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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風陵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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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宋時行 (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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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28 06:37:13
卷三 風波惡 第一四六章 二三事

    據說,楊陽回到太樂署後,便向太樂令提出請辭。

    離開的時候,他摔碎了心愛的瑤琴,並發誓此生不再操琴!離開太樂署之後,楊陽便回到家中,數日後,他離開了開封,前往嵩山書院就學,從此苦讀詩書。

    十數年後,楊陽再次返回東京時,已成為當時一位著名詞人。

    此皆後話,不復贅述。

    ++++++++++++++++++++++++++++++++++++++++++++++++++++++++++++

    且說馬車離開觀音巷,上榆林巷後,直奔東角樓而去。

    從左掖門入了皇城,車上少女便下了馬車,遞上腰牌,在宮中侍衛的帶領下,入延福宮,進坤寧殿,來到西寢閣外。這西寢閣,又有個別名,便是東宮所在。

    太子趙桓,便居住於此。

    而今太子和徽宗皇帝之間的關係,已到了不可寰轉的地步。

    宋徽宗甚至有意廢立趙桓,另立趙佶第三子,鄆王趙楷為太子。這鄆王趙楷,是懿肅貴妃王氏所出,性子和趙佶頗有些相似,是個琴棋書畫皆有所成的傢伙。

    比起木訥甚至有些刻板的趙桓,徽宗皇帝顯然更喜歡趙楷。

    此人好繪畫,尤其擅長花鳥,也算是當時一位大家……這麼一個人有靈性,且聰明伶俐的傢伙,徽宗皇帝如何能夠不喜?只是趙桓為太子多年,已有了自家班底,想要廢立,並不太容易。甚至連趙佶最寵信的大太監梁師成,也表示反對。

    這種情況下,徽宗皇帝和太子之間的關係,也可想而知。

    少女來到西寢閣後,甚至沒有讓人通報,便逕自進入。趙桓和徽宗皇帝的另一個不同便在於,趙佶好女色,子嗣無數,嬪妃更多不勝數。而趙桓呢?卻是個專情的人,只愛太子妃朱璉一人。以至於年過二十四歲,膝下只有一個孩兒,名叫趙諶。在古代,特別是作為一個太子,二十四歲只有一個兒子,可謂血脈稀薄。

    太子妃朱璉曾多次勸說趙桓納妾,可都被趙桓拒絶。

    以至於,西寢閣偌大宮殿,卻顯得極為冷清。

    “姐姐,姐姐!”

    少女進了西寢閣,便叫聲呼喚。

    從偏殿走出一個少婦,看年紀也就在二十出頭的模樣,生的千般嫵媚,舉止端莊。

    “十八妹,你怎地來了?”

    少婦,正是太子妃朱璉。

    而那少女,卻是她的妹妹,朱璇。

    算起來,按照朱家的排行,朱璉行十二,朱璇行十八。

    故而朱璇稱朱璉為‘十二姐’,朱璉則叫朱璇為‘十八妹’。

    趙桓不在宮中,又去忙碌他的事情了。朱璉這段時間不是太好,方服了藥,正在休息,便聽到朱璇的叫喊聲。

    朱璇忙走出來,帶著些嗔怪之色。

    “怎地說了許多次,進了宮中,需守規矩才是,偏你大喊大叫,又成何體統?”

    朱璇一吐舌頭,笑嘻嘻跑上前,一把摟住了朱璉的胳膊。

    “十二姐,你身子骨好些了?”

    “嗯,前日唐恪著人送來天山雪蓮做藥引,依著太醫的吩咐用了藥,倒是覺得清爽許多。十八妹,怎地今天不在家做女紅,卻跑來這邊,是不是又惹了禍事?”

    “才沒有!”

    朱璇俏臉通紅,狠狠的瞪了朱璉一眼。

    別看朱璉是太子妃,但是對妹妹卻極好,甚至有些寵愛。

    以至於朱璇從來不害怕她,甚至連太子趙桓,也不太害怕……

    “諶哥兒呢?”

    “呃,被官家喚去考察功課了!”

    別看太子趙桓和趙佶關係緊張,可是趙佶待趙諶卻是極好。也許這就是隔代親的緣故,反正趙佶隔三差五,便會著人把趙諶叫去,或是游耍,或是考校功課。

    而趙諶也很聰明,甚得趙佶所喜。

    可能正是這麼一個原因,趙佶最終,還是沒能下決心罷黜太子趙桓。

    要知道,趙佶可是個大權在握的皇帝,如果真要下了決心,便是趙桓羽翼豐滿,便是梁師成等人暗中維護,趙佶一樣可以把他廢掉,另立三子趙楷為太子。

    朱璉也知道,這父子之間關係緊張。

    可是她只是太子妃,性子有很溫婉,不好勸說的太狠。

    只好讓趙諶經常去東寢閣那邊走動,作為趙佶趙桓兩父子之間的緩衝。為了這一隊父子,朱璉可稱得上是費盡了心思。

    趙諶,年方七歲。

    授常德軍節度使,拜崇國公!

    朱璉姐妹一同進了偏殿,而後在殿上坐下。

    “十二姐,猜我今日看到了什麼?”

    朱璉噗嗤笑出聲來,“十八妹這般興奮,莫不是看中了某個小哥嗎?”

    “十二姐!”

    朱璇頓時滿臉通紅,氣呼呼揮舞著小拳頭大聲喊道:“我在和你說正經事,你怎地這般取笑我。”

    朱璉咯咯笑起來,這精神也比之先前,好轉許多。

    “好吧好吧,那便說正經事……你今天看上了哪個小哥兒。”

    “我看上了……十二姐,我和你拼了。”

    朱璇氣得好像一頭小老虎般,衝向了朱璉。不過,兩姐妹更多是在嬉鬧,怎可能真就打起來。被朱璇這麼一鬧,朱璉的心情好了許多,連帶著出了些香汗,更感神清氣爽。

    頭髮蓬亂,衣衫不整,兩姐妹總算是停止嬉鬧。

    朱璉惡狠狠看了朱璇一眼,“你這丫頭,好不曉事……真不知將來誰家兒郎能管住你。”

    “才不要嫁人!”

    朱璇嘴巴一撇,顯得格外嫵媚。

    “好了,說吧,究竟是什麼事情?”

    “十二姐,我今天來的路上,路過觀音巷。

    正好碰到楊陽那幾個太樂署的博士過去,我便讓七叔停下來觀看。結果,我在觀音巷那邊,發現了一位奇人。”

    “奇人?”

    朱璉微笑著問道:“十八妹又發現了甚奇人?”

    朱璇道:“十二姐有沒有聽人說過,玉尹玉小乙這個名字?”

    朱璉一怔,“是哪家子弟?”

    “不是哪家子弟,就是那個使了好嵇琴,還操的好琴,改編三弄梅花的玉小乙。”

    “呃……”朱璉恍然。

    “你是說那個玉屠夫啊,我倒是聽人說過。

    據說那廝使得好嵇琴,曾獨創二泉映月和梁祝,被許多人稱讚。後來又改編了《三弄梅花》,似乎也頗不凡。只是為了這件事,連柔福帝姬和茂德帝姬都捲入其中,官家非常惱怒,還讓把兩位帝姬禁足,到現在也不能走出皇城一步呢……”

    朱璇那雙嫵媚的大眼睛裡,閃動著熊熊八卦之火。

    “怪不得最近少見兩位帝姬。”

    “他又怎地了?”

    “我聽人說,好像是官家敕命他做太樂署博士。”

    “嗯,確有這件事,我也聽說了……據說還是康王殿下向官家提議,那又如何?”

    “十二姐,那廝得了敕命,竟然請辭不就。”

    朱璉聞聽,眉頭一蹙,臉上露出了些許不快之色。

    她不喜歡玉尹這個人,雖然沒有見過玉尹,可是從一些傳來的消息來看,這廝不是個安分守己的傢伙。朱璉生性嫻靜,對於那些不安分守己的,更非常厭惡。

    她甚至覺得,玉尹這個人,鬧出這許多是非,就是為沽名釣譽。

    而今聽玉尹請辭不就,心中的厭惡感更重,便哼了一聲,“果是個輕浮浪蕩子!”

    在她看來,玉尹這麼做,就是為了學習柳永。

    其實當初仁宗皇帝雖黜落了柳永的功名,未嘗便沒有磨礪他的意思。如果柳永真個是有心奮發,第二年科舉再考,仁宗皇帝便真個能再次把他黜落嗎?若那樣的話,恐怕第一個表示反對的,便是柏台那幫子台諫清流……可是,柳永卻自甘墮落,流連於青樓中,做那白衣卿相。看似迫於無奈,實則是個沽名釣譽,不忠不孝之輩。

    朱璉喜歡柳永的詞,但對這個人非常厭惡。

    她覺得,柳永這麼做,讓官家和朝廷,都顏面掃地。

    而今玉尹又來了個請辭不就,簡直就是那柳永第二……不過,人家柳永至少還有些才華,你呢?不過是一個屠夫,附庸風雅之輩,真個是內心邪惡的傢伙。

    如果玉尹知道,他這不就的舉動,竟然使得太子妃產生如此誤會,恐怕會哭死……

    他不就,是不想被太樂署圈住,可沒有半分沽名釣譽的想法。

    朱璇沒有覺察到朱璉心中的不快,笑嘻嘻道:“那玉小乙,真個能操一手好琴。太樂署那幫鳥廝明顯是去登門尋事,哪知道在門外聽了玉小乙操琴之後,居然連句話都沒說,便灰溜溜的走了。”

    “呃?”

    朱璉聞聽,頓時一怔。

    她看似不問外事,但也並非消息閉塞。

    似朱璉這樣的大家閨秀,哪個少年時沒有學過琴棋書畫?

    說起來,朱璉的琴藝也不算差,或許當不得大家的稱呼,可若說造詣,確是不低。

    她當然知道,太樂署那些個博士的水平。

    或許這些人稱不上宗師級的人物,但是以琴技而言,絶對是出類拔萃。

    而就是這麼一幫子人,聽了玉尹的琴之後,竟然不戰而退?那豈不是說,玉尹的琴技比他們高明許多,難道已經到了宗師的水準?若真如此,太樂署博士,似乎是有些委屈了他。

    朱璉想到這裡,便蹙起秀眉。

    而朱璇則興緻勃勃道:“那玉尹使琴,猶如天籟。

    我聽了良久,卻聽不出來曲目,想來是他自己做的曲子。人言那玉小乙生的七竅玲瓏心,前世必為宗師一般的人物,是生而知之。我以前不信,可今日親耳聆聽之後,卻真個信了……前些時,姐姐不是想找人教諶哥兒學琴嗎?我覺著,玉小乙便是一個合適人選。姐姐何必去煩勞太樂署,使人找玉小乙不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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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29 02:36:12
卷三 風波惡 第一四七章 大宋時代週刊(一)

    “這怎麼可以!”

    朱璉到這時候,算是聽明白了朱璇的意思。

    合算著,你要諶哥兒去找玉小乙學琴?這怎麼可以!且不說別的,那玉小乙一介白身,入皇城都不太可能。若是讓諶哥兒去他家中求學,朱璉那更是不會答應。

    朱璇惱道:“為何不可?”

    “玉尹,玉尹,玉尹……一介白身,怎可為諶哥兒老師?”

