉大鬼主』,於太陽被魔神吞噬的那一年撒手離世。」

  河野大為錯愕,呆了起來。

  龍鷹等只看河野的反應,便知有丹冉大鬼主之稱的眉月,在洱滇區享有盛名,故此河野雖為外族,仍感如雷貫耳。心中湧起古怪的感覺。

  風過庭拍拍她背脊,道:「不要哭了。坐下來再說。」邊說邊移開她少許,為她拭淚。在風過庭的勸導下,哭得雙目紅腫的小宛隨他坐下來,卻是如見至親,片刻亦不願離開他,緊擠他坐著。

  河野吁出一口氣,道:「丹冉大鬼主是近百年來洱滇區法力最高強的大鬼主,如她仍然健在,絕不教『鬼尊』宗密智橫行無忌,攪得洱海地覆天翻。」

  三人想不到眉月在當地外族心中如此有威望和地位,均有沒法說出來的感受。

  小宛在風過庭耳邊輕輕道:「小宛有很多話,十多年來一直郁在心底裡,要告訴庭哥兒。」

  龍鷹不解道:「庭哥兒於你主子過世後,曾返回洱西平原,小宛沒遇上他嗎?」

  小宛慘然道:「當時我被另一族人收養,到曉得時,庭哥兒已走了。」

  萬仞雨向河野道:「小野你去四處打點一下。」

  河野知萬仞雨要支開他,偏又毫無反對的資格,不情願的去了。

  篝火忽然燒得「?啪」作響,氣氛立時變得詭異。

  風過庭向小宛道:「這兩位是我共生死的兄弟,清楚巫主的事,你有什麼心事,儘管說出來。」

  小宛目光投向龍鷹,囁嚅道:「你真是中土最偉大的鬼主嗎?」

  龍鷹微笑道:「我不是鬼主,卻有個『龍神巫』的外號,是你的庭哥兒改的。」

  小宛堅定的道:「不!你是和巫主同樣偉大的鬼主,看著龍神巫的眼睛,便像看到巫主的眼睛,裡面藏著奇異的東西。」

  三人交換眼色,想到有其主必有其婢。小宛是察覺到龍鷹的魔種。

  小宛現出回憶的神情,道:「巫主很少說話,但在離世前的三天,卻多次和我說話,當時我並不明白,但剛才我看著天上的鷹兒,認出是庭哥兒後,已變得久遠模糊的回憶忽然清晰起來,才知道小姐當年每句遺言,都大有深意。」

  三人立告精神大振,開始想到風過庭與小宛的再遇,非是偶然。

  風過庭問道:「她說過什麼小宛不明白的話呢?」

  小宛道:「所有話都不明白,小宛才只十一歲,是巫主收養的棄嬰,但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是巫主深深愛上了庭哥兒,庭哥兒離開時,她站在附近一個山崗上,看著庭哥兒遠去的背影,直到太陽再出來,才肯回帳。」

  風過庭失聲道:「什麼?」

  龍鷹探手抓著他肩頭,安撫他激烈的情緒。

  小宛道:「從開始我便知道了,『眉月』這個名字是巫主的秘密,絕不可讓別人知道,會影響她的法力,可是庭哥兒第一次回復神志,巫主竟告訴庭哥兒,顯然有托付終身之意。」

  又淒然道:「庭哥兒為何離開巫主呢?」

  萬仞雨目光投往正神傷魂斷的風過庭,代答道:「這是命中注定的事,不需任何理由,若庭哥兒纏著巫主不去,巫主亦會送池走。」

  小宛嬌驅一顫,點頭道:「對!命中注定,這正是小宛當年不明白的話,我很捨不得庭哥兒,還哭起來,巫主便向我說,要發生的總會發生,來的要來,去的要去,終有一天,小宛會明白她在說什麼。現在庭哥兒終於回來,還救了小宛。」

  三人均感頭皮發麻,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眉月話裡隱含的深意。

  小宛道:「在巫主於睡夢裡離開前的晚夜,帳外行雷閃電,大雨滂沱,巫主的神色很不尋常,整張臉像亮閃閃的,對我說了一番很奇怪的話。」

  龍鷹喜道:「說出來。」

  小宛道:「她說……她說生命沒有起始,沒有終結,生老病死,只是穹蒼的一部分,似如花開花謝,我們不用為此悲傷,又提起宗密智。」

  萬仞雨愕然道:「她怎麼說?」

  小宛道:「巫主說她一直在壓制著宗密智的法力,但已開始感到疲倦,她指出宗密智是天生邪惡的人,但卻有非常可怕的力量,不過著我不用擔心,並預言當他變得最強大的時刻,正是他末日的來臨。」

  龍鷹奇道:「但當時小宛只是十一歲的小女孩,她怎會對你說這些話?」

  小宛道:「小宛已很懂事哩!不信可問庭哥兒。」

  萬仞雨道:「這番話,眉月是要小宛轉述給她的庭哥兒聽。」

  龍鷹倒抽一口涼氣道:「他們一直在鬥法,直至今天,仍未分勝負。」

  萬仞雨和風過庭雙目現出駭然之色,說不出話來。

  小宛卻像聽不到龍鷹在說什麼,道:「巫主是預知自己的死期,所以向我這唯一在她身邊的人吩咐後事。」

  龍鷹心中一動,道:「巫主有沒有說過特別的話,指你會再遇上庭哥兒?」

  小宛深情地看著風過庭,道:「她沒有這麼直接說出來,只是她說庭哥兒的到來,是個轉機,庭哥兒的離去,亦是個轉機,小宛以後會經歷不同的人和事,千萬勿要氣餒,當另一個轉機來時,一切會煥然不同。」

  風過庭道:「這可算是眉月對小宛最後的遺言,難怪小宛一直不明白。」

  萬仞雨道:「重遇你是這另一個的轉機,過去的成為過去。一切重新開始。」

  又向小宛問道:「小宛嫁人生子了嗎?」

  小宛道:「我嫁過兩個丈夫,第一個因年邁去世,另一個在年半前被賀蘭盜殺害,生過一個兒子,卻養水大,很多人視我為不祥的女人。」

  她說來語調平靜,但三人均感到她因傷透了心,致麻木不仁。

  風過庭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再不容你受到任何傷害。」

  小宛感動得眼睛再紅起來。

  龍鷹和萬仞雨曉得小宛的出現,觸發了風過庭深心內對眉月的感情,愛屋及烏下,違反一貫的作風,向這一生飽受生離死別摧殘的可憐弱女,許下承諾。

  龍鷹問道:「關於宗密智的事,小宛知道多少呢?」

  三人對宗密智,愈來愈不敢小覷,此人不但被推為洱滇區的第一高手,且擁有神秘莫測的法力,又是手段凶殘狠辣,邪惡無情。而從洱西集屠殺開始的連串行動,每每顯示出他不單有統一洱滇區的野心,還有足夠完成他野心的雄才偉略。行動一環扣一環,只是千算萬算,算不到眉月過世後,仍有克制他的法力。

  小宛道:「宗密智一出生便注定是越析和蒙巂的共同大鬼主。他父親無上宗是蒙巂詔的大鬼主,母親艷巫是越析詔第一個女鬼主。他十二歲已長得威武不凡,仿如天神降世。到父母均在同一天死亡,便有傳言他們是故意自盡,好將法力傳給宗密智。」

  萬仞雨道:「他父親無上宗的名字是外號嗎?因何宗密智不姓無而姓宗?」

  小宛答道:「這是烏族王族的傳統,兒子以父親姓名最後一字為姓,好像浪穹詔現在的酋王叫鐸羅望,他的父親便是羅鐸;邆睒詔的邆羅顛,父親是皮羅邆,蒙巂詔的照原,父親是佉陽照。」

  龍鷹抓頭道:「確是不同家鄉有不同的風俗。鬼主不是只負責祭祀的事嗎?因何現在竟變成了兩族握有實權共主般的人物?」

  小宛道:「宗密智的影響力,隨他的年紀與日俱增,在他的煽動下,兩族間開始頻密的通婚,關係更趨密切,兩族內不服他者,都被他害死,他最令人害怕的一役,是與邆睒詔的大鬼主鬥法,在宗密智開壇作法,對邆睒詔的大鬼主譚沖施毒咒後的三天,譚沖竟在毫無先兆下,忽然倒地七孔流血而亡,自此宗密智成為洱滇區最被畏懼的人,可止小兒夜啼。兩族內再沒有人敢反對他,更可說沒有他的支持,沒人可坐穩酋王之位。五年前,蒙巂和越析公開結盟,奉宗密智為鬼尊,意為大鬼主裡的至尊。自此兩族連手執行宗密智的擴張政策,先後吞併了附近的百多個大小部落,現在終於輪到我們洱海人了。」

  萬仞雨大訝道:「想不到小宛這麼有識見,對形勢有如此深刻的瞭解。」

  小宛給讚得不好意思,赧然道:「近一年小宛為魏子期族長處理雜務,又伺候紀干姑娘,聽他和人說多了,故略知一二。」

  萬仞雨奇道:「魏族長不是逃往滇池去了嗎?因河小宛不隨他們走?」

  小宛黯然垂首,輕輕道:「不是不想隨他們走,而是我曾在巫主墳前立誓,要永遠守在她身旁,所以明知會掉命,仍不願離開。我被捉拿時,就是在巫主的墓旁。」

  三人為之惻然。

  風過庭探手摟著她香肩,差點掉淚。

  小宛輕輕道:「現在除了施浪人,再沒人敢捋宗密智的虎鬚。」

  龍鷹問道:「宗密智有親自領軍打仗嗎?」

  小宛道:「有過兩次,兩戰兩勝。他平生的第一仗,是因吞併兩個臣屬於蒙捨詔的部落,令蒙捨詔自立為『奇王』的細奴邏勃然大怒,派出有『無敵猛將』之稱的多撒,率萬人攻打蒙巂詔,宗密智親率七千兵迎戰,不但以少勝多,還親自割下多撒的首級,此戰命宗密智成為洱滇區無可爭議的第一高手。」

  風過庭雙目殺機大盛,沉聲道:「另一仗是否與吐蕃王之戰?吐蕃人雖因吐蕃王被刺殺而退兵,卻不算是吃敗仗。」

  小宛道:「但吐蕃王正是被宗密智刺殺呵!他事後還可安然脫身。」

  三人均暗吃一驚,如果此事屬實,必須對宗密智做全新的評估。

  龍鷹道:「宗密智因何不趁機滅掉蒙捨詔?」

  小宛道:「小宛是聽回來的。六詔裡,以蒙捨詔與漢人關係最密切,漢化最深,又肯吸納我們白族有才幹的人為他們發展國家,並於山險建設有強大防禦力的王城,叫瓏玗圖城,易守難攻。如在未收復其他詔國前,向蒙捨詔妄動干戈,一來難在短期內得逞,更怕是惹得中土人來干涉,得不償失,所以並沒有乘勝入侵蒙捨詔,而只是盡量蠶食蒙捨詔周邊的部落,削弱蒙捨詔的力量。」

  萬仞雨吁出一口氣道:「這傢伙確不可小覷,要忍時比任何人都更忍得,須出手時則若如迅雷激電,絕不留手。風城的未來,教人不敢樂觀,對著他,不單要鬥力,還要鬥智。」

  龍鷹沉吟道:「這樣的一個人,該與大江聯沒有直接關係,為何會與爨斑搭上?」

  小宛只聽不語。

  三人發覺她的確善解人意,聽不懂的絕不插嘴,換了是河野,早已打破砂鍋問到底,不該問的也要問。

  風過庭道:「要刺殺吐藩王,不可能沒有內奸提供情報和掩護,這麼看,宗密智怎都和大江聯有點關係。」

  萬仞雨道:「希望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吧!」

  龍鷹向小宛問道:「小宛對紀干姑娘,有沒有特別的感覺?」

  小宛現出古怪的神色,欲言又止,像不曉得該如何答他。

  風過庭雙目射出熱烈的神色,緊摟她一下,道:「不論是多麼離奇和怪誕,放心說出你真實的感受。」

  小宛道:「我自少追隨巫主到蒼山採藥,所以對山草藥有點認識,巫主過世後,採藥成了我的嗜好和習慣,也有給族人治病。紀干姑娘不知為何,對山草藥特別有興趣,所以央我教她,因此這兩年來,我和紀干姑娘生活在一起。」

  龍鷹道:「她長得美麗嗎?」

  小宛道:「紀干姑娘十二歲便出落得如花似玉,她的美麗是很特別的,在小宛心中,只有她方可和巫主相比。」

  萬仞雨緊張起來,問道:「紀干長得像巫主嗎?」

  小宛一呆道:「我倒沒這麼想過,可是紀干姑娘對山草藥的稟賦似是與生俱來的,和她上山採藥,不時會有與巫主一起去採藥的感覺。」

  風過庭一震道:「還有其它相同的地方嗎?」

  小宛瞅他一眼,道:「紀干姑娘最愛在山上望往遠方,不時看得癡了,每次都令小宛記起當年巫主看著你離開的情景。」

  接著顫聲道:「你們為何會這樣問呢?告訴小宛吧!是不是巫主還會回來呢?她說過『來的要來』呵!」

  到最後一句話,又哭成個淚人兒,可知她對眉月的主婢之情,沒齒難忘。

  風過庭道:「我定會告訴你的。」

  萬仞雨問出最關鍵的話,道:「紀干姑娘究竟是在巫主過世前出生,還是之後呢?」

  小宛哭著道:「巫主過世後三天,紀干姑娘便出世了。她是否為巫主的再生呢?」

  三人均有雲開見青天的感覺,如果紀幹不是眉月,怎可能有這麼多相似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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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必爭之地

  風城位於洱海南端的龍尾山上,靠洱海的一邊是陡崖峭壁,難以攀爬,面南的一邊山勢轉趨平緩,化為洱南的平川,地勢起伏,林木茂盛,河湖密佈。

  風城位於洱海南端的龍尾山上,靠洱海的一邊是陡崖峭壁,難以攀爬,面南的一邊山勢轉趨平緩,化為洱南的平川,地勢起伏,林木茂盛,河湖密佈。

  風城便是順山勢而築,坐北朝南,外臨寬達十丈的護城河,背靠龍尾山主峰龍尾峰,東西面如主蜂延伸下來的護臂,奇巖險嶺,難以攀爬,成天然屏障。只南面建牆,連女牆高達八丈,為泥石結構,從強力弩箭機射出的重鐵箭,如距離適當,連續多箭命中同一部位,肯定可射穿射塌牆身,開出缺口。

  幸好南城牆外設甕城,等若另築一堵城牆,然後在城門一側再開一個甕城門,變為兩門不是直通,進入後要轉向,外人入城,可先放人甕城盤查,作戰時也可放敵人入甕城,到兩門一堵,來個甕中捉鱉。

