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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oaw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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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黄易]日月當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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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4:34: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禮尚往來

  美麗的公主來到山路另一邊的岩石上,面披重紗,衣袂拂揚,寶石般的眼睛,投往黑沉沉的山嶺。不論優美修長的身形和其嬌姿妙態,均予人風韻成熟迷人的感覺,使人很難想像她的年紀只得十五歲多。事實上她從沒有親口證實自己是個未滿十六歲的少女。

  月靈幽幽嘆了一口氣,道:「你們是怎可能辦到的?石橋已重新落入我們的掌握裡。」

  龍鷹勉力收回欣賞她曼妙曲線的目光,風城著名的風令她衣衫貼體,美景無窮,但因是「朋友妻」,故不得不壓下色心。道:「因為庭哥兒是老宗命中的剋星。」

  月靈道:「快天亮哩!你們在這裡等他嗎?」

  龍鷹伸手從筒內拔出一支箭,另一手拿起折疊弓,將箭安置弓弦上。淡淡道:「公主到這裡來,是否想看我們如何生?宗密智?」

  月靈道:「終有一天,你們或可以殺他,但絕不是今夜,今夜的他變得非常強大。」

  龍鷹滿不在乎的道:「那送他一份小禮物又如何?」

  風過庭感到龍鷹正和月靈進行另一種鬥法,他熟悉龍鷹的性情,知他不會無的放矢。唇角不由逸出笑意。剛好月靈朝他們瞧來,看到風過庭的微笑,雙目亮起異芒,似記起某事般,輕柔的道:「庭哥兒為何笑呢?」

  風過庭聳肩道:「沒什麼,公主是不是很想問統帥,要送怎樣的小禮給老宗,但又不服氣他故意逗公主去問?」

  月靈尚未回答,龍鷹將弓拉成滿月,往右方的山嶺望空射去,如此角度,根本沒可能瞄準目標,何況箭去處沒有半絲動靜聲息。

  「呀!」

  慘叫應箭而來,接著聲音轉細,然後是微僅可聞的墜地聲,光是聲音的變化,即清楚地描畫出中箭者從高處直掉往百丈下的崖底。

  月靈道:「這是沒可能辦得到的,對方是在峭壁的另一邊,從這裡是看不到對方的。」

  龍鷹道:「這支是碰巧的,來!試試另一支箭。」

  月靈氣得不答他。

  「颼!」

  第二支箭望高遠去,投往山路右方奇巖異蜂起伏的山嶺。

  短促的慘哼聲響起,離他們處至少有二百多丈。

  月靈按捺不住,道:「你究竟是想宰宗密智,還是要他知難而退?」

  龍鷹將折疊弓收起來,道:「問你的庭哥兒,他不像我般冷血無情,而是滿腔熱血。」

  風過庭啞然笑道:「你這小子熱情似火才真,更怕你幫得過了火,變成幫倒忙。」

  龍鷹向月靈道:「一買一賣,公平得很,只要月靈肯親口證實庭哥兒猜測的年分,我對公主的問題,自會一一如實作答。」

  月靈嘆道:「還有其它的問題呢?」

  兩人見她在這方面的堅持,至少口氣上是鬆動了,無不心中狂喜,卻不敢在表情神態洩露端倪。

  龍鷹向風過庭打個眼色,著他說話。對風過庭,月靈是心軟的。

  風過庭從容道:「有關對付宗密智的事,我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龍鷹在心裡大讚風過庭,這叫對症下藥,不論是對前世的她,又或今生的她來說,宗密智都是首要目標,作點犧牲既合情又合理。

  月靈嘆道:「好吧!庭哥兒的確猜中我的出生年分,而直到此刻,我仍不明白庭哥兒為何能猜中。究竟你們是不是曉得一些有關我的事,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呢?噢!你們在幹什麼?」

  龍鷹和和風過庭正互相擁抱,互相大力拍打對方背脊,狀似瘋狂。

  龍鷹放開風過庭,欣然道:「宗密智是不會被嚇走的,因為他清楚,眼前或許是他能平反敗局的最後一個機會。」

  又探手抓著風過庭的肩頭,道:「至於我要送宗密智的小禮,是可令他在短期內沒法避過我對他的感應。」腦海浮現著端木菱不食人間煙火般的仙容,續下去道:「這是我從一位美麗仙子學來的仙法,當然來到我手上時,仙法變成魔法,公主若想追殺老宗,最好追隨在你的庭哥兒左右,免致錯失良機。」

  月靈沒好氣的瞄了風過庭一眼時,宗密智在右方一處比他們低上十多丈的山峰處現出雄偉如山的體型,聲音從牙齒間迸射出來般道:「龍鷹你敢否和本尊在此一決勝負?」

  龍鷹先向月靈眨眼,一臉老子猜個正著的得意神色,「呸」的一聲道:「宰你何需膽量呢!」

  接著像頭獵豹般四肢仲展,先蹲在石上,然後爬至大石邊緣處,將猛獸的動作體態模仿得妙至毫巔的神似極限,只差未咆哮作聲,充滿原始、野性和某一種只有野獸方才具備的爆炸性力量,雙目魔芒劇盛,找到獵物般電射深深的盯著下方離他達二十丈遠的宗密智,全身衣袂獵獵作響,仿似山風變成了狂拂不休的烈風,氣勢威猛懾人,只有親眼目睹,才能感受得到。

  風過庭還是首次看到龍鷹如此的進擊形態,亦給他駭了一跳,心中明悟,知這是另類對環境的利用和掌握,週遭的荒山野嶺,登時成了他的地盤,而宗密智則是獵物,換了任何人處在宗密智的位置,縱使沒有心寒膽落,亦要生出不知如何應付眼前「異物」的驚怵。

  月靈則看呆了眼,不敢相信眼看到的情況。

  下一刻龍鷹已腳撐石邊,惡獸躍淵般朝宗密智撲下去。

  宗密智表面上完全不為龍鷹的奇猛威勢所動,雙目精芒轉盛,雙手執著法杖,緩緩橫掃,簡單的一個動作裡,充滿變化的味道,忽緩忽快,令人沒法掌握其速度。但風過庭已知在此盛彼衰下,宗密智的氣勢被壓在下風,且中了龍鷹的計算。

  現在宗密智最聰明的手段,是先往後撤,然後待龍鷹著地前,舊力剛消,新力未生的一刻,全力反擊。可是因心神被龍鷹的「變異」所懾,又求勝心切,同時更自恃武功,遂與龍鷹來個正面硬撼,欺的是龍鷹人在半空,只要大家旗鼓相當,他能守穩陣腳,便可來個凌空擊落,將龍鷹轟下百丈深淵。此更為任何人對撲來猛獸的本能反應,勇敢的獵人都知掉頭跑是愚蠢的行為。

  「噹!」

  烏刀狠劈法杖。

  宗密智悶哼一聲,往後挫退,他沒有給劈得飛離山頂,已是非常了得。

  龍鷹看似出乎天然的「獸撲」,骨子裡卻是他獨門絕技「彈射」的變式,充滿來自魔種的爆炸性力量,以動制靜,加上重達百斤的烏刀,於離宗密智兩丈許的距離方全力劈出,又是居高臨下,享盡從高處往下投物的狂猛衝擊力,而龍鷹則將諸般優勢藉己身融渾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其厲害可想而知。

  宗密智面對的再非單純的、強絕一時的對手,而是與龍鷹結合了的大自然和環境的力量,哪能守住陣腳?

  龍鷹哈哈一笑,猶有餘力的翻到宗密智頭頂,烏刀如裂爆的激電般往宗密智頭頂電射而下。

  宗密智顯出他穩居南陲第一高手寶座的功架,猛然煞止後退之勢,稍一矮身,法杖化為千百杖影,沖天而起,硬擋龍鷹如瀑如潮的驚人刀法。不過亦只能見招化招,主動權被對手掌握,是身不由己下的守勢。

  刀杖相擊,在黎明前暗黑裡的山頭,火花四濺,勁氣爆響,看得風過庭和月靈目眩神迷,大感刺激痛快。

  月靈在這一刻前,從未想到戰無不勝、不可一世的「鬼尊」宗密智,竟有人能甫接觸,便把他壓得氣焰全消,落在下風守勢。

  風過庭則曉得宗密智的真正武功,絕不在龍鷹這魔門邪帝之下,但在機變上卻遜對手半籌,正是這一線之差,令他本來穩守實地的優勢蕩然無存,陷於苦戰。

  「噹!」

  一聲比之前任何一下刀杖撞擊更凌厲的激響後,龍鷹從宗密智上空釘子般斜插落地,而宗密智卻吃不住魔勁的衝擊,微一踉蹌,沒法從龍鷹的變招得益,與借勢反撲的難得機會錯身而過。

  更想不到的是龍鷹足尖著地,竟還刀背後鞘內,一個急旋,投懷送抱的撞往宗密智,拳掌指肘腳膝,身體每一部分都變成可怕的武器,水銀瀉地般往宗密智狂攻猛打,無隙不窺。本擬好種種扳回劣勢構想的宗密智,在龍鷹的埋身搏擊下,不單構想成空,一時還沒法展開杖勢,但他終究是頂尖級的高手,臨危不亂,雙手移到法杖中間,腳踏奇步,在不到兩丈、凹凸不平的山頭,以驚人的高速移動,堪堪架著龍鷹千變萬化的攻擊。

  「砰!」

  勁氣爆響,龍鷹一掌拍在法杖的獸首處,拍得宗密智往後挫退時,龍鷹已朝他欺去,雙手做出奇異快速的動作,倏忽間往對方刺出十多指。

  宗密智邊往後退,施展渾身解數,杖尾回擊,挑中龍鷹左肩。

  龍鷹慘哼一聲,應杖離地拋飛,到了山頭外的高空,來個凌空翻騰,下一刻已回到風過庭的身旁,剛立定立即噴出一口鮮血。

  宗密智仍持杖立在山頭處,臉上卻沒有絲毫得勝者的神色。

  龍鷹以衣袖拭去嘴角血跡,沙啞著聲音道:「鬼尊果然名不虛傳。」

  宗密智厲聲道:「這是什麼卑鄙伎倆?」

  龍鷹笑嘻嘻道:「小弟肯讓老宗你挑了一杖,禮尚往來,當然要有回贈,所謂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兩注真氣,一陰一陽,老宗你好好消受吧!在你成功化去前,就算你逃到天腳底,也逃不出我龍鷹的五指關。哈!噢!」

  再咳出一口鮮血。

  天上下著毛毛細雨,石橋一片朦朧。

  四道浮橋被拆掉,這邊岸上架起兩重拒馬,將往風城去的通路完全封閉,僅有的兩台投石機佈置在拒馬後,瞄準石橋的方向。

  兩台弩箭機被布帛覆蓋,不讓敵人察覺他們擁有如此攻堅武器。守城軍不但打了場大勝仗,還獲得大批軍用物資,糧食和營帳,雖人人筋疲力盡,士氣鬥志卻處於巔峰狀態。龍鷹抵達石橋時,所有人都躲進帳裡去爭取休息的寶貴機會,只剩下覓難天、萬仞雨、夜棲野和皮羅閣四人把守前線。

  覓難天訝道:「公子呢?」

  龍鷹目注前方,壕塹處的敵人沒在茫茫煙雨裡,不過只聽遠近傳來的聲音,就知敵人正調動人馬和攻陣的器械,組織大規模的進犯,此次宗密智將會投進全軍的力量,直至他們崩潰。隨口應道:「他給公主押了去談情說愛。」

  覓難天失聲道:「竟有此事?」

  萬仞雨笑道:「不要聽他的,最愛瘋言瘋語。解決了宗密智的突襲了嗎?還是白等一場?」

  龍鷹道:「小弟怎會猜錯他呢?不過見有二夫把關,只好知難而退。」

  夜棲野道:「把守後山快捷方式的大任,交給鷹兒們去幹便可以了,一有異動,我們可立即趕去堵截。」

  皮羅閣道:「我們很能難再分出人手去把關,只好採用這個方法。」

  龍鷹問道:「裡裡外外乾乾淨淨的,傷亡者到哪裡去了?」

  皮羅閣欣然道:「我們全照鷹爺的辦法,將俘虜和傷亡都放返敵營,既可增加敵人的負擔,又可打擊對方士氣。跟著幾位大哥,我學會很多以前不懂得的東西。最重要的是審時度勢,靈活變化。」

  龍鷹和萬仞雨交換個眼色,看出對方心內的想法,就是在機緣巧合下,培養出洱滇區新一代的霸主。

  夜棲野哂道:「毒火炮並沒想像中厲害,中毒死者不到五十人,其他數百傷者,主要是因互相踐踏而出事的。」

  萬仞雨道:「所以真正擊退敵人的是恐慌,不過如非敵人既疲倦又士氣消沉,恐難取得這麼理想的成果。」

  轉向皮羅閣道:「假設令妹下嫁公子,王子有何看法?」

  龍鷹等莫不目光灼灼,看他的反應。

  皮羅閣從容道:「大鬼主可以有自己的決定,不容他人干涉,王父亦無權過問,今次若能守得住風城,妹子是為我族立下大功,更沒人敢對她指指點點。」

  稍頓續道:「作為她的兄長,她得婿如此,我當然為她高興。可是,唉!可是怎可能猜得中她出生的月日辰,還要猜中她連我也不曉得的名字?」

  萬仞雨有感而發,道:「須看命運的安排了。」

  覓難天邊觀敵陣,嘆道:「我們的命運,也要看老天爺的安排。現時我們雖有一定的防禦力,但絕捱不了多久。」

  各人點頭同意。雖然對方連番受到重挫,但能立即投進戰爭的兵員,仍達二萬五千之眾,只要輪番來攻,他們能挺多久?累都累死了。現在是大漠沙暴來臨前的寂靜。

  龍鷹道:「他們會過橋越河的攻來,只要以利斧破開拒馬,蜂擁而入,我們多十倍人都招架不住。他奶奶的,定要想點辦法,遲些連想辦法的時間也沒有了。」

  皮羅閣苦笑道:「想出辦法也沒用,我們根本沒多餘的氣力去做。」

  龍鷹笑道:「不用太花氣力的辦法又如何呢?」

  夜棲野道:「能跟隨鷹爺,是我們鷹族人的榮幸,因為我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

  皮羅閣道:「計將安出?」

  龍鷹淡淡道:「石橋這一截的河水,寬四丈深八至十二尺,只要我們將拒馬全部擲進河水裡去,用光這裡的拒馬後,再去後面搬貨,保證可造成對方難以渡河的障礙,那時只憑箭樓射下的箭,就足以令敵人難以越過來。那時只須死守石橋此唯一通道,會輕鬆多了。」

  萬仞雨道:「果然是好計,我們要多擲幾個到下游去,以免對方坐木筏逆水攻來。」

  皮羅閣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即動手。」

  風過庭此時神采飛揚的來了,眾人沒暇問他與月靈「談情說愛」的詳情,將他強徵入伍,動手搬拒馬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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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勝利曙光

  戰爭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宗密智親自督師,攻打守城軍的石橋關口。如果沒有龍鷹將「陸上拒馬」變為「河內拒人」的絕活,縱然有投石機和弩箭機,恐怕捱不了一個早上,便被佔壓倒性兵力的敵人攻陷。又幸而俘虜了張魯,讓對方失去攻城的能手。

  河裡拒馬陣最巧妙處,是只佈於河水中間至北岸這一區域,不但可節省一半的拒馬,敵人且須泅水過來,方能破壞之。而這段二十尺的河程,成了死亡陷阱,分佈兩座箭樓上的鷹族戰士,全是百步穿楊級的箭手,箭箭貫注真勁,即使對方披上甲冑,仍逃不過被勁箭貫穿的命運。

  龍鷹等又潛進水裡去,將拒馬以牛筋索扎個結實,再以木樁固定在岸邊,敵人想以鉤索硬將拒馬扯走的話,索子剛蹬直便會被箭矢射斷。

  石橋變成唯一的通路,那亦變成弩箭機和投石機的活靶。

  守城軍為布成對方沒法逾越的障礙,用光了所有拒馬,遂把裝戴弩箭機和鐵箭的箱子,裝上石頭,橫列在石橋的一端,堵塞石橋,令敵人沒法暢通無阻的殺過來。

  戰爭於午時開始,先由十多輛撞車打頭陣,盾斧手則泅水越河,一時喊殺震天,漫空箭矢和石彈。

  到守城軍出動六弓弩箭機,摧枯拉朽的洞穿撞車前方的擋箭扳,對方本氣勢如虹的先鋒軍,立告傷亡慘重,潰不成軍。東歪西倒的撞車,反成為障礙。

  到太陽降下西山,龍鷹、萬仞雨、風過庭,覓難天、夜棲野和他的十六個鷹族兄弟,主動越橋攻擊,斬殺對方百多人後,方返回己陣,他們還故意留下大批傷者,令敵人在處理好傷者前,沒法發動新一輪的攻勢。

  二十一個人出擊,二十一個人活著回來,雖無一不浴血受創,其中兩個鷹族戰士更是從敵人手上搶救回來的,但仍屬漂亮的戰果。眾人連場激戰,早置生死於度外,抱著做一天和尚撞一日鐘的心情,等候敵人下一輪的攻擊。

  大量的傷亡和器械的損失,似令敵人也感吃不消,吹出了撤退的號聲,當敵人運走戰場上的死傷者,守城軍亦停止攻擊,以示對死者的尊重。

  龍鷹撐著疲乏的身體,大展醫術,穩住了己方傷兵的情況後,回到木箱陣,挨入風過庭和覓難天中間處,嘆道:「又有六個兄弟走了。」

  覓難天陪他嘆了一口氣。

  龍鷹問道:「宰掉張魯了嗎?」

  覓難天道:「這傢伙見到我,嚇得屁滾尿流,我對他說,若是告訴我欽沒的所有事,我會給他一個痛快,否則我先將他一雙卵蛋剜出來。這怕死的傢伙什麼都說了,然後我……嘿!真痛快!」做了個砍首的手勢。