    朱璉本想說,玉尹沽名釣譽,沒有真才實學之類的話。可是,她又說不出口來。是不是沽名釣譽,是不是有真才實學,其實根本不必贅言。如果玉尹琴技不好,想來官家也不會讓他入太樂署。可是這傢伙,實在是他過分,竟然請辭不就。

    太子和官家的關係,原本就很緊張。

    如今倒好,玉尹剛請辭不就,薄了官家的顏面,太子便要請他做老師,豈不是令父子之間的關係更加緊張?

    但這些話,朱璉沒辦法說出來。

    她更不能說:我不喜歡這個人,所以不同意。

    思來想去,便只有‘白身’一說來拒絶。

    這個理由不算牽強,趙諶不管怎地都是皇太孫,說起來玉尹的身份,確實有些低了。

    也不知今天朱璇是怎地了,毫不退讓。

    “十二姐,便是白身又怎地,你是要諶哥兒學琴,還是要他沽名釣譽?

    白身,也算不得什麼,我在路上想過了,如果諶哥兒要學琴,大可以不必展露身份,只請他來教琴便是。反正他又不識得諶哥兒底細,你又擔心什麼?害怕他拿著諶哥兒名頭,去招搖撞騙不成?我是覺得,能操得那般好琴的人,不會太壞。”

    朱璉再次沉默了!

    內心裡,還是不希望讓玉尹傳授。

    但朱璇說的太過精采,把玉尹的琴藝形容的天下無雙,讓朱璉也非常心動……

    “那你有什麼辦法?”

    朱璇嘿嘿一笑,湊到了朱璉耳邊,一陣竊竊私語。

    剛開始,朱璉還眉頭緊蹙。

    可是聽著聽著,卻露出一抹笑意。

    “若真個如此,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此時牽扯不小,我還要問問太子之意。”

    既然連太子都出來了,那朱璇也不好再說什麼。

    她撅著嘴,無奈點了點頭,同時這心裡面,也突然有了幾分期待!

    也不知那玉小乙究竟長的什麼模樣?能使出如此好琴來,想必也是個風流倜儻的妙人。

    俏臉,刷的緋紅!

    +++++++++++++++++++++++++++++++++++++++++++++++++++++++++++

    回到開封,轉眼已經十天。

    日子過得飛快,炎炎盛夏已經過去,秋風習習,在不經意間,已籠罩了開封城。

    玉尹最近的事情很多,也很忙。

    首先,他和柳青簽訂了協議,把三岔河口的屠場,轉讓到了柳青名下。

    為此他得了一千貫,可謂是收穫頗豐。

    在這之後,他又找人把羅一刀拿出宅子賣掉,換來六百貫之多。

    拿著這六百貫,玉尹又跑去找到了肖堃。別看肖堃而今在衙門裡多了個對手,可是他累世開封刀筆吏,在開封府的威望,終究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被對手抹消……

    那位龔押司,玉尹沒有見到過。

    不過聽石三私下裡說,是個極其刻板冷酷的人。

    至於龔押司身後的背景?

    石三也不太清楚,反正是有些來歷,否則也不可能和肖堃鬥得不亦樂乎。而石三自己呢?得了玉尹的提醒之後,帶著禮物拜會了肖堃。這肖押司對他也非常熱情,兩人吃了一頓酒之後,肖堃便對石三敞開了心扉,說了很多貼心的話語。

    “三郎有所不知,龔押司看似與我敵對,實則……

    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和外人說。這三個月來,蔡府尹無為而治,使得柏台那幫鳥廝很是不滿。龔押司是柏台派來的人,實則是為彈劾蔡府尹而來。表面上我二人鬥得不亦樂乎,實則是掩人耳目。據我的消息,最遲兩個月,開封府必會換人。”

    “啊?”

    石三得了這消息,頓時嚇了一跳。

    肖堃道:“坐在我這位子上,少不得要得罪人,更有不少人,等著看我笑話。

    當初你被趕出去,我豈能不知道。

    你想想,咱爺們兒都是開封的鄉親,而且相知這麼久,我怎可能袖手旁觀?只是現在,我還無法出手。等過些時日,龔押司手頭的事情處理完畢,我再設法把你調回來。你而今在興隆觀軍鋪,只管好好做事,等塵埃落地時,少不得你好處。”

    這一番話出口,石三心頭也就落定。

    兩天後,他約了玉尹吃酒,在酒席宴上,偷偷把這件事告訴了玉尹。

    蔡懋要被柏台彈劾了嗎?

    玉尹聽到這消息,也是一驚。

    “小乙,我還聽說,燕府尹將復起了。”

    “哦?”

    “肖押司對我說,燕府尹很可能接掌戶部,出任戶部尚書一職。”

    風向,不對!

    玉尹立刻覺察到了其中的問題,莫不是朝堂上,又要生出變化不成?

    不過,這些事情和他距離太過遙遠,和他也沒有太大關係。自宣和以來,朝堂上風起雲湧,就沒一刻的消停。不過,玉尹對肖堃的能量,卻又有了全新的認識。

    這傢伙,簡直就是個順風耳!

    開封城有什麼動靜,似乎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這種地頭蛇,而今正是玉尹迫切需要的臂助。所以在見到肖堃的時候,玉尹也表現的非常尊敬。

    “小底打算在外城找一出地方做屠場。

    可是,又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只能麻煩押司哥哥幫助,看能否找到一處合意之所。”

    肖堃那張圓乎乎的臉上,露出燦爛笑容。

    不知為何,玉尹總覺得這廝和柳青長的有點相似,圓乎乎,胖墩墩,笑起來都不見眼睛。

    “小乙既然開口,便是不成也成。”

    肖堃對玉尹的態度,比之原先又親熱不少。

    他命人取來了卷宗,翻閲了一下便道:“舊宋門外,東水門內,便橋旁邊,便有一處合適的地方。原本也是個屠場,不過早些年得罪了人,那屠場的主人便跑了,把那屠場丟棄在那裡,一直沒有人接手。地方夠大,也夠寬敞,而且很方便。

    靠著便橋,距離新宋門也不算太遠。

    只不過……小乙,自家們都是自己人,我也勿需坑害你。便橋那邊不太安生,特別是那屠場,被一群潑皮占著,以至於一直出不得手。如果小乙中意,賃你便是。

    賃錢也不會太多,一年足一百八十貫,也是城內最便宜的去處。”

    一百八十貫?

    倒真算不得太貴!

    玉尹的心裡承受價,是在三百貫左右,這一百八十貫可是便宜不少。

    至於肖堃說的那些個潑皮,他倒是沒有放在心上。

    潑皮又怎地?

    他玉小乙,可是在北國殺了幾十個人,又豈會在意那些個潑皮?再說了,玉尹而今手下人不少,楊再興和高寵不必贅言,便是王敏求霍堅那些傢伙,手上也是沾了人名的主兒。真要拚殺起來,玉尹甚至不必出面,就能夠輕鬆解決掉對方。

    人手若不夠,牟駝崗還有幾十個人可用。

    玉尹相信,只要他開口,牛皋便不可能拒絶……

    “如此,便是這裡吧。”

    肖堃聞聽大喜,忙使人來操辦手續。

    先把手續辦好了,相信玉尹也不可能欠了官府的賃錢。而最重要的是,這塊地其實官府早就已經忘了,肖堃偷偷把這屠場過到了自己名下。只是奈何不得那幫子潑皮,肖堃也沒有辦法。而今他把這屠場租出去,一年平白便多了180貫收入,又豈能不高興。

    “小乙,那幫子潑皮,可不好說話。”

    玉尹卻笑了,“不聽話,那就要教訓。

    小乙這邊問題不大,不過還需押司哥哥配合……不如,一人打斷一條腿,扔進大牢怎樣?”

    肖堃本是隨口提醒,哪知道卻得了玉尹這麼一個回答。

    心裡咯噔一下,不知為何,頓感緊張。

    玉尹說這番話的時候,很是輕描淡寫,卻讓肖堃感受到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壓力。

    這鳥廝去了一趟太原,怎地變得這般果斷?

    不過,能教訓一下那些潑皮也甚好,肖堃此前一直在嘀咕著,怎麼去收拾那些人。

    “小乙放心便是,只要你那邊動手,我便有法子治他們。”

    “那就好,三天之後,還請押司哥哥幫襯則個。”

    玉尹說著,便摸出一錠銀子,大約八貫左右的份量,塞進了肖堃手中。

    把個肖堃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小乙放心,都是自家兄弟,我不幫你幫誰?”

    ++++++++++++++++++++++++++++++++++++++++++++++++++++++++

    辭別了肖堃,玉尹除了衙門。

    此時的開封城,雖然喧囂依舊,卻沒有了盛夏時節那份蓬勃。

    秋天來了,空氣中多了幾分蕭瑟肅殺之氣。那河岸上的桃杏,紛紛葉落,顯出凋零之色。

    不知不覺,秋天已經到來!

    玉尹下意識揉了揉鼻子,邁步走下門階。

    開封府坐落在太平興國大街。向北走,便是太平興國寺,向南,卻是太平興國橋。

    汴水自太平興國橋下流過,一路東去,自角子門流出城去。

    坐落在開封府斜對面,有一座道觀,名為延慶觀。開封城裡,道觀寺廟無數,這延慶觀,也是極有名的一座。觀內的香火很旺,遠遠看去,就見人來人往個不停。

    一陣小風掠過,玉尹下意識緊了緊衣服領子。

    他揉了揉鼻子,轉身便準備上樑門大街,卻突然間聽得身後有人叫喊道:“前面那廝,可是小乙?”

    玉尹一怔,忙回過身。

    就見從延慶觀方向走來兩人,為首那人正朝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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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29 02:36:29
卷三 風波惡 第一四八章 大宋時代週刊(二)

    “安叔父,你回來了?”

    玉尹驚喜喚道,忙快步迎過去,來到那兩人身前,“前兩日九兒姐還說,你怎地走了這許久還不回來,還以為我夫妻招呼不周,累得叔父不滿,不肯回來呢。”

    為首那人,正是安道全。

    與第一次見時的安道全相比,而今的安道全大不一樣。

    自從搬去了觀音巷,被燕奴逼著斷了酒癮。在經歷了最初的不適應以後,安道全的精神飽滿許多。他那一頭白髮,是無法變黑了,不過面膛紅潤,頗有幾分鶴髮童顏之氣。一身團花錦緞子單衣,腰間束著大帶,還繫著一個紫色繡花香囊。

    足下白底黑靴,頗有幾分氣度。

    站在那裡,遠遠看還以為是個什麼了不得大人物呢。

    安道全身邊還有一個人,年紀看上去,大約在四五十之間,整個人顯得精瘦幹練。

    玉尹不認得這人,但是從他衣著打扮上,卻能夠看出些端倪來。

    這個人,怕也是個官,而且還是個武官……

    安道全之前說去訪友,想來就是這人?

    嗯,很有可能!

    安道全道:“你這小乙,見面還來說我……你說去太原,結果一下子卻跑的沒了蹤影,九兒姐那幾天,可真是擔心的緊。甚時候回來的?咦……你好像,好像……”

    安道全突然輕呼一聲,指著玉尹,半晌後搖頭道。

    “造化,也許真個是你造化。

    怎地出門一趟,竟然練成了功夫。

    嗯,看起來之前準備的藥方是沒了用處,晚上我再看看,說不得要重新配藥才成。”

    玉尹愣住了!

    配藥?

    他馬上反應過來,安道全之前配的藥,適合於練成二層功夫的玉小乙。而今他已經練成了三層功夫,之前的藥物,便不再適用。這怎麼聽起來,越發的鬥破蒼穹了?