  風城便是以山為壁,以水為壕,內高外低,易守難攻,故成洱海區的兵家必爭之地。由於地勢的關係,山城層層高起,大致可分為五層台地,以斜道貫通連接全城,斜道兩旁有石階向上,城門的底層最為寬敞,有街道房舍,最高的一層是王堡,乃洱海王佟慕白的宮室王堡,城內白族三千二百戶,人口達三萬之眾,是洱海區最具規模的城池。

  風城得名的來由,是因連綿百里的蒼山擋住了氣流,冬春盛行的西風,透過蒼山斜陽峰和高哀牢山脈之間的狹長谷道,吹至風城來,形成終年不息的西北風,故此風城的房舍均背風麗築,風城的風不帶灰沙,加上洱海的作用,故而空氣清新涼快。

  龍鷹等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從山區注入洱南的丘陵平野區,風城矗立前方,確有雄關的氣派,城外處處營帳,顯然是逃避戰亂的洱西白族,在此結帳暫居。

  風城東南面兩里許處營帳如林,打著施浪詔的旗號,顯示澤剛等亦沒有進城,令三人心中奇怪。

  澤剛聞報而來,截著他們道:「我們想幫忙亦因佟慕白的態度而無從人手,先到我們的營地,然後從長計議。」

  三人心中都打了個突兀,只好隨澤剛到施浪人的軍營去。

  澤剛握拳道:「以前我已知道洱海王是個糊塗昏庸、縱情酒色之徒,現在才清楚,他不但膽小怕事,且是個死到臨頭仍不知道的混帳。」

  四人在營地旁一道小河岸說話,載滿貨物的騾車隊,仍魚貫進入營地去。

  龍鷹沉著氣道:「發生了什麼事?」

  澤剛道:「我先派人往風城向佟慕白報喜,告訴他大捷的情況和送他們糧食兵器,並表明願助他們守風城,豈知竟給他一口拒絕,說什麼不願捲入我們施浪詔和宗密智的戰爭裡,要嚴守中立。」

  風過庭皺眉道:「他不曉得宗密智已向他們開戰嗎?」

  澤剛憤怒的道:「這只縮頭烏龜,根本不理洱西族人的死活,只管關起門來稱王。看!逃難來的洱西人全被拒於城外,很多人已改往姚州或滇池逃去,兩天內走了萬多人。」

  萬仞雨駭然道:「那他當亦不會接收我們救回來的白女。」

  澤剛道:「女人他是多多益善,可是我們怎忍心把她們送入城破在即的風城去?」

  龍鷹道:「這個看她們自己的意願吧!先讓她們清楚現在的形勢,由她們自己決定。如果她們肯隨你們回舍利州,你們會好好照顧她們嗎?」

  澤剛容色稍緩,道:「女人是珍貴的財產,特別是年輕的女子,如她們肯從我們,我們一定善待她們。」

  萬仞雨道:「你有向佟慕白提及我們嗎?」

  澤剛餘氣未消的道:「沒有。根本沒有機會,我三次求見,希望能面對面痛陳利害,都被拒絕。」

  風過庭問道:「現住你有什麼打算?」

  澤剛道:「只好先回舍利州再說,風城再難有作為,我們何不一起回舍利州?」

  龍鷹道:「我們須留此看情況。如何可混進城內去?」

  澤剛進:「只要你們亮出漢人的名號,進城不會有間題,佟慕白對漢人來者不拒,其他入城做買賣的白族人,則必須持有他所發的通行證才行。」

  又失望的道:「龍神巫和兩位大哥,會再次和我們並肩作戰嗎?」

  龍鷹道:「這個當然,只要未幹掉宗密智,我們就不會離開洱海,你們準備何時起程?」

  澤剛道:「我們已做好一切準備,並派人去探路。敵人可在任何一刻出現,風城已成最凶險的地域,不宜久留,所以我們明早動身;但糧貨太多了,我們只能帶走部分。」

  萬仞雨環視四周的河野山林,道:「我們可在附近找一個密林,將拿不走的東西埋在密林內的泥上下,下用埋很深,以備將來之用。」

  澤剛喜道:「好辦法,不過只有裝在箱子內的東西,方可埋入泥土裡。就將滇幫贈送的三百多個箱子,以此方法處理,說不定有一天,我們可用之來攻打破敵人佔領了的風城。」

  又道:「至於糧貨,可分出一半派給在城外的難民,三位意下如何?」

  萬仞雨大喜道:「你是個好心腸的人,只憑這點,我們已願為你們賣命。」

  龍鷹道:「還有兩個時辰便入黑,時間無多,我們立即行動。」

  翌日清晨,施浪戰士拔營起行,龍鷹三人陪他們走一段路程,且有逾四千的難民,求准隨他們回舍利州去。

  施浪詔和洱西白族一向關係良好,生意往來緊密,到舍利州避難,當然勝過在風城外捱冷風。

  七百多個年輕女子,除小部分在風城外的營帳找到親友者,都自願到舍利州去,雖然戰雲仍籠罩整個洱海區,但在驍勇善戰的施浪人保護下,暫時仍可得到最珍貴的安全。

  施浪詔的戰士仍處於大勝後的氣氛裡,又知三人會在未來的戰爭站在他們一方,情緒高漲,士氣昂揚。

  蜿蜒五里,由戰士、騾車和洱海難民組成的隊伍,轉西進入洱西平原,朝舍利州進發。到越過洱西集的災場,龍鷹三人才和澤剛等話別,領著小宛到平原西緣貼近蒼山的眉月埋香之處去。

  「水光萬頃開天鏡,山色四時環翠屏。」

  蒼山橫列如屏,蔥蘢疊翠,在洱海之西連綿百里,十九座山峰嵯峨壁立,每兩峰間都有一條溪水下瀉東流。

  洱海北有彌苴河和彌茨河注入,東南匯波羅江,西納蒼山十八溪水,水源豐富,再從西洱河流出,與漾江匯合,注入從高原奔瀉而來、險奇壯闊的瀾滄江。

  洱海蒼山,界劃出洱海區最豐饒的沃原平野,自古以來便是泛稱為白族的洱海人聚居的福地,今天他們在此生活的權利,終受到史無先例的威脅。

  蒼山群峰終年積雪,銀裝素裹,景色壯麗,浮雲如帶,積聚半山,千變萬化,氣象萬千,忽起忽落,山區內冰磧湖泊密佈,其中的鷹窩,位於高峰之頂,更是風過庭愛鷹出生之地,聞之已令人神往。

  四人三騎,在這片爭霸者必爭之地縱情奔馳,好洩去因這片美麗的沃土而來的不平之氣。

  小宛非是不懂騎馬,而是因身處險地,故風過庭感到需要貼身保護她。

  神鷹曉得回到家鄉,在高空盤旋飛舞,不時發出鳴叫。

  大群野馬出現半里外處,似要與雪兒等比拚速度,往同一方向奔馳,雪兒三馬興奮起來,不住仰首嘶叫。

  鷹和馬兒們高漲的情緒,格外比對出他們難以開解的沉重心情。

  三騎沿著河道奔馳,風過庭首先放緩騎速,深情的目光投注河水,沉聲道:「蒼山峰谷分明,十九峰夾十八溪,溪溪清涼澄碧,而眾溪之中,則以這條清碧溪最是纖塵不染,出山前的一段最美,清流從數丈高的懸巖直瀉而下,注入三個相連的沉潭,水石相因,水光愈浮,石色愈麗。」

  萬仞雨來到他們旁,問道:「眉月的陵墓在哪裡?前方的河谷一目了然,卻見不到墓穴的標記。」

  小宛答道:「巫主的墓穴是個大秘密,為她立墓者都要立下永不宣洩的誓言,所以只限少許人知道。墓穴就在清碧溪出山前那處河谷的河床下,依巫主遺書,以銅棺裝著她的遺體,立葬於水下的河土裡,並不作任何標誌,只在岸旁刻石為記。」

  龍鷹道:「小宛就是躲到這裡來。」

  小宛另頭瞧著緊隨馬後的龍鷹,點頭道:「正是如此,小宛從沒想過敵人連這麼遠的地方都不放過,他們一字排開的排從東面搜索過來,小宛無從躲避,當時後悔得要命,後悔沒避遠點到蒼山內去,現在卻慶幸給抓起來。」

  風過庭道:「他們有多少人?」

  小宛道:「我當時心慌意亂,沒看清楚,但至少該有五百至六百人。」

  萬仞雨道:「他們有侵犯你嗎?」

  小宛赧然道:「巫主庇佑,他們只是將我抓起來。」

  萬仞雨道:「這麼看,敵人軍規甚嚴,確有霸主的氣魄。」

  龍鷹看著前方愈接近、愈感其氣勢磅礡的蒼山,山上植被茂密,引人入勝。道:「不但因軍規森嚴,且因此批人員有宗密智的特別任務,就是找尋眉月埋骨處,起出她的遺骸,以讓宗密智憑此作法,破去眉月『期諸來世』的咒誓。」

  風過庭一震道:「這怎辦好?」

  龍鷹道:「只看眉月的河底墓穴仍然安好無恙,便知宗密智仍沒法破解眉月的法力,未能偵知眉月葬身的精確位置,只知大約在蒼山腳下。」

  萬仞雨道:「宗密智怎可能曉得呢?」

  龍鷹道:「如果我們承認有輪迴這回事,便不得不承認幽魂的存在,生和死間好該有一道界線。所有有通靈能力的神巫和法師,均可透過自亙古以來發展出的種種秘術,與鬼神溝通,甚至利用鬼神的力量,去曉得在正常情況下無從得悉的事,故而擁有我們沒法理解、不可思議的神力。眉月過世前肯定在這方面下過一番工夫,故宗密智雖有通神之能,仍沒法透過鬼神,破解眉月生前許下的咒誓。」

  萬仞雨苦笑道:「愈說愈玄了。」

  龍鷹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必須掌握宗密智,方能收拾他。」

  小宛叫道:「到哩!」

  風過庭勒馬停定。

  神鷹在上空處發出嘹亮的鳴叫,急旋一匝後,竟望蒼山飛去,轉眼沒入蒼山延綿十多里玉白色的煙雲裡去。

  四人收回目光,踏鐙下馬。

  小宛欣喜的道:「些些兒回家去哩!」

  「些些兒」是眉月當年為神鷹起的名字,風過庭怕因名字而傷情,一直棄而不用。

  三人仍未有機會答她,輪到雪兒三馬跳蹄嘶喊。

  龍鷹解下雪兒馬鞍,搖頭苦笑道:「我們的馬兒給寵縱壞了。」

  萬仞雨學他為愛馬解鞍,欣然道:「它們勞苦功高,好應過一段寫意的日子。」

  風過庭亦釋去坐騎負載,道:「這平原遼闊肥沃,更可能是世上最美麗的野原,處處生趣,我們因戰爭所累,無福消受,就由它們代我們去享福。想想亦令人充滿幸福快樂的感覺。」

  龍鷹與雪兒親熱一番後,大力拍它馬股,雪兒一聲歡嘶,領著兩個馬兒兄弟,放蹄朝已去遠的野馬群追去。

  小宛擔心的道:「不怕它們打架嗎?」

  風過庭道:「它們是馬兒裡的絕頂高手,別的馬兒只有臣服的分兒。」見龍鷹肩上托著接天轟,道:「還不找個地方藏起它,托著這樣的傢伙,如何入城?」

  小宛道:「山內有藏東西的好地方,拜祭巫主後,小宛帶路。」

  她常深入山區採藥,自是清楚山內的情況。

  風過庭從懷裡掏出玉針,送入小宛手裡,小宛駭然道:「庭哥兒為何給我?」

  風過庭拍拍她香肩,道:「待會我送你入山,順道探望老朋友,小宛留在那鋰,過一段日子,待我們解決了風城的事,再回來接你。」

  出乎三人意料之外,小宛沒有女兒之態,點頭道:「小宛明白,庭哥兒放心去辦你們的男兒大事,如果庭哥兒有何不測,小宛會以身殉庭哥兒。」

  龍鷹道:「此事絕不會發生,小宛不信我們,也該相信巫主。」

  小宛垂首道:「宗密智很可怕呵!」

  萬仞雨道:「他們有鬼尊,我們卻有龍神巫。任宗密智法力如何強大,總是有蛛絲馬跡可循,我們的龍神巫,卻是宗密智永遠不會明白的東西,也是巫主與宗密智的隔世鬥法裡最重要的一環。我們今天立在河旁,是命中注定的事。」

  小宛雖從風過庭處曉得眉月或許已輪迴轉世的事,仍是聽得似明非明,但因龍鷹和萬仞雨說的話均透出強大至沒人能搖動的信心,受到感染,容色舒鍰下來。

  龍鷹向小宛道:「好好照顧些些兒,它也到了成家立室的時候哩!」

  在河岸拜祭過眉月,風過庭送小宛入山。由於鷹族一向排斥外人,故龍鷹和萬仞雨跟入山區後,沒再深進,負責把接天轟和馬鞍藏於秘處。

  兩人在一個小湖旁坐下,等待風過庭回來。蒼山的湖泊,果然名不虛傳,整潭水清澈見底,耀眼生輝,池周圍長滿蝴蝶樹,其中一株老樹主幹斜蔭池上,惹來大群不知名的纖小鳥兒,在枝杈間縱躍歌唱,一點不怕他們。

  萬仞雨道:「下一步怎麼走?」

  龍鷹道:「我們回去守風城。」

  萬仞雨失聲道:「佟慕白這麼爛,且何其主必有其兵,怎守得住?」

  龍鷹道:「守不住也要守,這叫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因再沒何第二個選擇,希繁眉月對此早有安排。」

  萬仞雨苦笑道:「這是另一種的聽天由命。」

  龍鷹道:「我有信心,公子定可尋回眉月,我們則可打敗宗密智,這種信心是盲目的,沒有道理,與眼前情況的發展,更是背道而馳。」

  風過庭回來了,隔遠打個一切妥當的手勢,二人亦不打話,齊展腳法,離開山區,朝風城的方向全速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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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風城混混

  經過檢查後,果如澤剛說過的,三人順利入城,亦沒有人因他們是漢人為異,皆因不時有從石鼓和姚州來的人到風城來做買賣。

  此城予三人的第一個印象,除了終年不絕的長風,還有是其令任何敵人均難以仰攻的山險。唯一通往風城的是一條從山石開鑿出來,寬三丈,長約二百丈的大道,在抵達主護城河前,還有寬達三丈的天然小河,石橋雄跨其上,再走近千步,方到被稱暴風渠的主護城河,以吊橋連接。故此,攻城者只有從南面攻打風城一法,而有利必有其弊,敵人只要封鎖南面出路,即可輕易圍困風城。佟慕白不肯收容難民,白有他的道理。