  風過庭道:「此處事了後,我們和你一起去追殺欽沒。」

  覓難天苦澀的道:「你以為我們仍有機會活著離開風城嗎?」

  坐在另一邊的萬仞雨,懶洋洋的遭:「一定可以,這是命中注定的事。」

  夜棲野在風過庭旁坐直身體,探頭過來道:「我們鷹族一向深信,自出生開始,要走什麼路,早由主宰的大神安排好了。」

  龍鷹探手搭著覓難天肩頭,道:「我們不單可活著離開,還可生?欽沒和宗密智,欽沒排在首位,因為他見勢色不對,會溜到別處去,宗密智則注定死在這裡。」

  丁娜四女為他們送來晚膳。丁娜道:「看你們渾身血污的樣子!快去洗澡,然後入帳休息。」

  覓難天苦笑道:「別人可入帳睡覺,我們卻沒此福分,還要在這裡捱冷吹風,這就是所謂高手的不幸。哈!」

  眾人陪他苦笑。

  丁娜四女還要伺候其他人,依依不捨的去了。

  風過庭道:「為何我感到覓兄今晚特別意興闌珊呢?」

  覓難天道:「公子看得很準,不知為何,幹掉張魯後,整個人像虛虛飄飄的,事事提不起勁,未來一片空白。好像失去了追尋的目標。」

  夜棲野道:「可是你仍未幹掉欽沒呵!」

  龍鷹道:「這叫厭戰,太多死亡便是這樣子。你的未來絕不是一片空白,而是充滿生機,信任我這個便宜神巫吧!哈!」

  皮羅閣從風城的方向策馬飛馳而來,躍下來,半跪在五人身前道:「終於有好消息,且有兩個之多。」

  眾人精神大振。

  皮羅閣道:「第一個好消息,是越大三兄弟和小福子回來了,隨行的還有二百三十三個矢志復仇的白族戰士,現在我的人正裝備他們,分配營帳,休息一夜後,明天可投進戰場去。」

  夜棲野欣然道:「我們至少可多活一天。」

  皮羅閣笑道:「不用悲觀。第二個更是天大喜訊,讓我首次看到勝利的曙光。」

  萬仞雨道:「援軍終於來了。」

  皮羅閣道:「我派去見澤剛的人坐越大的船回來,澤剛和他的二千精銳,扮成漁民,悄悄潛至北面越析詔曾佔據的島上,最遲明天黃昏,可分批抵達。」

  眾人齊聲歡叫。

  龍鷹問道:「澤剛有否採取『圍魏救趙』的方法,攻擊越析詔呢?」

  皮羅閣道:「在這方面,施浪詔有其為難處,因被夾在諸詔之間,妄然向越析詔用兵,大有可能被鄰詔所乘,故必須徵詢鄰國的意向,方敢動武,而依情理猜估,浪穹和邆睒兩詔,肯定不願看到施浪人佔據越析詔的土地,擴展勢力。」

  眾人難掩失望之色。

  即使加上澤剛的二千精銳,他們的實力仍未足以挑戰石橋外的敵人,死守始終不是辦法。

  皮羅閣道:「各位大哥請放心,我們蒙捨詔接到消息後,肯定會立即大舉對蒙巂詔用兵,蒙巂詔若退,越析詔還敢留下來嗎?」

  龍鷹心忖今次最大的得益者,該為蒙舍人,除像施浪詔般贏得聲譽外,還有擴張領土的實際利益,扭轉了鄰強我弱的形勢,隱成南詔未來霸主的局面。日後蒙捨詔在眼前雄才大略、有膽有色的皮羅閣領導下,當可開展出新的局面。

  萬仞雨計算道:「澤剛和他的人,至少需要休息一晚,到後天才能作戰。一天兩夜並不易捱。」

  龍鷹道:「不要說一天兩夜,如果沒有特別手段,今晚我們會被敵人攻破,澤剛的二千人根本沒有登山的機會。」

  眾人給嚇了一跳。

  龍鷹道:「我們的防禦似強實弱,之所以暫時還擋得住,全因敵人一時間沒法攻破我們布在河裡的水中拒馬陣。但只要敵人建成木筏,一邊從石橋大舉來犯,牽制著我們的主力,然後趁夜乘木筏逆水而來,以大木盾擋箭,以利斧砍掉拒馬陣,只要破開一個缺口,便可蜂擁而來,我們縱然多上二百多人,能擋多久?我們少一個人,便減弱一分力量,但對方則是後續力無窮,誰勝誰敗,顯而易見。」

  包括皮羅閣在內,眾人無不色變,只有萬仞雨和風過庭仍是輕輕鬆鬆的,因知龍鷹必有應付之法。

  龍鷹現出側耳傾聽的神態,道:「你們聽到嗎?在河水下游處,正傳來伐木造筏的聲音,怕仍要一段時間,方可進行奪河之戰,哼!只要我們挺至後天清晨,這一仗便是我們贏了。」

  萬仞雨罵道:「還有很多時間嗎?」

  龍鷹笑道:「我的辦法是令敵人今夜沒法動手,我們則可到帳內倒頭大睡,睡至日上三竿,才再出來與敵周旋。當然,須勞煩我們的白族兄弟,做點苦工,但搬搬抬抬,怎都好過與敵人動刀動槍。」

  風過庭淡淡道:「火攻!」

  龍鷹道:「還是公子福至心靈。今早雖下了場毛毛雨,可是風城風高物燥,只要以少量火油引火,可燒他娘一個痛快。敵人遺留下來的,有大批的木材、營帳和雜物,我們便請白族兄弟,布下兩重火線,第一重佈於石橋外,沿河的南岸設置,燒起來時敵人當然難以逾越,最厲害的是可冒出大量濃煙,隨風往東南方擴散,使敵人吸足一晚煙氣,視野不清,有得他們好受的。」

  皮羅閣讚嘆道:「這麼簡單又有奇效的妙計,為何我們偏想不到?鷹爺的腦袋,確非一般人的腦袋。另一道火線又設在哪處,有何作用?」

  龍鷹道:「另一道火線設於原城牆的位置,在適當時機淋上火油,讓它可立即起火,以阻截敵人的追兵,敵人破掉我們的水中拒馬陣,我們便裝作倉皇撤退,還棄下弩箭機和投石機,讓敵人誤以為我們自知不敵,退返第三層台地,那時我們便可展開絕地反擊的策略,姑且名之為『王堡計劃』。哈!我們不是看到曙光,而是勝券在握。」

  火線像一條張牙舞爪的大火龍,橫亙石橋外,濃黑的煙隨風捲旋,往東南擴散,際此天寒地凍之時,又隔了道石橋,他們仍感到火灼的熱力。

  石橋河的下游,亦被煙霧籠罩。

  夜棲野喃喃道:「我忽然感到眼睏,失陪哩!」掉頭朝後一道尚未燃點的火線內的營帳舉步。

  所有鷹族和蒙捨詔戰士,均已返城內的營地休息,傷兵則被送往王堡,現時仍不住搬來易燃雜物,扔進火線去的,都是甫到達的白族兄弟。對宗密智和蒙巂、越析聯軍,他們有傾盡三江五河之水也不能清洗的仇恨。今次大部分來助守城的白族戰士,已因宗密智而變得一無所有,絕不將生死放在眼內。

  箭樓上亦換上生力軍。

  「鷹爺還認得我嗎?」

  四人聞聲轉過身去,一個大漢偕兩個明顯是女扮男裝的少女,正歡天喜地的向他們施禮。

  萬仞雨和風過庭均感頗眼熟,覓難天則肯定自己從未見過他們。

  龍鷹哈哈笑道:「原來是哥朔老兄,你的攤檔已被夷為平地,還帶兩個俏夥計回來幹什麼?」又向覓難天道:「我們在市集的露天食堂,便是他的攤子。」

  萬、風兩人終記起他,含笑打招呼。

  哥朔見龍鷹不單認得他,且一口叫出他的名字,感到大有光彩,感激的道:「我們從小福子處得悉留光顧過我們的三位大爺,就是救我們的大英雄。小齊和小泓本被拘禁在洱西,全賴恩公們助我們逃脫,我才得和小齊、小泓重聚。所以聽到可回城幫手,我們夫妻三人想都不想就回來了,至少可當你們的炊事兵。」

  兩女激動得流下熱淚。

  萬仞雨道:「縱然逼走敵人,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風城仍難恢復以前的光輝,你們有什麼打算?」

  哥朔興奮的道:「我們已推舉出新的族長,並在洱西覓地興建新城,族長還囑我向三位大英雄為新城求個名字,沾點各位的福氣。」

  又道:「這裡死了這麼多人,想想有多少冤魂野鬼,便誰都不敢回來。」

  龍鷹欣然道:「想好再告訴你。」

  哥朔道:「不敢阻四位爺兒休息,我們放火去了。」

  言罷與兩女齊心合力提起放在地上的一大籮靴子,興高采烈越過他們,朝石橋急步去了。

  覓難天道:「不知是否聽你們說多了,我開始相信命運。」

  風過庭道:「你以前不信嗎?」

  覓難天頹然道:「不是不相信,而是不願去想這種虛無的東西。我自少是個不祥的人,剛出世便遇上戰禍,家破人亡,全賴一個武功高強的忠僕,攜我殺出重圍。我的基本功夫是由他打下來的,可是在我十二歲時,他與地方的幫會發生衝突,被圍毆致死,我躲在一邊看著,卻是毫無辦法,五年後我重返該地,一夜間盡殺該幫二百多人,自此在吐火羅聲名鵲起,且得一個王侯聘任,享盡富貴和美女,但厄運卻沒離開我,主子因開罪了君王,招來誅家滅族之禍,我憑武功獨自逃生。唉!那種感覺有如親眼看著師父慘死眼前。」

  三人都聽得呆了起來,覓難天不論外形武功,都予人能縱橫天下的威勢,想不到竟有如此可憐的身世和悲痛的過去。

  覓難天續道:「一來是被吐火羅王下旨追殺,而我亦想離開傷心地,遂努力學習漢語,希望往中土闖天下,豈知去不成中土卻到了吐蕃去。嘿!對美女我是很脆弱的,欽沒送我的兩個波斯女令我是死心塌地的迷戀。唉!是我害死她們,若沒跟過我這不祥人,她們不會死得如此不堪。」

  龍鷹等明白過來,覓難天殺張魯後愁懷難解,是因被張魯勾起心事。同時亦明白欽沒參與人口販賣的原因,美女的威力,一點不在富貴榮華之下。

  覓難天道:「我現在是三十五歲,算過了半輩子,但當我看到她們狼藉不堪的死狀,我曉得下半輩子也完了。鷹爺邀我守空城,我當時在想,有如此美麗的一座山城作為葬身之地,怎都好過曝屍荒野。」

  風過庭道:「現在肯定不用殉城,你對自己的想法該是改變的時候哩!」

  覓難天道:「鷹爺曾數次指出,我未來的運數會大有改善。只不知究竟是隨口安慰我,還是真的有預知的能力?」

  龍鷹道:「我不知道算否是未卜先知,只是的確有個離奇的感覺,就是我們絕不是湊巧碰上的,沒有你,我們極可能已守不住風城,而你更是整個安排裡最巧妙的一著,沒有你,我們根本不曉得張魯這個人,不明白他能起的作用。既然如此,覓兄正是我們命運的一部分,所謂有福同享,有禍同當。南詔事了後,隨我們回神都去吧!」

  覓難天點頭道:「幹掉欽沒後,我再沒有什麼地方好去的,便隨你們到中土去一開眼界。」

  接著又道:「大家是共患難的兄弟,可是我到這一刻仍不明白你們因何到這裡來,像與宗密智有殺父之仇的樣子。使人尤其不解的是,你們顯然以前並不認識月靈公主,卻似曉得連她兄長都不曉得的事,公子又要娶之為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龍鷹搭著他肩頭,朝風城的方向舉步,道:「此事說來話長,但一定會告訴你。我們現在先去好好睡一覺,將來找一天大家摸著酒杯底,細說前因後果,那時包保你對造化弄人的情況,深信而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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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4:34: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宿世姻緣

  龍鷹進入大方帳,似進入了另一世界,外面的戰場與他再沒有任何關係。寬廣十多尺的地面,鋪上地席和羊毛氈,一盞風燈高掛帳頂,柔和的色光填滿帳內的空間,窩心溫暖。丁娜、丁慧和丁麗三女,擁被而坐,正聽著小福子眉飛色舞詳述洱西新城選址、奠基等諸般情況。年紀最小的丁玲在一角睡著了,秀髮散亂地覆蓋著被子,自具惹人遐思的動人美態。

  這是皮羅閣留給他的帥帳,位於被填平的護城河旁,他本想隨便鑽進附近的普通圓帳,睡他一個昏天各地,但皮羅閣卻指統帥必須睡在帥帳裡,讓下面的人找起他來方便點,豈知丁娜四女全在帳內候他回來睡覺。

  小福子見他回來,慌忙閉口。

  龍鷹道:「繼續說吧!」

  小福子正說得興起,一聲領命,續說下去。龍鷹坐入丁娜和丁慧之間,嗅吸著她們浴後香潔的氣味,扯緊的精神放鬆下來,生出什麼都懶得去想的感覺。

  戰爭確真是令人吃不消的東西,比拚的不但是敵我的實力,還有心志心力。在你死我活的情況下,人性徹底泯滅,某個深藏於黑暗中的可怕部分會顯露出來,回想自己某一刻的情沉,會感到不認識那一刻的自己。

  丁娜湊到他耳邊不依的道:「不要人家伺候你嗎?竟偷偷溜了去洗澡。」

  小福子見龍鷹回來後,三女對他的故事立即興趣大減,識趣的開溜了。

  龍鷹心疲力倦的躺到地席去,聽著外面呼嘯的風響,腦袋一片空虛,似無有著落之處,記起覓難天不久前說過的話,曉得自己亦生出厭戰的情緒。

  丁娜站起來弄熄風燈。

  方帳陷入黑暗裡,在這溫柔鄉里,是沒法聯想到戰場上的冷血和殘酷。敵我兩方,正是千方百計的要置對方於死地。

  「窸窸窣窣」的脫衣聲在帳內響起,龍鷹不用看也知三女在做什麼。不過他不但身體疲倦,心也疲倦,現在唯一希望的,是什麼都不用去想去做,忘掉一切,忘掉所做過的任何事,甚至忘掉自己,進入夢鄉。

  下一刻,他完全失去了意識。

  龍鷹駭然坐起來,帳外雷鳴電閃,大雨滂沱,雨點打在帳幕上,形成豐富複雜的響聲。一時間他忘了身在何處,為何會在一個帳幕內醒過來。

  好半晌方記起昨晚的事。

  丁娜四女仍酣睡未醒,粉臀玉腿從被子內探出來,帳內的密封空間瀰漫著她們的髮香體香。

  他記起石橋外的禦敵火陣,肯定給淋熄了,雨勢這麼大,河水暴漲衝奔,敵人休想能在雨停前,逆水來破拒馬陣。

  自練成魔種後,他還是首次睡得不省人事,這該與疲勞無關,以前不論如何疲倦,縱使在深沉的睡眠裡,他的魔種亦能保持警覺,絕不會像昨夜般,眼前一黑後,到現在方回復意識。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隱隱裡,他感到與魔種有關係。

  難道現在方是從「魔極」登上「魔變」的階段?

  他感到風過庭正朝他的帳幕走來。就在此刻,他終肯定了他的魔功已更上一層樓,開始走向向雨田批注的「亟亟生變」。

  龍鷹迎上打著傘子來找他的風過庭,記起那天在龜茲,忽來雷雨,荒原舞打著傘去為花秀美擋雨的動人情景。探手搭著他肩頭,道:「哪來這好的東西?」

  風過庭領他朝城內的方向走去,道:「是從王堡內拿出來的東西,勝過照頭照臉的淋雨,還以為你沒法爬起來。」

  龍鷹道:「昨夜我是倒頭大睡,什麼都沒幹過。定是小福子那傢伙告訴你們了。」

  風過庭道:「誰說的並不打緊,趁雨停前,我來帶你去開答問大會。」

  龍鷹一呆道:「答問大會?」

  風過庭道:「你忘了答應過月靈,肯解答她的問題嗎?」

  龍鷹抓頭道:「還有什麼好說的?好小子!開始和她過從甚密呢!嘿!忘了問你,大戰宗密智那晚,她和你說了什麼密話?」

  風過庭思索道:「那晚很奇怪,她反覆追問我和鷹族的關係,唉!最終還是鬥不過她,不得不透露眉月的事,但我沒一字提及眉月曾鍾情於我,只堅持走了便沒有回來,直至今天。」

  龍鷹道:「她相信嗎?」

  風過庭道:「看來是不相信居多,所以要找你去印證。哈!」

  望海亭。

  龍鷹還是第一次站在這裡觀看敵陣,不知是因登上「魔變」的層次,還是因視野無限擴闊,敵我之勢,盡在方寸之間,瞭如指掌。

  雨勢轉緩,雷聲漸遠,但天上仍是層雲厚疊,西南方的天際不時被閃電點亮。山洪轟轟鳴響,化為數道白練,朝山城腳衝奔而下。月靈在洱海吹來、變得又冷又濕的山風下,衣袂飄飛,仿似欲乘風而去的仙子,其風姿之美,令人屏息。

  兩人在亭子坐下,月靈俯瞰山城外的敵營,背著他們道:「在你們決意守衛風城之初,除你們外,沒有一個人對勝利存有任何希望,只抱著能守多久便多久之心。但於眼前此刻,即使最悲觀的人,亦感勝利在即,宗密智不但再非是戰無不勝的人魔,而是被你們三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可憐蟲。你們道王兄真的被我一句『守不住風城,守不住一切』的話說服嗎?當然不是這樣子。王兄比我更清楚風城在這場爭霸戰的重要性,只因我告訴他,你們憑三人之力,擊潰了宗密智最精銳的部隊,輕取敵方主帥的首級,他才生出與你們拚死守城之心,那是橫豎是死,死得難看還是漂亮的選擇,豈知竟給你們創下眼前奇蹟。前晚當敵人被你們逼得退返城外,統帥又親自出手,不知使了什麼手段,令宗密智臉無人色的退走,我心中便在想,天下關竟有如此厲害的人物。」

  龍鷹微笑道:「公主勿要誇獎我們,會令我們臉紅。如不是多次得公主提點,恐怕我們早往地府報到。」

  月靈淡淡道:「自洱西集初遇後,我對你們到南詔來一直持有懷疑,直至你們留下來守城,方懷疑盡去,又怕你們因不瞭解宗密智而吃虧。我有一套厲害功法,可在月滿之時發揮得最好,已準備在上一次月圓之時,行刺宗密智,這才是我離壇到此的真正原因。當我全力展開功法,會化為月夜的幽靈,其他人都難以干涉,變成我與宗密智間法力的比拚和生死的惡鬥。事後不論勝敗,我將耗盡了生命的潛能,化為血雨。就是在那個晚上,庭哥兒想出洪水克敵之計,令我不用進行這個成功機會微乎其微的行動。」