    不過玉尹倒也高興,能夠儘快突破第三層功夫的瓶頸,進入第四層功夫,未來便可以再增多一份保障。自家武力越厲害,就越可以保證家人的安全。心裡面,不曉得有多開心呢。

    “那還要煩勞老叔。”

    “吃了你的,住了你的,總要出些力氣才成,否則自家這心裡,也會過意不去……

    好了,休說這些,身上可帶了銀子?”

    “啊?”

    “我這老兄弟而今遇到了些麻煩,需要使些銀子才成。

    你也知道,我這口袋裏比臉都要乾淨,開封城裡認識的幾個,一個個比我還要狼狽。思來想去,便只有你這小子了……十五郎你莫著急,別看這小子開了個生肉舖子,那生意真個好的不得了。開封城裡七十二家正店,有十幾家從他這邊進生肉。

    嘿嘿,一月下來,這小子竟然能賺幾百貫,可是比你這個武奕郎要做的舒服許多。”

    果然是安道全那位朋友!

    不過,這老傢伙怎麼吃烙餅夾丸子,架炮往裡打?

    十五郎先前的精氣神並不是太好,雖然長得精瘦幹練,可玉尹能覺察到他雙眼無神,似乎有心事。

    不過聽安道全這麼一說,他的眼睛突然亮了。

    滿帶著期盼之色,向玉尹看過來,甚至那眸光中,帶著些哀求之色。

    “老叔要多少銀子?”

    玉尹知道,恐怕是躲不過這一刀了。

    索性把腰包拿出來,“我今天出門沒帶許多銀子,方才又用了些,裡面也就是二三十兩銀子,還有兩貫散錢。若是不夠,便要回家取,家裡倒還能拿出些來。”

    “先給我。”

    安道全二話不說,便把那腰包搶了過來。

    往十五郎手裡一塞,“你先拿去用,我這就和小乙回去,把剩下的錢拿來。

    快點過去吧,莫耽擱了時辰……那幫子潑皮可沒得規矩可講,晚了少不得二郎吃罪。”

    “老哥哥,謝了!”

    十五郎接過了腰包,眼裡還閃著淚光。

    他又朝玉尹一拱手,“小乙哥仗義,這個人情,我凌振記下了。”

    “啊,凌老叔客氣了……”

    玉尹話還沒說完,十五郎便急匆匆走了。

    安道全一把拉著玉尹的胳膊,“走走走,先回去給我拿個二百貫來,否則十五郎那邊可有的麻煩了。”

    “老叔,究竟怎麼回事?”

    “咱們邊走邊說。”

    安道全拉著玉尹一邊走,一邊說起了這十五郎的事情。

    十五郎,名叫凌振,是甲仗庫,也就是火藥局御營都統領。這都統領的職務不低,可奈何凌振的火藥局,是個不被人待見的地方,加起來也不過只有二三百人。

    凌振擅長製造火炮,能一炮打出去三里,沒有分毫誤差。

    慢著慢著!

    玉尹突然停下腳步,“老叔,你說那十五叔叫凌振?”

    “是啊,他行十五,所以都喚他十五郎。”

    誰管他行多少,關鍵是他叫凌振!

    玉尹頓感無比凌亂,腦袋裏亂鬨哄的,不知道是個什麼狀況。

    我確定不是重生在後水滸世界嗎?這真的是歷史上的那個宣和時代嗎?好亂,真***亂到了極點。凌振,那分明是水滸裡的人物,綽號轟天雷,是梁山好漢啊。

    怎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安叔父,那凌振可有諢號?”

    “有啊!”

    “莫不是轟天雷?”

    安道全奇道:“你怎知道?”

    我***當然知道!

    玉尹心裡面一次次的爆出了粗口,可偏偏還要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一直在開封?”

    “廢話,他便是開封人,不在開封在何處?”

    還好還好,玉尹記不清楚水滸傳裡的凌振,具體是何處人,但他肯定,水滸傳裡的凌振,不是開封人。按照安道全的說法,這凌振一直呆在開封,就更不可能投奔梁山,更不可能成為梁山好漢。而今宋江已經死了,京東三十六巨盜也沒了。

    所以,此凌振絶非彼凌振。

    偏這廝也能造炮,還能打出三里……

    慢著,他會造炮?

    玉尹覺得,他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偏偏這一時間,又無法想明白。

    有高寵,有安道全,便是又出來個凌振,算多大的事情?這北宋史書上沒有被記載的人,卻不代表他們不存在。說不定,這只是一個巧合……嗯,絶對是個巧合。

    凌振膝下兩子一女。

    長子早夭,只剩下一個兒子,名叫凌威,從小溺愛無比,可謂是有應必求。

    哪知道,正因為這份溺愛,讓凌威養成了無法無天的習慣。這廝長大以後,整日遊手好閒,不是混跡在勾欄瓦肆,便是與人作撲使錢。凌振的家境本不算太差,加之親戚不少,在開封也有些能量。可是這凌威太不爭氣,隔三差五回來討錢。

    一開始,凌振尚給他錢兩。

    可後來這錢用得越來越多,以至於凌振也無法供上。

    周圍的親戚被凌威私下裡偷偷借了個遍,一來二去,到後來這親情也被借的沒了。

    安道全這次去凌振家裡做客,正好碰上了凌威出事。

    這廝在外面和人使錢,居然欠了二三百貫之多。要知道,凌振一年的俸祿也沒這麼多,而火藥局御營又是個清水衙門,哪裡能湊得出這許多錢來?他是個武官,嚇唬些普通百姓還成。可對方卻是這開封府老資格的潑皮,根本不害怕凌振。

    對方開了口,今日天黑之前不把錢拿來,便要了凌威的胳膊。

    安道全聽了之後,也是心急。

    他便想到了玉尹,卻又沒有把握……

    畢竟,他不知道玉尹是否回來,萬一沒回來,而燕奴又做不得主,可就完蛋了。不過還是要嘗試一下,安道全思來想去,便拉著凌振一起進城,不想在開封府門口,遇到了玉尹。

    “怎樣,家裡可有這些錢兩?”

    玉尹聞聽笑了,“區區二百貫,家裡還有。

    不過老叔,我是覺得那凌威這次,恐怕是中了別人的仙人跳,事情沒那麼容易解決。”

    “仙人跳?”

    “呃,就是圈套。”

    “唔,倒是很有可能……”

    安道全放慢了腳步,一臉沉思之色,“你這麼一說,倒讓我有些懷疑。二郎雖說不孝,但也不至於犯渾到這地步。十五郎說那孩子之前,輸贏也不過一二十貫,怎地這次一下子變成了二三百貫?那這麼說來,便是拿了錢,也沒得用處了?”

    玉尹笑了,“老叔,這錢還是要出。

    不過,咱不能只帶錢去,還要帶上人手才行。這開封城裡的潑皮,我也算見識過他們的手段。你和他們講道理,沒什麼用處,關鍵是要有人有錢,還要有手段。”

    “你的意思是……”

    “老叔,這件事你就莫再操心了,便交給我來處理。”

    “你,成嗎?”

    玉尹見安道全一臉擔憂,便搔搔頭,壓低聲音道:“老叔你莫忘了,小乙從前是做何手段。雖說如今已改邪歸正,可真要對付那幫傢伙,還是要以毒攻毒才成。”

    是啊,玉尹從前可就是個潑皮出身。

    當然了,彼玉尹非此玉尹。

    玉尹雖然不想去沾這些是非,可為了和凌振搭上關係,必要的犧牲還是可以的……

    再說了,他又不一定出手。

    那楊再興高寵,還有王敏求霍堅隨便拉出來,便足以應付這種局面。

    馬行街上玉蛟龍……哈,也許大家已經忘了這麼一個諢號了吧。火藥局,轟天雷!

    這麼一個大殺器如果平白放過的話,那才是真的可惜。

    想到這裡,玉尹臉上浮現出一抹森冷的笑意。安道全在他身邊,甚至感受到了,濃濃殺機。

    這小乙,怎地殺氣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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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風波惡 第一四九章 大宋時代週刊(三)

    二三百貫,而今對玉尹來說,問題真不是太大。

    而今的玉家鋪子,每月盈利在幾百貫,生意非常興旺。僅是刀手,就足足招收了十個,每天都忙碌不停。黃小七而今已經是玉家鋪子的管事,手底下也有些人馬。

    而熟肉舖子有張二姐盯著,根本不需要費心。

    屠場就更不用說了,楊再興和高寵在,便足以鎮住場子。

    再加上玉尹當日在家中一曲鷗鷺忘機,令楊陽等太樂署博士知難而退的故事傳開,更使得玉尹的名聲越發響亮。那可是太樂署博士!不是市井中的樂師……玉尹憑著這一手琴藝,便足以稱之為大家。沒數日,千金一笑樓的張真奴便派人前來拜訪,以五千貫破紀錄的價格從玉尹手中買走了鷗鷺忘機曲譜,成就了一段佳話。

    為此,李師師很不高興,封宜奴也非常不滿。

    倒不是因為別的,這兩人都是極愛琴的人,未必拿去真個表演,但也希望能先睹為快。

    封宜奴還氣呼呼跑來觀音巷,“小乙恁不厚道,有好曲子不與奴知曉,卻賣給了真奴妹子。便是她千金一笑樓出得五千貫,我潘樓使不出五千貫嗎?以後小乙若有好曲子,一定要先通知奴才是。咱不為別的,只想好生品味一下小乙才學。”

    玉尹當時,只能不住道歉。

    說實話,太樂署登門尋釁的事情,玉尹原本並不知道。

    後來還是張真奴派人來求曲譜,他才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頓有種哭笑不得的感受。

    當日,只是沉浸於那種狀態,才操得好琴。

    若現在再讓他重複,未必能操出當日的感覺出來……

    只不過,這種事情他會說出來嗎?

    ++++++++++++++++++++++++++++++++++++++++++++++++++++++++++

    回到家,玉尹便讓燕奴去作坊把黃小七和霍堅找來,同時讓人去通知王敏求過來。

    不過是些潑皮而已,斷然不需要楊再興和高寵出面。

    玉尹又從房間裡取出些銀子,找了塊結實的粗布包裹好,便放在了院子裡的矮桌上。

    “小乙,你這邊好是好,卻是有些不方便。”

    安道全坐下來,一邊捶著腿,一邊和玉尹說話。

    “不方便?”

    “是啊,你而今也算是有身家的,可這身邊來個使喚的人都沒有,確有些不大合適。就比如剛才,你這家裡要是有兩個能使喚的人,便不需要燕奴親自跑這一趟。

    而今這馬行街,人言你小乙,都要尊一聲大官人。

    你這身份和從前不一樣了,便要改一改從前的做派。還有,你這宅子,卻是小了些,若真個添置了使喚丫頭,恐怕是無法居住。小乙便沒有心思,換個宅子嗎?”

    安道全說著,還好奇打量著棚子裡的暗金。

    可惜,暗金卻不理他……

    換宅子?

    玉尹倒是想過。

    可這開封城寸土寸金,想要買一處好些的宅子,便如李逸風家的那種前後兩進的宅子,怎地也要兩三萬貫。如果位置在好一些,便要三五萬貫,非玉尹可以支付。

    但若是買個普通的宅子,倒不如而今這住處。

    再說了,戰亂即將到來,現在買那宅子,豈不是要賠死?