  如此規模,絕非一代人所付的血汗可以建立起來,而是自漢代以來由漢人設城後,經白族歷代不住修茸加建而成。如被宗密智佔據,再在城外高處建起護堡,可立於不敗之地,憑此雄關要塞,控制整個洱西平原。

  通過甕城,進入主城門,左右兩側是兵衛所,乃風城駐軍的房舍。一條斜道,接通城門,貫穿風城的「五層地」,房舍便往東西兩方擴展開去,形成街巷,一派山城的風光,愈高層景觀愈佳,視野愈闊。

  底三層以下層最大,佔了山城一半的面積,最高一層為佟慕白的王堡所在,稍低的一層全為倉庫,城內所有房舍,均為以木頭為支架的泥石建築,紅頂白牆,劃一整齊,很有特色。

  王堡後有飛瀑清泉,從堡後崖壁飛瀉而下,成流成池,不虞缺乏水源。

  城內不見商舖,沒有旅館食肆,只有位於底層的東西兩市,規模當然遠及不上神都的市集,只有其十分之一的大小,且全是攤檔,要吃東西,可向城內出售肉包子、乾肉、羊奶的販子買。最有規模是東市的麥粥檔,擺開七、八桌,旁邊是個水池,坐在那裡吃東西,別有風味。

  斜道橫街人來人往,熱鬧昇平,一點不覺戰爭的陰霾,正籠罩整個洱海區,城民女多男少,女的多穿白衣,頭紮彩巾,年輕的更是身形健美,輪廓分明,穿木履,走起路來「?噠」作響,婀娜多姿。其中不乏誘人的美女,她們一點不怕男人的注目禮,還含笑回望。異國風情,令人迷醉。

  入城後走了二十多步,一個稚嫩的聲音卻以老練的語調在後方嚷道:「三位來自中土的大爺請留步。」

  三人停下來,回頭看去。

  一個年紀約十五歲的白族少年趕上來,神情帶著掩不住的興奮,在他們身前立定,神氣的道:「我叫小福子,是風城最有辦法的人,想做什麼買賣,又或投宿過夜,一日三餐,可包在我身上。」又壓低聲音道:「甚至要漂亮的小娘子過夜,小福子也可為三位大爺辦得妥妥貼貼的。」

  還怕他們不曉得他的價值,不容他們答話,續下去道:「風城與你們中土的城市不同,沒有旅館商舖,一切都是家庭式的,要找好東西,須花一番工夫,但有我小福子為三位大爺辦事,想吃新鮮的洱斑河鮮嗎?今晚可辦得到。」

  三人知遇上風城的小混混,此子雙目精靈,言詞便給,雖明知他是騙飲騙食,當他們是三頭待宰的肥羊,但在苦無方法瞭解此城的情勢下,此子確有利用的價值。

  萬仞雨道:「不要阻著別人,到一旁說話。」

  四人移到主斜道旁一棵果樹下,小福子低聲問道:「三位大爺用的是大周的通寶嗎?」

  風過庭最熟悉當地的情況,道:「這個常然,仍是一兩通寶,兌你們十八個銅錢嗎?」

  小福子精神大振,道:「高了一點點,現在可兌十九個銅錢。」

  龍鷹笑道:「小福子你給老子老實些兒,我們只喜歡誠實的孩子,保證你可因誠實而大大得益。」

  小福子忙裝出恭敬的神態,卑聲道:「大爺的教誨,小福子永不會忘記。我小福子別的不行,眼力卻有一點點,一看便知三位是疏財仗義,武功高強的好漢,小福子定會老老實實的為三位大爺辦事,只從其中抽取蠅頭小利,以養活年邁的雙親。」

  萬仞雨啞然笑道:「若我們要去拜訪小福子年邁的雙親,會見不著人。對嗎?」

  小福子面不改色的抱拳道:「三位是老前輩老江湖,小福子再不敢班門弄斧。事實上小福子雙親早亡,剩下我孑然一身,流落市井,不得不賺幾個子兒來餬口。」

  龍鷹蠻有興致的道:「為何城內不見行吐蕃人和漢人來做生意買賣,亦見不到其它地方來的人?」

  小福子以無所不知的神氣道:「三位大爺明鑒,這是個季節性的問題,若三位大爺選春夏來,這裡大街小巷,全擠滿外來人哩!」

  龍鷹沒好氣道:「不要告訴我,你竟不曉得洱西集已被夷為焦土,城外走得差不多了的難民,也與此無關。」

  小福子微一錯愕,接著堆起仰慕的表情,道:「三位爺兒不愧走慣江湖的高手,小福子確實差遠了。此事說來話長,不過可以放心的是,我們風城乃洱海第一堅城,兵精糧足,隨時可守個十年八年。而且三位無牽無掛,若有敵軍壓境,小福子必先一步知會三位,讓三位大爺從容離開,到時只需三位大爺打賞小福子幾個子兒便成。」

  龍鷹忍俊不住的向萬仞雨笑道:「萬爺怎麼看?」

  萬仞雨含笑打最小福子,道:「這小子人小卻成精,歪理可說成正理,謊話當實話說,又深諳逢迎吹拍之道,可算是個有道行的小混混,只是尚欠一點。」

  小福子終現出少許尷尬之色,恭敬的道:「請萬爺指點,看小福子有何處欠周詳?」

  風過庭淡淡道:「你欠的是眼力!看不穿我們是什麼人。」

  小福子眼珠亂轉時,龍鷹掏出一錠黃金,送到他眼前,小福子以最快的手法接過,還用牙咬了一口,再藏在掌心看,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手抖起來。

  龍鷹若無其事的道:「十天住宿,包吃洱海的鮮魚,每人一間房,打掃乾淨,明白嗎?」

  小福子眉飛色舞的將足兩的金錠納入懷內去,不迭的應道:「一切包在我身上,還晚晚找不同的漂亮娘兒侍寢,兩個、三個都成。」

  風過庭笑道:「我們不用娘兒伺候,讓你可賺多點。」

  小福子大為錯愣,疑惑的朝他們瞧去。

  龍鷹喝道:「立即給我們去辦,呆在這裡幹啥?」

  小福子轉身便去,走不了兩步,又轉身走回來,眼睛有點濕潤的道:「三位前輩為何肯這般信任我小福子?不怕我……嘿!」

  三人首次感到他算是有點良心。萬仞雨笑道:「你若要這麼蠢,我們有什麼法子?不過你須永遼背負著小騙棍之名,我們亦會看不起你。即使做小混混,眼光仍要放遠點,長做長有,廣結善緣,方為在江湖打滾之道。」

  小福子抱拳道:「小子受教哩!」拔身而起,往後來個空翻,歡天喜地的一溜煙去了,還傳回一句「小福子定必盡心盡力為三位前輩辦事」。

  三人對視微笑,均有從此子身上尋到自己童年影子的感受。

  龍鷹帶頭朝東市集方向走去,道:「我們已兩天一夜未吃過東西,先找個地方醫治肚子。」

  兩人與他並肩漫步。

  萬仞雨道:「早知和那小子兌換點銅錢,好用來付帳。」

  風過庭道:「我們的錢可直接在這裡使用,還比本地的貨幣更受歡迎,因為他們的銅錢在我們那裡將變成廢銅,只可拿往鋼鐵鋪當爛鐵賣。現在洱海戰雲密佈,對想逃往北方的避難者來說,我們的錢是不可缺的東西。」

  龍鷹苦笑道:「我只有金子沒有銀兩,難道用金子去找數嗎?」

  萬仞雨拍拍腰囊,笑道:「放心!由在下請客,還有幾串碎錢。」

  風過庭笑道:「不計金子,我該算最富有了,尚餘七兩錢。」

  午膳時間已過,唯一賣熟食的檔子空出三台桌子,食客寥寥,在陽光和風下,有種午後懶洋洋的感覺。

  三人據桌坐下,檔主是個蓄滿鬍子的彪形大漢,見他們是漢人,親自過來招呼,介紹剩下的食品。

  他們毫不猶豫接納老闆的推介,萬仞雨道:「要多少錢?我們的通寶成嗎?」

  自稱哥朔的大漢喜道:「當然無任歡迎。」

  結賬後,兩個姿色不俗的年輕白女夥計,笑容可掬的為他們斟茶遞水,伺候周到。

  龍鷹伸個懶腰,挨往椅背,嘆道:「真是個別有風味的山城,令人想到為它幹什麼,都是值得的。」

  萬仞雨環目四顧,市集廣闊三十多丈,中間有個大水池,水從北面奔流而下,從水池南的出水道流出城外,注入護城河。市集周邊是密集的低矮房屋。漫不經意的道:「入城後一直有人在遠處注視我們,不知會否是宗密智派來的探子?」

  風過庭道:「我們沒有騎馬,又穿上普通行腳商的衣著,兼之對方以為我們是施浪詔的人,理該認不出是我們。」

  麥粥和肉包子來了,三人吃得津津有味,讚不絕口。

  龍鷹道:「地道的東西最好吃,還記得在龜茲舞樂院吃的原糧嗎?嘿!點子來了。」

  一個又瘦又高、膚色黝黑的漢子,穿攤越擋的朝他們走過來,直抵桌前,見三人像對他視若無物般繼續吃喝,有點生氣的一屁股在三人對面的空椅子坐下,又打出手勢趕走過來招呼他的俏夥計,架子頗大。

  高瘦漢子沉聲道:「萍水相逢是朋友,見面便是有緣人,你們是否出來混的,我坐在你們對面竟不打個招呼?」

  萬仞雨不抬頭的道:「還以為你愛搭我們的桌子,竟然不是嗎?」

  高瘦漢子光火道:「這麼多空桌,為何要搭你們的臭桌子?」

  三人沒好氣的往他瞧去,無不看得呆了起來。乍看他只是個平凡人,可是一雙眼睛黑溜溜的,像兩顆寶石,黑白分明,神秘深邃,不但耐看,且有種引人人勝的強烈誘力。光是這雙眼睛,即足可令她與端木菱、聶芳華、萬俟姬純那級數的美女相比,毫不遜色。

  龍鷹首先回過神來,笑嘻嘻道:「原來是姑娘,姑娘不是說過我們生得蛇頭鼠目嗎?又這邊說要出來見我們,那邊則溜掉。敢問有何貴幹?有什麼用得著我們三兄弟的地方?」

  萬仞雨和風過庭心忖原來是那晚在洱西集災場遇上的年輕女子,當時龍鷹曾和她交過手,還被她逼出門外,想不到在風城再遇上她,而她還易容改裝的來接近他們。

  她的本來面目會是何等模樣呢?配得起這雙動人至極的眼睛嗎?以萬仞雨的定力,也生出想一窺她芳容的慾望。

  女子回復嬌甜的聲音苦惱的道:「怎會一眼被你看破的?」

  龍鷹唸書般道:「因為我是中土最偉大的神巫,懂得作法。」

  女子目射驚異神色,道:「你曉得我當時在旁偷聽嗎?」

  萬仞雨笑道:「若龍神巫沒有逗點道行,豈敢到這裡來當龍神巫?」

  女子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橫萬仞雨一眼,差點勾了萬仞雨的魂魄,有點不知該如何應付三人般的道:「都是你們不好,人家想好所有騙你們三個傻瓜上當的奇謀妙計,都派不上用場。我要你們賠我。」

  三人聽得呆了起來,她的刁蠻霸道,比之小魔女狄藕仙,有過之而無不及,而兩人都有股愈橫蠻愈可愛的妖異魔力。

  龍鷹見風過庭罕有地目不轉睛的打量一個年輕女子,心中一動,道「賠償的事,可從長計議,但有一先決條件,姑娘須告訴我們今年責庚?」

  萬仞雨和風過庭露出注意的神色,皆因龍鷹是有靈覺的人,說不定感應到他們不曉得的事。女子苦惱的道:「你這人真教人心煩,又不是談婚論嫁,哪有問人年齡的道理?快說,究竟你賠還是不賠?」

  龍鷹向兩人打個眼色,表示只是姑且一問。只看她武技高強,在這片險地來去自如,猜她年紀不該小到哪裡去。

  風過庭忽然道:「姑娘是否想殺一個人?」

  女子嬌軀劇震,首次認真打量風過庭,沉聲道:「你也是神巫嗎?」

  龍鷹和萬仞雨大惑難解的盯著口出驚人之語的風過庭。

  風過庭正要答她,女子忽然跳起來,拋下一句「遲些找你們」,匆匆離開。

  龍鷹低聲道:「她在避開追她的人。」

  萬仞雨和風過庭亦看到了,七、八個體型驃悍的人,正從市集的另一邊趕來,朝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其中一個長得一表人才,年紀不過二十五歲的漢子,猶豫了一下,猛下決心的朝他們走過來。

  龍鷹打出請他坐下的手勢,欣然道:「朋友請坐,我們不單想曉得閣下是什麼人,也想弄清楚她是誰。」

  青年微一錯愕,在女子曾坐過的椅子坐下來,目光閃閃的打量三人,自有一股沉穩懾人的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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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蒙捨王族

  青年抱拳為禮,以漢人的江湖手法,算是打過招呼,壓低聲音道:「本人蒙捨詔皮羅閣,剛才與三位談話的是舍妹,我的祖父曾到過貴國的長安,受到貴國善待,故一向視漢人為朋友兄弟,有一言相勸,若可以離開,請三位立即遠離此地。」

  三人聽他說的漢話,像適才的女子般,字正腔圓,不帶土音,說話直接坦白。層次分明,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將自己介紹得清楚明白,分明屬蒙捨詔的王族人物,且掌握著現今洱海區的形勢,遂好言相勸,不由心生好感。

  萬仞雨道:「皮兄指的,是否宗密智將在短期內來攻打風城?」

  皮羅閣雙目掠過驚異之色,點頭道:「原來三位早知正身在險境,如此便是耐人尋味,舍妹找上三位說話,未知所談何事,可否讓本人曉得?」

  龍鷹淡淡道:「看情況令妹該是離族出走,所以皮兄直追到這裡來。現在皮兄見到令妹,不去追趕,卻來找我們談天說地,確是古怪。」

  皮羅閣苦笑道:「因為舍妹若蓄意避開我,本人實在拿她沒法。她一向眼高於頂,最不放在眼內的便是男兒漢,少與男性說話,而她明知我們入城來尋她,還肯現身找三位說話,故令本人感到奇怪。如果三位不肯說出來,皮羅閣絕不怪你們。」