  兩人聽得倒抽一口涼氣,心叫好險。

  月靈緩緩轉過嬌軀,面向兩人,寶石般的眼睛閃動著引人入勝的異采,緩緩道:「你們為何到這裡來?因何肯不顧生死的守護一座空城?」

  龍鷹暗踢風過庭一腳。

  風過庭瀟灑一笑,從容道:「要到南詔來的是在下,鷹爺和萬爺則是與我共生死患難的兄弟。公主還不明白嗎?在下是為你而來的,沒有第二個原因。」

  月靈苦惱道:「可是之前你根本不曉得有我這個人,又不肯說清楚點,只懂怪我不明白。我可以明白什麼呢?」

  龍鷹心忖,風過庭可算是這撲朔迷離的美麗大鬼主命中注定的剋星,對著風過庭時,她會不經意顯露女兒家向情人撒嬌的動人情態。嘆道:「公主對庭哥兒已是情根深種,何不撤去破法的誓言?改以另一較可行的方法,例如幹掉宗密智,公主便乖乖的嫁與庭哥兒為妻,保證比當大鬼生快樂。」

  月靈雙目現出淒迷神色,沒有否認對風過庭生出愛意,幽幽道:「不明白的是你們才對。女鬼主都有婚嫁的咒誓,除非被解除,否則可怕的災禍會降臨到委身的對象。此事沒得商量。唉!我也隱隱感到你們確是為我而來,當庭哥兒三字入耳的剎那,我整個人給一種奇異的情緒緊攫,衝口說出這三個字來。庭哥兒怎可能知道我出生的年分?你們對我的瞭解,似比我對自己的瞭解還透徹。仍不肯坦白說出來嗎?」

  風過庭雙目射出可令任何美女心顫的神色,語氣卻是出奇的平靜,道:「這叫天機不可洩露,時辰到時,不用我說出來公主也會明白。嘿!我只是隨口說說,不知是不是真的是這樣子,但總感到現在不應該說出來。」

  月靈道:「唉!難言之隱。我該怎樣對待你呢?」

  龍鷹理所當然的道:「當然是盡力協助,予以優待和方便。哈!庭哥兒!是說出月、日、時的時候哩!」

  月靈沒有被面紗覆蓋的部分血色盡退,可以想像她花容變得蒼白的模樣。

  風過庭猶豫道:「猜錯了即告完蛋大吉。唉!我是明白的。」

  恐怕只有龍鷹方明白他意之所指。早一天說和遲一天說,不會有任何分別。因為他們只能根據眉月自盡的月、日、時,推斷月靈的時辰八字。

  龍鷹向月靈問道:「大鬼主希望庭哥兒猜對還是猜錯?」

  兩人都認為在此事上,月靈將貫徹其一向的作風,拒絕作答。豈知她竟坦然道:「兩方面都有。說吧!」

  風過庭深吸一口氣,像得到了鼓勵,閉上眼睛,一字一字的緩緩道:「是我們漢人中秋月亮最大最圓後的第二次滿月,時間是兩天的交界處。」

  龍鷹嚷道:「快睜眼!」

  風過庭張開眼睛,一震道:「我猜中了?」

  月靈美目異芒爍閃,霞滿玉額,語調卻如不波止水,輕輕呢喃道:「你們是根據什麼猜出來的?絕不可能是憑空猜估。」

  風過庭與龍鷹舉掌互擊,興奮得要命。

  月靈道:「尚欠我的名字,而我必須於此設限,我給庭哥兒三個月時間,如仍未能叫出我的名字,誓約將告失效。」

  兩人聽得面面相覷。

  風過庭道:「如果我叫得出你的名字又如何?」

  月靈破天荒第一次現出害羞的神色,垂下螓首,輕柔的道:「那我會嫁給你庭哥兒,全心全意的愛你,為你生兒育女,永不言悔。」

  龍鷹嘆道:「庭哥兒定不會讓公主失望。」

  又湊到風過庭耳邊道:「她的時辰小弟是胡亂猜的,竟然一矢中的,可見冥冥之中,自有眉月在主持大局,你定能叫出她的名字。」

  風過庭駭然道:「你這小子!」

  月靈抬起頭來,回復冷然自若的模樣,道:「統帥又在說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龍鷹笑嘻嘻道:「我告訴庭哥兒,公主肯立即證實他猜對了,顯示公主對他已是情難自禁,所以不想庭哥兒受不知猜對還是猜錯的無謂折磨,哈!就像我們早曉得可守住風城,更知終有一天可宰掉宗密智,公主也等著委身下嫁你的庭哥兒吧!」

  月靈幽幽的瞄風過庭一眼,向龍鷹道:「統帥以為婚嫁咒誓只折磨他嗎?從第一眼看到他,我使曉得是的他的冤孽,今世來向我討還。在這方面我有特殊的能力,可是不論我如何請神問鬼,鬼神仍楚默然不應,究竟是什麼力量約束她們?又或在約束我呢?」

  兩人聽得頭皮發麻。

  月靈隨口的幾句話,將己身的情況猜個正著,而聽入他們耳裡,另有一番深刻意義。

  月靈續道:「我肯坦白證實庭哥兒的猜測,是向你們顯示誠意,希望可攜手合作,使宗密智形神俱滅。統帥在宗密智身上使了什麼手段,可令邪靈亦生出懼意?」

  龍鷹仰首望天,道:「雨停哩!敵人將在兩個時辰內發動全面的攻擊。」

  然後向月靈道:「我拼著受傷,將兩注奇異的勁氣送入宗密智的經脈內,此兩注真氣互倚互存,等若精靈,懂得避開宗密智的內視之法,如若與宗密智捉迷藏,非是一般真氣能化解驅除,變成了附骨之蛆,只要憑此真氣化出來的精靈,即使宗密智逃往千里之外,我仍能感應到他。」

  月靈道:「他不會逃到千里之外去,只會返回他出生之地,在那裡,他的力量是最強大的。」

  又美目深注的道:「你究竟是誰?」

  龍鷹道:「公主聽過《道心種魔大法》嗎?」

  月靈動容道:「你難道練成了魔門從沒有人練成功過的種魔大法嗎?」

  風過庭訝道:「公主聽過並不出奇,但為何會如此清楚呢?」

  月靈嬌媚的道:「問問題的是月靈嘛!」

  龍鷹道:「不是沒有人練成過,我只是第二個練成此法的人,我曾從死亡裡復活過來,從此擁有通靈之力,並不把宗密智邪靈附體的旁門左道放在眼內。從今天開始的三個月,請公主乖乖的跟著我們,直至嫁與庭哥兒為妻。公主說得對,這是宿世姻緣,公主無心也無力抗拒。沒有一件事是巧合,一切自有老天爺的妙手在安排。」

  月靈不解道:「你們要去追殺宗密智,我當然追隨左右。」

  龍鷹道:「事情有緩急輕重之分,我們首先要去追殺來自吐蕃的欽沒晨日,順道對付人口販子,否則還不知有多少白族女子遭劫。」

  月靈點頭道:「在此事上,我是義不容辭,你們可以放心。」

  兩人早知她不會拒絕,因為要拯救的,正是月靈前世的族人。

  龍鷹起立道:「時間差不多哩!我們必須趕返前線去,應付敵人的攻擊。」

  太陽在東面的地平上現身,散射清晨的霞彩。

  月靈轉過身去,淡淡道:「我一直在這裡觀察敵人,看著他們從雄師勁旅,變為士氣低落的傷疲之軍,現在你們差的只是再一次狠挫對方,那時宗密智的威信將蕩然無存,敵方聯軍不但軍心離散,還會四分五裂。最後的勝利,將落入我們的掌內。祝鷹爺和庭哥兒旗開得勝。」

  龍鷹一震道:「公主終肯喚小弟的名字了。」

  月靈微聳香肩道:「對我來說,鷹爺只是個外號,不算名字。但你愛怎麼想,人家管不著呵!」

  龍鷹知給她耍了一著,氣呼呼的偕風過庭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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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4:56:20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官不聊生 於 2016-11-11 14:57 編輯

第十四章、隔世之戀

  未申之交,雷雨停後個半時辰,敵人大舉進攻,其來勢之猛,是守城軍沒想像過的。對方首先將攔在橋上、損毀了的撞車拉走,又捨石橋而從兩邊陸岸渡河攻來。今次再不是以盾牌擋箭,而是將設有堅固擋箭牆的木筏推進河水裡,一個接一個,到最前排的木筏以繩索連緊河裡的拒馬陣,守城軍的前線大勢已去,只能坐看敵人將拒馬陣一截一截的破壞。連接起來的木筏,將河面變成陸地。

  龍鷹早預料此仗必輸,只沒想過輸得這麼快,另一方面則是正中下懷,慌忙撤退,還詐作要推走投石機和弩箭機,當然走不到一半已給敵人過橋而來的騎兵隊追上,駭得棄戈曳甲而逃,遺下最有威力的守城工具。

  經風吹乾至十之八九的第一道火線,淋上火油後放火焚燒,硬將追至的敵人逼返石橋處。在攻城軍眼中,守城軍已是強弩之末,只要再攻破第三層台地的防線,斷去援兵之路,把守城軍逼得撤入王堡,可來個甕中捉鱉。

  但在守城軍眼中,攻城軍正一步一步踏進他們精心佈置的陷阱裡。

  澤剛來到第三層台地邊緣處,與龍鷹三人逐一熱烈擁抱,又在龍鷹的引介下,與覓難天、皮羅閣和夜棲野致禮問好。志同道合下,大家一見如故,言笑甚歡。

  澤剛道:「龍神巫破掉宗密智妖術的那一箭漂亮至極,向洱滇區所有部落顯示出誰才是法力無邊,神通廣大。」

  夜棲野愕然打量龍鷹,道:「龍神巫?」

  澤剛道:「正是龍神巫。現在誰不曉得中土最偉大的巫師,與三大護法高手,到了洱滇來?」

  龍鷹怨風過庭道:「都是你這小子不好,弄得我現在人不似人,妖不似妖。」

  風過庭哂道:「龍神巫有什麼不好?在中土,巫師或許因被指控詛咒別人而被火燒處死,但在這裡卻是最受尊敬的行業。哈!」

  萬仞雨笑道:「消息傳得真快。」

  澤剛欣然道:「龍神巫偕三大護法,與鷹族十八神鷹級戰士和皮羅閣王子的百個死士,保衛一座空城,頂著宗密智空前強大的五萬蒙巂詔和越析詔聯軍的事,轟動了整個洱滇區。現在本人和二千族人能參與此盛事,是我們最大的榮幸。」

  又道:「我們該如何配合呢?」

  龍鷹道:「來了!」

  輪子磨擦地面的聲音,從煙霧瀰漫的城外傳來。太陽剛下山,天地昏沉。

  皮羅閣道:「是大批撞車。」

  風過庭道:「不像是撞車,該是手推車,滅火隊來哩!」

  龍鷹道:「這叫求勝心切,老宗中計了。」

  轉向澤剛道:「今晚你們好好休息,我們會設法守著第三層台地,能頂多久就多久,頂不住時放火燒他奶奶的第四層倉庫,只要能拖至明天,我們便蠃了。」

  覓難天道:「我的娘!老宗確有一手。」

  眾人朝下瞧去,以千計用濕巾包著口鼻的敵人,用從手推車運來的沙土,覆蓋在正熊熊烈燒的木材雜物上,不到片刻,火已被滅掉大半。

  澤剛瞥一眼堆在兩邊,像兩座小山般的石頭,點頭道:「幸好你們早有佈置,這處又是居高臨下,敵人要攻上來並不容易。」

  又訝道:「咦!是什麼聲音?」

  本橫亙在原城牆位置的大火龍,已變成東一堆、西一堆的零星火頭,煙霧漸趨稀薄,火把光照耀下,十多輛撞車正魚貫越橋而來,加上車輪磨地的吵聲,頗有懾人的威勢。

  皮羅閣一震道:「還有樓車,宗密智是要進行夜攻呢!」

  龍鷹道:「這叫孤注一擲,不理會將士在連番受挫下,不單士氣低落,還筋疲力盡,務要截斷我們唯一逃路,亦不讓其他人來援。到攻陷第三層台地,他會放緩下來,讓手下將士休息。我們偏不如他所願,令他們疲於奔命。哼!老宗要和老子鬥戰術,仍是差了點兒。」

  萬仞雨沉聲道:「開出通路哩!」

  敵人以鏟子將熄掉的雜物和著沙土移送後方,開出三條通路。以百計的敵人越過火線,急步走往三條木構斜道,搬來大批雲梯。

  接著是撞車,沒有停止的從斜道登上第二層基地,排成一字形陣式,橫列下方,由於距上方台地達六、七百步之遙,可擋矢石。

  龍鷹向澤剛道:「澤剛兄不宜亮相,請先返王堡好好休息。」

  皮羅閣挽著澤剛手臂,親熱的道:「讓我送王子一程。」

  兩人去後,覓難天道:「打頭陣的該是投石機,在這樣的環境下,弩箭機是難起作用的。」

  龍鷹道:「部署需時,沒有大半個時辰,敵人休想發動攻擊,我們不用在這裡呆尋,先去醫肚子,找幾個人在這邊放哨便成。」

  丁娜捧來熱氣騰升的大盤色、香、味俱全的洱斑,放在桌上,歡天喜地的道:「這是哥朔孝敬各位大爺,精心炮製的炭燒洱斑,三尾大洱斑都是剛從洱海捕來,半個時辰前由越三送上來。」

  五人齊聲吹呼,當然不會客氣。

  丁娜移到龍鷹身後,嬌軀貼伏他背上,湊在他耳邊嬌癡的耳語道:「你這人哩!弄得我們四姊妹今早差點爬不起來逃命。」又在他臉頰重重吻一口,笑著去了。

  眾人早知龍鷹風流慣了,不以為異。

  聽著丁娜隨風送回來銀鈴般的笑聲,龍鷹卻暗自出了一身冷汗。

  我的老天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自己昨夜最後的回憶,便是三女「窸窸窣窣」寬衣解帶仙籟般的曼妙聲音,接著是眼前一黑,失去了清醒意識。難道其後在自己無知無覺下,竟與四女成其好事,來個男女之歡?

  可是起來時,卻有煥然一所,登上「魔變」的層次。從「魔極」至「魔變」,向雨田用了七年工夫,自己不到四年便完成了,該是好事而不是壞事,但為何昨夜卻似被操控了,幹出自己也記不起來的事?

  模模糊糊裡,他隱隱掌握到原因,而這亦是仙子因何屢次強調仍未是時候的原因。

  一直以來,他均感到魔種有調候的必要,而他的獨門調候法,是與心愛的美女合體交歡,他不知這是否最好的方法,但肯定是最迷人的方法。

  告別美修娜芙後,不是晝夜不停的趕路,就是像現在般血戰連場,久未嘗女色的滋味,可以想見魔種被殺戮和血腥激起魔性,攀上魔極之極,道心亦要失守退讓,被它完全佔據了自己的心神,造成昨夜的荒唐韻事。至此,魔種的魔性得以完全宣洩,達致與道心無分彼此的境界。以前的所謂混融為一,只是道心裡有魔種,魔種裡有道心。至於是否真的如此,則只有老天爺方清楚,因為向雨田一生不近女色,沒法在這方面提供指引。

  龍鷹一邊大快朵頤,心中暗呼好險。換過是小魔女和青枝主婢,後果將不堪想像。可是丁娜四女男女經驗豐富,又是久旱逢甘露,故不但不以為苦,反以為樂事。

  夜棲野道:「投石機到了,照我看再擲個十來塊大石,肯定報銷。」

  萬仞雨道:「我們現在是不怕弩箭機,卻怕投石機,壞掉便最理想。咦!還運來一桶桶清水,怕我們放火嗎?」

  龍鷹微笑道:「老宗果然尚有兩道板斧。」

  四人瞪著他。

  龍鷹目注下方,道:「你們嗅到火油的氣味嗎?」

  覓難天道:「敵人要放火!對!這是逼我們退離第三層台地最簡單有效的方法。」

  龍鷹道:「當從投石機擲上來的不是石彈而是火球,我們立即撤返王堡,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覓難天道:「不用守第四層嗎?最怕的是捱不過今晚。」

  龍鷹道:「我們絕守不住第四層,唯一的手段是讓對方有救火的機會,損耗敵人的精力。宗密智若要換入生力罩,更需多花時間,明天太陽升起來前,老宗是不會攻打王堡的。」

  夜棲野起立道:「待我去知會各位兄弟。」

  皮羅閣此時來了,與離開的夜棲野說了幾句話後,坐入桌子去。

  覓難天將整盤魚送到他面前,笑道:「還有半尾鮮斑,算夠道義吧!」

  皮羅閣當仁不讓,大吃起來,漫不經意的道:「我和澤剛王子訂立口頭協議,在大家有生之年,絕不攻擊對方。」

  四人心忖,這樣的一個協議純是表達友好的形式。施浪詔位於洱海之北,蒙捨詔則處在洱海之南,中間還有蒙巂詔、邆睒詔、越析詔和在洱西聚居的白族,可以想見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日子裡,施浪詔和蒙捨詔都不會有爭奪土地的情況出現。

  龍鷹心中一動,道:「庭哥兒猜中了令妹年、月、日、時,並得公主親口證實。」

  萬仞雨動容道:「果然一如所料。唉!竟是真的哩!」

  皮羅閣和覓難天則毫無保留將驚訝表達在臉上,滿目難以相信的神色。

  風過庭不解的看著龍鷹,不明白他因何岔往這方面去。皮羅閣不尋根究底才是怪事。

  果然皮羅閣先瞪龍鷹,最後瞪著風過庭,沉聲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公子根據什麼做出猜測?唉!肯定不是猜測,而是你們有辦法知道連我都不曉得的東西。」