    玉尹曾仔細計算一番,最後還是決定,暫不購置房產。可安道全今日這麼一說,倒是給玉尹提了個醒。如今自己家業大了,的確是有些不太方便。比如,這家中離不開人,一個人出去,另一個人便要留在家中;再比如,若有什麼事情,便要玉尹和燕奴兩人親自去辦,實在是太過於麻煩。玉尹手裡,可是事務繁雜呢。

    “倒是想過,可這開封城裡的好宅子,都有了主。

    便是位置不好的空置著,價格也極其昂貴。我雖說小有些家產,卻也承受不得啊。”

    “你這孩子,平日裡看著機靈,怎麼到了事上,便想不明白呢?”

    玉尹一怔,忙問道:“還請老叔指教。”

    “之前我就觀察過你這宅子,地段極好,又清靜,是一處好宅子。

    便是小了些,屋子也有些少……可能以前你夫妻二人時,這宅子是足夠了。可現在……好了,我不說這些廢話。我之前留意到,你這宅子位於觀音巷底部,兩邊尚有五十步左右的空地。大門的位置呢,不算太好,其實可以向前推二十步,抵住對面的山牆。

    反正你後面便是觀音院,也不必擔心有其他的問題。

    我知道,你在開封府裡還是有些手段,使幾十貫小錢,把這空地賤買過來重建便是。也不需要多麼麻煩,把這院牆加高到八尺,再在院子裡建三兩間廂房……把你們那兩間主屋加高,變做兩層。院門對著巷口,不就變得更加氣派了嗎?

    我替你算過這筆帳,所有事情都做好,加起來也不過五六百貫。

    既然五六百貫能做好的事情,你又何必再去花費上萬貫,買那些華而不實的宅子?”

    著啊!

    玉尹一拍腿,連連點頭。

    這薑是老的辣,果然不假。

    自己光想著去買外面的宅子,卻忘了從自身做改變。

    若院子加寬八十步,院門前推二十步,這院子的面積至少能擴大三倍。最關鍵的是,這些土地基本上無人過問,都是無主之地,價格也不會太貴。把這土地買下來,再改造一番,不就可以解決目前院小房少的問題了?嗯,這的確是個好主意,花費不多,也不甚麻煩……眼見入秋,等過了農忙,必然會有許多工匠。

    那時候多找幾個人,怕不用多久便能夠做成。

    嗯,就這麼決定了!

    玉尹笑道:“老叔果然好本事,小乙還真沒往這方面去想。

    安道全嘿嘿一笑,卻用手一指靠著觀音院山牆的角落道:“那小乙便為我在這裡做個丹房如何?”

    “丹房?”

    “嗯,還要打一口丹爐,必須按照我給的尺寸打造。

    估計這花費也不會太多,連丹爐下來,二百貫足夠,不知道小乙可否能幫襯則個?”

    整個宅子大修,不過五六百貫,他這一個丹房,便要二百貫?

    不過玉尹倒是不覺得安道全是趁機敲詐,事實上給他建一座丹房,收益最大的便是玉尹。

    二百貫,還真心不貴!

    “老叔放心,小乙到時候定然會給老叔造一座漂亮的丹房。”

    安道全的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之色。

    小乙是個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果然省心……他翹著腿,不再贅言,和玉尹一起等待王敏求等人到來。

    可就在這時候,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緊跟著,便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乙在家嗎?”

    是李逸風?

    玉尹忙站起身,快步走到門口。

    “大郎,怎地今日有功夫來我這裡?”

    “你在家就好,在家就好……小乙你果然是個能惹是非的傢伙,前腳剛辭了那太樂署博士,後腳就削了太樂署那幫傢伙的臉面。嘿嘿,之前那楊陽還說,要找你比試一番。結果那天聽你操琴後,回去後便請辭,還把他那張琴給砸了……”

    玉尹聞聽,苦笑不迭。

    那件事說起來,還真是有利有弊。

    有利的是,那些紈褲子再想來找他麻煩,便要掂量一下份量。

    可這不利的是,他算是把太樂署得罪的狠了,臨了還給了趙官家一巴掌,不曉得那為徽宗皇帝此刻,會不會把他恨之入骨。

    算了,還是不去想這些事情了!

    玉尹肅手,請李逸風進來。

    哪知李逸風卻一把抓住他胳膊,“走走走,快隨我走。”

    “去哪兒?”

    “你可還記得朱絢?”

    朱絢?

    玉尹突然想起來,朱絢不就是李逸風他們之前,為那勞什子開封邸報找來的靠山?

    “你是說太子妃那位堂弟?”

    “正是。”

    李逸風笑呵呵道:“二十六郎昨天與自家說,想要和小乙見上一面,好好說道一番。”

    這宋朝人直恁麻煩!

    二十六郎?

    這老朱家,還真是能生啊。

    玉尹眉頭一蹙,看著李逸風道:“如此說來,你答應我要求了?”

    “正是。”

    李逸風露出尷尬之色,嘆了口氣道:“小乙這主意真個太好,自家實在是受不得誘惑。我和徐揆李若虛商量過,他二人也說,自己對這邸報真個不懂,便同意退出。

    不過有件事,還要和小乙說明。

    你怎麼辦這報紙,他二人不管……他二人對這報紙,是用了真心。

    只可惜沒這個本事,以至於……他們會撰稿,甚至會做批評,還請你能原諒則個。”

    玉尹聽了,反倒是笑了。

    “若只是撰稿,自家豈能在乎?

    本朝開國便有廣開言路的說法,上行下效,自家辦這報紙,又豈能閉塞言路?以我說,這報紙開設,便要海納百川,可以讓所有人發表言論。我只知道,這道理是越辯越明,若我來操辦這報紙,便要讓這份報紙,成為百家講台,各抒己見。”

    李逸風聞聽一怔,旋即便明白了這其中的奧妙。

    他對玉尹這個思路,佩服至極,不由得一聲長嘆:“官家讓你去太樂署,果然真個屈才了。

    走走走,咱們現在就去見二十六郎……你把剛才說的和他再說一回,二十六郎必然歡喜。”

    “這個……”

    “怎地?”

    玉尹為難不已,苦笑道:“大郎來的不巧,家中長輩正好出了事,怕脫不得身啊。”

    “出事?出了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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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風波惡 第一五零章 大宋時代週刊(四)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開封府的潑皮閒漢,已經變成了一大禍害。

    這幫人,不怕官府覊押。

    都是些小罪名,了不起披枷示眾,或是打幾棍子,關押幾天便可以重獲自由。反正臉皮早已經磨得廝厚,更不會在意旁人指指點點。而且三五成群,拉幫結夥成了氣候。

    你若告官,了不起關幾天,而後便要準備承受對方的報復。

    你若耍狠,他們更狠,擾的你雞犬不寧。

    自從元佑黨爭開始,這種潑皮閒漢便越來越多。若遇到個心狠手辣的開封府,這幫人便老實一陣子。都是開封人,別的不清楚,可是家長裡短,這朝堂上的風向也能說出個道道。自元祐以來,就沒人能在南衙坐穩,除非這開封府是皇親國戚。

    等那狠角色走了,這幫傢伙便固態萌發,甚至變本加厲。

    久而久之,這些人就成了開封府的毒瘤。

    你又奈何不得他們,官府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在這些個潑皮也都有眼色,知道什麼人能招惹,什麼人不可以招惹。犯下的事情,也不會惹出什麼大禍事……

    李逸風聽玉尹說完,卻笑了。

    “道是什麼事情,不過是些許潑皮而已。

    小乙要教訓他們也可以,但無需驚動開封府。我與你說一人,便可以把一切事情壓下來。”

    “誰?”

    “小乙怎地忘了高三郎?”

    “你是說……”

    李逸風笑道:“那高三郎‘衙內’之名,可不是憑空得來。

    那廝別看平日裡在太學裡安分守己,可這私底下也是個不省心的人。他老子官拜殿前都太尉,守禦京畿安危。那廝和殿前司混的廝熟,許多事情不需他出面就能解決。

    你那位長輩是甲仗庫,隷屬軍器監。

    雖說那軍器監是歸由樞密院所轄,可他帶著個‘御’字,殿前司就可以為他出頭。

    高三郎與你也有些情義,便讓他出面,尋個將虞侯出來,把那些個潑皮抓去弄進軍營中,還不是想他生便生,想他死便死,就算是開封府出面,也是奈何不得。”

    玉尹愣住了!

    怎地還有這種事情?

    不是說宋代軍人地位不高嗎?

    可轉念一想,你得看那殿前都太尉是誰。

    換個人可能不成,但高俅卻是徽宗皇帝的寵臣,平日裡也不好爭權奪利,便是貪婪了些,也不會有人真個與他過不去。高堯卿既然是他兒子,那自然有他的手段。

    開封城裡人人皆知高衙內,又豈是個善與之輩?

    玉尹已不是那個剛重生過來的屌絲文青,歷經半年,他也見了太多的事情。

    對於那些個衙內,可不能只看表面。

    若是表面看,這些衙內一個個都是刻苦求學,孜孜不倦讀書的優秀學子。平日裡溫文爾雅,讓人感覺親切。可如果你以為這幫人是只知道讀書的書呆子,便真個錯了!這些傢伙背地裡,各有各的手段,而且從不親自出面,更不落人口實。

    若真要動手,他們不會給你任何反抗的機會。

    一巴掌直接拍死,絶沒有半點寰轉餘地……

    聽李逸風那話,恐怕高堯卿也不是頭一次做這種事情,這手裡頭必然還有不少人命。

    只是,我去找他,便可以嗎?

    李逸風見玉尹沉吟,便道:“你若是不知如何找他,我代你與他說較便是。

    三郎早前還說,要找機會與你吃酒,還說要隨你學些撲法。這事兒絶不會有問題,你待會兒讓人過去,把那些潑皮教訓了便是,而後自會有人為你收拾殘局。”

    李逸風說的,輕描淡寫。

    玉尹琢磨了一下,覺著若能如此,便最好!

    凌振身為都統領,卻被人這般欺凌,也是他沒後台。如果殿前司這次出面,也正好為凌振撐腰,以後便有人再想找他麻煩,也要考慮一下會不會惹得殿前司出面。

    這,的確是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老叔以為這樣如何?”

    安道全笑道:“李公子這主意極好,對二郎來說,這也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那便辛苦大郎一遭。”

    李逸風擺手笑稱無妨。

    就在這時,霍堅和黃小七帶著幾個人過來了。

    玉尹把事情與他二人一說,霍堅頓時興奮不已。

    這廝本就是強盜出身,最好勇鬥狠。只是來了開封之後,想著大家的生活艱難,所以才一直老實本份,沒有招惹是非。而今玉尹讓他帶人去打架,便立刻咧嘴笑了。

    “小乙哥放心,我老霍比讓他們知道,招惹了小乙哥的壞處。”

    “什麼招惹我的壞處?

    那是招惹軍器監,招惹殿前司的壞處。”

    “沒錯沒錯,便是那勞什子軍器殿前司。”

    你若是和這麼個粗漢較真,那你就輸了。軍器監是什麼?殿前司又是什麼?霍堅也弄不太清楚。反正小乙哥既然這麼吩咐了,打便是!只要不鬧出人命便可以。

    “小乙,那我們走吧。”

    李逸風急著要帶玉尹去見朱絢,所以玉尹這邊一吩咐完,他便拉著玉尹要走。

    玉尹只好和安道全道了個謙,又叮囑黃小七看著霍堅,不要把事情鬧得太大才好。

    一應安排妥當,這才隨李逸風離去。

    看著玉尹離去的背影,安道全露出欣慰笑容。

    “小乙而今,也算是成了氣候。”

    “老叔,這算什麼……你不知道,前些時候官家還讓小乙哥去做官,不過被小乙哥拒絶了。”

    “讓小乙做官?”