  三人心中暗讚,此人說話坦白誠懇,反令他們不好意思不說實話,且風度甚佳,使人心生好感。

  風過庭道:「令妹似是想與我們合作一件事,尚未說出來,皮兄已來到。」

  皮羅閣難掩驚異之色,問道:「舍妹之前和三位是舊識嗎?」

  這句話問在關鍵處上,顯示皮羅閣熟悉妹子的作風,知她不會隨便搭訕陌生男子。

  風過庭坦然道:「我們其中之一,曾在被燒為焦土的洱西集和她交過手,當時她藏身破屋內,我們未能看到她容貌。到剛才她扮成男兒,來與我們說話,被我們窺破身份。」

  皮羅閣一呆道:「舍妹自小精靈古怪,最愛扮鬼扮馬,而不論扮成什麼人,總能維肖維妙,三位如何看破舍妹是經過易容改裝呢?」

  此人的精明厲害,到了教人驚異的地步。

  龍鷹苦笑道:「與她交手的是小弟,小弟有一項本領,就是接觸過的人,不管她變作什麼樣子,可一眼認出來。何況她那雙眼睛是如此特別。」

  皮羅閣道:「本人隔遠看過來,已看出三位器宇不凡,絕非一般高手,且隨口說出宗密智之名,沒有絲毫懼意,可知三位現在身處風城,非是偶然之事。三位可否見賜告大名?」

  萬仞雨代三人說出名字,然後道:「閣下是否因龍鷹曾與令妹過了幾招,故對我們做出新的評估呢?」

  皮羅閣明顯沒聽過他們的名字,循例說了幾句場面話後,吁出一口氣道:「在洱滇區,我還是首次遇上像三位般的出色人物,非常歡喜,更感到如果左瞞右瞞,心中不舒服。萬兄看得很準,舍妹不論智計武功,均在我之上,所以我才有若她不肯現身,任我們找到天腳底仍找不著她的煩惱。我清楚她的性子,必會再來找你們,雖是冒昧,皮羅閣仍誠心請三位幫這個忙,告訴舍妹她的母親擔心得病倒了,請她快回去安慰母親。」

  龍魔道:「真的還是假的?」

  皮羅閣眨眨左眼,忍著笑道:「假的!」

  四人同時發出哄笑。

  皮羅閣嘆道:「但形勢真的危急,蒙巂詔和越析詔正在風城南面百里處的六骨平原開始集結,看其軍力調動的情況,最後集結的聯軍將達五萬之眾,在洱滇區是史無先例的強大兵力,其他四詔即使聯合起來,恐亦未能有此數目。且看其聲勢,察其士氣,該是由宗密智親自領軍,所以對風城,敵人是志在必得,佟慕白則全無機會。」

  萬仞雨讚道:「你怎能對敵人的情況如此瞭如指掌?」

  皮羅閣苦笑道:「因為這是我們在目前的情況裡,唯一可以辦妥的事。攻打風城之戰,已是如箭在弦,勢在必發。」

  龍鷹皺眉道:「皮兄有否想過,風城落入宗密智之手後,隨之而來的後果嗎?」

  皮羅閣嘆道:「怎會沒想過?想得腦袋差點壞掉。宗密智此人,撇開邪力不說,單論軍略武技,均為洱滇第一人。自擊退吐蕃大軍後,聲勢如日中天,無人不懼。他從來謀定後動,凡事必有後著,今次來犯風城,亦是個精心設計的陷阱,目標是仍敢反抗他的施浪詔和我們蒙捨詔。」

  風過庭一震道:「我明白了!對妹要和我們合作之事,就是要殺宗密智。」

  龍鷹、萬仞雨和皮羅閣同現駭異神色,但前兩者的驚訝,自和皮羅閣有異。

  此時皮羅閣的一個手下返回來,先向三人施禮,再湊到皮羅閣耳旁以內功約束聲音,耳語幾句。

  皮羅閣現出古怪神色,歉然道:「失陪!有機會定當再拜訪三位。」

  說罷與肯定是高手的手下匆匆離去。

  龍鷹待兩人去後,向風過庭道:「是她嗎?」

  萬仞雨道:「出生地似乎遠了點,且非白族。」

  風過庭道:「我根本沒有感覺,只因她有雙會說話的美眸,給我窺到閃過殺機,故想到她是要殺人,從而想到她要刺殺宗密智,以解本族的臨頭大禍。」

  龍鷹同意道:「年齡不對,這樣一雙眼睛,絕不可能屬於一個不足十六歲的王族少女。」

  萬仞雨思索道:「龍鷹你看到她眼內的殺機嗎?」

  龍鷹精神一振,道:「沒看到。這麼看,公子不但比我們更注意她,且看到我們沒察覺的東西。此事極為奇怪。」

  風過庭現出錯愕神色,沉吟道:「的確奇怪,我很少對女性的眼睛這般留神。」

  萬仞雨嘆道:「真恨不得立即到蒼山去,取玉針回來試她。」

  龍鷹興奮的道:「現在除紀干外,至少多了個可能性。」又頹然道:「不過更大的可能性是捕風捉影,否則我怎都該有點感應。」

  小福子回來了,神氣的道:「一切準備妥當,三位大爺請隨我去。」

  龍鷹道:「先帶我們去遍遊山城,才往住宿處去。」

  小福予一聲領命,帶三人游城去也。

  四人仰望最高兩層的倉庫和王堡,一隊兵馬從斜道疾馳下來,人人面色凝重,行色匆匆,朝最下層的城門奔去。

  萬仞雨道:「佟慕白終於驚覺不妙,可會悔不當初呢!」

  小福子訝道:「萬爺在說什麼?」

  風過庭道:「你的耳目,似乎還不夠靈通,先到宿處再說。」

  小福子領他們走下斜道,到第三層台地往左轉,進入一道小巷,到與另一巷相接處,遇上另三個人,其中一人挽著一簍鮮魚,還哼著歌,神態輕鬆,一副滿戴而睹之態。

  小福子打招呼道:「三位大哥好!釣到洱斑了嗎?」

  挽著魚簍者看到龍鷹三人,欣然道:「是這三位貴客嗎?不但肯出雙倍住宿費,還肯以雙倍價錢買洱斑,付的全是天朝通寶。」

  小福子尷尬的道:「正是龍爺、萬爺和風爺。」

  又向龍鷹等介紹道:「三位大哥是我們風城最出色的漁獵高手,能潛進洱海空手捉魚,平時很關照我,所以我有機會亦關照他們。三位大爺明白哩!」

  龍鷹等首次發覺小福子本質不差,發了大財仍肯與關係好的人分享。

  一行七人,直出窄巷,前方是個水池,池旁滿植槐樹垂柳,景色不錯,再沿從水池流出來的小溪南行,溪岸各有一排房舍,大群小孩在岸旁的空地追逐遊戲。龍鷹等想起無情的戰火會降臨這座美麗的山城,看得心中抽搐作痛。

  小福子口中的漁獵高手是三兄弟,長兄叫越大,依次是越二和越三,除越三外,均已成家立業,以捕魚維生,生活不錯,若把魚供應旅人,可以賣好點的價錢,不然便賣給本地人。

  龍鷹問越大道:「這簍魚離水該不到半個時辰,若是從洱海打上來,你們怎能這麼快回來?」

  越大竟啞口無言,不知如何答他。

  萬仞雨和風過庭明白過來,知城內必有秘密下山的路徑,可從洱海迅快來回。由於此屬他們的秘密,故不能予外人曉得,一時又找不到可解釋的說詞。

  還是小福子機靈,道:「這是大哥們昨天打回來的哩!養在魚池裡,現在去拿來。」

  越大三兄弟忙應是。

  龍鷹等當然不揭破對方,此時位於台地最邊緣也是景觀最佳的房舍,屋門大開,迎出兩位白衣麗人,齊躬身唱喏道:「歡迎貴客光臨。」

  兩女長身玉立,眉目如畫,年紀在二十二、三歲間,充盈成熟的風情,膚色較一般白女黑,但只要是男人,會在一瞥之間,怦然心動。

  龍鷹和風過庭倒沒什麼,與美麗的女主人共宿一屋,怎都比和魯男子好。萬仞雨卻一手捏著小福子後頸,道:「不是告訴過你,我們不用女人陪夜嗎?」

  此時離兩女立處,足有四、五丈遠,萬仞雨又壓低聲音,兼之孩童嬉玩的聲音仍遠遠傳過來,所以只有旁邊的人聽到。

  小福子呼冤道:「皇天在上,她們四個是正經女子,且是風城最好的廚子,沒客人時又肯收留我,有好東西時,當然要分她們一杯羹。」

  萬仞雨放開手,苦笑道:「另外還有兩個,你這個死小子。」

  越三道:「萬爺真的錯怪小福子了。丁娜四姊妹確是正正經經的做生意。」

  龍鷹向仍怒氣難平的萬仞雨道:「萬爺息怒,若有什麼情況,由小弟獨力為你擋著。」

  風過庭沒好氣道:「龍神巫確是義薄雲天。」

  終抵屋前,其中一女笑臉如花道:「妾身丁娜,她是我二妹丁慧,還有丁麗和丁玲,正為三位大爺弄菜造飯。」

  接著向丁慧打個眼色,後者忙領越大三人繞過屋子,到後面的灶房去。

  丁娜慇勤的招呼三人入屋,小福子怕了萬仞雨,乘機脫身開溜。

  萬仞雨的氣其實早消了,隨丁娜入屋,裡面是個小廳子,陳設簡潔,沒有桌椅,只設地席軟枕,保留了遊牧民族的生活方式。對著大門是一道長廊,兩邊則是房間,長廊另一端該是灶房、澡房等設施,麻雀雖小,卻是五臟俱全。

  山城地方珍貴,以居住為主,故不可能設置有規模的旅館,只能像眼前般山寨式的居停。事實上山城除水源外,所何供應均賴城外的生產,特別是洱西平原,唇亡齒寒,風城確實到了日暮途窮的困境。

  三人看過各自的小房間後,大感滿意,回到外廳席地坐下,挨著軟枕,風從窗外吹進來,太陽在城外逐漸四沉,兼之從蒼山沒歇過腳的趕來,他們都生出不願起身的感覺。

  丁娜跪坐三人身前,奉上熱茶。

  龍鷹等接過後呷了幾口,水清茶香,均讚不絕口。

  丁娜歡喜的道:「小福子沒說錯,風爺、萬爺和龍爺,全是大好人呢!」

  風過庭微笑道:「日久見人心,有些人開始時掩飾得很好,但當你不防備時,會露出本來面目。」

  丁娜道:「我們見慣哩!對我們不懷好意的人,怎都有蛛絲馬跡可循,例如扮作不經意的去看我們的胸腰腿。可是三位卻不是適種人,即使看仍是眼正神清,不會色迷迷的。」

  龍鷹苦笑道:「眼正神清指的當是小弟,因為只我一個人在看。」

  萬仞雨和風過庭啞然失笑。

  丁娜送龍鷹一個媚眼,道:「龍爺肯看人家,是丁娜的榮幸。」

  三人並不覺她放蕩,不論塞外或南陲的女子,都不怕說出心底裡的話,坦白熱情。

  萬仞雨不解道:「你們的父母家人呢?為何會四姊妹經營一所家庭旅館?」

  丁娜神色一黯,道:「我們本是裸形族,居於風城南面的深山河谷,住在干欄屋裡,以打獵維生,多女少男,故每以五妻、十妻共養一個丈夫,女的都是戰士,男的只為生育。」

  龍鷹道:「為何喚你們為裸形呢?是否不穿衣服?」

  丁娜見他目光淨朝她胸脯瞧,不但不害羞,還挺起胸脯,嬌媚的道:「不是不穿衣服,而是沒穿你們的衣服,以樹皮包裹部分羞人的地方嘛。」

  她說得香艷生動,連萬仞雨也感到她誘惑力大增。

  風過庭差點想踢正色迷迷的龍鷹一腳,岔開道:「那種與天地渾為一體的生活不是很好嗎?為何到山城來?」

  丁娜道:「是七年前的事了,忽然有一天,蒙巂詔的人大舉來犯,我們抵敵不住,四散逃亡,我們的丈夫首先披殺,只好從山崖躍河逃亡,離開山區後拚命往北走,最後逃來風城。」

  龍鷹訝道:「那你們並非親生姊妹,只是共事一夫的姊妹。」

  丁娜道:「正是如此,我們滿十二歲便要嫁人,從此永遠離開父母,就是住在對山也不會再見面。唉!到風城時,我們什麼都沒有了,沒有孩子,沒有武器,又不懂說他們的話,幸好遇上個好心的獵人,懂說我們的話,當我們肯一起嫁給他,便被他帶到風城來居住,這裡便是他的房子。他是風城出色的獵人,很何名氣,起初的幾年,我們還隨他一起去行獵,到他一次出獵後,再沒有回來,我們才開始經營旅館。」

  龍鷹好奇問道:「你們現住沒有孩子嗎?」

  丁娜不好意思的道:「經過失去孩子的悲痛後,我們害怕同樣的事情會再次發生在我們身上,均以古方避生孩子。」

  見龍鷹欲言又止,訝道:「鷹爺有接麼話想說呢?」

  龍鷹頹然道:「你害怕的事,會在短期內發生。」

  丁娜道:「我們早從小福子處收到風聲哩!但我們並不害怕,裸形族的女戰士都是不怕死的,何況我們有逃生之法!」

  三人正要詢問,丁慧進來道:「晚膳準備妥當,請三位貴客移駕。」

  龍鷹等清楚四女身世後,對她們在短短七年內,將白族語掌握得這麼好,說話如此得體,心中佩服,欣然起立,隨她們穿出長方廊,抵達可飽覽下兩層城景和城以外風光的屋外台地處。

  一桌美食和三張椅子,正虛位恭候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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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4:30: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鬼尊惡咒

  邊吃燒洱斑,三人憑桌遠眺,觀看城外形勢,與洱西不同者,是這裡山多平地少,地勢起伏不平,右邊里許處的山上有茂密的森林,山坡處開墾梯田,種植玉蜀黍和苦蒿,從山腳累疊到山頂,彷彿一級級引上天的階梯,山頂密林處隱見村寨人家。