  龍鷹道:「現在我即將說出來的事,兩位務要守口如瓶,特別不可向公主洩漏。」

  皮羅閣深吸一口氣,點頭答應。又吁出一口氣,嘆道:「我緊張得要命,比面對宗密智的千軍萬馬還要透不過氣來。」

  龍鷹道:「輕鬆點!事情要從十六年前說起。」

  夜棲野回來了,見人人臉色凝重,吃驚道:「是否有新的問題?」

  萬仞雨道:「你亦是當事者之一,坐下來聽聽你不曉得的部分。」

  龍鷹到夜棲野坐好,重複道:「事情要從十六年前說起,公子其時只是個十六歲許的年青俊彥。哈!」

  風過庭罵道:「不用說得那般文謅謅的,聽得我毛骨聳然。」

  龍鷹應了聲「好」,扼要的說出風過庭因觸犯鷹族禁忌致傷,被送往丹冉大鬼主巫帳的情況,又如何離開,到重返洱西,丹冉已玉殞香銷的經過,然後道:「丹冉大鬼主留下了給公子的四字遺言,就是『期諸來世』,換過我們任何一個人,只會把這當作死前的真情流露,不會想到有任何實質意義。」

  夜棲野倒抽一口涼氣,駭然道:「難道……難道月靈公主竟是……我的老天爺,世間真有此等駭人聽聞的事?」

  萬仞雨道:「這裡我要補充一下。丹冉大鬼主的死亡,並非因病,而是服下一種叫『夢鄉』的奇異毒藥。而在死前,她以生命的力量立下對宗密智最凌厲的咒誓,簡單來說,此誓令宗密智從一個沒法真正殺得死的人,約束為一個可以殺得死的人,丹冉大鬼主的死亡不但不是一個結束,反是她和宗密智兩大鬼主鬥法的新起點。」

  夜棲野道:「非常精采!難怪宗密智遣人四處找尋丹冉大鬼主的遺骸,正為要破她臨死前下的法咒。」

  龍鷹向風過庭道:「我這樣揭公子的隱私,公子不會怪我吧!」

  風過庭輕鬆的道:「開始時我很不習慣,但當你說出幾句後,我忽然感到不論是王子,野兄弟,又或覓兄,事實上無不是這個命運之局的部分,而非隔岸觀火的人,讓他們得個明白,是合乎道理的。」

  萬仞雨道:「我也敢放膽說話了。說這種事,多少有點觸犯禁忌,洩漏天機的危險感覺。」

  龍鷹接下去道:「於是公子帶著一顆破碎的心,返回神都。傷心人別有懷抱下,再沒法戀上別的美女,而任我和萬爺兩個做兄弟的如何旁敲側擊,百般引誘,仍不肯透露半句。」

  萬仞雨辛苦的道:「可以不形容得那麼抵死好嗎?弄到我們忍笑不知忍得多麼辛苦。」

  風過庭道:「笑便笑吧!何用苦忍?我現在的心情輕鬆寫意,什麼都不介意。」

  龍鷹故作神秘的沙啞著聲音道:「各位曉得公子因何心情大佳嗎?」

  覓難天嘆道:「以前肯定猜不到,現在卻曉得公主是愈來愈抗拒不了庭哥兒。早從她首次喚『庭哥兒』三字,我便有她是以全心全靈的力量去呼喚的奇異直覺。以後每聽一次她說出『庭哥兒』,我都有此感覺,且愈來愈強烈。我明白了,『庭哥兒』並不只是個名字,而是咒言,是連繫丹冉大鬼主和月靈公主間唯一的咒言,也喚起了公主原本密封著對公子的真愛。」

  風過庭劇震道:「說得好!」

  龍鷹道:「這就叫一人計短,二人計長。覓兄肯定是用情極深的人,所以才有這樣深刻的見地。」

  皮羅閣道:「敵人快發動了,我們繼續留在這裡,還是返堡內再談?」

  龍鷹道:「連公子自己也認為,事情會如此這般繼續下去,丹冉大鬼主和他的有綠無份,成為了永不能挽回的恨事。直至忽然遇上兩個天大的轉機。真古怪!現在回想起來,兩大轉機發生的時間先後,竟也像約好了似的。」

  皮羅閣道:「聽得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來。雖說我自少對鬼神深信不疑,但從未想過鬼神可變得仿如生活般的真實。」

  萬仞雨俯瞰敵況,道:「長話短說,首先是公子連續數晚做同樣的夢,令他感到是丹冉大鬼主向他託夢,接著是龍鷹說出另一個輪迴轉世的異事,令公子認為丹冉大鬼主的『期諸來世』,可能非是臨死前的一個期望,而是實質的行動。遂生出回洱西來之心,為的是找尋丹冉大鬼主的轉世再生,亦因此我們三個人和三位大哥坐在這裡。」

  龍鷹接下去道:「我們正是根據丹冉大鬼主去世的年、月、日、時,推斷出月靈大鬼主出生的年、月、日、時。現在只差她的芳名。」

  皮羅閣道:「我終於明白了,曉得月靈名字的,怕只有王父、她母親寧妃和大鬼主三人,大鬼主已於數月前過世,剩下王父和寧妃。沒有王父的准許,寧妃是不敢說出來的。擊退宗密智後,我立即趕回去見王父,將整個情況告訴他,並跪在他腳前,直至他肯說出舍妹名字,方肯站起來。」

  眾人大喜如狂。

  「嗤嗤」聲起。

  漫天火箭,劃破夜空,朝他們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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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4:57: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將計就計

  通往王堡的兵馬科道,與各層台地間斜道不同處,是於斜道兩旁設長石階,置石欄,令斜道感覺上寬敞多了,氣勢不凡。

  龍鷹等是最後返回王堡的人,登至階頂處,敵人火箭的攻擊範圍已擴展至第四層的倉庫,接近第三層台地的十多個倉庫已著火焚燒。

  戰火正不住逼近。

  龍鷹頭也不回的道:「有人聽到投石機的聲音嗎?」

  眾人皆搖首。

  萬仞雨道:「肯定是留作攻堡之用,王堡頂為鐵瓦,牆為泥石,火箭無所施其技,只有石彈可造成威脅。」

  夜棲野道:「我可保證不出十彈,兩台投石機立要報銷,只有弩箭機射出的鐵箭,足可摧毀我們的堡門。」

  眾人的目光不由投往兩扇以堅木造成,包以鐵片的大門。

  堡門張開,龍鷹領頭踏足大門和王殿間的廣場。三層高的王殿傳來陣陣雷鳴般的打鼾聲,震動著廣場上的空間。笑道:「聽到兄弟們睡得香甜,我便放心。」

  小福子迎上來,神色興奮的道:「打勝仗哩!打勝仗哩!」

  大門在他們後方關閉,加上鐵閂。

  萬仞雨啞然笑道:「不要大呼小叫,擾人清夢,仗還未打,何來勝仗可言?」

  小福子道:「人人都說會打贏這場仗嘛!各位大爺辛苦了,讓小福子領各位大爺去好好洗澡休息,今夜免收酬金。」

  龍鷹心中一動,道:「小福子你給我打聽一下,看你的族人中有沒有是從滇池那邊回來的,特別留心一個叫紀干的美人兒,有消息立即報上來。」

  小福子一聲領命,興高采烈的去了。

  龍鷹自言自語的道:「我們真的可以打勝仗嗎?」

  風過庭道:「若依照現時情況的發展,我們是沒可能輸的。」

  覓難天暗吃一驚,道:「鷹爺有不祥的預感嗎?」

  眾人舉步穿過廣場,沿著石板鋪築的路深進王堡。

  龍鷹道:「我不知道,但總有點不舒服,似是算漏了一些東西。」

  夜棲野道:「這叫患得患失。一切明天自見分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隨機應變。」

  皮羅閣和幾個手下神采飛揚的迎上來,前者欣然道:「王堡真的很大,多一倍人來也可容納。今晚讓我們好好享受,明天將是決定洱滇區未來的一天。」

  龍鷹浸在丈許見方的浴池裡,舒服得忘掉了堡外的敵人。此池本屬洱海王佟慕白專用的溫泉池,龍鷹身為守城軍主帥,住的當然是最華麗的宮苑,龍鷹沒法推辭下,卻之不恭,只好受之無愧。

  不論塞外還是南陲的部落民族,風氣開放。丁娜四女屬裸形族,本居於山林之內,只因近年在風城安居避禍,才沾染了點白族的風尚教化,但血液裡流的仍是裸形族原始的野性,遇上心儀的男子,直接大膽得教男兒漢也吃不消。現在與龍鷹有了「關係」後,更是放浪形骸,使龍鷹享盡艷福。

  在四女的悉心伺候下,龍鷹重溫神都遙遠的舊夢,但心中那點疑慮,仍是揮之不去。

  究竟在什麼地方出了漏子呢?

  丁娜伏入他懷裡,嬌媚的道:「鷹爺因何皺起眉頭?」

  龍鷹探手撫摸她充滿彈性的香背,大訝道:「你們生活在山野,為何皮膚可保持這般嫩滑?」

  丁麗在一邊挽著他手臂道:「我們懂得從不同的花草果實探液,調配成汁液,每天早晚塗遍全身,既不怕蚊蟲叮咬,更可令皮膚保持光滑。」

  龍鷹道:「如能得此秘方,拿回中土製成藥液出賣,肯定可賺個盤滿缽滿。哈!」

  丁玲圍攏過來,撒嬌的道:「鷹爺不要回中土去嘛!在這裡,有我們四姊妹伺候你。只要你高興,我們可為你生兒育女。就算你納其他女人,我們也不會妒忌,這是我們的風俗呵!」

  龍鷹道:「你們該知這是不可能的,我是屬於中土的,便如你們是屬於洱海。在這裡我只是過客,旅程完了,便要回家去。」

  丁娜道:「我們裸形族的女子,習慣了明天的事,明天才去想。鷹爺昨夜真厲害,像有用之不盡的力氣,人家求饒了仍不肯放過。」

  丁麗暱聲道:「我們還想要呵!」

  龍鷹劇震道:「我想到了。用之不盡,哈!用之不盡,雖不可能有用之不盡的毒火炮,但總該有幾個剩下來,又或餘下的材料可多弄十來個出來。宗密智因此才如此珍惜投石機的運用。哈哈!」

  丁慧道:「鷹爺在說什麼呵!」

  龍鷹整個人輕鬆起來,神舒意暢的道:「你們乖乖回房等我,待我安排好一切後,再回來與你們胡天胡地。留下生命中美麗的回憶。」

  王堡。後花園。涼亭。

  眾人聽畢龍鷹的分析,無不額手稱慶,除澤剛外,其他人均曾目睹毒火炮的威力,特別在王堡半封閉的環境裡,威力將以倍數增長。

  萬仞雨道:「我們是給勝利沖昏了頭腦,又恃著有澤剛兄的奇兵,故思慮沒以前般周詳。」

  夜棲野道:「敵人尚有剩餘的毒火炮,是有跡可尋,兩台投石機,早殘舊不堪,擲來十多二十個石彈,對我們構不成威脅。但若擲來的是毒火炮,則是另一回事。」

  隨毒火炮的爆破,除送出大量火屑濃煙外,還會激濺毒針和毒蒺藜,落往己軍密集處,殺傷力驚人。

  風過庭沉吟道:「敵人會在何時發動進攻呢?」

  萬仞雨罵道:「你們看看龍神巫,一副眉飛色舞的模樣,當知一切盡在他算中。」

  龍鷹笑道:「萬爺今次罵錯人了。小弟只是想先聽各位意見,集思廣益後,我再諷節自己的想法,方說出來讓各位大哥參考。」

  覓難天笑道:「敵人將會在我們想都沒想到的時刻攻來。哈!這種思考方式,我是從鷹爺處偷師學來的。」

  眾皆莞爾。

  澤剛點頭道:「覓兄雖沒有指出敵人攻擊的時刻,但卻極具參考價值,只要我們現在到牆頭看看,投石機是否已進入攻擊的位置,便知敵人何時發動。」

  龍鷹向風過庭道:「我們的庭哥兒,你又怎麼看?」

  澤剛訝道:「為何喚風兄作庭哥兒?」

  皮羅閣笑道:「確是說來話長,打贏仗再告訴你。庭哥兒請!」

  風過庭道:「鷹爺確是問對了人,剛才你到了內苑風流快活時,在下卻到了城樓觀察敵情,皆因你說過心裡有點不舒服這句話,令我不敢掉以輕心。」

  人人現出注意神色,因知他是根據觀察得來的情況,做出精確的評估。

  風過庭道:「當時眼所見的,很多都令我大惑不解。例如他們將大量清水送上來,卻不是拿去救火,反任由倉庫燒個透頂。雖說濃煙往上擴散,隨風往東南捲去,但怎都對他們明天進攻的部署,造成不便。又我們雖已成甕中之鱉,但若任由大批兵員在此捱更抵夜,吹足一晚寒風,而明天又要到午後才能發動攻擊,實是非常愚蠢。可是當鷹爺猜到他們手上仍有毒火炮,那所有解不通的事,全解通了。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將在午夜發動,先以六弓弩箭機打頭陣,射得堡門支離破碎,再以擂木攻門。如果我們到他們攻擊的一刻,仍以為他們會待至天亮方攻打王堡,我們將陷在怎麼樣的困局裡呢?」

  澤剛拍腿道:「宗密智果然狡猾,幸好龍神巫比他更狡猾。」

  他衝口而出的兩句話,惹來震亭大笑。

  龍鷹苦笑道:「唉!狡猾兩字,小弟愧不敢當。不過先攻門後投毒火炮兩招,真虧老宗想得出來。」

  人人暗抹冷汗。

  可以想像那時的情況。

  兩台弩箭機十二支重鐵箭連續發射,射中門牆發出可怕的撞擊聲,守城軍在睡夢裡被驚醒過來,一時間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倉皇裡匆匆趕往城門,就在此時,毒火炮從天而降,落到人群裡。

  澤剛道:「現在離午夜尚有個半時辰,時間緊迫,請龍神巫……」

  龍鷹長身而起,以動作截斷他的話,道:「坐在這裡叫紙上談兵,站在堡牆叫實地觀察,到那裡再說。」

  下層的倉庫大部分被火燒得倒塌下來,化為焦炭,只餘頹垣敗瓦,間有火苗竄燒,煙霧瀰漫,遮擋著視線,使人看不真切,在永不停息的西北風吹拂下,火屑煙霧往前擴散,掩去了夜空,第三層台地處,傳來軍隊和器械移動的雜音。

  如果對方不是有毒火炮之計,於現今的情況下,向王堡發動攻擊是自尋死路。

  龍鷹道:「今次進攻,由宗密智臨場主持,他更會親自出手,激勵士氣。」

  萬仞雨道:「敵人必須將投石機和弩箭機送上下層台地,方能發動夜襲,所以我們仍有準備的時間。」

  龍鷹從容道:「敵人已陳軍佈陣於第三層台地,只要一聲令下,可沿斜道推進,只要將弩箭機布在下方兩旁,調校仰射角度,可向城門施放,簡便迅捷,攻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投石機射程更遠,可在煙霧外台緣處發射,又或由宗密智學我般憑手力投進來,落點將更精確。」

  風過庭問道:「對方有多少人?」

  龍鷹道:「約在一萬五千人間,這批人已是宗密智現時能投進攻城戰的所有力量,其他都是傷疲之兵。敵人的策略是速戰速決,憑陰謀詭計和優勢兵力,一鼓作氣的攻陷王堡。所以只要我們能硬擋敵人破門後的首輪攻擊,敵人不但銳氣被大幅削減,且會受以前多次被挫的陰影嚴重影響,生出恐懼之心,失去鬥志。那時只要縱兵強攻,敵人將不戰自潰。」

  皮羅閣點頭道:「原本以為王堡內只有百多人,忽然擁出以千計氣勢如虹的大軍,光是此著就足以令對方心寒膽喪,生出又一次被算倒的懼意。」

  「王兄錯了!」

  眾人別頭望去,月靈公主優美的倩影,登上堡牆,因王堡內外,全無燈火,她便像從暗夜闖入人間的異靈,如真如幻。

  特別是皮羅閣、覓難天和夜棲野三人,剛曉得她是丹冉大鬼主的輪迴轉世,心中湧起的滋味,確是難以言表。

  月靈來到龍鷹和風過庭中間,寶石般的美眸投往堡牆外。

  龍鷹頗有歷史重演的異樣感覺,在以洪水克敵前,雙方仍未有交鋒機會,她也是忽然現身牆頭,為他仍開竅似的帶來關係到未來勝負的重大敵情。從那一刻到現在,中間仿似沒有時間的流逝,戰爭從未開始過。當然,這只是因月靈引發的錯覺,事實上風城已再不復存,只餘王堡的一隅之地。

  月靈再不像是蒙捨詔的公主,更像眉月回到人間世的美麗幽靈。

  月靈香唇輕吐,道:「月兒又圓哩!」

  眾人舉首望天,明月在漸趨稀疏的煙霧外,若現若隱。

  牆頭被一種莫以名之的奇異氣氛氤氳籠罩,沒有人說話,靜心聆聽月靈似來自遙遠地域的仙籟天音。

  月靈帶點縹緲游移特性的聲音,在各人耳鼓內響起道:「你們太小覷宗密智了,他身上的邪靈,早察覺到援軍的來臨,所以不得不趁我們陣腳未穩之際,催軍強攻,他正冒著最大的風險,來個孤注一擲。」

  「對宗密智來說,真正決勝的戰場,是在王堡外而不是在王堡內。他知道各位武功蓋世。縱受毒火炮影響,仍有能力殺出重圍,逃出王堡。所以最後的戰場,是第三層台地,宗密智在那裡設下足可殺死我們所有人的力量。而他只要能斬下龍神巫的首級,那他在這場攻城戰失去的東西,不但可一次贏回來,還將成為名懾天下的人物。」

  覓難天訝道:「公主怎會曉得毒火炮的事?我們尚未有告知公主的機會。」

  月靈道:「你們早前在後園的亭子說話,我一直在旁聽著。」

  轉向龍鷹道:「這便是大鬼主與萬化冥合的本領,一旦宗密智化去統帥送給他的小禮物,他便等如從人世消失了。」

  龍鷹解釋兩句後,道:「得月靈公主提醒,情況忽然急轉直下,我們以前想的東西再不可行,請庭哥兒為我們籌謀運策。哈!這個統帥真易當。」

  月靈又現出女兒嬌態,嗔道:「為何不問人家,偏要去問庭哥兒?」

  此刻的月靈,不單沒有絲毫眉月的影子,且不像平時的她,只像個懂撒嬌的小女孩,非常天真可愛。

  她的變化萬千,又與小魔女的多采多姿有異,卻同樣地令人心癢,引人入勝。

  給覓難天提醒後,除澤剛外,他們對她呼喚「庭哥兒」特別留神,果然感到她來自深心某種全情投入的喜悅。

  龍鷹漫不經意的道:「有分別嗎?」

  萬仞雨等會心微笑,也不得不佩服龍鷹的氣定神閒,談笑用兵。而他們都緊張得要命,因敵人可在任何一刻來犯。

  風過庭笑道:「讓在下為公主說出來,只要我們能守穩王堡,這場仗便是我們蠃了。我們的目標不是要擊潰敵人,而是創造奇蹟,不損一兵一卒。」

  皮羅閣大笑道:「不愧是庭哥兒,先有洪水破敵之計,現又有立於不敗之地的計謀。整個作戰大計已是呼之欲出,我們立即付諸行動如何?」

  澤剛欣然道:「王子不耐煩了,我也說出我的心聲。唉!我緊張得要命。」

  龍鷹領先朝下牆石階走去,道:「公子是無名而有實的主帥,不用負責粗重的工作,留在這裡陪公主談心吧!」

  風過庭應道:「這是個我沒法拒絕的提議,記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眾人轟然應諾,氣氛熱烈。