    安道全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呆在牟駝崗,說實話並不清楚外面的狀況。

    聽黃小七這麼一說,安道全倒愣住了。

    在大宋朝做官,可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

    那要趕考,要有功名才可以……而今已經不是甘羅十二歲做宰相的時代,在大宋朝想要做官,要有功名門路,更要有資歷。安道全倒是沒想到,玉尹竟得了敕命。

    “做什麼官?”

    黃小七搔搔頭,“好像是什麼太樂署的博士。”

    安道全臉色一變,大袖一甩,“那算是什麼官?小乙幸虧沒做,否則真個要被磨死不可。”

    不過心裡面卻感到疑惑:是誰出的主意,讓小乙做太樂署博士?

    表面上看,這似乎是在幫助玉尹,可實際上,卻是要壞了玉尹的前程。

    嗯,這樁事有蹊蹺,看樣子以後,還是要小心些為妙。

    就在安道全思忖時,王敏求帶著五六個屠場的人,來到了觀音巷。霍堅把事情說明後,王敏求二話不說,就要行動。安道全卻不想再去湊熱鬧了!他把那地址告訴了黃小七,便回到自己房中。不管怎樣,老友的麻煩,似乎可以妥善解決。

    ++++++++++++++++++++++++++++++++++++++++++++++++++++++++++

    朱絢約請玉尹見面的地方,並非什麼酒樓。

    而是坐落在輿子行街和浚儀橋街交匯處,都亭驛旁邊的一個小茶樓裡。茶樓便叫做輿子茶社,從外面看去,沒什麼出奇之處,甚至有些陳舊和殘破,不甚光鮮。

    可若是進了茶樓,卻別有洞天。

    茶樓裡面的裝飾古香古色,完全是依照著秦漢時的特色進行裝修。

    用李逸風的話說,這輿子茶樓看上去很陳舊,卻不是什麼人都能夠進來喫茶做客。

    這裡只有一個特點:貴!

    能來這裡的人,非富則貴,普通人恕不招待。

    “大郎也常來此地?”

    李逸風苦笑道:“我哪有這資格……便是坐下來,就要三五貫。烹一回茶,普普通通便是十貫二十貫。有這等閒錢,還不如去千金一笑樓吃一回酒更加划算。”

    黑,真黑!

    若不是李逸風帶他來,玉尹聽了這價錢,說不得扭頭就走。

    不是說出不得這錢,問題是值當不值當。反正在他看來,這茶樓就是個黑店,專門宰那些冤大頭的地方。

    但既然來了,便硬著頭皮也要去。

    更何況這一回,還關係到這報紙的開辦……

    在茶樓裡,玉尹見到了朱絢。

    他正跪坐一張茶案旁,和人低聲交談。

    在旁邊,還有一個相貌奇美的女性茶博士烹茶,茶香裊裊,令人心神不由得鬆弛。

    “大郎,這位便是小乙嗎?”

    朱絢站起來,面帶笑容。

    而他身旁的男子,卻正是先前李逸風提到的高堯卿。

    玉尹看了一眼李逸風,上前行禮,“小底見過朱公子,衙內別來無恙?”

    高堯卿呵呵一笑,“小乙直恁不道地。回來許久,也不來找自家耍,真個讓人心寒。”

    “衙內說笑,非是不去,實在是登不得門。”

    你家門檻太高了,我只是一介平民,便是去找你,也進不去啊。

    這話語中,隱隱含著恭維之意,高堯卿聽了笑容更甚,拉著玉尹的手臂坐下,“方才見二十六郎在,一問方知是小乙要來,所以便在這邊討杯茶水吃,小乙勿怪。”

    見高堯卿和玉尹親熱,朱絢也有些疑惑。

    李逸風趁著兩人說話的功夫,便在朱絢耳邊低聲細語幾句,解釋了高堯卿和玉尹之間的關係。

    朱絢這才恍然大悟,倒也不著急,吩咐那女博士道:“果果,今日在座的可都是風雅之士,定要好生烹茶,莫薄了自家的臉面。嗯,便取我前次帶來那建溪貢茶來,便看你本事。”

    玉尹方與高堯卿說完了話,聽得朱絢這般說,便下意識扭頭,朝那女博士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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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風波惡  第一五一章 大宋時代週刊(完)

    有宋以來,飲茶之風盛行。

    宋徽宗趙佶也是個極好茶的人,甚至還做過一部《大觀茶論》,並專門評點名茶。

    而伴隨著飲茶風氣的傳開,上到士大夫,下至市井小民,便有了鬥茶習俗。

    所謂鬥茶,便是審評茶葉質量,比試點茶技藝的茶事活動。而這種活動,是在唐代‘煎茶‘飲法的基礎上形成,具有極為濃厚的審美趣味,為士大夫最喜愛的一種活動。

    在宋代,飲茶又有‘盛世之清尚’的說法。

    宣和年間更因為宋徽宗好鬥茶,更被無數人追捧。

    史書記載,宋徽宗本人便是點茶高手,在當時少有人能及。

    ++++++++++++++++++++++++++++++++++++++++++++++++++++++++++++

    玉尹突然醒悟,這茶社為何收費如此昂貴。

    恐怕便是眼前這位女博士所致。

    在這裡,不是為了喝茶,而是為了欣賞這位茶博士的才藝,更是品味一種清尚風雅。怪不得敢如此收費,能夠在這裡飲茶的人,恐怕都不會為那鬥升米而折腰。

    點茶之初,有‘三嗅’之說。

    這也是點茶的第一道程序,所謂三嗅,便是在烹點之前,進行嗅香、嘗味和鑒色。

    那建溪貢茶,既然能被冠之以‘貢茶’之名,組建品級不俗。

    玉尹嚥了口唾沫,朝李逸風看去。

    卻見李逸風恍若未覺,與高堯卿低聲細語。

    高堯卿先是緊蹙眉頭,旋即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他招手,示意不遠處一名青衣扈從過來,在那扈從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之後,扈從拿了他一塊腰牌,便匆匆離去。想來,是李逸風把凌振的事情告訴了高堯卿……

    這廝果然爽快,居然不和自己說一聲,便派人出去。

    果然,高堯卿那邊才坐好,李逸風便朝玉尹點了點頭。

    玉尹呢,則朝著高堯卿拱了拱手,沒有言語。這個時候,正應了一句話:此時無聲勝有聲。

    不過玉尹還是有些奇怪,怎地這朱絢,要請自己喫茶呢?

    朱絢不吭聲,看上去四平八穩。

    玉尹索性也不說話,只靜坐養身。

    那個叫果果的女博士取來茶葉,用玉盤盛好,遞到了朱絢面前。而朱絢卻看也不看,朝玉尹一指,而後又做出肅手相請的姿勢:這三嗅品茶,還是小乙來發言。

    這,是一次考校!

    玉尹旋即明白了此次喫茶的意思。

    朱絢恐怕不是要聆聽他開設報紙的創意,而是想知道,玉尹有沒有這個資格來做這件事。

    開設報紙,在李逸風等人的心裡,應該是一件很風雅又極其嚴肅的事情。

    玉尹雖有才名,但終究是一個屠夫出身。

    將來他要面對的,很有可能是大宋的文官士大夫體系,我要知道,你有沒有這份能力,與我一同操辦此事。想必這才是朱絢的真正意圖,卻讓玉尹感到好生可笑。

    大宋開始昌明,更說是平等公正。

    可這階層自古便有之,怎可能真正的平等?

    果果笑了笑,把玉盤奉到玉尹面前。

    哪知玉尹卻搖了搖頭,輕聲道:“三嗅當在一日之晨,文定公曾言:晨興已覺三嗅多。呵呵,而今已過了晌午,便是再好的茶在我面前,怕也品不得真滋味了。”

    文定公,便是蘇澈。

    “玉公子倒是好見識。”

    果果一開口,帶著一種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

    雖然她說的是開封話,卻還帶著些吳越口音,頗為悅耳。

    她撤下了玉盤,輕輕擊掌,便有人奉來一桶水。

    “此水是晨間采來山中初乳,幾位可要品鑒?”

    鬥茶用水,非常講究。

    在後世,雖然也有人喝茶對水有講究,卻大都是一些富貴人家之選。似玉尹這種人,也沒有那種能力。所以他雖然好茶,卻多是品書,以感受那茶中的真滋味。

    真個去吃那種動輒幾萬十幾萬的茶葉,玉尹前世也只能是在夢中。

    所以,他對水瞭解不多,便搖頭示意無需品鑒。反正果果已經說了,這茶水是山泉初乳,想來不會錯。否則的話,這輿子茶社又怎可能收費如此昂貴仍能生存?

    一分錢,一分貨吧!

    看罷了水,按照鬥茶的規矩,便要看茶品。

    不過朱絢已經說了是建溪貢茶,所以茶品這一道程序就無需再進行。

    接下來,是鬥盞,也就是平時所說的茶具。

    宋徽宗的《大觀茶論》中,有專門描述茶盞的篇章,所以鬥茶時,對茶盞的選擇也非常看重。一般來說,往往會擺上幾副或者更多的茶具,供鬥茶者進行選擇。

    同樣,今日主要是品茶,所以這茶盞早已準備妥當,無需浪費心神。

    果果使用的茶盞,是建州窯所出的建盞,也是宋代最好的鬥茶用盞,據說價格不菲。

    玉尹只看得有些頭昏。

    心中苦笑:只喝個茶而已,怎地這麼麻煩?

    這也是他前世心性影響的緣故,若在這個時代,這漫長的過程,也是品鑒一個人修養和心性的過程。後世社會浮誇,除那少數人之外,誰有那時間在這裡磨性子。

    好在玉尹這性子也是經過磨練的,心裡雖說有些煩躁,但臉上依舊平靜如常。

    完成了這一系列的程序之後,才算是真正開始。

    這個時候,便是要考較果果茶藝的時候……宋代茶藝,分為點茶和分茶。而點茶,便是而今最為流行的一種技藝,其中包括了炙茶、碾茶、羅茶、烘盞、侯湯、擊拂、烹試等一整套程序。這個過程,甚至比那前戲還要麻煩,更能磨人性子。

    便比如炙茶,就是把陳茶放在微火上烘烤,以收取香濃、色鮮、味醇的效果。

    果果早已經準備好了工具,把茶葉放在微火上烘烤,神情極為專注。

    “小乙……哦,我這樣稱呼你,勿怪。”

    朱絢突然開口,打破了先前寧靜。

    這也是品茶時的一個習俗,當點茶人開始忙碌的時候,其他人趁著等待的功夫,可以商討事情。這叫做工作娛樂兩不誤,許多官員最喜歡在這時候來討論事情。

    玉尹忙道:“朱公子勿客套,小乙怎會見怪?”

    “休要公子公子喚我,大郎和三郎,都喚我二十六郎,小乙便也這般稱呼吧。”

    朱絢沉吟一下,笑道:“先前大郎他們開設開封邸報的時候,我並不知這是小乙的主意。所以今次請小乙來,便想要請教小乙,這開封邸報,究竟該如何操辦?”

    果然,正題來了。

    玉尹想了想,沉聲道:“開封邸報這名字,不好。”

    “呃?”

    李逸風忍不住道:“怎地不好?”

    “太呆板,有侷限性。

    你這報紙冠以開封之名,便注定了不少人失去興趣。而邸報二字,更是一個老大麻煩。你想想看,既然是邸報,我幹嘛要花錢看你的?大可以去宮門收看便是。

    所以開封邸報這四個字,從一開始便起的不好。”

    “小乙的意思是……”

    “改名!”