  大地河川密佈,大部分隱沒在參天林木裡,天色轉黑下,丘陵間能避風之處只有零星的燈火,顯示逃難至此的洱西難民,已因不得其門而入,又或收到戰爭的風聲,走了十之八九。

  近城處,最觸目的仍是那道接通山城和外邊的大石橋。

  小福子不知從何處鑽出來,毫不客氣的搬來第四張椅子,見有美食剁下,伏桌大吃大喝起來。

  三人當然不會和他計較。

  小福子見三人注意石橋,道:「這道橋樑是風城的地標,所以又有人叫風城作石橋城。唔!這名字好像是你們漢人起的。」

  見三人不做聲,壓低聲音道:「你們何時回中土去,可以帶我一起走嗎?我最懂伺候大爺,有我做你們的跑腿,可省去你們很多工夫。」

  萬仞雨啞然笑道:「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你不是說過風城穩如蒼山嗎?」

  小福子道:「人望高處,水向低流,得三位大爺照顧,小福子當然想到中原闖,將來衣錦還鄉,不知多麼風光。」

  萬仞雨正要教訓他,龍鷹叫道:「我的娘!那是什麼?」

  三人循他目光瞧去,東邊天際全被烏雲遮蓋,大片烏雲橫空滾滾而來,下一刻狂風刮至,城內城外的樹木瘋了的左搖右晃,斷技碎葉被扯上半天,聲勢駭人。

  龍鷹跳將起來,嚷道:「是大風雨,快收拾東西。」

  見小福子變得瞼無人色,雙唇顫抖,呆看著正迅速接近,遮掩了大半邊天的黑雲,喝道:「未見過風雨嗎?」

  三人再不理會他,整張桌子搬起來,移師屋裡去。

  四女搶出來,幫他們收拾。

  雨點開始灑下來。

  丁娜嬌呼道:「小福子你傻了嗎?快到屋內來。」

  三人交換個眼色,均曉得不尋常的事,發生在這平時生鬼有趣,見錢眼開的小混混身上。罵得小福子最多的是萬仞雨,但最關心小福子的也是他,搶出已變得風雨交加、天昏地暗的屋外,將他強拉回來。

  廳子裡。

  龍鷹道:「這小子受了驚嚇。」一掌拍在挨牆呆坐的小福子額頭上。

  小福子在油燈的光映裡,眼神逐漸凝聚,接著如夢初醒的掃視圍攏著他的眾人,到目光落住窗外橫風橫雨的世界,劇震道:「完了!完了!」

  丁娜焦急的道:「什麼完了?」

  小福子萬念俱灰似的呻吟道:「我們的風城完了。」

  萬仞雨沒好氣道:「沒事是你說的,完蛋又是你說的。快說清楚,不要嚇壞四位姑娘。」

  龍鷹道:「你收到什麼風聲呢?與這場風雨有何關係?」

  小福子勉強振作,道:「剛才我從城衛所打聽到一個消息,當時還嗤之以鼻,現在才知是真的,風城被詛咒了。」

  風過庭微笑道:「我還道是什麼事,是否收到宗密智要開壇作法,詛咒風城的消息呢?」

  小福子訝道:「風爺怎會一猜便中?據說被詛咒的地方,都會忽然風雨大作,應驗如神,證諸眼前的情況,宗密智的確法力無邊,我們怎可能鬥得過他?」

  丁娜四女為之色變。

  龍鷹輕鬆的道:「宗密智的確有點道行,但風雨則肯定與他無關,只因他有感應天氣變異的靈覺,故能藉天氣造勢,令敵手未戰先潰,他奶奶的,待老子斬掉他的臭顛,再看是否仍只是碗口大的一個疤,又或長出另一個頭來?」

  小福子、丁娜四女呆瞪著龍鷹,首次發覺三人非是出得起錢的外來客那麼簡單,要知宗密智住洱滇區,乃是人人驚懼的人物,視之如鬼神,連他的名字亦不敢說出來。可是聽龍鷹說起他來,不但知之甚詳,且絲毫不當他是一回事。

  丁麗忍不住問道:「三位大爺和那個可怕的大凶人有仇怨嗎?」

  風過庭淡然道:「他是我們命中注定的敵人,從我們抵達洱海的一刻,與他的戰爭便開始了。」

  萬仞雨瞧著小福子,道:「難怪小子你忽然央我們帶你到中土去。離開鄉土的滋味並不好受,像無根的浮萍。放心吧!只要宰掉宗密智,六詔將回復以前勢力均衡的情況,洱海人將再有太平的日子。」

  風過庭道:「但不會是明天,宗密智正在六骨平原集結大軍,隨時可兵臨城下。」

  小福子苦澀的道:「你們真能……唉,沒有人可以殺死他的,蒙巂詔和越析詔,一向兵多地大,你知我們風城的兵力嗎?最多時兵力仍不足四千人,小子最清楚他們,個個縱情酒色,上自大王,下至守門的兵卒,莫不如此,哪是敵人的對手?」

  萬仞雨笑道:「終於肯說實話。」

  小福子哭喪著臉道:「風城再沒有希望,求三位大爺帶我走吧!明天一開城門,我們立即離開。四位姐姐隨我們一道走。」

  丁娜堅決的道:「你們帶小福子走吧!我們已走過一次,今次絕不離開。」

  丁慧、丁麗和丁玲齊齊點頭,表示支持丁娜的決定,同時眼睛射出深刻的仇恨。

  龍鷹從容道:「我們今次到風城來,正因曉得蒙、越聯軍將大舉進攻風城,並準備大開殺戒,你說我們會不戰而逃嗎?夜了!我們先好好休息,其它事,待明天再想。」

  丁娜認真的問道:「你們真的是與鬼尊誓下兩立的敵人嗎?」

  龍鷹道:「將來的事實,將證明我們說的話,現在不論說什麼,仍是空口白話。」

  萬仞雨看到四女眼中射出的崇慕神色,暗吃一驚,轉身向這十天屬於他的臥室舉步,道:「請恕我失陪,今晚只想好好睡一覺。」

  目送他開門關門,消失在視線內,年紀最小的丁玲「噗哧」嬌笑,道:「萬爺是否家有惡娶?所以即使到了千里之外,仍規行矩步,目不斜視。」

  風過庭伸手拍拍小福子的臉蛋,道:「禁不起風浪的,怎算是英雄好漢?要視生死如無物,方能戰勝生死。我也要獨自一人好好睡一覺。」

  言罷逃命似的返回房間。

  四雙妙目,同時落在龍鷹身上,氣氛頓時變得異樣起來。

  屋外的暴雨逐漸平息,化為霏霏絲雨。

  丁慧向小福子道:「快去洗澡和換上乾衣服,濕漉漉的很易生病。我們已燒好熱水,本來是供三位大爺用的,可是萬爺和風爺都不愛洗澡呵!」

  小福子失去了人生所有樂趣般,垂頭喪氣的朝澡房去了。

  龍鷹舒服的挨坐靠牆的軟枕去,伸長雙腿,向圍攏著他的四女道:「你們說的不離開,指的只是不離開洱海,而不是不離開風城,對嗎?」

  丁娜坐到他左旁,挨貼他道:「我們裸形族的女戰士,全是能翻山越嶺,百發百中的射手,男人反不行,只是像風城兵衛的貨色。」

  丁麗接下去道:「我們有仇必報,一直在等待復仇的機會,可以殺多少人便多少人,直至最後的一口氣。」

  龍鷹道:「這只是『匹婦之勇』,沒有什麼價值,我要的是最後的勝利,必須斬下宗密智的首級,證明他是可以被殺死的人,你們才算真的報卻滅族之恨。」

  丁玲在他另一邊坐下,苦惱的道:「但怎辦得到呢?」

  龍鷹道:「我們和他現在是高手過招,互相找尋對方的空隙破綻,勝敗只是一線之差,就看誰先找到擊殺對方的機會。」

  丁恐抓著他一雙小腿,搖晃道:「可是我們和他的實力相差太遠呵!這是大規模的攻城戰,並非兩人間的生死對決。」

  龍鷹微笑道:「有些事,我是很難向你們解釋的,說出來你們亦不相信。」

  丁娜向丁慧打個眼色。

  丁慧欠身而起,朝內進走去。

  丁娜道:「你們的武器呢?」

  龍鷹答道:「藏於城外,否則怎過得了城關?你著丁慧去幹什麼?」

  另一邊的丁玲湊在他耳邊道:「二姊會截著小福子,教他到柴糧房睡覺,不要到廳子來騷擾我們。」

  龍鷹頗有再次陷身「麗綺八美」的脂粉陣的感受,不同處是四女並非受人指使,而是自發的。

  丁麗天真的問道:「龍爺懂射箭嗎?」

  丁玲道:「我們最看不起不懂箭術的男人。」

  龍鷹苦笑道。「如此只要我說句不懂射箭,是不是可立即一個人回房睡覺?」

  回來的丁慧嬌笑道:「那可不成哩!你不懂射箭我們也當你懂得呵!」

  龍鷹道:「你們不是不陪客人度夜嗎?」

  丁娜嬌媚的道:「怎同呢?只有你懂射箭呵!摸你的手便知道,比我摸過的所有男人更強壯有力。」

  丁慧立在他前方,沒有坐下來的意思,還伸手去寬衣解帶。

  龍鷹道:「且慢!有人來呢。」

  丁慧停下來,等待片晌,尚未見有人來,嬌嗔道:「龍爺使詐,不想看我們四姊妹的身體嗎?」

  龍鷹道:「多點耐性,來人是今天剛相識的朋友,離此向有三十多丈。」

  丁麗嚷道:「這麼遠,怎聽得到?」

  龍鷹道:「他加速了,該是要避過一隊巡兵。」

  話猶未已,門環叩響。

  四女你眼看我眼,一臉難以相信的神色。

  正站著的丁慧重新綁好腰帶,勒緊小蠻腰,前往應門。

  門開,不待對方說出來意,丁慧道:「閣下是龍爺新結識的朋友嗎?」

  對方顯然被她這奇兵突出的一句話,弄得大為錯愕,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龍鷹揚聲道:「皮兄請進來。」

  皮羅閣一臉驚異之色的走進來,龍鷹站起來歡迎,四女則去準備招呼的茶水。

  龍鷹笑道:「那兩個傢伙去睡覺了,待我喚醒他們。」

  皮羅閣道:「萬萬不可,怎敢打擾他們的好夢呢?唉!龍兄怎曉得是我?也可能是其他人路經此處。」

  龍鷹道:「只要給我聽過你的足音,我便可以記牢,特別是當記憶猶新。坐!」

  皮羅閣接過丁娜送上的熱茶,坐到廳子另一邊,挨著軟枕,看著龍鷹在對面坐下,看得全神貫注,像不肯放過他任何細微的動作。

  四女重新入廳,分坐龍鷹左右,擺出女主人的姿態,或許已視龍鷹為她們的共夫,至少在這個大戰將臨的晚夜,又或女主外是她們裸形族的傳統。

  龍鷹見皮羅閣皺起眉頭,忙約略解釋了她們的身世,最後道:「她們是可以信賴的,若有不便說出來的,可以不說。」

  如果此時硬要她們離廳,會深深傷害她們。

  四女蠻有興趣地打量這位器宇軒昂,不論舉手投足,均氣勢懾人的蒙捨詔王族人物。

  丁娜欲言又止。

  龍鷹訝道:「大姊有什麼話想說出來?」

  丁娜向皮羅閣道:「敢問皮先生,蒙捨詔王盛邏皮,是否令尊?」

  皮羅閣知丁娜從自己的姓氏看出端倪,又見自已是蒙捨族的人,故一語道破,點頭道:「盛邏皮正是本人王父。」

  四女同時「呵」一聲叫起來,不但對皮羅閣刮目相看,也聯想到龍鷹非只是口氣大,而是擁有直至此刻她們仍不明白的實力。否則怎有得皮羅閣來拜訪的資格?

  龍鷹早猜到他是蒙捨詔舉輕重的人物,仍沒想過他是蒙捨詔的王子,如此,那個刁蠻女便是公主了。想起她,關心的問道:「找到令妹了嗎?」

  皮羅閣在四女的逼視下,仍是從容不迫,神態自若,道:「她終肯不避開我了,不過說來好笑,我本是說服她回去,最後卻給她的一句話打動,留下來一起陪她發瘋,真不知王父會如何修理我們。」

  龍鷹好奇問道:「究竟是怎樣的一句話?」

  皮羅閣賣個關子道:「在說出來前,請讓本人報上現今的情況。昨天清晨,宗密智的先鋒軍開始推進,直指風城,估計可在後天黃昏抵達城外的林野。而宗密智的戰書,於昨天午後送至城門,交給門衛,信內明言予佟慕白三天時間撤離風城,若有人敢留在城內,會殺個雞犬不留。」

  四女緊咬下唇,眼睛射出仇恨。

  龍鷹好整以暇的道:「佟慕白有何反應?」

  像對城內的事無所不知似的,皮羅閣聳聳肩,不屑的道:「他可以有什麼反應?當然是給嚇得魂為附體,未戰先亂。」

  龍鷹道:「其他各詔,又如何看待呢?」

  皮羅閣道:「浪穹詔和邆睒詔一向畏宗密智如虎,非到民族的生死關頭,絕不出兵反抗,只望戰火不會燒到他們那處去。浪穹詔位處最西,更存僥倖之心,希望宗密智會因與其他各族的戰爭,實力被削減,無力遠征他們。邆睒詔則是立場曖昧,搖擺不定,令施浪人感到很大的壓力。」

  龍鷹道:「不論如何,佟慕白這沒膽子的蠢才,已開罪了施浪詔,縱使派人去請救兵,只會給饗以閉門羹。但皮兄又有何看法?」

  皮羅閣坦然道:「我的看法,關鍵繫於三位身上。三位在天朝必是大大有名的人,龍兄肯賜告一二嗎?」

  龍鷹明白過來,心中暗讚,皮羅閣現在是要先秤他們的斤兩,方決定下一步的行動。在這樣的情況下,如自己真的有誠意,是不得不說出來。

  更深一層去想,皮羅閣最不明白的,是他們三人為何到南詔來,又因何要與宗密智作對。最頭痛的是,真正的原因他們實沒法說出口來,說出來亦只有老天爺相信,因為唯有老天爺才明白他們在幹什麼。

  四女精神一振,留心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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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4:30: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棄城逃亡

  龍鷹在皮羅閣和四女期待下,再沒有第二個選擇,道:「王子厲害,但我不好自我推介,只好拿兩個兄弟來說,萬爺在中土有第一刀手的稱譽,刀法大成後,從未遇過敵手,且能征慣戰,於千軍萬萬中,取敵將首級似探囊取物。如果宗密智肯和他單打獨鬥,我會押下全部家當買他贏。」稍頓後揚聲道:「老子有誇大嗎?」

  皮羅閣和四女正聽得肅然起敬,但對他最後一句,卻摸不著頭腦。

  萬仞雨平和的聲音,便像當年丹清子的透牆穿壁般,送進每一個人的耳鼓去,道:「死小子,我剛夢返神都,正要踏足芳華的香閨去,卻被你吵吵嚷嚷,弄醒過來。」

  又道:「王子你好!」

  皮羅閣忙回禮問好,萬仞雨露的這一手乃神來之筆,皮羅閣對他中土第一刀的榮譽,立即照單全收,四女更不用說。

  龍鷹好整以暇道:「我既已出賣萬爺,何妨多出賣一個?這叫一件糟兩件也是糟。哈!風公子可不同我們這些沒有官職的人,乃當今中土大周朝聖神皇帝的御前首席劍手,中土軍方的第一人。最新鮮熱辣的,是斬殺了越析詔著名大將張雄。」