  風過庭朝月靈瞧去,她仍美目深注的看著王堡外的敵陣,絲毫不為龍鷹的調笑所動,忽然間,他再分不清楚眼前幽魂似的神秘美女,究竟是月靈公主還是丹冉大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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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5:42: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流星飛錘

  守城軍悄悄起來,準備應付即將來臨、決定勝利誰屬的戰爭。

  自白族戰士二百多人來援,鷹族和蒙捨族的戰士終於得到喘息的機會,返回王堡盡量放鬆和休息,過了兩天正常的生活。到現在無不精神奕奕,充滿與敵人周旋下去的信心和活力。

  施浪族的二千戰士,全是該族的精英好手,尚未有投進戰事的機會,稍事休息一、二個時辰後,已盡去旅途的疲勞,處於巔峰的作戰狀態。

  龍鷹說出應戰的計劃後,再由皮羅閣、澤剛和夜棲野召來手下,開了個簡單和扼要的會議,白族推舉出來的頭子亦有參與,然後將命令傳遞下去,務令每一個人都明白自己的崗位和任務,再由澤剛和皮羅閣攜手指揮臨場的實戰,擬定了指揮的號令。

  會後全力準備之際,離午夜尚有個許時辰。龍鷹、萬仞雨、覓難天、夜棲野、皮羅閣和澤剛來到堡牆和正殿間的廣場,實地觀察形勢。風過庭從城樓走下來。

  皮羅閣調侃道:「舍妹有向庭哥兒吐露心事嗎?可否透露點來聽,讓我對妹子多點瞭解。」

  眾人笑了,只有龍鷹皺眉不語。

  風過庭亦是神色凝重,趨前道:「我和公主沒說過半句話,因我的腦子似不受控制的轉動著,想到敵人方面種種的可能性。」

  各人收起笑容。

  覓難天道:「想到新的問題嗎?」

  風過庭向龍鷹道:「你的應敵大計如何?」

  龍鷹苦笑道:「只能應付敵人第一波的毒火炮攻擊。」

  風過庭深深瞥他兩眼,道:「你也想到了。」

  龍鷹吁出一口氣道:「這是丹冉大鬼主第三次點醒我們,告訴我們絕不可小覷宗密智,而上兩次都能使我們將不利的局勢扭轉過來,希望今次亦不會例外。」

  眾人心中湧起奇異的滋味。

  剛才澤剛得萬仞雨扼要說明了月靈詭秘的身份,由於是忽聞此事,全沒有心理上的準備,感覺比其他人更強烈。

  丹冉犬鬼主與「鬼尊」宗密智的隔世之戰,已到了決定性的關鍵,他們的勝負,直接決定了洱滇區未來的命運。敗北的一方,將永遠失去平反的機會。

  夜棲野沉聲道:「你們想到了什麼?」

  風過庭道:「你們有想過一個問題嗎?早前在石橋之戰,一直有毒火炮在手的宗密智,縱然沒有投石機,亦可像鷹爺般徒手將毒火炮擲過來,但他偏沒有這麼做。原因何在?」

  澤剛沉吟道:「毒火炮在空曠開闊的地方,威力遠不及在王堡內施放,這個或許是其中一個原因。」

  風過庭道:「任何攻城者,都不會一次將所有攻城工具推往戰場去,必留有後備,以作補充。假投這個想法是對的,那宗密智手上該仍有一批攻城器械,我們眼前所見的便是撞車,但見不到的可能仍有一批投石機,那是現時最能決定王堡存亡的攻城利器。老宗為何在石橋之戰時,一直不肯出動投石機呢?」

  覓難天駭然道:「我明白了。宗密智不但不怕我們有救兵來援,且是求之不得。他最害怕的是我們見勢不妙,棄城從後山秘徑逃走,再號召各族來反攻風城,逆轉主客的位置。他任由火焚倉庫,正是要藉煙霧掩護,進行攻堡部署。」

  皮羅閣道:「我們必須改變策略。唉!」

  龍鷹笑道:「還是我們的庭哥兒行。公主聽到嗎?你的庭哥兒在這個月來動的腦筋,比他上半輩子加起來還要多,可知他正為公主發著熱戀的高燒。」

  月靈公主如不波止水的聲音從牆頭傳下來道:「虧你還有開玩笑的心情。宗密智先饗我們以毒火炮,再來石彈,加以弩箭,到我們牆碎屋塌,然後以撞車打頭陣全面進擊,我們再多一倍人仍抵敵不住。」

  除龍鷹、萬仞雨和風過庭三人外,其他人均頹然無語。

  澤剛苦笑道:「似乎唯一方法,是棄堡朝下攻殺,但肯定正中宗密智下懷。」

  月靈公主的聲音傳來道:「有統帥在,怎會無計可施?」

  龍鷹訝道:「公主看得見小弟的表情嗎?」

  月靈淡淡道:「我感應到你,你比現在處於峰極狀態的宗密智更強大。」

  此刻沒人可再把她視作不足十六歲的女孩子,她活脫脫正是丹冉大鬼主的化身,與宿世大敵宗密智展開決戰。

  只有她,才能對宗密智如斯瞭解明白,不讓他的詭謀奸計有用武之地。

  龍鷹取出折疊弓,張開,遞給夜棲野,好整以暇的道:「這裡如論箭術,必以野哥兒稱冠,且是天生神力。」

  夜棲野當仁不讓、滿心歡喜的接過,問道:「射什麼東西?」

  龍鷹道:「照現在的情況看,老宗該沒法趕在午夜發動攻擊,到對方開始清除倉庫被燒至半塌的破牆,攻擊的時刻才來臨。我們是居高臨下,整個第四層全在折疊弓的射程內,我會獨自出擊,摧毀對方所有遠程攻擊器械,掩護我的便是黑暗,所以要藉老哥的驚人箭術,射毀對方所有能照明的東西。」

  澤剛倒抽一口涼氣道:「有可能嗎?」

  萬仞雨道:「別人沒有可能,但鷹爺肯定辦得到,這亦是我們唯一的生路。」

  風過庭道:「要不要我們兩人陪你去?」

  龍鷹道:「山人自有妙計,人愈少愈能發揮,用的仍是陀螺大法,不過今次是活陀螺,哈!若不是在山城這樣的特殊環境裡,我們今次是死定了。」

  風過庭提議道:「既然毒火炮後是石彈,敵人有一段時間不會破門來犯,何不在堡門處設個檑石陣,好配合鷹爺的陀螺大法?」

  眾皆稱妙,喪失的信心,又回復過來。

  夜棲野道:「失陪了,我要到後山練箭,以免有負重托。」

  龍鷹探手搭著他肩頭,笑道:「大家一起去,你老哥去練箭,小弟去採石。哈!」

  原本對龍鷹的陀螺大法一知半解者,終於開始有些兒明白。

  龍鷹左右肩各扛著一塊重達二百斤的石頭,走上城牆。

  正在堡牆觀察敵陣形勢的萬仞雨、風過庭和覓難天都轉身來看他。

  月靈仍保持她似在任何一刻亦會騎仙鶴登天的神秘姿態,寶石般的眸殊異芒流轉,全神貫注堡外的敵方情勢,對週遭發生的事不聞不問。

  龍鷹半眼不看堡外的,挨著外堡牆坐到地上,將石頭放在腳前。

  兩塊石頭顯然經他精心挑選,石體呈現鐵礦的質地,予人堅硬的感覺,扁平而呈長形。龍鷹好整以暇從懷裡掏出鐵鑿、鐵錘,對兩石打打鑿鑿,動起手腳來,光是看他雙手靈活如神的運鑿敲錘,本身已是賞心悅目的事。

  覓難天讚嘆道:「鷹爺有雙非常靈巧的手。」

  龍鷹道:「為增加你的信心,告訴你一件事。我們聖上的女兒太平公主,曾推許一張由小弟弄出來的榴木太師椅,是她坐過的椅子裡最舒服的,至今仍放在她浴堂外的衣妝間。哈!」

  又隨手從懷裡掏出十多條牛筋索,送到身旁萬仞雨的手裡,笑道:「勞煩萬爺的貴手,搓成永不會折斷、數條合為一條的超級牛筋索。」

  萬仞雨欣然道:「只要想著它能救命的恩德,本人怎敢疏忽怠慢?哈!包在我身上。」學他般貼牆滑坐下去。

  覓難天也如他般滑坐地上,伸手過去幫萬仞雨弄索子。道:「我一生之中最正確的決定,該是應鷹爺之邀留下來守風城,有種霉氣盡去,驚喜來之無窮的過癮滋味。」

  龍鷹見月靈仍是一副融入了月夜去、不願從幽冥回到人間的摸樣,忍不住逗她道:「敢問月靈大鬼主,老宗那邊情況如何呢?」

  月靈清越的聲音,穿過冥凡之界似的在眾人耳鼓內說故事般,娓娓動聽的描述道:「倉庫區的火勢接近尾聲,仍冒起大量的煙霧,阻隔視線。敵人更改用特製的風燈,只照明下方,不怕風吹,芒光不上洩,令我們很難憑肉眼看清楚對方的調軍遣將。」

  四人聽著她的聲音,那種既入世又超越的感覺,是怎都沒法精確的去形容。

  月靈不徐不疾的續道:「十多輛撞車,分從三條斜道送上來,移至第三層的台腳下,對方可從樓車的階梯,直接登上第三層。此外八架撞車和六台投石機,在半炷香前以絞索和人力吊上第三層台地,還有大批石彈。不過敵人在一個時辰內,仍未能發動攻擊,因為宗密智正將勞累不堪的兵將調走,換上另一批數目介乎八千至一萬人的生力軍。換軍行動仍在進行中,我估計要到三更時分,敵人才能發勁攻擊。」

  龍鷹嘆道:「我們的確在知敵上,不住犯錯,宗密智不但老謀深算,還有驚人的忍耐力,直至我們自以為是的守在王堡內,才打出最後的籌碼。」

  萬仞雨笑道:「幸好老宗像其他所有人般,犯了同樣的錯誤,就是不知面對的是什麼東西。」

  覓難天不解道:「萬爺指的是什麼呢?」

  龍鷹輕描淡寫的道:「他指的是小弟。哈!連我都不曉得自己是什麼東西,別人怎能知道?我會給老宗一個他從沒想像過的驚喜。」

  牆外斜道石階下的遠處,傳來「砰砰彭彭」的撞擊聲,倒牆拆屋的樣子。

  一如所料,敵人開始清理第四層的火災場。

  龍鷹伸個懶腰,笑道:「大功告成,這是小弟首次為自己製成獨門兵器,包保敵人從沒面對過這樣的東西。」

  兩塊扁石的形狀給統一了,長闊厚相若,邊寬中間窄,還開了坑紋,粗牛筋索紮緊後,不論如何運動石頭,絕不怕有筋索移位或鬆脫的情況。

  索子的另一端特別粗,設計了把手,可套在腕掌處,甚至可調整索子的長度。

  覓難天提議道:「要不要到廣場演練一番?待會可更得心應手。」

  萬仞雨道:「覓兄可知任何兵器,不論如何古怪和難用,他都可以玩得像自出娘胎後一直在用這件兵器。」

  風過庭笑道:「真誇大!不過覓兄確可放心,龍鷹射第一箭前,連弓箭都沒摸過,卻可在大江的暗黑高空裡,命中沒有亮燈火隨水波動的三艘敵船船桅,其它覓兒可以想像。」

  龍鷹大訝道:「當時公子並不在場,卻清楚得像親眼目睹。」

  風過庭灑然笑道:「你的金髮美人兒在不同時間向我和萬爺說足三遍,怎可能不清楚?」

  萬仞雨欣然道:「不過她的聲音神態確是聽看不厭,故重複了仍是那麼耐聽耐看。」

  覓難天惋惜的道:「我只是隔遠看過她幾眼,緣慳一面。」

  月靈的聲音傳來道:「敵人開始布撞車陣哩!」

  萬仞雨和覓難天跳將起來,與轉身的風過庭目注堡牆外的敵況。

  萬仞雨失聲道:「這是新制的撞車,擋箭板只蒙上生牛皮,沒有包鐵片,卻加高至兩丈,應是吊上來後才加裝的。」

  覓難天倒抽一口涼氣道:「我們雖然佔著高地的優勢,卻沒法威脅到撞車後的敵人,更看不破車陣後的情況。此著非常厲害。」

  夜棲野在皮羅閣和澤剛的陪同下,登上堡牆。後兩人都扛著大批長矛。

  龍鷹仍懶洋洋的靠牆坐地,向夜棲野道:「有把握嗎?」

  夜棲野直抵牆垛,朝外觀察片刻,笑道:「風燈比火把更易射,遠的包在我身上,近的由其他人對付。」

  皮羅閣和澤剛把長矛放在地上,前者道:「從高擲下去,矛比箭更有殺傷力,說不定可來個一矛三雕。哈!」

  又有人送來布帛和清水,以應付毒火炮生出的毒煙。

  氣氛愈趨緊張,充滿山雨欲來前的勢頭。

  龍鷹問道:「眾手足準備好了嗎?」

  皮羅閣打出一切妥當的手勢,道:「除了沒法應付的弩箭和石彈外,我們有能力應付敵人的任何攻擊。」

  澤剛道:「擂石陣部署妥當,剩餘的會搬上來,從牆頭擲下去,已教敵人難受了。」

  龍鷹輕鬆的道:「當敵人開始以弩箭射擊城門,所有人都要躲進屋內去,關上門窗。牆頭由萬爺、公子和鷹族兄弟負責,我則去令敵人一顆石彈也沒法投出。」

  萬仞雨道:「弩箭機交給我們,看可捱多少塊大石。」

  皮羅閣跪下去,研究龍鷹一手炮製的奇門武器。

  澤剛道:「想不到勝敗竟繫於兩塊石頭上,這東西該改個好名字,傳說起來時可說得更鏗鏘有力,琅琅上口。」

  月靈的聲音傳來道:「叫『左右流星飛錘』如何?」

  龍鷹大喜道:「得公主肯開金口,還可以有第二個更漂亮的名字嗎?」

  此時小福子領著個白族戰士登牆而來,龍鷹等均曉得,小福子終尋得熟悉滇池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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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5:42: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宿命之戰

  「瓦通拜見鷹爺!」

  龍鷹欣然道:「大家是並肩作戰的兄弟,不用多禮,我也不會客氣。哈!」又介紹風過庭等人予他認識。

  瓦通年紀在三十五、六歲間,相貌粗獷,滿臉鬚髯,體型驃悍,一看便知是勇武之士,身手不凡。

  小福子道:「通大哥是我們白族的著名武士,有『洱海飛魚』之稱,水上功夫了得,是洱西集響噹噹的人物,一向在族長手下辦事,乃族長的頭號心腹。」

  龍鷹訝道:「族長指的是否魏子期族長,瓦兄沒隨族長到滇池去嗎?」

  瓦通道:「我本隨族長到滇池去,走到半路時,收到洱西集被夷為焦土的消息,心中悲憤,忍不住掉頭回來,找蒙巂和越析人拚命,殺得一個便一個,自己的生死再不重要。到曉得你們力守空城,以百多人對抗宗密智的五萬大軍,嘿!」說到這裡,雙目湧出熱淚,泣不成聲。

  龍鷹探手抓著他肩頭,待他情緒平復後,遭:「你們不是在洱西集被襲前,早已離開嗎?怎會收到洱西集被爽為平地的消息?」

  瓦通不好意思的拭掉熱淚,道:「我們一行七千多人,大多是老弱婦孺,還有大批牲畜,走得很慢,從洱西平原逃出來的族人,很快便追上我們。」

  萬仞雨問道:「你們到滇池去,有特定的目的地嗎?」

  瓦通道:「我們是要到滇池南端的望水去,該城是滇池白族的據地,由大老泰奉當家話事,與我們有生意往來,希望他念在同族情誼,可在滇南平野予我們暫時棲身之所。」

  風過庭正觀察牆外形勢,沉聲道:「救火哩!」

  龍鷹別頭瞥上一眼,果然傳來潑水的聲音,所餘無幾的火頭逐一熄滅,冒起的是白煙,下層邊緣處人影幢幢,但因視線被橫亙撞車特大的擋箭板阻隔,看不清楚。但怎瞞得過他的靈耳,不用看也曉得對方調動的情況。向瓦通道:「瓦兄熟悉到填池的路途嗎?」

  瓦通道:「我自十二歲起,便隨父送貨到滇池去,到今天往來滇池超過百次。」

  龍鷹道:「貴族避往滇池的大隊,已成了人口販子的口邊肥肉,打敗宗密智後,我們立即上路到滇池去,瓦兄願為我們領路嗎?」

  瓦通色變道:「鷹爺要我到哪裡去,瓦通便到哪裡去。」又心焦如焚的道:「這麼多天了,怎辦好呢?」

  龍鷹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道:「想不通的事,暫時不去想,先集中精神應付敵人。宗密智攻擊在即,你們下牆去。」