    “如何改?”

    “小底這幾日,也在考慮這個事情。

    思來想去,倒真個想出了一個名字,還請大郎與二十六郎評鑒則個。便叫做‘大宋時代週刊’如何?”

    “大宋時代週刊?”

    李逸風和朱絢聞聽一怔,而高堯卿也來了興緻。

    “大宋者,便是我大宋朝……以此為名,凡與我大宋有關的事情,皆可以報導,上至朝堂風雲變幻,下至市井小民生活瑣事;內有我大宋疆域所至,外有與我大宋毗鄰異族,無一不可報導。如此一來,這個內容就涵蓋甚多,更使人感受大氣。”

    “說的好!”

    高堯卿忍不住讚歎道:“不瞞大郎,你們那開封邸報自家也看過兩次,只看那名字,便覺得無甚趣味。裡面的內容也是混亂的很,大都是老調重彈,也沒甚新意。

    所以看了兩回之後,便不想再看。

    倒是小乙這個名字聽著大氣,若我不知道,必然會買來一觀。”

    這句話說的李逸風老臉一紅,吭吭哧哧道:“你懂個甚,我們喚開封邸報,自然有我等深意。若依著小乙這說法,無一不可報導,那豈不是會降低了品味?”

    玉尹笑了!

    “大郎以為,買這報紙的,除了朝堂上的官員之外,還有誰人?”

    “這個?”

    “這便是定位的問題。

    範文正公曾說過: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為官者,當心懷百姓,所那市井瑣事中,可以看出而今百姓生活狀況,還有他們的心態以及情緒,這豈不正是為官者所要留意之處?除此之外,尚有那太學生,書院學子,以及那些商人,販夫走卒,他們同樣也在關心朝堂,從未因位卑而忘去憂國之心。

    所以我們的報紙,從一開始便要涵蓋所有。

    位高者可知民間疾苦;位卑者,也能明君之辛勞。

    時代者,世代也!唐詩人高適不就做過‘時代種桃李,無人顧此君’的詩詞嗎?這時代二字,除了寄託了我們對大宋朝能世代延綿的美好期望之外,更有貼近時勢之意。人言十年為一代,我們所評論的一切,所報導的一切,都與大宋休戚相關。

    這也是我們最初的期望!

    至於週刊二字……呵呵,則是說明了我們發行的時間。

    七日為一週,我們每七日發行一刊,於讀者而言,豈不是更容易掌握呢?

    大宋時代週刊,即大氣,又貼切,兩位以為如何?”

    玉尹說完,便不再言語。

    而李逸風和朱絢兩人則相視一眼,那眼中閃爍著興奮之色。

    “大宋時代週刊,便喚此名目!”

    兩人說完,又不約而同的笑了。

    玉尹也是笑而不語,一旁高堯卿,則露出若有所思之態:大宋時代週刊?倒真是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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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風波惡  第一五二章 金蓮

    茶樓裡的氣氛,變得熱烈起來。

    玉尹侃侃而談,把他對大宋時代週刊的理解一一闡述。不過他說的那些,在後世而言也稀鬆平常。可是在這個時代,他的一些理念無疑能讓李逸風等人驚喜不斷。

    從針對的群體,到如何操作,再到版面的設計。

    甚至還包括定價,推廣等一些事情,玉尹也都大致的說了一番。不過具體如何操作,他沒有說出來。畢竟此前他差點被坑了一次,這心裡面自然就多了份提防。

    可即便如此,還是讓李逸風朱絢高堯卿三人,感到無比新奇。

    特別是李逸風。

    玉尹所說的那些,幾乎是把他之前和徐揆等人的心血完全推翻。可是他並不生氣,反而聽得津津有味。原來這邸報……不,是報紙,連版面的設計還有這許多周折。怪不得之前開封邸報賣的那麼悽慘,原來從一開始,我們走的路便錯了。

    李逸風心裡暗自慶幸,沒有和玉尹徹底翻臉。

    若不然的話,只怕這大宋時代週刊將要從此和他絶緣。

    “小乙說的甚好,咱這邊開始操作。

    之前大郎你們找的地方實在是太過於簡陋,我看應該換一處宅子,這樣看上去更正規一些。說實話,你們原來操作的地方,我雖只去了一次,便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李逸風滿臉通紅,看了朱絢一眼。

    “那你說找什麼地方?

    這開封內城裡的房價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按照小乙說的這規模,便是最偏僻的地方,一月賃錢也要四五百貫。我們那時加起來不過一千多貫,如何找得地方?”

    “大郎,徐揆和李若虛出了多少錢?”

    玉尹突然開口詢問,讓李逸風一怔。

    “加起來一共不到三百貫。我出了二百貫,本來義夫說要出五百貫,可由於他急於上任,也許使錢,所以便沒有拿出來。當時想著足夠了,卻不成想到了最後……”

    玉尹道:“徐揆和李若虛那三百貫,我出了。

    當初說好了是一起做事,雖則……可畢竟是說定了的事情。而今讓他們退出,自然要把那本錢退給他們。明日大郎來我家,把那三百貫取走,還給他二人吧。想那二人,手頭也不會太寬裕。這三百貫不還給他們,只怕接下來這二人的日子也難過。”

    李逸風聽得,臉上發燙。

    當初他們拋開了玉尹,不但賠光了錢,連玉尹給的一千貫也搭了進去。

    而今玉尹不計前嫌,要退錢出來。

    這要是讓那兩人知道,必然會臊的抬不起頭。

    “既然想要把這報紙做好,那便省不得錢……大郎那二百貫便算作在裡面,二十六郎到時候少不得要出面打點,這份人脈便值一千貫。我再出兩千貫做本金,咱們一起努力,把這大宋時代週刊辦得漂漂亮亮,方不負你我之前所費的心血。”

    我什麼都沒拿,就有一千貫算作裡面了?

    朱絢本能的產生一種衝動,他差點脫口而出:能不能把那一千貫折現?

    真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別看朱絢外表風光,可這身上還真沒什麼銀子。

    他老朱家的家底不弱,不但有一個太子妃,還有一個節度使撐著。老朱家本身又是書香門第,家中產業也不小。可是這家教很嚴,每月例錢也不多。畢竟三十幾個兄弟,老朱家也得省著點才成。一開始,朱絢只想著能得些小錢,哪知道……

    也幸虧他沒出口,否則這老朱家的臉,可就要丟光了!

    不過內心裡,對玉尹有多了幾分看重。

    豪氣,仗義,人又有才,這傢伙果然不同凡俗……

    “能算我一份嗎?”

    高堯卿突然開口,讓李逸風和朱絢一怔。

    他笑道:“方才聽小乙說的熱鬧,也不禁有些心動。

    放心,自家不會插手這大宋時代週刊的事情,只求個名份便好,省得我阿爹總說我遊手好閒。我名下有一處宅子,就在浚儀橋街上,靠近景靈西宮,距離尚書省也不算太遠。大概有二十幾間屋子,環境也挺清幽,扔在那邊就一直沒用過。

    我便用那宅子作抵,便折算一千貫如何?”

    玉尹幾人都愣住了,萬沒有想到,高堯卿居然會來了興緻。

    這件事,有好有壞。

    好的便是,有高堯卿在,那高俅高太尉便能為他們撐腰,至少不會有人跑來搗亂。

    而且還有了辦公之所,正解了他們方才的擔憂。

    可是……

    玉尹向李逸風看去,卻見李逸風低下了頭。

    再向朱絢看,哪知道這廝居然兩手一攤,“此事原本就是小乙發起,他同意便成。”

    我一文錢沒出,做不得主!

    高堯卿立刻扭頭,向玉尹看來,目光中帶著期盼之色。

    玉尹這心裡也很複雜,他實在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答應高堯卿。說實話,對高堯卿的印象不差,為人也很仗義,當初在北園時,高堯卿可是為了玉尹,不惜得罪王黼的侄子;方才李逸風只對他一說,二話不說便答應幫忙,也算是個熱心腸。

    可他那老子,卻是高俅!

    雖說重生之後才知道,這高俅雖然貪得無厭,卻也不算個壞人。

    至少比水滸裡那個高太尉,要強百倍。對高俅而言,別人說他什麼都好,他只要忠於徽宗皇帝便成。

    慢著!

    玉尹心裡一動,似乎有些明白了高堯卿的想法。

    聽人說,高俅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如果高俅死了,憑著高俅在徽宗皇帝心裡的位置,高家依舊能享盡榮華富貴。可是,人總有一死!便是徽宗皇帝自號道君皇帝,也擺脫不得生老病死的規律。這也就是說,徽宗皇帝一死,高家可就完了。

    高俅是徽宗皇帝的人,而徽宗皇帝和太子趙桓的關係……

    待改朝換代時,高家少不得要被拿來被殺雞儆猴,恐怕難逃厄運。

    高堯卿這是在為日後而謀,或者說,是高俅指使高堯卿,為他高家的未來而謀劃。

    這麼一想,玉尹反而豁然開朗。

    這也是高堯卿今天為何出現在這裡的緣故:他所為的,恐怕便是和朱絢拉上關係。

    只沒想到,朱絢竟然和玉尹還有牽連。

    那就怪不得他要摻和進來,而且願意把幾萬貫的房子折價一千貫,也是為了和朱絢的關係更進一步。就好像他說的那樣,他不會參與其中,甚至不會顯露名字。

    一不為錢,二不為名,所為何來?

    豈不就是朱絢!

    玉尹想明白之後,眼珠子一轉,便有了決定。

    既然高堯卿要加入進來,便讓他加入。未來一年裡,有不少事情還要靠他出面,至於太子趙桓?那廝就是個悲劇,皇帝沒做兩年,就被女直人給擄去了北國做俘虜。

    “三哥既然有意,那便算三哥一回。”

    李逸風有心想要阻止,卻見玉尹朝他搖了搖頭。

    至於朱絢,更無所謂了……他此刻滿腦子都在計算,這大宋時代週刊若盈利了,他那一千貫能分得多少。而高堯卿看玉尹的目光,更親切許多,還帶著些許感激。

    “茶好了!”

    果果點茶完畢,奉上了茶湯。

    玉尹笑道:“今日便以茶代酒,且祝大宋時代週刊興旺。”

    “定會興旺!”

    朱絢三人,也是含笑而道。

    ++++++++++++++++++++++++++++++++++++++++++++++++++++++++++

    吃了一肚子茶水,唇齒間仍留有茶香餘韻。

    本來高堯卿打算請客,卻被玉尹等人拒絶,說是要回去準備,好儘快操辦大宋時代週刊。

    高堯卿也沒有堅持,付了茶錢之後,一行人離開輿子茶樓,便拱手道別。

    “明日我去找你。”

    李逸風臨走的時候,和玉尹道了一句。

    他不太同意讓高堯卿加入,只因那高俅的名聲,的確不算太好,他害怕影響到報紙的清譽。可是李逸風也知道,玉尹不是個衝動的人。他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便一定有他的道理。至於是什麼原因?李逸風決定回家,向父親李綱求教。

    滿口茶香,可這肚子裡卻咕咕叫。

    長堤上吹來一陣風,帶著些許蕭瑟涼意,讓玉尹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飯菜的香味。玉尹抬頭看,就見前面有一條小巷,小巷裡燈火通明。

    對了,想必九兒姐一定還在家等著。

    既然路過這邊,便順便買些可口的果子點心回去,也省得九兒姐再去操勞……

    想到這裡,玉尹便拐進了小巷。

    好一個似曾相識的巷子,玉尹突然想起來,幾個月前,當時羅一刀尚被關在開封府的大牢裡,自己有一次曾路過這條小巷,準備買些食物給羅一刀帶去,不成想卻遇到了一樁好似金瓶梅裡的情節。嗯,便是這條小巷,好像便是在前面吧。

    玉尹突然笑了,搖了搖頭邁步往裡走。

    那女子叫什麼名字?