  四女同告動容,雖仍未清楚來龍去脈,已對風過庭刮目相看。反是皮羅閣只略一頷首,沒有太大的震動。

  龍鷹微笑道:「王子早曉得了。」

  皮羅閣道:「大約清楚,只不知是你們中哪一個下手。舍妹一直追躡著你們和施浪詔人。你們後來奪貨救人,她亦在暗裡目睹整個過程。以她的心高氣傲,仍對你們有智比天高,神勇蓋世的讚譽。特別對龍兄的箭技,讚許為是天下無雙。」

  四女呆了一呆,望往龍鷹。

  一邊的丁娜狠狠以粉拳捶他手臂兩下,另一邊的丁玲更不客氣,就那麼一口咬在龍鷹的肩頭。

  皮羅閣像想起什麼似的,道:「風公子既是御前劍手,龍兄又和女帝有何關係呢?」

  龍鷹雪雪呼痛的道:「我只是客卿的身份,不過卻曾代駕出征,收復了中土東北面被入侵的契丹大軍佔領的土地。」

  皮羅閣拍腿叫起來道:「我真是蠢、蒙、鈍,早該猜到是你。有個族人,從吐蕃人處聽得一個消息,就是中土出了個非常可怕的戰士,是塞外諸國無人不懼的厲害人物,不論單打獨鬥,又或對陣沙煬,均每戰必勝。還特別提及你愛使奇兵異器,最令人害怕的是你神乎其技的箭術,能於三千步內射殺任何敵手,對方至死仍未弄清楚發生何事。我那族人記不牢你的漢人名字,我又因傳言似過於誇大,能將箭射往千步遠已非常了不得,更何況是三千步仍可百發百中,所以不大放在心上。唉!那個人就是你嗎?真的是三千步?」

  龍鷹心中人喜,他們需要皮羅閣,就像皮羅閣需要他們,隨手從外袍內掏出折疊弓,拋給皮羅閣,道:「我的最遠射程,曾達三千步,靠的是這鬼東西。」

  四女目光全被吸引,隨著折疊弓落到皮羅閣手上,移往他處去。

  皮羅閣把玩研究,一按掣鈕。「錚」的一聲,折疊弓張開,在燈光裡金光閃閃,四女的驚呼訝叫,此起彼落。

  皮羅閣愛不釋手的以手指抹拭弓弦,讚嘆道:「天下竟有此能折起來的神弓,弓弦更是以數百細如蛛絲的鋼線織成。根本是沒可能的,確實是巧奪天工。」

  丁娜催道:「拉拉看!」

  她們是出色的箭手,對折疊弓特別有感覺和興趣。

  皮羅閣不敢怠慢,跳將起來,坐馬沉腰,一手執弓,另一手拉弦,緩緩將弓拉開,尚未至滿月,即現出吃力神色,但仍堅持下去,到拉盡的剎那,鬆手,弓弦彈返原位,霍霍作響,顫震了好一會。

  皮羅閣駭然道:「這肯定是千石強弓,拉開已不易,更不要說有準頭,又或連續發射。」

  丁娜跳起來,興奮的道:「讓我試試看。」

  皮羅閣將折疊弓遞給她,乘機坐到龍鷹之旁,低聲道:「明早我去見佟慕白,可以向他透露你們嗎?」

  丁娜嬌呼一聲,原來她拉至一半後力不繼,其他三女搶著來試,豈知比丁娜更不行,一時吵鬧震廳。

  龍鷹道:「小福子出來吧!不用躲在那裡偷看。」

  小福子興奮的從廊道走出來,加入試折疊弓之爭。

  龍鷹向皮羅閣道:「令妹究竟向你說過什麼話?」

  皮羅閣正要答他,丁玲代表眾人把折疊弓送到他眼前,道:「龍爺讓我們開眼界呵!」

  龍鷹隨手接過,仍看著皮羅閣等他回答,還是坐得那麼舒服,就那麼將折疊弓連續拉開十多次,次次弓如滿月。不要說四女和小福子,就連皮羅閣亦說不出話來,人人目瞪口呆,廳子裡靜至落針可聞,只餘四女和小福子急促沉重的喘息。

  「錚!」

  龍鷹收回折疊弓,納入外袍的暗袋裡,向四女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贈她們一個燦爛的笑容,道:「四位美人兒請回房休息,小福子也要滾回柴房去,我有些重要事,要在此和王子商量。」

  五人曉得龍鷹給足他們面子,聽話的各自回房,四女當然少不了秋波頻送,只要是正常的男人,自然明白她們的心意。

  到廳子剩下兩入後,皮羅閣壓低聲音道:「舍妹說的是,守不住風城,守不住一切。」

  龍鷹叫絕道:「說得好,兩句話,道盡了我們三人的看法。」

  皮羅閣道:「她還著我來弄清楚三位的真正身份和出手對付宗密智的原因。」

  龍鷹心呼完蛋,如果她是眉月的輪迴轉世,怎可能對他們沒半點感覺?

  他仍不死心,問道:「勿要怪小弟唐突,令妹今年貴庚?」

  皮羅閣皺眉思索,道:「怕該有十八、九歲吧!」

  龍鷹終於死心,對她不存任何幻想。

  兩人再商討了該如何說服洱海王佟慕白後,皮羅閣告辭離開。

  龍鷹進入廊道,丁娜挾著一陣香風,情如火熱的投進他懷裡,四肢緊纏著他,用盡氣力、燃燒生命似的向他獻上香唇。那種銷魂蝕骨的誘惑力,非人力可抗拒,令龍鷹直接感受到仍在裸形族美女血液中流動的原始野性。

  不過龍鷹卻克制著正騰升的慾火,不敢向她豐滿動人的肉體尋幽探勝,還離開她的香唇,道:「風公子是否到屋後去了?」

  丁娜聞言清醒少許,嬌喘點頭。

  龍鷹溫柔地摩娑她結實的香背,沉聲道:「我有很重要的事和風公子說,且快天亮哩!我又不是明天便走。」

  丁娜不依道:「但丁娜很想呵!」

  她的神態令龍鷹聯想到美修娜芙,後者情動時,也是這般一副不顧一切的情態。心中一軟,拍拍丁娜道:「我和公子說過話後,再來找你。」

  丁娜依依不捨的放開他,又湊到他耳邊道:「我們的臥房,是左邊最後的一道門。」

  龍鷹訝道:「你們的房間?」

  丁娜嬌媚的輕吻他嘴唇,點頭道:「我們四姊妹共居一室,習慣了嘛!有起事來可一起走呵!」

  龍鷹可以想像裸形女共事一夫的風流陣仗,幸好亦想到她們悲慘的過去,支持了快要崩堤的自制力。回吻她一口,一手抄著她的腰肢,先送她回房,然後步出天井,左邊是澡房和灶室,右邊是柴房,隱隱傳來小福子熟睡的呼吸聲。

  來到剛才用晚膳處,風過庭負手立在平台邊緣,正俯瞰山城迷人的夜景。暴風雨後的夜空,格外迷人,廣袤深邃,密集的繁星,將黑夜燃亮了。

  龍鷹來到他身旁,目光先投往城外的山野,再移回腳下房舍層層排列的美麗城池。

  忽然間,他有種與風城血肉相連的密切感覺,宛如對著的是龜茲城。

  風過庭道:「我從未見過在夜晚仍這麼光亮的城市。」

  龍鷹點頭同意,風城除沿城牆設置特別亮麗的照明風燈外,幾乎家家戶戶門外也都燃掛風燈,在長年不絕的風吹拂下,輕輕搖晃,光影顫震,形成只風城獨有的城夜。

  風過庭道:「他們是缺乏安全感,希望能以燈火驅趕黑暗和在晚夜出沒的惡鬼。」

  龍鷹道:「我倒沒有想過,公子是早知如此還是忽然有此感覺?」

  風過庭沒有直接答他,吁出一口氣,道:「龍鷹!我很痛苦。」

  龍鷹不解道:「沒有了蒙捨詔的刁蠻公主,還有白族的第一美女紀干,公子沒理由這麼失落的。」

  風過庭淒然道:「但願我能明白自己,自眉月去後,我一直心如死灰,縱然和其他女子歡好,仍是在麻醉自己,以減輕心中的痛楚,當然從來沒有成功過。見到小宛後,我忽然回復了某種早忘掉了的感覺,就像得回失去很久的東西,得回眉月的部分,與小宛親熱時更是前所未有的享受著。」

  風過庭一向慣於隱蔽心事,這還是他破天荒第一次對龍鷹傾吐衷情,實時的感受。

  風過庭續道:「事實上我並沒有和你們說實話,又或因不敢肯定,所以沒說出來,我真的被她那雙迷人的大眼睛深深吸引,但自己仍不肯承認,或許因她不像個未足十六歲的少女,不可能是眉月,但我真的很有感覺,那種感覺是如此地深刻,即使以前看著眉月,仍沒有這麼直鑽進骨子裡去的深刻感受。」

  龍鷹訝道:「她對你的吸引力竟厲害至此,表面上卻看不出來。」

  風過庭苦笑道:「連我自己都不曉得,感到你剛才直接問皮羅閣她的芳齡,得知事實後一種突如其來的失落感完拿主宰了我,彷彿失去某一最珍貴的東西,胸口像給千斤大石壓著,呼吸困難,所以到這裡來透透氣。唉!那種痛苦沒法形容,像給人圍毆,又感到自己對不起眉月。」

  龍鷹陪他苦笑,道:「公子遇上的難題,是沒有人遇上過的事。對我卻完全算不上一回事,來個兼收並蓄如何?難題不是可迎刃而解嗎?」

  風過庭道:「這是我和你最大的分別,自眉月去後,我從未對其他女性動真情,即使像花秀美般的美女。我總感到男女之情若如彩虹劍,爐火純青,不容任何雜質。如果我移情別戀,只會專情於新的對象。你明白嗎?」

  又道:「小宛是不同的,她之於眉月等若青技之於小魔女,是陪嫁的可人兒,不會有用情不專的感覺。」

  龍鷹抓頭道:「公子打算怎麼辦呢?」

  風過庭嘆道:「我肯說出來,正因我解決不了。」

  龍鷹心中一顫,沒想到刁蠻公主對風過庭的吸引力竟然這麼大,而他能看到的只是她一雙美眸。

  車輪聲和蹄踏聲從後方隱隱傳下來。

  兩人駭然互望,目光往右方斜道投去,一隊騎兵進入他們的視線,奔下斜道。

  接著是幾輛馬車,粉碎了山城的寧靜。

  城門處傳來「軋軋」聲音,吊橋緩緩降下。

  龍鷹大吃一驚道:「我的老天爺!佟慕白棄城逃亡嗎?」

  龍鷹、萬仞雨、風過庭、丁娜、丁慧、丁麗、丁玲和小福子,呆看著眼下舉城逃亡的可怕情景。

  最先離開的是洱海王佟慕白的王族大隊、大小官員、將兵以及他們的家眷,人數逾二萬,離城後朝北行,是到姚州都督府的方向,接著是城民扶老攜幼逃亡,其慌惶混亂的情況,看看亦感難過。

  再沒有人可壓制像瘟疫般傳播的恐慌,大部分人均追著捨棄他們的王族隊伍,部分人逃往洱西平原的方向,也有人乘漁舟逃到洱海。到天色大明,哭喊聲大幅降低,僅餘疏落零星的騾馬車,仍不絕如縷的穿城過橋,開始不知何時方休的流亡歲月。

  小福子臉如死灰,不住喃喃自語:「完了!完了!」重重複復。

  反是丁娜四女神色如常,默默瞧著。

  萬仞雨苦笑道:「這是武懿宗棄趙州的歷史重演。」

  他說的是當年武曌任武懿宗為神兵道行軍大總管,率軍二十萬抵達趙州,聞得契丹軍來攻,大懼下棄城逃亡,丟棄了大量軍資器仗,被契丹人不戰而得的舊事。

  風過庭道:「同樣是膽小如鼠,可是趙州對武懿宗來說,是無關痛癢,但風城對佟慕白來說,卻是累世安居的樂土。」

  龍鷹道:「夷平洱西集的作用生效了。」

  丁娜見三人仍是氣定神閒的神態,忍不住問道:「我們現在怎辦好呢?」

  龍鷹笑道:「當然是守穩山城,不容宗密智越雷池半步。」

  小福子失聲道:「人都走光了,憑什麼去守城?」

  龍鷹道:「人多有人多的守城,人少有人少的守城。你們不是有到洱海秘道的快捷方式嗎?早點離開吧!可以走得輕鬆點。」

  丁娜斷然道:「小福子快去找越大三兄弟。龍爺、萬爺和風公子敢留下來,我們四姊妹也不走,只要給我們弓和矢便成。」

  看著不住有人加進離城的難民潮,萬仞雨道:「王堡和城門的兵衛所,怎都該有弓矢一類東西留下來。」

  丁慧不屑的道:「他們不論弓或矢,都是工陋質劣,射不及遼,用多了又口易斷折。」

  龍鷹向萬、風兩人笑道:「是去取回兵器的時候了,順手起出幾箱強弓勁箭,弩箭機則可留待日後之用。」

  萬仞雨道:「風城雖據險而築,卻非堅城,幸好敵人亦欠攻城經驗,兩下扯平。」

  又向龍鷹道:「你最好留在這裡,免得皮羅閣來找我們時,還以為我們溜掉了。」

  龍鷹道:「我們須張羅幾輛騾車,好運載守城的利器。」

  丁麗興奮的道:「我們有一輛騾車,越大他們有三輛,橫豎他們用不著,我們這就去借車。小福子一道來,以便跟他們一起離開。」

  看著四女和小福子匆匆離去,風過庭道:「要攻入風城,必須克服寬闊水足的護城河,即使準備充足,仍至少要三天時間,那足夠我們殺傷對方很多人了。」

  龍鷹狠狠道:「是殺死!」

  只看他雙目魔芒大盛,便知他動了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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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4:31: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風城聚義

  龍鷹心情沉重的舉步而行,來到斜道中央,上方是王堡和被城民離城前搶掠一空的倉庫,原本熱鬧昇平的美麗山城,變成無人的鬼城。

  他在散佈著形形式式、千百種類城民於匆匆逃亡下,遺棄了諸般物品的斜道上坐下來,呆瞪著斜道盡端敞開的城門,百感交雜。

  人從茹毛飲血,到建立起文明的城市,變化不可謂不大,但戰爭卻從未改變過。

  城門口一人掠進來,以龍鷹的鎮定功夫,亦心中一震,差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亦渾體劇顫,目光箭矢般朝高踞斜道中間的龍鷹投來,猶豫片晌,往他直掠而上。