  瓦通和小福子去後,龍鷹來到月靈的另一邊,向月靈道:「請大鬼主出來主持大局,決定性的時刻,就在眼前。」

  萬仞雨、風過庭、覓難天和夜棲野四個知情者,均曉得龍鷹說話的對象,再非月靈,而是月靈某一秘不可測的部分。

  氣氛立時變得無比詭異。

  在下方五百多步外的撞車陣後,衝出近二百個盾牌手,持的是巨型大木盾,三個人才扛得起一個,列成盾牌陣。

  按著又衝出近五百個弓箭手,在盾陣後橫排成四列,形勢登時吃緊起來,殺氣騰騰。

  眾人的目光,全落在月靈臉上。

  在月色下,月靈的俏臉如被一片聖潔的光輝籠罩,寶石的眸神,閃亮著難以形容的彩澤,淡淡道:「著所有人退往後山去,在堡牆上的則繼續留守。」

  眾人大戚錯愕。

  龍鷹毫不猶豫的走到堡牆另一邊,向等待他們指示的皮羅閣和澤剛,發出月靈頒下的命令。

  風過庭道:「盾箭陣開始向我們推進哩!」

  龍鷹回到月靈身旁,心中的感覺說有多古怪便有多古怪。

  兩大敵對鬼主,正展開正面對決。

  月靈道:「全體伏下。」

  她語調平淡,說的像是與己全無關係的事。

  眾人隨她挨牆坐著。

  月靈道:「以濕布帛掩著口鼻。」

  十六個鷹族戰士忙取來布帛,浸得濕透後蒙在口鼻處。龍鷹等百毒不侵,根本不將毒煙放在心上。

  倏地「嗤嗤」聲起,一排接一排的勁箭從堡外射來,有些撞在牆垛處,有些在頭頂飛過,顯示對方全是一流的箭手,令他們難以反擊,連探頭看一眼亦有被命中的風險。這般的四排箭手躲在盾陣後輪流發射,確實構成極大的威脅。一時間敵人佔盡上風,操控了主動。

  「軋軋」聲響。

  不用看已知是對方的弩箭機,在斜道上向堡門發射。

  激烈的撞擊聲連珠響起,堅固的堡門傳來可怕的破裂聲音,更有鐵箭成功洞穿堡門,投往門後廣場的地上。

  他們尚未有機會看堡門的情況時,投石機發射的聲音從台緣處傳來,接著是漫天投來的毒火炮和石彈,高起三層的主殿首當其衝,擋著大部分火炮、石彈。鐵瓦激濺,窗破牆崩。

  爆破聲音不絕於耳,毒火炮的射程較遠,不少越過主殿,落往王堡中間的位置,一股股又黑又臭的濃煙遍地冒起,隨風往城牆這邊吹來。因不少樓房被巨石轟穿,毒煙無孔不入的鑽進去,如非月靈有先見之明,後果不堪設想。

  龍鷹嘆道:「我們又給宗密智耍了一著,至少有十六台投石機,毒火炮則超過百枚。他奶奶的,毒煙到!」

  下一刻整個城牆已沒入濃煙裡,還往堡外的空間擴散。

  弩箭機響,第二輪十二支重鐵箭,狠狠射在堡門處,其中一支更硬撼設置在堡門後檑石陣的底部。

  堡門碎裂。

  堆積如山的檑石,失去了平衡,朝前滾跌,先砸碎已殘破不堪的堡門,一發不可收拾下,就那麼沿斜道狂滾而下,石與石間激撞、與斜道發生磨擦,掉往兩旁石階的更彈跳著往下轟擊。

  這個意外之變是他們沒想過的,叫好亦未趕得及時,下方已傳來淒厲的慘呼,弩箭機更給檑石帶得往下翻滾,立即報銷。

  沒停過的箭攻,終於停下來。

  月靈低喝道:「滅燈!」

  眾人早郁了一肚子氣,跳將起來,彎弓搭箭,射人射燈,痛快至極。

  「彭彭」聲起,部分檑石直滾至撞車陣,方被擋箭板硬生生阻擋,而凡被大石轟中的撞車,變得左傾右側,擋箭板破損,可見斜道滾石的可怕威力。

  月靈緩緩起立,目光投往陷於混亂裡的敵陣,仍是一副隔岸觀火,從容淡定的神態,如若處於同一地點卻不同空間般,道:「鷹爺就位。」

  龍鷹一聲「遵旨」,移開去拿起兩個流星飛錘,閉目養神,將魔功逐漸催往巔峰,靜待月靈進一步的指示。

  投來的再沒有毒火炮,只有石彈,不住在上方呼嘯而過。

  敵陣的風燈一盞盞的熄滅,夜棲野大顯功架,百發百中。

  倏地投石機響的聲音明顯減少。

  月靈如親眼目睹般道:「宗密智在調校大半投石機的投擲角度,目標是我們王堡的堡牆。鷹爺!是時候哩!射人!」

  龍鷹哈哈一笑,旋轉起來,霎時間人石同旋,發出如悶雷般的破風聲,眾人尚未看清楚他如何作動,流星飛錘一先一後已沖空而上,越過城牆,帶著他沒入籠罩著下層上空的濃黑毒霧去。

  月靈同時發出全軍出擊的軍令。

  龍鷹藉毒煙的掩護,完全避過敵人的耳目,飛渡五百多步的距離,落點正是位於第四層台地的邊緣處,精準至他自己也大吃一驚,心中更是叫妙。

  甫著地,週遭的四個敵人立即被流星飛錘擊中,骨折肉裂的拋飛開去,他的位置在撞車陣後和投石機陣之間寬若丈許的狹長地帶,地上仍有箭矢不及的特製風燈,照亮出一個個圓形光暈,像點綴戰場的圖案,煞是好看。

  「砰砰!」

  兩個流星飛錘隨他一個旋轉,先後擊中其中一台投石機,投石機哪吃得住重達千斤的連續撞擊,登時木斷機裂,還將正操作投石機的多個敵人,連人帶車推得掉往下層去。

  敵人至此方如夢初醒,吶喊狂呼的往他殺來。

  龍鷹一聲長笑,身體化作陀螺的軸心,左右飛錘則變成繞身的千百陀影,如虎入羊群,所到處敵人拋飛倒跌,又將另一台投石機轟得掉往下層,重物墜地的破碎聲隨之傳上來,還有駭然驚呼的聲音。

  整個投石機陣陷進慌亂裡。

  忽然勁風從天而降,龍鷹不用看也知宗密智持杖凌空突襲,他此際早將飛錘用至得心應手,錘隨意動,就那麼借錘力帶動,仰身上衝,迎上宗密智。

  「噹!噹!」

  宗密智連續兩杖,先後命中兩個上攻而來的飛錘,硬被龍鷹震得朝後飛退。龍鷹則哈哈一笑,飛錘借勢旋飛兩匝,又帶得他朝另一台投石機筆直撞去。

  「轟!」

  投石機應錘而退,離開台緣掉個粉身碎骨。

  宗密智和一批鬼卒來了,今次是從地面來。龍鷹最善以寡勝眾之術,再變作急速旋轉的陀螺,往台緣另一端旋去,所到處敵人四散躲避,誰敢攖其鋒銳?

  宗密智和鬼卒雖窮追不捨,但被己方兵員阻路,始終差了一步,氣得宗密智等雙目噴火,偏一時仍莫奈他何。

  龍鷹勢不可擋的衝殺,將軍容鼎盛的敵陣全搞亂了,陣再不成陣,陷於半癱瘓的局面。

  驀地王堡處殺聲震天,在萬仞雨、風過庭、覓難天、夜棲野和鷹族戰士身先士卒下,二千多人,精力充沛至要找地方來發洩般,氣勢如虹的從堡門沿斜道奔殺下來。

  只剩下月靈美麗的倩影,月夜幽靈似的俏立堡牆上,注視著下方血肉橫飛的戰場。

  號角聲起,布在第三層的敵方戰士,沿斜道擁上來支援己方的兵員,但已遲卻一步,被及時趕到的萬仞雨等截個正著,光是萬仞雨的井中月和風過庭的彩虹天劍,即足可令他們難作寸進。

  「轟!」「轟!」

  龍鷹脫手擲出兩個流星飛錘,砸得另兩台投石機掉往下層,再施展彈射奇技,橫過戰煬,朝正被夜棲野和覓難天連手纏得沒法分身的宗密智投去。

  宗密智邪功蓋世,若任他逞威,己方不知多少人會飲恨在他手上。所以在出城攻擊前,已擬定由夜棲野和覓難天纏死宗密智的對策。

  換作任何人,亦難以在這個烏煙蔽月,燈昏火暗,兩方人馬混戰廝殺,撞車東歪西倒,地上儘是碎石殘片,還有頹垣敗瓦廣佈、混亂似末日的環境,一下子找到宗密智的位置,即使高明如萬仞雨或風過庭也不能,獨有龍鷹能感應到早前注入他體內的兩注魔氣,得來全不費功夫的尋到他。

  烏刀照頭劈去。

  單打獨鬥,宗密智已沒有收拾龍鷹的把握,且數次交鋒,均以他吃暗虧收場,現在正被兩大高手圍攻,給他個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接龍鷹的烏刀,暴喝一聲,身隨杖走,騰身而起,橫過兩丈的空間,往下層投去。不過豈是說走便走,雖擋著夜棲野的一刀,卻被覓難天在背脊處劃出一道長達半尺的傷口,皮破肉裂。如非他有邪靈護體,保證可貫胸而入。

  敵人再支持不住,紛紛躍往下層去,功夫好的,可安然著地,差些兒的便跌斷腿,總好過被人宰了。

  龍鷹見對方逃不掉者,被己方戰士壓著來揍,再沒有反擊之力。大喝道:「將所有投石機、撞車和大木盾,全丟往下層去。」

  眾戰士轟然響應。

  下層號角聲起,從斜道殺上來的敵人,往下撤退。

  一台台投石機被掀翻,滾跌往下層,撞車更從斜道推下去,下層的敵人紛往後撤,好移往箭矢的射程外。

  第四層台地屍橫遍地,再沒有活著的敵人,可知剛才戰況之慘烈。

  龍鷹來到萬仞雨和風過庭旁,一起觀察敵況。

  皮羅閣和澤剛來到龍鷹另一邊,前者道:「剛才是一面倒的戰爭,傷亡不過百人,但至少宰掉對方一千五百人。」

  澤剛道:「敵勢已亂,該否乘勝追擊?只要能重奪石橋,哪怕宗密智不俯首稱臣?」

  夜棲野道:「敵人退而不亂,非是沒有一戰之力,正如月靈公主說的,絕不可小覷宗密智,敢情他正布下陷阱引我們去追擊他。」

  萬仞雨道:「如非山城形勢獨特,我們是不可能取得這個成果的。我們若追殺對方,會被宗密智反過來利用形勢,殺我們一個片甲不留。」

  龍鷹笑道:「何用傷腦筋?一切有大鬼主為我們作主。」

  轉身朝沒入牆頭暗黑裡的月靈打出請示的手勢。

  月靈在消散的煙霧後現出仙蹤,勾劃出月靈高佻優美的身形,正向他們做出撤回王堡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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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5:43: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此地一別

  龍鷹挨堡牆坐著,閉目調息,希望可盡快復元過來。

  剛才一戰,看似勝得乾淨利落,事實上卻勝得極險,他還差點沒命。使動那雙流星飛錘,對他魔勁的需求,超乎他的估計,當每一刻都要將飛錘運動至潑水不入的狀態,以應付四方八面來的攻擊,真元飛快損耗,即使魔種也吃不消,所以在摧毀數台投石機後,他不得不將飛錘脫手擲出,幸好此時己方兄弟及時殺至,敵人又給他殺怕了,避之如避瘟神,並不曉得他快將油盡燈枯。

  整場堡外激戰的兩個關鍵,就是由風過庭和萬仞雨兩大高手穿破敵陣,死守斜道,令從下層來援的敵人沒法越雷池半步,沒法增援。可是兩人終會後勁不繼,一旦給突破此一防線,不單兩人要命喪當場,擁上來的敵人還會將守城軍粉碎吞噬。

  另一關鍵是宗密智,他雖被覓難天和夜棲野纏死,可是只要一個機會,便可脫身,所以龍鷹雖然已是強弩之末,仍憑僅餘的魔勁,施展彈射,凌空攻擊宗密智,表面是勢不可擋,只他明白是虛張聲勢,只要宗密智肯擋他一招,立即可拆穿他。

  幸好宗密智天性自私,對龍鷹更是忌憚至極,早成驚弓之鳥,不惜拼著受傷,亦要在龍鷹抵達前,為保命逃離第四層台地的戰場。

  主帥既去,原本士氣低落的敵人,哪還有苦戰下去的鬥志?紛紛躍往下層逃命,此長彼消下,守城軍一舉盡殲逃不掉的敵人。

  月靈命他們撤返王堡,是英明的決定。

  萬仞雨,風過庭、覓難天和夜棲野,全學龍鷹般背靠牆垛坐著,調息運氣,以應付敵人另一次進攻。但誰都清楚,沒有幾個時辰,休想回復至平常狀態。

  宗密智今次發動了一萬五千生力軍來攻城,被他們擊潰的敵人,約在五千人間,對方仍未投進戰爭的兵力仍有一萬人。現在堡門已化為碎片殘木,如果兵力仍在他們五倍之上的敵人全力來攻門,又以雲梯、索鉤攀牆,一旦堡牆失守,那他們除突圍而逃外,再無他法,過去守城的血汗和努力,勢將盡付東流。

  情況比他們好得多的皮羅閣和澤剛,分立月靈兩旁,觀察敵人的動靜。

  牆內廣場上坐滿守城軍,沒有勝利的歡笑聲,只有沉重的呼吸,因為人人曉得還有一場非常難捱的攻守硬仗。

  丁娜四女,小福子、越大三兄弟和哥朔夫妻三人,則忙若為傷兵敷上刀傷槳,包紮傷口。

  龍鷹感到雙手仍不受控制的微微抖顫著,疲倦一陣一陣的侵襲,但精抻仍處於晶瑩剔透的狀態,可知魔種雖無有窮盡,肉身卻始終有限。道:「我聽到宗密智和兩族主將激辯的聲音。」

  萬仞雨睜眼道:「有救了!」

  澤剛精神大振,道:「敵人愈遲來攻,對我們愈有利。」

  風過庭閉著眼睛道:「你聽到他們說什麼嗎?」

  龍鷹辛苦的笑道:「聽不清楚也可猜到,宗密智對兩族主將的拒命怒火沖天,各打三百大板,譏他們膽小如鼠,白白錯過獲取最後勝利的機會。還說如敢抗命,會下毒咒對付他們全家。兩大主將則據理力爭,說新敗之後,士無鬥志,兼要仰攻王堡,只要對方再來個檑石陣,又或從牆上擲下大石,他們便要吃不完兜著走,不曉得我們不但無石可擲,還沒有氣力去搬他們投進來的石彈。哈!差點忘了,兩大主將心中還在嘀咕,宗老哥你這麼有膽色,為何第一個逃離戰場者的榮譽,卻由你勇奪。哈!」

  連一直沉住氣調息的夜棲野也忍不住笑起來。

  萬仞雨笑罵道:「你這小子,在這時候仍說笑。」

  覓難天喘著氣艱難的道:「不要引我發笑,每個傷口都會淌血。」

  他們四人身先士卒,勢如破竹的突破對方刀盾手和刀箭手的強大防線,奠定勝局,當然要付出代價。

  事實上四人加上鷹族最出色的戰士,一下子便將敵人斷成兩截,又分別堵截下層來的援軍,纏著宗密智和他所餘無幾的鬼卒親衛,令其他人可壓著對方來打,配以龍鷹的大肆破壞和搗亂,是成敗的原因。

  皮羅閣沉聲道:「如果我處於兩族主將的位置,亦要拒絕宗密智的命令,因為他們最害怕的人,再不是宗密智,而是鷹爺。若再有失,他們將沒法保持元氣,還要把本族賠進去。宗密智的霸主夢,該完蛋了。」

  向月靈道:「王妹有何看法?」

  牆頭靜下來,聆聽月靈的指示。

  今次的勝利,全賴她有如未卜先知的調兵遣將。此刻的她在眾人眼裡,已不是未足十六歲的少女,而是嬌貴公主和法力無邊能跨越生死界線的大鬼主的混合體,到這裡來與不可一世的宗密智正面對決。

  月靈的聲音似在虛無裡響起來,不假修飾的吐出每一個字,突破了似被凍結的時間,又像架起了「前生」和「今世」的那座橋樑,既不自戀,也不自憐,素淨美麗的聲音在他們耳鼓內響起道:「在這裡守著王堡的每一個人,都是英雄和勇士,我要祝福你們每一個人。任宗密智如何喋喋不休,但已無復先前之勇,亦沒法驅使其他人為他犧牲性命,擺在他眼前的只有亡命天涯的末路,直至被你們殺死。」

  她的說話,一如和煦陽光般撫摸著他們疲乏的心,似是讚美和祝福,但卻更像「道別」,特別最後一句的「你們」,並沒有把「自己」包括在內,像是已完成了任務,從此雲散煙消。但眾人當然曉得事實上非是如此,「她」已化為美麗的公主,與她的庭哥兒再續未了之緣。所有這般的感受,形成他們心中奇異難言的滋味。

  月靈的聲音更溫柔婉約,哄孩子般道:「好好睡一覺吧!明早醒來後,一切都不同了,也永遠回復不了先前的樣子。」

  最聽她話的不是她的庭哥兒,而是龍鷹,立即進入魔種式的深沉睡眠去,遠旅至夢鄉的至深處。

  歡呼震堡。

  龍鷹睜開眼睛,本坐在兩旁的戰友兄弟,全站起來,極目堡外。黑夜被日光取代,合眼開眼,已是翌日清晨。

  龍鷹長身而起,朝山城下方瞧去,敵人在底層處結成陣勢,非為攻擊,只是掩護己方部隊撤退。

  以千計的敵人,朝石橋方向陣容整齊的急步走,石橋外高處均布有騎隊。

  龍鷹訝道:「公主呢?到哪裡去了?」

  萬仞雨伸個懶腰,道:「公主一句『宗密智走了』,便回望海亭,還召了公子陪她一道走。哈!睡得好嗎?」

  龍鷹道:「難怪我做了個好夢,原來老宗飲恨而去。哈!看來昨夜我們是白擔心了,敵人對我們的畏懼,遠大於我們害怕他們,故要耽至天明,方敢撤走。」

  覓難天來到兩人中間,探手擁著兩人肩頭,心滿意足的道:「終於贏了,這將是我活到今天最深刻和動人的回憶,每一刻都面對死亡,我的劍法肯定有天大得益,如鷹爺的口頭禪,爽透哩!」

  夜棲野在另一邊摟著龍鷹道:「我們第一次出山,竟能參與這空前盛舉,是我們鷹族的福緣和殊榮。」

  其他鷹族戰士、皮羅閣、澤剛等在堡牆上的所有人,紛紛圍攏過來,二十多人摟作一大團,只有透過親熱和充滿陽剛氣的接觸,方能表達心中的狂喜,分享成功的苦與樂,特別是守城的過程如此地讓他們歷盡艱辛,那種得來不易的成就感,格外迷人。