    卻真個有些想不起來了……

    他也不知道,走在這條小巷裡,為何會突然想起那個女子。

    也許是那天的場景實在太過於有趣,也許是因為那女子的名字,真個讓人浮想聯翩。

    當然了,那女子長的,倒也確是好看!

    對了,好像再往前有一家粥鋪,做得一手好粥,而且裡面的飯菜,也是頗有特點。

    玉尹正往前走,卻不想路旁一見民居突然打開了房門。

    一個女子端著一盆水走出來,看也沒看,便潑了過來……玉尹嚇了一跳,忙跳步閃躲,可畢竟太近,那一盆水有一半濕了他的衣襟,令得玉尹心裡惱怒異常。

    他抬頭就要斥責,可是當看清楚那女子的臉,卻一怔,脫口而出道:“怎地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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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風波惡 第一五三章 我非大官人

    楊金蓮俏臉漲的通紅,端著個銅盆,不知所措。

    這兩日天氣轉涼,她偶然風寒。偏又夫君有事,前兩日便去了鄭州,以至於病中也無人照顧。幸得街坊們還算不錯,看她夫君是太學生,所以會予以照拂,便請了郎中。今日吃了藥,趁午後小憩了一會兒,不想出了一身香汗,好生不舒服。

    於是便自己燒了些水,擦拭了一下身子。

    本想著這時候外面路上不會有人,所以便想把誰潑在門外……

    開封城大體如此,特別是一些小戶人家,也習慣於把水潑在門外,更不會有人問津。

    卻不想,這一盆剛擦拭了身子的水,居然潑在了別人身上。

    眼見那人濕噠噠狼狽站在門外,楊金蓮腦袋裏一片空白……這怎生是好?怎地會是這樣?

    “怎地又是你?”

    那人朝她大聲說話。

    不過話語中聽去,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怒氣。

    楊金蓮也清醒了過來,這才仔細看,卻覺得眼前這英挺男子頗有些眼熟,但記不得在哪裡見過。

    只是,對方衣服濕了,鞋子也濕了。

    金蓮頓時慌了,忙上前道歉:“小女子無心冒犯,還請大官人恕罪則個……平日裡這辰光街上沒甚行人,所以小女子才會……實在是對不住,大官人莫要怪罪。”

    甫一靠近,一股子淡淡的皂角清香便傳入玉尹鼻中。

    許是慌了神,也許是方洗了澡的緣故,金蓮俏臉紅撲撲的,更添了幾分嫵媚。

    玉尹苦笑道:“前次你用插桿打我,這次又用水來潑我……怎地每次見你,都沒有好事情發生?”

    金蓮聞聽一愣,再仔細看時,那俏臉登時更紅了。

    “奴真不知……這個……還請大官人恕罪,奴真是無心之過。”

    這小女子倒真個有趣!

    玉尹心中苦笑,還真是每次見到她,都要遇到些倒霉事。

    風,自巷中穿行,拂在了玉尹身上,那濕噠噠的衣服貼著身子,讓他頓時一個寒蟬。

    楊金蓮見狀,頗有些過意不去。

    見玉尹那狼狽的模樣,心裡面又覺得有趣,可忍了忍,還是沒有笑出聲來。

    “大官人若不嫌棄,便進來換件衣服吧。”

    不管怎麼說,是她弄濕了玉尹的衣服和鞋子。楊金蓮猶豫了一下,便輕聲道:“風涼,大官人這般模樣,怕也回不得家。奴家夫君體形和大官人相差不大,不如先換了他的衣服回去,免得在路上受了風寒,那奴家這心裡,才真個是過意不去。”

    玉尹低頭看了看自己這模樣,確是顯得狼狽了些。

    楊金蓮語氣也很真誠,於是便想了想,點頭道:“如此便麻煩姐姐……自家換了衣服便走。”

    你換了衣服當然要走!

    楊金蓮心裡嘀咕了一句,不過又覺得面前這郎君,倒是彬彬有禮,頗有氣度。

    而且他的眼神非常清澈,渾不似自家夫君的那些朋友,每次看到自己,眼睛裡總閃著赤裸裸的慾望,恨不得一口吞了自己。這也讓楊金蓮對玉尹,添了分好感。

    引著玉尹進了屋,確是個廳堂。

    這屋子分上下兩層,一層出了廳堂之外,還有個隔間。

    楊金蓮隨手指了間屋子,“大官人且先脫了濕衣,奴這邊去取了衣服與大官人換上。”

    說完,她便匆匆跑上了樓。

    大門沒有關,想來是為了避嫌。

    玉尹搔搔頭,便邁步走進了隔間。

    隔間裡,瀰漫著一股子水氣,還帶著些胭脂的香氣。

    玉尹把外衣脫了,而後坐在長凳上把鞋子也一同脫下。正要把濕衣和鞋子收攏在一起,卻突然看到凳子旁邊,搭著一件粉紅色的小肚兜,上面還綉著一對鴛鴦。

    怎麼回事?

    玉尹順手便把那肚兜拿起來,可是真個把這肚兜拿起來後,卻又愣住了!

    我怎地手這麼賤呢?

    他旋即反應過來,難不成是那女子方才在洗澡嗎?

    屋子裡瀰漫的水氣,還有那淡淡的胭脂香粉的味道,似乎都在向玉尹證明著什麼。

    玉尹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臉頰有些發燙。

    好吧,便是這女子叫做金蓮,可我也不是西門大官人啊。

    她讓我在這裡更換衣服,難不成……不應該啊,那女子雖生的嫵媚,但看她眼神卻不似個浪蕩女子。這個,這又該如何是好?萬一她的如金蓮一般行事,又該怎生應對。

    身處在這旖旎環境中,玉尹竟忍不住浮想聯翩。

    也就在這時候,忽聽隔間外傳來楊金蓮略帶顫抖的聲音,“大官人,衣服便放在門口,大官人自取便是。”

    說著話,一隻白嫩嫩的柔荑,隔著門簾伸進來,把一套衣衫放在門口的凳子上。隨後,又放了一雙白底黑面的靴子,楊金蓮又道:“也不知奴家夫君的靴子是否合了大官人的腳。若真個不合適,還請大官人原諒則個,先湊合一下,可以嗎?”

    那聲音裡,透著些羞澀之意。

    想來是楊金蓮也反應過來,她方才還在隔間裡洗澡,更留下了貼身的衣物。

    這女子,倒也不似潘金蓮那樣的女人,雖然她們的名字都叫做‘金蓮’,可這品性卻相差了十萬八千里。玉尹鬆了口氣,但同時,心裡面又有些悵然若失的感受。

    好奇怪的感受!

    剛才還在害怕發生什麼事情,可現在卻又感覺有些遺憾……

    也許,男人大都是這麼個德行吧!

    但不管怎樣,玉尹還是很慶幸,自己堅守住了底線,更沒有思想出軌的行為。

    他拿起放在門口的衣衫,很快便換了上去。

    不得不說,這家男主人的體形和玉尹還真有些相似,只不過瘦了些,穿在身上有些不太舒服。而那靴子倒合腳,玉尹換了衣服之後,把那堆濕衣收好,抱著便走出隔間來。

    正堂上,楊金蓮臉通紅,心砰砰直跳。

    見玉尹出來,她忙打量玉尹的神色,心道:莫要被他發現,莫要被他發現,真羞死個人了!

    不過,玉尹的臉色很平靜,抱著衣服走出來,朝楊金蓮一抱拳,“多謝姐姐這衣物,否則自家便要濕噠噠的回去了。”

    嗯,想來是沒發現。

    楊金蓮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面頰雖依舊滾燙,心裡雖依然發慌,但說話時已沒有了先前那麼緊張。

    “大官人恁地客氣,原本就是奴的錯,何來言謝。”

    玉尹這心裡,其實是有些慌亂的。

    他看了一下屋外的天色,故作平靜道:“天色已不早,自家便告辭了。

    等回去後把這衣物洗過,再拿來還與姐姐。哦,只是還想請姐姐以後,多些小心。”

    我從你家門口路過兩次,便中了兩次招。

    也是我脾氣好,才不和你計較。如果換個脾氣壞的,或者是別有用心的,你可就危險了!

    楊金蓮滿臉羞澀,同時這心裡,也多了幾分感激。

    她可以聽出來,玉尹話語中的關懷。

    這讓她感覺著,非常溫暖……

    她並不是開封人,隨夫君一起來到了開封,卻是人地兩生。雖說東京繁華,可總覺得有些不太適應。周圍鄰居也都很友善,可更多的,還是看在夫君是太學生的份上。

    偏自己夫君又是個大忙人!

    別的太學生不見遠行,偏你要跑去鄭州。

    也不知道整日裡忙個什麼,卻讓奴家孤零零一人在家中,生病時連個安慰的人都沒有。

    玉尹一番話,讓金蓮有些感動。

    不過想想還真是這般,只兩次出事,偏偏都是一人……莫非是老天要奴與他相遇嗎?

    這念頭一起,金蓮的心又亂了,臉頰更添了幾分熱度。

    “有勞大官人提醒,奴以後定小心則個。”

    “哈,大官人三字我可當不起,自家名叫玉尹,熟識的人都喚我做小乙。

    便告辭了,姐姐也上好了門……聽人說最近開封不太平,姐姐歇息前要關好門窗。”

    我怎麼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玉尹出門後,仍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他沒想到,只是這麼兩句簡單的關懷言語,卻讓楊金蓮心中更是感動。

    那種被人關懷的滋味,確是這般美妙嗎?

    目送玉尹的背影,消失在狹長的巷道深處,金蓮這才緩緩的關上了門,轉身準備上樓。

    不過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忙朝隔間而去。

    咦,自家肚兜去了何處?

    方才明明就放在這凳子旁邊的……

    楊金蓮目光掃視,在一旁的木桶上,看到了那件粉紅色的肚兜。先是一怔,緊跟著卻又好像明白了什麼似地,啊的發出一聲尖叫,伸手拿起肚兜,捂著臉便跑上樓去。

    羞死人了,真個羞死人了!

    金蓮的心,砰砰直跳……

    ++++++++++++++++++++++++++++++++++++++++++++++++++

    回到家,天已經很晚了。

    玉尹一進家門,就見安道全坐在院子裡,正在和凌振說話。

    看玉尹回來,凌振連忙站起身,快走幾步來到玉尹面前,拱手朝著他一揖到地。

    “今日之局,若非小乙幫忙,險些中了圈套。”

    他堂堂武奕郎,御營都統領,卻向玉尹行此大禮,足以表達出他內心中的感激……

    玉尹忙閃身讓過,一手抱著濕衣,一手扶住了凌振。

    “老叔怎恁客氣,安叔父的朋友,便是自家長輩,區區小事,又何必在意?

    怎樣,事情都弄清楚嗎?”