  來人視漫長的斜道如平地,幾下呼吸間來至龍鷹身前,目射奇光地打量坐地的龍鷹,長笑道:「敝國有兩句話,就是今天在戰場上兵刀相對,明天在青草地上把酒言歡,怎想得到可在這座棄城內,重遇龍兄?」

  龍鷹嘆道:「我的娘!怎會是覓難天呢?什麼風把你吹到這裡來?」

  竟然是吐火羅的可怕高手覓難天,當日他與天竺高手白帝文聯袂追蹤他,被龍鷹憑武功計謀,擺脫他們,但亦勝得極險。後來又藉羌塘的特殊環境逼得他知難而退,但因覓難天表現得非常有風度,贏得龍鷹的好感。最後有關他的消息,是從橫空牧野處聽來,他已離開了欽沒晨日。

  覓難天道:「看龍兄坐得那麼舒服,我可以坐下來嗎?」

  兩人以漢語交談。想不到覓難天竟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

  龍鷹表示同意後,覓難天在他身旁坐下,微笑道:「當日鬥個你死我活,怎想到有並肩坐著閒聊的一天?人生真是離奇古怪。」

  龍鷹道:「這好像不該是覓兄會來的地方?」

  覓難天道:「來之前我也有這個想法,但現在已觀感大改,這地區著實不錯,對我來說,更是個充滿機會的地方。」

  龍鷹道:「這麼說,覓兄是不得已下才到南詔來。」

  長風吹拂下,覓難天垂肩的長髮不住飄動,配上他英偉的容顏,如電如火的凌厲目光,確有不可一世的高手氣派。道:「和龍兄說話,沒有廢話,我到道理來,是要殺一個人。」

  龍鷹道:「不會是宗密智吧!」

  覓難天雙目射出仇恨,語氣卻是高手級的冷漠,淡淡道:「也差不了多少,我要殺的是逃到這裡來投靠他的欽沒,這禽獸不如的畜生,姦殺了由他送給我的兩個女人,以宣洩對我離開的憤恨。這件事我只說一次,細節不想提了。龍兄又是為什麼到這裡來?」

  龍鷹不忍騙他,道:「我的故事更離奇曲折,很難解釋清楚,但目的卻可清楚告訴你,就是要幹掉宗密智,眼前要務則是死守這座空城。」

  覓難天道:「幸好你遇上我,這座城池,即使有足夠人手,能守上三、四天已非常了不起。因為隨欽沒一起投靠宗密智的隨從裡,有個叫張魯的人,此人最善攻城之術,韋乞力徐尚輾在邏些城郊的堅強戰堡,便是被依他的戰法和製作的攻城工具攻克的。」

  龍鷹昨舌道:「我的娘!幸好遇上你。」

  覓難天灑然道:「以前你是我最害怕的敵人,現在則為我最敬重的朋友,大家有沒有合作的可能性呢?與你並肩作戰,肯定是平生快事。」

  龍鷹道:「待我守上他娘的十天、八天再說吧!」

  覓難天失聲道:「你仍不肯放棄這座用大鐵錘也可搗個稀巴爛的城池嗎?」

  龍鷹道:「看清楚點,首先是一條長石橋,接著是護城河,甕城、主城牆。不計最低的一層,再上是四層台地,每層台地高八丈至十丈不等,還有位於最高處的堡壘。要攻陷這麼一個地方,並非人多可辦得到。」

  覓難天皺眉道:「你有多少人手?」

  龍鷹輕鬆的道:「若不計算你,暫時有七個人。」

  覓難天難以相信的嚷道:「七個人?還要輪流睡覺呢!」

  龍鷹道:「忘了告訴你,七個人中只有三個算打得幾下,包括小弟在內,其他是只懂射箭的土女。」

  覓難天呆瞪著他,說不出話來。

  龍鷹用手肘輕撞他,眨眨眼睛,道:「究竟是七個人還是八個人?」

  覓難天嘆道:「這算否強徵入伍呢?」

  兩人對望一眼,齊聲狂笑。

  一個聲音在後方響起,道:「龍兄仍可以笑得這般開懷,令本人深感欣慰,似是從沒有希望裡,看到希望。」

  兩人早曉得有人從王堡走下來,故不以為異。

  皮羅閣在龍鷹另一邊坐下,道:「加上本人、舍妹和一百個隨來的手下,總人數變為一百一十人。缺乏的是弓矢,我剛才到王堡去搜索,找到的全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嘿!這位是……」

  龍鷹介紹他們認識,兩人雖仍未有相處的機會,但一個是蒙捨詔王位繼承人,一個是曾在吐蕃叱吒一時的外來高手,大家又都表現出守空城的膽色和勇氣,自是一見如故。

  龍鷹拍胸保證道:「弓矢包在我身上,立即送到,且是一等一的貨色。」

  皮羅閣道。「糧食包在我身上,剛在王堡內發現個糧倉,佟慕白離開後,我和手下立即進駐王堡,不准亂民踏足半步,因為那變成了我們最後的堡壘。我的手下仍在搜索中,以佟慕白的膽子,堡內怎都該有條逃生秘道。」

  龍鷹對他的機智大為欣賞,順口問道:「令妹也在王堡裡嗎?」

  皮羅閣道:「昨夜她溜出城外,說要探聽敵人的行動。她自少愛獨行獨斷,王父也奈何不了她。」

  龍鷹忍不住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皮羅閣現出古怪的神色。道:「龍兄最好自己問她,看她肯否說給你聽。不過在族內她有個外號,叫月靈。」

  龍鷹怔了怔,道:「弓矢來哩!」

  兩人目光投往城門去,四輛騾車魚貫而入,出乎三人意料之外,後面還跟著十多人。

  龍鷹只用眼看,已知來的是蒼山鷹族的戰士。十八個人,一式黑熊皮製成的戰革背心,內穿牛皮衣褲,綁腿革靴,袒露粗壯的手臂,武器配備是一雙尖頭巨斧、八尺長矛和弓矢,人人粗壯如牛,散發披肩,自有一股逼人而來狂野豪雄的派勢,輪廓粗獷,眼神凌厲,無一不是一等一的高手。

  最令人觸目的,是立於他們每一個人左肩處的神鷹,有大有小,最巨型的比得上風過庭的愛鷹,一點不怕人,還以銳利的鷹目打量迎上來的龍鷹、皮羅閣和覓難天三人。

  騾車停下。

  鷹族戰士齊聲尖嘯,肩上神鷹紛紛振翼高飛,遮天蔽日。

  風過庭從騾車跳下來,笑道:「我們是互相給對方驚喜,這位朋友一看便知是非凡人物,怎會忽然出現在這裡呢?」

  覓難天以漢語道:「本人吐火羅覓難天,若我沒有猜錯,閣下該是大周女帝的御前劍手風過庭。對嗎?」

  龍鷹拍額道:「忘了我們曾經是敵人,對朋友可以糊塗,對敵人卻不能不清楚,那我不用介紹,覓兄亦該曉得誰是萬仞雨。」

  覓難天先和風過庭握手為禮,再握緊走過來與他打招呼的萬仞雨,欣然道:「一次遇上中土的三大頂尖高手,世上竟有這麼便宜的事,定要請各位好好指教,讓覓難天可從三位處偷學點東西。」

  覓難天不論外形氣度,武功談吐,都令人一見心折,萬、風兩人均感投緣。

  十八個鷹族戰士,分作兩排,扇形般圍攏過來,不住打量龍鷹和覓難天,對皮羅閣反沒那麼在意,顯然是識貨之人,察覺到兩人的高明。

  風過庭一手抓著領頭的鷹族戰士的粗臂,微笑道:「這位可算是我敵人兼少年時代的好友,我中的兩箭其中之一是他射的,不過在我養傷時,最勤力出山來探望我的亦是他,所以我早原諒他了。」

  被風過庭抓著的鷹族戰士長笑道:「能得庭哥兒視我為好友,是我夜棲野的榮幸,我們今次到風城來,是奉巫長之命,參與你們對付蒙巂人和越析人的戰爭,生死在所不計。」

  接著逐一介紹隨來的戰士,聽他說話的神態語調,便知十八人中,以他為首。

  丁娜四女此時來到一旁,興奮得俏臉發亮,將她們崇拜英雄好漢的心意,表露無遺。

  龍鷹三人與他們握手致意,夜棲野等曉得皮羅閣乃蒙捨詔的王位繼承人後,都非常看重他,非因他的身份,而是因蒙捨詔是施浪詔外另一個有勇氣反抗宗密智的部落。

  皮羅閣道:「鷹族一向不管蒼山外的事,為何今趟破例呢?」

  夜棲野聞言,雙目神光劇盛,冷然道:「五天前,有大批鬼卒入侵我們的聖地,意圖不軌,但怎瞞得過我們的神鷹群?被我們當場擊殺了二十五人,生擒三人。在嚴刑逼供下,始知他們是奉宗密智之命,來查看聖主是否葬在我們的聖地內,好為宗密智偷取聖主的骸骨。」

  龍鷹道:「鬼卒是什麼傢伙?」

  皮羅閣代為解釋道:「鬼卒是我們對宗密智親兵團的稱謂。這批鬼卒人數不多,大約在三百人間,卻是宗密智由兩族裡親自挑選,再經他一手訓練,能以一當百,善攀山越嶺、涉水過河。對宗密智忠心耿耿,悍不畏死。要殺一個都非常困難,如此一次被幹掉二十八個人,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他說來輕描淡寫,卻對鷹族明捧暗讚,夜棲野等顯然非常受用,氣氛更趨融洽。

  皮羅閣又道:「聖主指的是不是白族已過世、可敬和偉大的丹冉大鬼主呢?」

  夜棲野恭敬的應是,頗有識英雄重英雄的味兒,態度與前有別。

  龍鷹三人交換個眼色,均感宗密智如此急於找尋眉月的骸骨,事情絕不尋常。幸好對方不曉得小宛是眉月的婢子,否則定會對那截河段生疑。風過庭向夜棲野皺眉道:「我帶小宛到鷹谷去,是三天前的事,為何發生了這樣的事,卻不告訴我?」

  只聽他直接質問人人敬畏的鷹族戰士,且帶著怪責的口氣,便知他和鷹族關係密切。

  夜棲野歉然道:「庭哥兒你當日來去匆匆,兄弟又未得族巫許可,所以沒有告訴你。庭哥兒走後,我們立即報上族巫,並告知他你要與兩位漢人兄弟去死守風城,族巫感到事態嚴重,鬼卒來犯與庭哥兒的回來,非是偶然,當夜立即舉行請神的法事,祈求鷹神的啟悟。」

  神鷹漫空飛翔,似在熟習山城的新環境,眾人則屏息靜氣,聆聽夜棲野敘述到風城來助守的來龍去脈,惟只永不停下來的西北風呼呼作響,還有是洱海注入護城河,再朝東南流去的水響。

  十八個鷹族戰士,眼中均現駭異之色,顯然是當夜請神儀式的情景,因回憶而歷歷在目。

  夜棲野仰望天上浮雲冉冉的青天,忽然發出鷹鳴般的連串尖嘯,群鷹像接到命令般,全體朝南飛去,令人嘆為見止。

  皮羅閣動容道:「鷹族懂鷹語的傳言,果然是名不虛傳。」

  夜棲野傲然道:「我是要讓宗密智曉得,我們來了!」

  見到眾人期待的目光,續道:「我們可敬的族巫,剛點燃祭壇的主火,鷹神已降附其身,如此靈效,是從未有過的,透過族巫,鷹神賜示,我族的存亡,全繫於庭哥兒身上。丹冉大鬼主和宗密智不宣而戰的劇鬥,並沒有因丹冉大鬼主的離世而歇下來,反更趨激烈,且到了決定勝負的時刻,關鍵處便是風城。」

  龍鷹駭然道:「我的娘,竟如此靈驗?」

  眾人均感頭皮發麻,夜棲野說的,是沒有人可以理解明白的,但卻是千真萬確的存在著,其內容更是玄之又玄,逾越了人鬼的界線。

  夜棲野道:「儀式後,我們舉行全體出席的族會,上一次舉行族會是十六年前,丹冉大鬼主死訊傳來的那天晚夜。在族會裡,我們做出一致的決定,就是神鷹級的戰士,傾巢而出,到風城來追隨庭哥兒。」

  風過庭道:「鷹族戰士分三個等級,就是馴鷹、守鷹和看鷹。看鷹泛指技藝未精或未成年的鷹人,守鷹是能攀上鷹窩,技藝已成的戰士,馴鷹最是難得,是能獨力馴服一頭神鷹。現在整個鷹族三十五歲以下的一輩,只有他們十八個人有此資格。」

  丁娜四女「呵」的一聲叫起來,崇敬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溜來溜去,令鷹族戰士更感光采。

  夜棲野欣然道:「但最偉大的馴鷹人,仍是庭哥兒,當年他寧死仍不肯傷我們任何一人,又得鷹群自動保護他,不許我們下手奪他性命,已贏得我們全族最高的禮敬,今日我們將族規解梏,自有其前因後果,絕非偶然。」

  直到此刻,除龍鷹三人外,其他人都是聽得似明非明,一知半解,皮羅閣還好一點,覓難天和丁娜四女都是一頭霧水。可是在現場充滿壓迫力的凝重氣氛下,誰都不敢打破砂鍋問到底,怕觸犯鷹族的禁忌。

  此時數十個皮羅閣的手下從王堡處走下來,皮羅閣向他們打出手勢,手下們領命後散往斜道兩旁的房舍,繼續搜索有用的物資。

  夜棲野動容道:「全是高手,有多少人?」

  皮羅閣謙虛的道:「在敝族內,算是一流的好手,共一百人,真後悔沒多帶幾個來。」

  此時萬仞雨和風過庭亦察覺到他作為一族繼承人的領袖魅力和智慧,比之施浪詔的澤剛,至少高出一籌。

  皮羅閣道:「在關上城門前,趁現在可拿主意的人都在場,讓我們先決定一件事,就是誰當這次守城之戰的總指揮。本人謹代表蒙捨詔,推舉龍鷹兄。」

  覓難天笑道:「龍兄不但是我們的最佳選擇,且找遍天下仍沒法找到另一個比他更有資格的人,我覓難天可以告訴你們,在被他單人匹馬,於羌塘逼退我們一千五百人的部隊前,我從未想像過世間竟有如他般了得的人物。」