  後方傳來擊鼓的聲音和陣陣潮汐般的歡笑、怪叫和鼓掌聲。鼓音輕快,沒法以言語表達的深刻情緒,隨鼓音穿骨透髓直送入他們的心裡,宛如戰勝的美妙符咒。

  不知誰叫道:「我們的女戰士跳舞哩!」

  澤剛嘆道:「我永遠忘不掉這一刻。」

  一眾鷹族戰士轉往後方去,好觀看丁娜四女裸形族的勝利之舞。剩下龍鷹、萬仞雨、覓難天、夜棲野、皮羅閣和澤剛六人倚牆而立,監視敵人撤走的情況。沒有了宗密智,蒙巂和越析兩族失去了凝聚的中心和力量,再沒法統一在同一的旗幟下。

  皮羅閣道:「拆營帳哩!」

  龍鷹等這才真正鬆一口氣。

  萬仞雨道:「真正使敵人退兵的原因,除了沒有攻下王堡的信心和把握外,更因受我們『圍魏救趙』的招數影響,既負擔不起更大的兵員折損,更怕被纏得沒法脫身。」

  澤剛道:「對方亦不得不考慮已與白族結下深仇,會不住有人從海路來援。」

  覓難天欣然道:「此為久攻不下的惡果。」

  夜棲野向龍鷹道:「我們十七個兄弟,決定陪你們到滇池去,白族一向與我們關係密切,丹冉大鬼主更是我們最尊敬的人,怎可坐看白族遇劫遭難?」

  龍鷹大喜道謝。

  鷹族戰士人人有以一當百的勇力,兼且大家在過去的個多月出生入死,合作慣了。多了他們,等於一支精銳部隊的加盟。

  澤剛苦惱道:「此事本是義不容辭,不過酋父有令,此處事了,必須立即趕回去,以應付大變後來的變化。」

  萬仞雨道:「當然是本族的事最要緊,何況有鷹族兄弟出手相助,已是足夠有餘,對澤剛兄我們是非常感激。」

  覓難天道:「真的走哩!」

  眾人俯瞰石橋方向,敵方最後一支騎隊,緩緩過橋,丘陵地的敵人,明顯分成兩軍,位於西面的一軍高舉蒙巂詔的旗幟,東面是越析詔的部隊。顯示對方不會逗留,集齊人馬後立即返國。

  皮羅閣神情專注的打量兩軍,深吸一口氣道:「精采!精采!敵人的實力毫無保留的盡現眼前,蒙巂詔的折損,比越折詔更嚴重,只剩下不到一萬二千人,還有大批傷兵。越析詔比較好一點,但仍不逾一萬五千人。哈!今次他們給宗密智累死了。」

  接著向龍鷹等道:「我恨不得能隨一眾大哥到滇池縱橫快意,可是由於我族已和蒙巂詔開戰,所以必須立即趕回去。」

  轉向澤剛道:「道裡的殘局,煩請王子主理,為感謝王子,敵人遺下的大批戰利品,我一件不取,全歸施浪詔。」

  澤剛喜上眉梢,上次得到的大批戰利品,令施浪詔國勢陡增,得族人擊節誇讚,今次又滿載而歸,勢將他的聲譽和地位推上頂峰。忙道:「這是分內事,王子真客氣。」

  覓難天道:「勝前勝後都是這麼團結和氣,非常難得。」

  各人湧起圓滿的感受,只有龍鷹對皮羅閣和澤剛的差異掌握得更清楚,不論志向和目光,皮羅閣都比澤剛高瞻遠矚。當然,在未來的一段長時間內,兩人將保持友好關係,可是當皮羅閣滅掉實力被大幅削弱的蒙巂詔,勢力會探入洱西平原,便很難預料未來兩人關係的變化。

  龍鷹有點痛恨自己想得這麼多這麼遠,有時無知可令人能安於眼前的歡樂。

  小福子此時摸上牆頭,高嚷道:「打勝仗哩!」

  過來俯伏城垛處,手舞足蹈的道:「走哩!走哩!」

  堡內的人全衝往堡外去,親眼目睹敵人一分為二,各朝本族所在的方向撤走。

  龍鷹和萬仞雨立在石橋中央,回想過去數十天不住失去又重奪此橋,百感交集。

  瓦通來了,興奮的道:「我族凡能抽身者,都會隨鷹爺去,我怕有人技藝不精而累事,所以嚴格挑選,到最後只得二十五人,加上我,是二十六個,但保證全是能以一當十的好手。」

  龍鷹喜道:「如此更為理想,準備好了嗎?」

  瓦通道:「一切準備就緒,鷹爺一聲令下,即可起行。」

  萬仞雨道:「道路怎麼走?」

  瓦通道:「攀山越嶺比騎馬更快,依我估計,十五天可抵滇池。」

  龍鷹道:「待公子和公主到後,我們立即起程。」

  瓦通退往一旁,讓丁娜四女、越大三兄弟、小福子和哥朔等來話別。

  丁娜不依道:「我們四姊妹要隨鷹爺去呵!沒有我們,誰來伺候你?」

  小福子輕輕道:「究竟是誰伺候誰?哎喲!」

  揪著他耳朵的丁麗狠狠道:「未大先壞,竟敢來調侃我們。」

  小福子笑嘻嘻道:「經一事,長一智,何況是洱滇區有史以來最激烈的攻防戰,我已變得又大又壞,待會便坐三位老大的船到新城去泡妞。今時不同往日,誰還敢小覷我小福子?噢!痛呵!」

  丁麗放開手,向龍鷹道:「我們也要去呵!」

  龍鷹早拒絕了她們一次,微笑道:「還不夠累嗎?到新城湊熱鬧吧!輕鬆一下。一個月內我會回來探望你們,最要緊的是不要隨處亂跑,使我找不到你們,因為我接著便返中土去。」

  眾女齊聲歡呼,不再在此事上纏他。

  夜棲野領鷹族戰士來了,前者道:「有點改變,我們須分出兩人,將陣亡者的遺體送回鷹窩安葬,並順便領所有鷹兒回蒼山,怕它們往外太久不習慣。」

  龍鷹點頭道:「明白!」探手拍拍他肩頭,以示慰問。

  風過庭、覓難天、皮羅閣和澤剛聯袂而來,卻不見月靈公主。

  萬仞雨訝道:「公主呢?」

  風過庭道:「她不習慣與人相處,會遠遠的跟著我們。」又攤手笑道:「自從在洱西集遇上她,一直是這樣子。」

  皮羅閣一把抓著風過庭臂膀,言懇詞切的道:「等我的好消息。」

  覓難天道:「全靠王子哩!否則要老天爺開金口才成。」

  龍鷹振臂高呼道:「是時候哩!救人如救火,我們先行一步,各位兄弟,此地一別,不知何時方有再見之日,便藉此機會送上祝福,最重要的是活得痛快,不枉此生。」

  眾人轟然吶喊喝采,惹得正在城內收拾殘局的戰士大聲回應,一時山鳴谷應,迴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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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第一章、賀蘭惡盜

  峽谷人口處,一片廣闊的澤地在崇山峻嶺下延伸,小沼潭星羅棋布,在夕照下仿如一面面金黃的小鏡片,部分地區被輕煙籠罩,仿似薄霧,但落在知情者眼中,卻知是從泥沼冒出來的沼氣瘴毒。

  當地人稱此澤地為「地冥」,兩旁奇峰競秀,有的翠色濃重,有的如經斧削。澤地長達三里,景觀無數,可是沼霧迷茫,又使人感到處處死亡陷阱,教人心寒。

  龍鷹領先掠入澤地,萬仞雨、風過庭、覓難天和夜棲野緊隨其後,不住深進。

  乳形矮峰夾澤地而立,排列整齊,際此冬盡春臨之時,滿山綠蔭,愈往前去,愈見峪壑加深,大小山巒儼如犬牙,山峰頂上,更有奇岩石疊,蔚成奇觀。

  龍鷹倏地立定,離澤地南邊已不到半里。眾人紛紛來到他身旁。

  丈許遠處,兩人伏屍沼地上,均是身中多箭。

  覓難天一震道:「是欽沒的人。」

  萬仞雨移前蹲下,檢視死者的傷口,道:「所用之箭,與我們從滇幫奪得的箭相同,所以伏擊他們的人,即使不是滇幫,亦該與他們有關係。」

  覓難天朝前望去,又觀察兩邊山勢,道:「欽沒一行人該於澤地南面的邊緣區遇上伏擊,道兩人是掉頭逃走,豈知仍避不過殺身之禍。」

  龍鷹往南面掠去,道:「前面該有更多的死人。」

  五人展開身法,果如所料,愈接近邊緣區,愈是處處伏屍。覓難天逐一辨認,到離開澤地,仍未發現欽沒的屍體。

  到他們離開澤地,登上可俯瞰澤地的一座小山之頂。覓難天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看來只欽沒一人成功殺出重圍,他的手下恐怕大部分或全體葬身於此。」

  風過庭提醒龍鷹道:「還記得那晚我們偷聽到宗密智催促欽沒上路,又說會派人領路,如真有熟人帶路,便該像瓦通般警告我們,此處是充滿沼氣的凶地。」

  瓦通的路線是繞澤不入,只因龍鷹嗅到死亡的氣息,所以他們入澤看個究竟。

  夜棲野道:「這些人大部分有吸進沼毒之象,令他們功力大打折扣,遇上伏擊時更沒有抵抗之力。若依公子所言,欽沒是中了宗密智的奸計。」

  覓難天不解道:「宗密智因何要殺欽沒?是否由爨斑出手?他和宗密智不是因被我們破壞了交易致生誤會嗎?」

  星輝代替了夕陽,一彎新月,掛在天邊。

  龍鷹分析道:「簡單點說,就是殺人滅口。宗密智設計殺害欽沒和他的隨員時,還以為勝券在握,風城已是他囊中之物。」

  萬仞雨同意道:「換過任何人,亦不希望與人口販子扯上關係,可是欽沒的人口販子之名,早傳遍高原,且又深悉宗密智和爨斑的勾當,且他們終是外人,如此來投靠宗密智,勢成宗密智霸業的負累,除去他們,等於去掉一個重擔子。」

  龍鷹沉吟道:「我們必須重新估計宗密智、滇幫和金沙幫的關係,方能釐定未來的策略。」

  四人裡,萬仞雨和風過庭都心有同感。

  大江聯確為突厥人針對中土所布下的一個了不起的雄圖大略,更是外族入侵史無先例的顛覆和破壞的可怕手段,以滲透的方式成為中土帝國的心腹大患。愈清楚大江聯的實力和影響力,愈發覺大江聯的難以對付。其勢力已不局限在大周國境內,而是遠及邊陲之地,甚至影響著鄰國的政治和經濟。從南詔的情況,足可窺見全豹。

  風過庭道:「只看宗密智與爨斑交易的情況,雙方都是小心翼翼,互相提防,便知兩者間的關係並不密切。」

  龍鷹點頭道:「宗密智和爨斑均為洱滇區的本土人,各自於勢力範圍內稱王稱霸,絕不會臣服於任何人,所以與大江聯的關係,純屬一種利益的關係。再深一層去看,雙方現在雖是河水不犯井水,還可以合作做買賣,可是若一方實力轉強,將威脅到另一方,至乎把對方毀掉或兼併,所以宗密智和爨斑,該是處於半合作和半敵對的情況。」

  覓難天道:「這麼說,伏擊欽沒和他的隨員者,非是滇幫而是另有其人。」

  萬仞雨道:「那便只剩下一個可能性,就是金沙幫的人幹的。」

  龍鷹道:「池上樓對南詔人口買賣的情況所知有限,他主要是負責西域經高原那條路線的買賣,在洱滇區則由滇幫照拂。有關洱滇區的事,真正的負責人是金沙幫的龍頭老大格方倫,他也該是在宗密智和爨斑兩者間斡旋的人,任何一方的坐大,於他來說是有利無害,目的是多炮製出我們中土的另一邊患,使我們疲於應付。試想,如被宗密智統一洱滇區,再南下攻陷姚州都督府,兵鋒真指巴蜀,會出現怎麼樣的情況呢?」

  萬仞雨倒抽一口涼氣道:「那時中土危矣!」

  龍鷹道:「此正為大江聯在南詔攪風攪雨的目的,既可得到大批礦產和源源不絕的年輕美女,還可動搖我們的根基。若這些主意全出自突厥國師寬玉的腦袋,那不殺此人,我們休想有安樂日子過。」

  風過庭目光投往星光照射下的澤地,深吸一口氣道:「伏擊欽沒者,肯定是熟悉洱滇山區形勢的人,金沙幫雖地近洱滇,始終是外來人,怎可能與宗密智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

  夜棲野一震道:「我明白了,這就是賀蘭盜的由來。」

  眾人連忙追問。

  夜棲野雙目殺機閃閃,沉聲道:「近十年來,在洱海和滇池間的山區裡,出現了一股山賊,他們活動的範圍極廣,來去如風,神出鬼沒,手段凶殘,因其首領叫賀蘭,故我們稱之為賀蘭盜。」

  風過庭道:「小宛的其中一個丈夫,正是被賀蘭盜所殺。」

  龍鷹色變道:「不好!」

  眾人都瞪著他。

  龍鷹望向風過庭,道:「那晚我們在石橋底偷聽宗密智和欽沒的對話,欽沒提議由他去劫奪白族的年輕女子,再交給爨斑,可見這類惡行,爨斑須由別人代勞,而負責這方面的,肯定是賀蘭盜。」

  眾人終於明白龍鷹吃驚的原因,賀蘭盜在澤地殺人後,下一個目標當然是逃往滇池去的白族人。

  龍鷹吁出一口氣道:「欽沒無意中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我剛才登上山頂時,發覺沿途有枝葉被撞折的情況,可推知因欽沒能殺出重圍,賀蘭盜不得不大舉搜索,如此當耽擱賀蘭盜數天或更長的時間,只要我們鍥著賀蘭盜尾巴日夜兼程的追趕,或可在慘事發生前,截他奶奶的一個正著。來!我們去吧!」

  龍鷹檢視溪水旁敵人道下的火屑灰燼後,站起來問瓦通道:「現在離滇池有多遠?」

  瓦通道:「滇池在東北方七十多里處,賀蘭盜已偏離了住滇池的路線。」

  萬仞雨看著龍鷹神色凝重的站起來,道:「我們是否估錯了?賀蘭盜的下一個目標,並非到滇池避難的白族人。」

  龍鷹目光投往滇池的方向,但因身處山谷內,當然看不到什麼,沉聲道:「我感應到宗密智。」

  風過庭精神一振,道:「他到了滇池去嗎?」

  覓難天道:「難道他去投靠爨斑?」

  龍鷹緩緩搖頭,道:「他不用投靠任何人,沒有了軍隊的羈絆,他變得更是行蹤難測,強大難制。自他逃離風城後,即使被我送了兩注魔氣入他體內,對他的感應仍是模模糊糊的,可知他有功法可壓抑我的魔氣,但剛才忽然又清晰起來,現在又開始模糊了。他奶奶的,宗密智到滇池去,肯定有他的理由。」

  月靈的聲音在眾人後方響起,道:「他的目標是魏子期,洱西白族的族長,只有他曉得丹冉大鬼主葬身之處。」

  自起程後,月靈還是首次出現眼前。

  她如幽靈般腳不沾地似的移到風過庭和覓難天間,寶石般的眸神奇采閃動,輕柔的道:「賀蘭盜亦沒有偏離正確的路線,只因魏子期和他的族人被爨斑出賣,給安置到滇池南面的位置,被隔離和孤立,方便賀蘭盜下手。而宗密智因撲了個空,情緒不穩,現出破綻,被鷹爺察覺他的位置。」

  眾人齊齊大吃一驚。

  龍鷹當機立斷,道:「我和瓦通先一步趕去見魏子期,你們隨後趕來,可來個裡應外合,殲滅賀蘭盜,同時又可布陷阱對付宗密智。」

  覓難天道:「你一個人如何分身?我隨你去吧!」

  月靈道:「事關重大,不容有失,我和庭哥兒陪你們三人一道去。」

  龍鷹在山上俯視,鬆了一口氣道:「終於趕過賀蘭盜了,真險!」

  四人趕到他身旁。在星夜下,三里許外,前方的平原營帳林立,不時傳來牛羊的嘶叫聲。

  瓦通狠狠道:「想不到泰奉竟是爨斑的走狗,將我族的人安置到這個無險可恃的平地,好任人魚肉。」

  泰奉是滇南白族的領袖,與洱西白族因有生意往來而關係密切,魏子期率族人避難來此,正是要投靠他,怎曉得他居心叵測?