  除萬仞雨和風過庭外,人人動容。

  夜棲野難以相信的道:「怎麼可能呢?其中之一還是像覓難天般的高手。」

  覓難天推崇備至的道:「這是鐵般的事實,高原上人盡皆知,憑的不但是蓋世的武功,還有機智戰略。」

  夜棲野的目光向風過庭投去,沉聲道:「庭哥兒的決定,便是我們的決定。」

  風過庭好整以暇的道:「龍帥請賜示下一步的行動。」

  眾人爆起震城的歡呼和喝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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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月靈公主

  箱蓋抓起,露出箱內被油布包裹,疊放整齊的長弓。

  眾人「嘩」的歡叫起來,雖仍未看到包裹裡的東西,但從其外形長度,已知是特製的長弓。

  覓難天雙目放光道:「竟是五尺五寸的良弓,不適合在馬背上用,但守城或攻城卻是不二之選。弓長則勁而遠也。」

  萬仞雨讚道:「只聽這番話,便知覓兄對射箭非常在行。」

  萬仞雨絕非隨意的捧他。要知一般步兵用的弓,長四尺八寸五分,用二尺八寸五分的箭,如此方可配合無間,發揮最有效的作用。

  龍鷹笑道:「請四位美人兒為我們的強弓拆封。」

  四女早看得雙目放光,聞言毫不客氣的一擁而前,各取一把,解開裹布。

  眾人金睛火眼打量著拆出來的長弓。又是「嘩」的一聲叫起來,像一群得到寶物的孩子,氣氛熱烈。

  皮羅閣道:「幸好這批長弓沒落入敵人手裡,否則遺殃的將是我們。」

  一般上等好弓,必須達到和而有力、久射力不屈、寒暑力一、弦聲清實、一張便正五大標準,能否達標,須看製作的工序和選料。首先是弓干,用的是柘木、檍木或桑木,而以柘木最佳。接著是角弰和弓弦,前者用牛角,後者用牛筋。

  現在拿在四女手上的長弓,不但由上等拓木製成,比一般弓長逾近尺,且角弰用的是紋順色潤的稚牛角,弦是比牛筋更優勝的鸛筋,又以雕班絲纏繞弓干,製作一絲不苟,深合法度。四女不住拉弦又放手,發出弓弦顫震的清響。

  夜棲野取出一弓,不費吹灰之力連拉十多次,嘆道:「我明白王子的話了,此等肯定是五石以上的強弓。」

  弓的拉力,介乎一石至二石間,一石是一百二十斤,兩石的拉力,是二百四十斤,五石便是六百斤的拉力,少點功夫,也拉不開來。

  龍鷹的折疊弓,被譽為千石之弓,是溢美之詞,以形容超乎尋常的勁弓,乃誇大了的說法。不過若沒有千斤之力,休想拉動它少許。

  風過庭道:「弓已如此,箭該不會差到哪裡去,讓我們打開一箱看看。」

  兩個鷹族戰士忙搬箱去了。開箱後的結果,並沒有令他們失望,箭桿以樺木製成,經過蒸煮、曝曬的工序,筆直粗長,絲纏和膠黏的手工精緻細膩,箭鏃是加鋼淬火的精鐵,尾端用最上乘的雕翎毛,看得龍鷹三人暗暗心驚,想到的是大江聯竟能大量製造出如此利器,一旦在中土策動變亂,固然難以應付,若送往塞外供應默啜,更是乖乖的不得了。

  皮羅閣在龍鷹耳旁道:「弓該足夠有餘,但箭矢卻是多多益善。」

  龍鷹喝道:「美人兒何在?」

  四女愛不忍釋的垂下長弓,停止把玩,嬌聲應喏,為粗獷豪雄的守城部隊,注入溫柔婉約的味兒。

  皮羅閣等還以為他會命四女再次出城去多起出數十箱勁箭,龍鷹道:「我們就徵用市集賣麥粥的攤檔,作為我們的食堂,今天一百二十七人的午膳,由你們去張羅預備。」

  四女一聲領命,拿著柘木弓歡天喜地的去了。

  龍鷹道:「今次輪到小弟出手,可以起出多少箱便多少箱,敵人的先鋒部隊,離風城已不到三里呢!」

  龍鷹、萬仞雨、風過庭、夜棲野四人往市集粥檔,圍桌大吃美味的鮮魚粥,魚是從越大三兄弟的魚池取來,想到很快就沒魚吃了,更感滋味。

  其他鷹族戰士坐滿了攤檔另兩張大圓桌,偌大的市集空寂無人,只有他們肆無忌憚的談笑聲。

  皮羅閣仍和他的手下忙碌著,將搜到任何可用於守城的物資,例如火油、布帛、木料,先放到斜道上,再由人送進王堡去儲藏,以免被風吹雨打,一切井然有序,在在顯示皮羅閣細密的心思。

  龍鷹忽道:「有人入城。」

  夜棲野忍不住問道:「今次我也聽到吊橋下降的聲音,可是剛才大家都在城內,獨龍兄弟曉得敵人的先鋒軍已在數里之內,且應驗如神,不到半個時辰,果然在南面山野出現敵人。」

  丁娜四女仍在忙著煮粥制包,以應付第二輪膳食,人數會是現在的五倍。

  風過庭道:「因為他是另一種神巫,不懂施咒作法,似卻真的擁有靈通的本領,你可視之為戰巫。」

  這麼一說,夜棲野立即明白過來。

  天上專來鷹鳴之音,夜棲野和一眾鷹族戰士同時仰首上望。兩頭神鷹從高空俯衝而下,朝山城西北落去。

  夜棲野訝道:「那邊有登城的快捷方式嗎?來的是兩個人。」

  向手下們打個手勢,四人離桌而去。

  龍鷹嚷道:「來的該是自己人,千萬勿要傷他們。」

  四個鷹族戰士舉手表示知道。

  覓難天讚道:「和高手並肩作戰,格外爽快。」

  夜棲野道:「龍兄弟對即將來臨的大戰,有沒有靈奇的預感呢?」

  龍鷹坦然道:「實不相瞞,剛才吊橋拉起的一刻,我忽然生出能逃多遠便逃多遠的心情。在我來說,如此臨陣生出怯意,是從未有過的事。」

  萬仞雨和風過庭也為之色變。前者問道:「是否凶兆?」

  龍鷹露出充盈信心的笑容,道:「非也!而是當時我感應到宗密智,感覺到他幾乎是無從抵擋破解的厲害手段,故生出逃避之心。」

  覓難天沉著氣問道:「究竟是什麼手段?是否巫術?」

  龍鷹哂道:「我根本不把他所謂的巫術放在心上,但願我能憑空掌握他的策略,但現時仍欠此能耐。」

  萬仞雨別頭喝道:「小福子你回來幹什麼?還有越三兄。」

  在四個鷹族戰士押解下,小福子和越三神色慌張的來到桌前。

  風過庭道:「坐下吃碗魚粥再說。」

  小福子幾乎哭出來,兩眼通紅的道:「越析詔的過百戰艇,已佔據了最接近風城的小島,他們會截斷風城被圍困後唯一的逃生之路。」

  越三垂頭喪氣道:「這小子跳水也要游回來,三兄弟中,只我尚未有妻兒,小福子又是我最好的朋友,只好陪他回來。唉!兩艘戰艇追在我們後方,幸好先一步抵達岸灘,但再沒法回去了。」

  萬仞雨微笑道:「宗密智曉得鷹爺在這裡了。」

  皮羅閣神色凝重的來了,沉聲道:「舍妹剛從城外回來,現在到了甕城的牆頭去,說有重要的事告訴我們。」

  眾人均感不妙,失去吃東西的心情,齊朝城門趕去。

  月靈公主傲立牆頭,寶石般的眸珠專注地看著城外敵陣的情況,似完全末察覺龍鷹等大批人登上城牆。

  她沒再易容化裝,只如花間美女般在臉上抹上戰彩,塗得有點亂七八糟的,似是不願讓人窺見她的容貌。可是她卻不曉得,只是她身長玉立,勻稱優美,只有在上官婉兒之上而不在其下的身段體態,已足教天下男兒為她瘋狂。

  頭髮被綰在黑色布帛裡,在後面垂下兩條飄帶,正隨風城永不歇止的風不住飄舞,是那麼輕盈瀟灑,令人感到她不願受到任何管束的意向。

  一身貼體的黑色武士服,外加素黃色的披風,正拂揚不休,仿似可在任何一刻,乘風而去。

  眾人在她左右兩旁排開,往外望去。石橋外近處的樹木已被砍伐一空,現出大片斜坡空地,工事仍在進行中。

  在多處高地,豎立了旌旗營帳,隱成將風城重重封鎖的派勢,在右方近洱西平原,也是營地的邊緣處,數千人正忙碌著設置木架箭樓和圍欄。

  龍鷹很自然的來到月靈身旁,立即清香盈鼻,不由心中一蕩,又連忙克制,朝她瞧去,看著她起伏分明的輪廓,心忖只有雲南的高山和河流,方可孕育出如此別具風韻的絕色,她獨待和異乎尋常的美麗,可以和花秀美分庭抗禮。

  月靈半眼不看他們的道:「看到那座梯田疊疊的山嗎?山上有個村寨,宗密智昨晚到了那裡,我們在牆頭看他,他亦從山頂審視我們。」

  眾人目光投往前面里許外,位於丘陵地右邊的梯田山頂處,心中湧起古怪的感覺。她有種娓娓道來,一切瞭然於胸臆的奇異味道。她的聲音美如從蒼山淌流而下的溪泉,放任傭懶裡搖曳著淡漠和傷感,又是那麼性感誘人,有種不假修飾的態度,低回處就如風雨迷茫的洱海,高揚處偶綴歡愉,令人難以捉摸。

  眾人很想問她憑什麼如此清楚宗密智所在處,但總感到任何問題對她都是一種不敬和拂逆,最後沒有人問出口來。

  她說得是那麼理所當然,不容質疑。

  月靈淡淡道:「我們怕已輸掉這場仗。」

  在月靈另一邊的皮羅閣一呆道:「王妹何出此言?」

  月靈像述說與己無關的事般,冷冷道:「在向風城送出戰書前,宗密智不但曉得曾助施浪人大破他部隊的三個漢人,已人在山城,還定下整個冷血卻有效、近乎完美的作戰計劃。當白族舉城逃亡,越析人乘快艇在風城後方兩邊登岸,放過佟慕白有軍隊保護的隊伍,卻俘虜了大批城民,婦孺押送往離此里許洱西平原岸邊的營地囚禁,人數達兩萬。而逾萬壯丁,則被押至此處,會被關在有木柵箭樓圍繞的營地內,由於家小落入宗密智之手,這批俘虜是不得不為宗密智賣命。」

  萬仞雨怒哼道:「卑鄙!」

  覓難天嘆道:「卑鄙,卻有效,我們真的未戰先輸,就看能否逃出去。」

  包括龍鷹在內,各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不用月靈說明,也知宗密智會驅使這批無辜的白族壯丁,反過來負起攻打自己城池的任務。試問,以萬計的白族人推著泥石包來填平護城河,他們除了眼睜睜看著,還有什麼辦法?

  護城河被填平後,用大鐵錘已可打個稀巴爛的甕城主牆也完了,到敵人的精銳夾雜在俘虜群中殺進城來,他們除力戰而死外,再不可能有其它更好的選擇。

  現在形勢清楚分明,他們已陷進死局,且是走投無路。

  夜棲野沉聲道:「趁敵人現在陣腳未穩,入黑後我們來個硬闖突圍。」

  月靈道:「這正是敵人求之不得的事,宗密智已在石橋外的密林布下大批箭手,我們這樣衝出去,未過石橋,早給敵人練靶般的射殺。」

  皮羅閣道:「跳水逃生又如何?如逆流游往洱海,縱有越析詔的戰艇攔截,仍有一線逃生的希望。」

  一直沒作聲的龍鷹斬釘截鐵的道:「不可以!守不住風城,守不住一切。」

  眾人不解的瞧著龍鷹,眼前的難題,根本是個沒可能解決的難題,在這樣的情況下,有多少人能逃出生天,就該讓多少人逃出去,怎都勝過在城內等死。另一個選擇是冷血地射殺被逼前來攻城的俘虜。

  龍鷹聳肩道:「只要我們能釋放所有俘虜,讓他們去和家小團聚,再逃往洱西平原去,可將整個形勢扭轉過來。」

  覓難天失聲道:「我們現在連闖過石橋的把握也沒有,還如何在強大的敵人手上救出人質?」

  龍鷹笑道:「我反敗為勝的方法,叫冥冥之中,自有主宰。敵人最厲害的手段,正是對方最脆弱的破綻。」

  皮羅閣大喜道:「龍兄竟想到能應付的辦法?快說出來聽聽。」

  覓難天搖頭嘆道:「根本沒可能有應付的方法。」

  龍鷹點頭道:「覓兄看得很準,我的腦袋忽然失靈,現在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奇謀妙計。」

  若他不是龍鷹,眾人肯定破口大罵,給他惹起的一絲希望,旋又幻滅。現在再不是能否守得住城池的問題,而是如何突圍逃生。

  月靈仍是那副冷然自若的神情,似在聽著與她全無關係的事。

  龍鷹笑嘻嘻道:「我想不出來的,不代表沒人想得到,庭哥兒!該是你出馬的時候哩!」

  風過庭正呆瞪著護城河,一震道:「你怎曉得我剛想到解決的方法?」

  眾人喜出望外,又有點不敢相信,怕另一次的失望。

  萬仞雨嘆道:「冥冥之中,自有主宰。他奶奶的,我也明白了。」

  風過庭見除月靈外,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灑然一笑,喝道:「越三!」

  越三顫抖的聲音道:「在這裡!」

  眾人大惑難解,越三不懂軍事,只是個地道的漁夫,可以從他處問到什麼呢?

  風過庭道:「洱海有潮汐嗎?」

  龍鷹、萬仞雨、覓難天和皮羅閣同時叫絕,因已猜到風過庭的妙計,其他人仍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洱海的潮汐漲退,與眼前的大禍可以拉上什麼關係。

  「庭哥兒!」

  風過庭劇震一下,朝月靈瞧去。

  月靈喚了聲「庭哥兒!」後,仍沒往他瞧來,只唇角飄出一絲笑意,輕柔的道:「這個名字非常古怪,但很好聽呵!」

  龍鷹和萬仞雨交換個眼神,湧起怪異的感覺。皮羅閣亦一臉詫異。

  越三口唇顫震好半晌後,終於說出話來,答道:「有!大潮時水位可高起二、三丈,大漲後是大退。」

  風過庭壓下心中奇異的情緒,道:「最近的一次大潮,會在多少天後發生?」

  越三道:「應是下一個月圓之夜,大約在八天後的午夜時分。」

  風過庭嘆道:「這就叫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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