  風過庭目光往右後方的谷地投去,雙目殺意大盛,道:「賀蘭盜人數約在一千二百人到一千五百人間,只要離開山區,可在一個時辰內向營地發動突襲,哼!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龍鷹審視遠近的地理形勢,微笑道:「敵人若選在下一個晚夜發動突襲,將沒多少人能活離此地。瓦通兄,貴族可用的戰士有多少呢?」

  瓦通道:「大約是八百多人。」

  覓難天欣喜的道:「那是足夠有餘了。」又問龍鷹道:「感覺到宗密智嗎?」

  龍鷹一邊調息運氣,以恢復全速趕到此處的損耗,嘆道:「這小子真不簡單,照我猜他已將我的魔氣化掉十之八九。他奶奶的!」

  月靈淡淡道:「他仍在來此途上,暫時不用擔心他。」

  龍鷹訝道:「公主竟能感應到他嗎?那他是否亦可感覺你呢?」

  月靈聳肩道:「他該沒有這個本領,而我之所以能在近距離掌握他,皆因能感覺到他附體邪靈的力量。邪靈的力量愈來愈強大了。」

  龍鷹指著營地東面半里處的一列小山丘,道:「今次我們用的是空營計。殺賀蘭盜容易,殺宗密智卻是非常困難,必須設下可令他沒法溜掉的陷阱,方有可能辦到。可是如宗密智察覺到賀蘭盜,選在賊子突襲時攻擊,我們能逼得他知難而退,已算成功。」

  風過庭頭痛的道:「要殺他或可辦得到,但要命中他的邪靈,使他形神俱滅,天下間恐怕只鷹爺有此能耐。」

  龍鷹道:「所以我們不可好大喜功,而必須腳踏實地的去應付眼前情況。日出前,我們趁黑藉林木的掩護潛入營地去,利用一天的時間,將老弱婦孺撤往山丘區,再由覓兄,公主和她的庭哥兒貼身保護魏子期,讓我在沒有後顧之憂下,與白族兄弟放手殺賊,先斷去爨斑一條臂膀,遲些再找他算賬。現時當務之急,是要讓瓦通兄的族人離此險地,返回和平的洱西平原。」

  龍鷹見月靈沒有抗議,笑嘻嘻向她道:「公主和她的庭哥兒,哈!說起來多麼順口。」

  月靈微聳香肩,擺出沒暇和他計較的氣人姿態。

  龍鷹見她不為所動,另生一計道:「不論是丹冉大鬼主,又或宗密智,都不用掩蓋真面目,為何公主的容貌竟然是個秘密呢?」

  覓難天助攻道:「當然是因公主有閉月羞花之貌,怕男人見之發狂,故此,為免去不必要的煩惱,而將花容月貌隱蔽起來。」

  月靈淡淡道:「坦白告訴你們,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這樣做,只因師父遺命如此,不得不執行吧!」

  眾人為之愕然。

  龍鷹失聲道:「你師父有說過,何時才可解除這個約束呢?」

  月靈像說著與己無關的事般,輕鬆的道:「當我再非大鬼主,師父的遺命將再不起任何效用。」

  風過庭昨舌道:「我豈非永遠不能看到公主的真面目?」

  月靈對風過庭確是與別不同,溫柔的道:「如果你破去我的鬼主咒誓,我還是大鬼主嗎?」

  龍鷹欣然道:「公主對我們友善多了。」

  月靈不答反問,道:「你們曉得丹冉大鬼主墓穴的位置嗎?」

  龍鷹大訝道:「公主為何有這個猜測?」

  月靈淡淡道:「因為庭哥兒說過,如果宗密智不知所終,他懂得在何處尋到宗密智。那個地方顯然是丹冉大鬼主的墓穴。對嗎?」

  風過庭灑然道:「公主真聰明。」

  五人裡,除不知情的瓦通聽得一頭霧水外,其它人都心中明白。

  表面看,「鬼尊」宗密智因風城的敗仗,聲威盡喪,失去了對蒙巂詔和越析詔的控制力,事實上他仍未輸至一敗塗地,只要能殺死龍鷹,便可重振聲威,捲土重來,至不濟也可待龍鷹等走後,憑其蓋南詔的邪功邪法,出來攪風攪雨,向蒙捨詔和施浪詔展開報復。為要達到目的,首要之務是解除丹冉大鬼主對他的咒誓,如此則必須先尋到眉月的骸骨,令邪靈再次強大起來,也使宗密智變成殺不死的惡魔。這種事玄之又玄,超越了任何人的理解,可是在南詔這個盛行巫術的地方,卻是鐵錚錚的眼前現實。

  事實正是如此,沒有道理可言。

  覓難天問道:「如宗密智沒法從魏子期處查得丹冉的墓穴,還有什麼辦法呢?」

  月靈道:「那他便要到洱西逐寸土地的去感覺。」

  龍鷹道:「有可能找到嗎?」

  月靈道:「只要是在洱西,終有一天他會成功的。」

  龍鷹和風過庭立告色變。

  月靈嘆道:「果然是在洱西,而你們竟可曉得丹冉大鬼主墓穴的位置。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你們與丹冉大鬼主是什麼關係?」

  風過庭道:「快天亮哩!我們到營地去再說吧!」

  領先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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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時來運到

  龍鷹道:「準備!」

  身邊的瓦通立即將命令傳下去,埋伏在營地西緣的六百白族戰士,紛紛提弓執箭,好對敵人迎頭痛擊。

  龍鷹心忖你們這班凶殘的惡賊也有今天了。在燦爛的星光下,敵騎出現在視野內,黑壓壓的一片,漫草原的殺過來。勝負就是這般的一線之差,如非龍鷹等及時趕至,知會白族,給敵人如此殺將過來,肯定營地的白族人全無還手之力,任由賀蘭盜宰割。現在則是完全倒轉過來。

  驀地十多個火炬在敵陣處燃燒起來,敵人更發出陣陣潮水般鬼啾似的呼叫聲,確能令人心寒膽落,若在睡夢裡被驚醒過來,會以為是猛鬼來索命。

  十多下呼吸間,敵騎離最外圍的空營,已不到五百步,先投過來的是數十支火箭,劃破夜空,投往空帳。

  龍鷹心呼「好險」,他尚是首次目睹在戰馬狂馳之際,藉火炬燃點火箭之術,可知賀蘭盜人數雖只千多人,但都是能征慣戰,擅長奇兵突襲之術。

  外圍的十多個營帳紛紛著火燃燒,更添敵人威勢,但龍鷹的一方卻清楚對方正步入死亡陷阱。他們的防線離最外圍的營地足有三百步遠,還挖出兩重壕塹,埋伏在第二重壕塹內,有高兩尺的矮土牆以防箭矢,已是立於不敗之地。

  下一刻敵騎已衝入外圍正著火焚燒的營地去,忽然人仰馬翻,亂成一圍,原來給設置的絆馬索絆跌。原本如虹的氣勢,立告煙消雲散。

  龍鷹大喝道:「發射!」

  箭矢驟雨般往敵人灑去,凶殘的敵人,被射得東歪西倒,潰不成軍。

  就在這一刻,龍鷹感應到宗密智,正不住往後方山丘婦孺聚集處接近。心道宗密智確是藝高人膽大,趁龍鷹等全力對付賀蘭盜的一刻,偷偷來犯,亦不奇怪他如何曉得族長魏子期的位置,因他是具有異能的邪魔。

  蹄聲急響,百多騎衝過外圍絆馬索的防線,往他們直殺過來。箭矢從折疊弓連珠發射,敵人雖取出掛在鞍旁的籐盾擋箭,但哪擋得住龍鷹貫滿魔勁的箭,三百多步的距離內,被龍鷹射穿籐盾,取掉三十多個賊子的小命。但仍有數十騎殺至前方,倏地人喊馬嘶,跑在最前的七、八騎掉進第一重壕塹去,餘騎駭然勒馬掉頭,空門大露下,距離又不到五十步,在數輪箭矢下,只餘七、八空騎掉頭跑回去。

  號角聲起。

  傷亡慘重下,賀蘭盜吹響撤退的號角聲。

  龍鷹大喝道:「你們守在這裡,勿要離開崗位。」從壕塹搶出,掠過另一道壕塹,迅如鬼魅般趕上一匹坐騎,飛身上馬,朝撤走的敵人追去。

  剎那間已越過起火的營帳,六百多敵騎住星光的照射下,潮水般逃往草原西面的山巒。龍鷹一邊以魔氣催馬,一邊祭出折疊弓,勁箭一支一支的射向高空,再落下來時,必有一敵被勁箭貫背斃命,仿如練活靶。

  弓弦聲在前方遠處傳來,箭矢嗤嗤。

  龍鷹曉得萬仞雨等出手了,收起折疊弓,拔出烏刀,往敵人加速趕去。

  龍鷹、萬仞雨、鷹族和白族戰士,追殺四散竄逃的敵人,到天明才在不失一人的戰果下,凱旋返回營地。

  魏子期率大批族人來迎,但只有風過庭伴在他旁。見不到月靈是理所當然,見不到覓難天卻是意料之外,幸好風過庭神色如常,眾人方沒有往壞處想。

  這位洱西族的領袖年紀在四十許間,容貌清臞,千恩萬謝的說出發自內心的感激之言。萬仞雨忍不住向風過庭問道:「覓難天呢?」

  風過庭現出古怪神色,尚未及答話,魏子期搶著道:「昨夜一如諸位所料,宗密智率眾來犯,全賴庭哥兒、月靈大鬼主和覓壯士全力與對方周旋,把宗密智逼退。覓壯士為保護我,寸步不讓的擋著宗密智,被他擊傷,幸無性命之虞,現正由小女紀干為他療治。」

  夜棲野失聲道:「率眾來犯?」

  風過庭解釋道:「仍有七個追隨宗密智的鬼卒,人人身手高強。我們因怕宗密智傷害其它人,早定下計策,由我和公主將他們先一步截著,覓難天則貼身保護族長。豈知正中宗密智之計,撇下我們,入帳對付族長,幸得覓難天不顧生死的與他激烈火並,被他掃了一杖、踢中兩腳,覓兄亦回敬了他一掌一劍,那時我和月靈亦解決了七個鬼卒,宗密智只好知難而退。」

  龍鷹道:「沒什麼大礙吧!」

  風過庭又現古怪神色,道:「小傷是福。嘿!月靈則追著宗密智去了,到剛才回來,說宗密智朝瀾滄江的方向逃去。」

  萬仞雨道:「我們先去看老覓。」

  魏子期欣然道:「這邊走。請!」

  尚未抵達覓難天療治的營帳,便聽到帳內傳出女子銀鈴般悅耳的嬌笑聲,聽得龍鷹、萬仞雨和夜棲野三人你眼望我眼。不由朝風過庭瞧去,後者向他們打個眼色,表示因魏子期在前領路,不便說話。

  魏子期在離帳十多步處站定,道:「覓壯士就在此帳之內,請恕本人失陪,我還要預備祝捷會,以招待各位。」

  說畢掉頭去了。

  萬仞雨忙向風過庭道:「發生了什麼事?」

  風過庭湊近三人,壓低聲音道:「老覓終受幸運之神眷顧了,對紀干一見鍾情,卻苦無入手之法,幸好有大鬼主指點,看來正邁向成功。」

  龍鷹失聲道:「月靈竟會教覓難天追求美女之法?」

  風過庭道:「始終是女人才明白女人,看到紀干因老覓不顧生死的護著他們父女,而心生感激。且老覓的確是生具奇相,舉手投足均魅力十足,那雙魔神般的眼睛更可俘虜美人兒的心,加上紀干是待嫁之齡,比月靈還大上幾個月,少女懷春。老覓遇上她,只可以『天作之合』來形容,欠的只是一個機會。所以月靈只在他耳邊說了『詐傷』兩個字,老覓便心領神會。哈!別忘記紀干是小宛的弟子。」

  帳內又響起覓難天沉雄的聲音,接著是紀干另一陣嬌笑。

  龍鷹失聲道:「這小子竟是詐傷。」

  風過庭悠然道:「傷是真傷,否剛何來包紮敷藥的親密行為?不過經我輸進真氣後,內傷已不成大礙,只餘皮肉之傷。」

  夜棲野道:「我們現在應否掉頭離開呢?」

  龍鷹道:「她美嗎?」

  風過庭笑道:「隨在下來吧!」邊說邊朝帳幕移步,揭帳而入。

  三人隨他進入帳內,紀干跪坐在仰躺羊毛氈上的覓難天之旁,低垂螓道的向他們請安問好。

  三人隨風過庭跪坐在覓難天的另一邊,後者神采飛揚,哪來半點受傷情狀?在薄氈覆蓋下赤裸著上半身,介紹道:「這位是紀干姑娘。」

  龍鷹看女人要比萬仞雨和夜棲野獨到,雖仍未能睹她容貌,只一眼便察覺此女身段勻稱,體形極美,兼且膚嫩如玉,滿盈健康的芳香氣息,確不負白族最美麗處女之名。

  覓難天又向紀干介紹龍鷹三人。

  在三人期待下,紀干終於害羞的抬頭朝三人瞧來,稱呼三人。

  以萬仞雨的定力,亦眼前一亮。

  紀干容貌之美不在話下,至難得是她擁有白族女子獨有的某種氣質,來自出生地的獨特環境,仿似從蒼山淌流經過洱西平原的純淨清泉,不含半絲雜質。

  如此異乎尋常的美麗,確是罕見。

  龍鷹忍不住問道:「我們入帳前聽到紀干姑娘的笑聲。因什麼事這般好笑呢?」

  他說這番話本意是想看她羞人答答的可愛模樣,豈知紀干再不害羞,還興奮起來,道:「剛才覓大哥正說到你們如何藉洪水去營救我們的族人,陸上行舟,真的有趣。最好笑是宗密智裝模作樣呼風喚雨。哈!笑死人哩!噢!」

  原來覓難天從氈內探出大手,握上她的柔荑,紀干立告玉頰生霞,垂下頭去,卻沒有絲毫抽走手掌的意思,且似喜翻心兒,非常受用。

  四人看得為覓難天高興。

  覓難天心滿意足的道:「我開始相信鷹爺的預感了。」

  龍鷹嘆道:「我真的很開心。」轉向萬仞雨道:「賊子從哪裡得到戰馬的供應?」

  萬仞雨道:「該是來自滇幫的人。我們抵達草原時,已有千多匹馬在等候他們。」

  風過庭道:「如此滇幫該已曉得賀蘭盜全軍覆沒的事,究竟他們會全力來攻,還是採取防守呢?」

  覓難天道:「我們怎都該防他一手。」

  龍鷹道:「就這麼決定。覓兄、野兄和其它兄弟留下來,護送紀干姑娘和她的族人返回洱西。我們三人則和月靈追殺宗密智,今次絕不容他有活命的機會。」

  紀干「呵」的一聲嬌呼,目光投往覓難天,迎上他情深如海的眼神,縱然有人在旁,仍不顧一切地射出火辣的目焰,顯因路途上有覓難天為伴,心中激動。

  覓難天笑道:「這是自風城之戰以來,統帥所頒發的軍令裡,我最欣賞的命令。」

  哄笑聲中,四人揭帳離開。

  走最後的是龍鷹,後腳尚在帳內的剎那,聽到覓難天揭開薄氈,將紀干香噴噴的嬌軀摟入懷內去。

  「感應到他嗎?」

  四人從高處俯視,瞪著轉折於崇山之中,浩浩蕩蕩、奔騰湧躍的瀾滄江。

  宗密智的法杖,插在對岸的山頂處,令他們清楚知道被對方愚弄了。

  瀾滄江流經的橫斷山脈區,地形起伏懸殊,山勢由西北向東南逐漸傾斜,即使近在眼前的山峰,亦被深谷阻隔。江水則在深切的峽谷裡洶湧澎湃,沸乎暴怒,發出雷鳴般的咆哮。

  龍鷹苦笑道:「真不可以小覷老宗,竟可將小弟那兩注魔氣改存往法杖之內。我的娘!法杖乃死物,怎可能儲存活的氣?」

  月靈淡淡道:「他的法杖並非死物,而是具有邪靈的某部分。」

  萬仞雨道:「這是什麼意思呢?」

  風過庭道:「他可遣人將法杖送到這裡來,然後自己趕往洱西去,好撇掉我們,去尋找丹冉的墓穴。我們現在該否立即趕去?」

  萬仞雨道:「或許他施的是調虎離山之計。掉頭再去對付魏子期,逼問丹冉墓穴的位置。」

  月靈搖頭道:「不!他該是到洱西去了。」

  龍鷹訝道:「公主為何這般肯定?對宗密智來說,丹冉的墓地,可以在洱西,又可以在洱北,甚至藏在蒼山內。這麼大的地方,如何尋找一個小小的墓穴?」

  月靈嘆道:「關鍵處在乎咒誓,愈接近墓穴,咒誓的效力愈強,雖然要花一番搜索的工夫,卻是有很大可能找得到。」

  風過庭色變道:「我們立即趕往洱西去。」

  龍鷹道:「急也急不來,事實上丹冉早有見及此,所以宗密智即使感覺到墓穴近在眼前,仍要花時間逐寸的去尋找。我明白宗密智因何要引我們到這裡來哩!因為丹冉墓穴所在處,恰是最有可能令他形神俱滅的地方。」

  四人日夜不停的追到瀾滄江來,極需調息回氣的時間。

  月靈淡淡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三人一頭霧水的瞪著她。

  在熹微的晨色裡,她寶石般的眸神蒙上一層輕煙,射出淒迷的神色。而即使在光天化日下,不知是否因她只露雙目,仍予人幻象般不實在的感覺。

  龍鷹問道:「我們還有哪一方面,尚未告訴公主呢?」

  月靈幽幽的道:「你們為何會曉得丹冉大鬼主墓穴的所在地?」

  三人交換個眼色,都知對方心中拿不定主意。

  假如坦白告訴月靈,丹冉大鬼主愛上了風過庭,那接踵而來的問題更難向月靈解釋,一個不好,被月靈曉得自己是丹冉的輪迴轉世,天才曉得會有什麼後果。

  幸好胡說八道正是龍鷹的天分,故作神秘的道:「事情是這樣的……」

  月靈截斷他道:「我不要聽你胡謅。」

  龍鷹尷尬的道:「公主怎曉得我在胡謅?」

  月靈溫柔的道:「你搶著為庭哥兒解釋他的事,當然是庭哥兒不像你般愛說謊。讓庭哥兒來告訴我吧!」

  風過庭凝視對山的法杖,沉聲道:「因為我正是丹冉大鬼主咒誓的一個部分,且是最核心的部分。」

  萬仞雨心中叫妙,加鹽添醋的道:「可以道麼說,如果丹冉大鬼主不是救回庭哥兒的小命,該不會觸發她以死立咒的決心。整個咒誓一環扣著一環,妙若天成。」

  龍鷹助陣道:「所以今天我們回來了,還將宗密智逼到死角,老宗授首之時,將是咒誓功行圓滿的一刻。」

  月靈「噗哧」嬌笑,開懷的道:「三個大男人,聯合起來欺騙我這個小女孩,算怎麼一回事?」

  三人聽得發怔,不但因她前所未有的動人神態,更因她是首次以小女孩的身份為自己說話。感覺確是古怪。

  龍鷹硬著頭皮道:「我們句句屬實,沒有半字是虛言。」

  月靈回復平時的冷漠,淡然自若道:「果真如此,庭哥兒又是憑什麼猜到我出生的年、月、日、時,難道與丹冉沒有關係嗎?」

  以龍鷹的機變,亦告語塞。

  風過庭像拋開一切顧忌似的,灑然笑道:「因為公主亦是咒誓其中一個不可分割出來的部分,我正是為公主而重返南詔,參與了丹冉大鬼主和『鬼尊』宗密智間波譎雲詭的激烈鬥爭。現在對我來說,這人世沒有一件事比得到公主更重要。其它一切,待到洱西再說好嗎?」

  月靈道:「你真知道我的名字嗎?」

  風過庭答道:「現在仍未曉得,但抵達洱西後,我便會知道。」

  龍鷹和萬仞雨同時想起皮羅閣,他已變成了風過庭唯一的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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