    凌振苦澀一笑,“已經清楚了,原是我本家兄弟,貪圖我家那幾畝薄田,才設計陷害。我那孩兒也是個蠢的,被人騙了猶不自知。若非小乙仗義,這次真個麻煩。”

    正說話時,燕奴從廚房走出來。

    看玉尹那一身打扮,她不禁詫異道:“小乙哥,你這是又是怎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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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29 02:38:18
卷三 風波惡 第一五四章 便橋屠場

    玉尹這裝束,著實有些怪異。

    主要還是衣服瘦了些,以至於把身子勒的很緊,看起來也非常彆扭。

    凌振和玉尹不熟,所以也沒有注意。可燕奴卻不一樣,且不說衣服的顏色不同,玉尹的衣服,都是她親手所制,怎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所以一眼便看出問題。

    玉尹苦笑一聲,“莫提了,直個倒霉!”

    “怎麼了?”

    “在路過相國寺時,本想去買些吃食回來,卻不想被人潑了一身水。”

    “啊?”

    玉尹搖頭道:“也是那人不小心,見我衣服濕了,便讓我換了一身,不就變成這樣?”

    “那你還不快去換衣服。”

    燕奴說著,便進了臥房,從衣櫥中翻出一身衣服,放在了床上。

    玉尹也跟著進屋把衣服換了,在庭院中坐下來,燕奴也從廚房裡端出了飯菜擺上。

    凌振看上去很興奮!

    他連連舉杯,向玉尹敬酒。

    大體上,玉尹也能體會出這其中的奧妙。

    雖然還沒有詢問事情經過,但凌振既然坐在這裡,那便是已經順利解決。

    最重要的,恐怕還是殿前司的出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凌振也算是有了座靠山。

    嗯,便是靠山!

    想他堂堂都統領,為何卻如此落魄?

    說穿了,還是沒有靠山的緣故。便是那火藥局御營不得重視,可若有個靠山,日子必然能好過許多。不過想來,凌振還不知道他的靠山,實際上便是坐在他面前的玉尹。

    大宋時代週刊一旦創刊開設,高堯卿就算是上了玉尹的船。

    玉尹自然也不會說破,和凌振喝了幾杯之後,突然問道:“老叔,不知你那御營裡,可有些什麼好玩的東西?”

    凌振笑了!

    “自家隷屬軍器監,甲仗庫裡倒也沒甚稀奇。

    不過些許小玩意兒倒是可以拿出來……我今日見你那兄弟使得好箭術,回頭便弄些兵械出來與他們玩耍。若說好玩的事務……呵呵,小乙若想打炮,便來找我。”

    玉尹的臉耷拉下來。

    我便是想要打炮,也決計不會去找你!

    當然了,他也知道凌振說的打炮和後世人們口中的‘打炮’完全兩個概念,卻總覺得有些不太舒服。不過,這也正合了玉尹心思,他很想去那火藥局看看,北宋時期的熱武器,究竟發展到了什麼地步。如果……只是如果,或許還能派上用場?

   ++++++++++++++++++++++++++++++++++++++++++++++++++++++++

    凌振醉醺醺走了。

    安道全擔心他路上出事,便陪著他一起離開,並告訴玉尹,明日晌午時便會回來。

    燕奴在廚房裡收拾碗筷,卻見玉尹偷偷摸摸的溜進來。

    從她身後伸出手,環住了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

    “小乙哥,怎恁不知羞?”

    燕奴的臉,頓時紅了。

    她可以覺察到,玉尹那根火熱的事物,硬邦邦抵住了。已是品嚐了這雲雨滋味的燕奴,哪裡還能不知道玉尹的小心思。呼吸頓時變得有些急促,身子更有些發軟。

    嘴巴上雖罵著玉尹,可身子卻不受控制的,貼在玉尹的懷中。

    “九兒姐,春宵一刻值千金……明日老叔便要回來了,若再想親熱便沒這般容易。”

    “哪個要與你親熱,快放開手,奴還要做事。”

    可她說著,卻發現玉尹那只不太安分的手,順著他衣襟斜領處探入了懷中。胸前的豐盈,被那只大手緊緊握住,有些疼,卻又從內心深處騰起一種難以抗拒的快感。

    燕奴臉通紅,想要掙扎。

    可那冤家的手臂卻緊緊摟著她,懷中那隻手,更不安分的揉捏著,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再也無力站穩,整個人幾乎癱在了玉尹懷中。

    “小乙哥休在這裡,我們回屋去。”

    玉尹聞聽這一句話,彷彿是聆聽到聖旨一般,忙伸手一把將燕奴橫抱起來,便朝著臥房跑去。

    暗金在棚子下,看著玉尹火急火燎的跑進屋中,緊跟著蓬的一聲關上門。

    它有些不太明白,可也知道這時候最好別去打攪,於是晃了晃大腦袋,打了個響鼻……

    初秋時的夜晚,風帶著習習涼意。

    燕奴慵懶的躺在玉尹懷中,臉上仍殘留著激情過後的餘韻。

    “你今日恁地忙,卻忘了婆惜的事情。

    幸好老叔和那凌叔父都在,才算是圓了過去。不過小乙哥,安叔父這一回來,婆惜再來學戲,確是不太方便。你還是早些想個好主意,莫耽擱了婆惜的大事……”

    是啊,安道全一回來,不但玉尹和燕奴想要親熱變得不方便,徐婆惜學戲還是一樁麻煩事。

    “明日我便去找封娘子說這事,便讓她找個去處。”

    “那大郎怎麼辦?”

    玉尹聞聽,也是有些頭疼。

    是啊,這徐婆惜學戲,還牽雜著一個楊再興的問題,也要有個妥善的解決之道。

    “大郎那邊,我再想辦法。

    不過今日老叔倒是與我說了一件事,讓咱們把這宅子改一下,擴建一圈,也能方便許多。到時候便請兩個能看家的,你我也不必總困在家中,出去一回都麻煩。”

    “怎麼改?”

    燕奴也來了興緻。

    玉尹便把安道全日間說的辦法重複了一遍,而後道:“土地的事情不難,到時候我找肖押司幫忙便是,也花費不得多少。只是這一改建,怕少不得要折騰一陣子。”

    “那便改吧,總好過咱二人被困在家中。”

    兩人說了會子悄悄話,不知不覺,已過了夜半。

    燕奴也忙了一天,睏意湧來,便蜷在玉尹懷中睡熟了。而玉尹,則躺在床上,腦子裡好像過電影一樣,思緒不斷。這大宋時代週刊的創刊號,該如何操作?又如何一炮而紅?若都是些時政,只怕也不太討喜,那麼又該增添些什麼樣的內容?

    還有,便橋屠場……

    嗯,這件事也要儘快解決了才是。

    說不得明日便讓小七去打聽一下情況,總要把那屠場裡的潑皮趕走才成。

    對了,還有那個唐吉。

    之前聽人說,那鳥廝而今人不在開封。

    這倒是讓玉尹省心了些,可唐吉外出公幹,總是要回來。

    一旦那廝回來,必然又要惹出風波……嗯,要想個法子,好生對付這鳥廝才好。

    另外,還有康王趙構!

    雖然不太確定,那推薦玉尹去太樂署的人便是趙構。

    但思來想去,好像除了這傢伙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對付唐吉可能要麻煩一點,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可是這個趙構?卻真讓玉尹頭疼了!

    唯一的優勢,便是趙構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對付玉尹。

    畢竟他堂堂康王,卻這麼針對玉尹,說出去必然會被人恥笑。貌似那傢伙也是個好麵皮的,所以不可能動用官府的力量。再說了,兩人之間也沒深仇大恨,便是因為玉尹,而使得趙構輸了一萬貫,也算不得生死仇敵。最可能的,便是和太樂署這次事件一樣,趙構使出一些陰招,來尋玉尹的麻煩……嗯,便是這樣子。

    燕奴,已經睡得熟了。

    她蜷在自己懷中,好似一隻小貓般。

    玉尹手指輕輕拂過她那嬌美的面頰,卻見燕奴哼唧一聲,伸出手把玉尹的手指撥開,而後又展玉臂,摟住了玉尹的腰,把臉貼在玉尹的胸口,發出輕柔的鼾聲。

    熟睡中的九兒姐,真個是美極了!

    玉尹忍不住低下頭,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

    翌日,安道全回來了。

    他回家之後,便立刻為玉尹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

    在確認玉尹身體並沒有因為突破第三層功夫而產生損傷,反而因為在突破了第三層功夫後,陰陽交合,令玉尹的身體素質,又產生了些許提高。這也讓安道全頗為高興,讓玉尹停止服用強筋壯骨丹,不過卻不能停止修煉強筋壯骨訣……

    對於安道全的這番叮囑,玉尹也不敢違背。

    因為按照他的說法:玉尹現在的體質,若繼續服用那強筋壯骨丹,非但不會有好處,反而會產生副作用。

    所以,玉尹那敢違背?

    安道全為玉尹檢查完了身體之後,又在玉尹的請求下,為楊再興和高寵檢查了一下。

    只是結果,卻不甚滿意。

    特別是楊再興,由於長期在艱苦環境下練武,以至於元氣出現虧損。

    “若不儘快調理,大郎難活過四十歲。”

    “那怎麼辦?”

    安道全想了想,便道:“回頭讓小乙把那強筋壯骨訣傳給你,你從現在起開始修煉。之前我配給小乙的強筋壯骨丹,他而今不能繼續使用,但是大郎可以服用。

    堅持個半載,差不多就能調整過來。

    至於十三郎的情況要好些,可能和他家傳的那套行功功法有關,雖有小虧,卻不嚴重。也一起服用強筋壯骨丹吧,服用兩個月,待冬至過後,再看一下另作決斷。”

    楊再興和高寵聽罷,頓時喜出望外。

    安道全安排好了以後,便繼續他的配藥研究。

    玉尹則拉著楊再興和高寵到一旁,說起了關於便橋屠場的事情。

    “我已經讓小七去打聽消息,若沒什麼意外,咱們明日動手,便把那屠場奪過來。

    三岔河口的屠場,拖不得太久。

    早一日控制住便橋屠場,便早一日搬家……否則的話,我在柳青那邊也不好開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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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29 02:38:52
卷三 風波惡 第一五五章 那就搶回來!

    玉尹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太樂署一事帶來的陰霾似乎早已蕩然無存,根本沒有對他產生什麼用處。安道全在房間裡,側耳聽到玉尹和楊再興等人的交談之後,也不禁暗自感慨:小乙成熟許多!

    挫折、磨難,有時候就是一把磨刀石。

    玉尹在這塊磨刀石的磨礪下,已經漸漸展露出了鋒芒。

    安道全同樣,也經歷過無數磨難。

    當初被王黼打壓的幾乎無法喘息,若不是靠著幾個老友的幫襯,可能早已死去……

    他膝下無子,身後更無親人。

    不成想老來卻得了老友後人的照拂,內心裡已經把燕奴和玉尹當作成自己的孩子。

    不管怎樣,都要助這兩個孩子一臂之力。

    便是死後見到了周侗那老兒,也能坦然面對了。

    從桌上拿起書,慢慢翻閲。他逐字逐句的推敲,試圖從眼前這本書中,尋找出一個答案。

    至於是什麼答案?

    也許,只有安道全自己知曉。

    ++++++++++++++++++++++++++++++++++++++++++++++++++++++++

    玉尹發現,手頭上的事情,可真個是太多了。

    返回開封以後,原以為能清閒一二,卻不想這事情,是一樁樁接踵而來,令人有些難以招架。

    復又找到肖堃,把他要購下宅子兩邊土地的想法說出來。

    肖堃倒是非常爽快,二話不說便同意了。

    長八十步,寬二十步,聽上去好像也沒有多少,可這要一丈量下來,也真嚇人一跳。近0.3畝的土地,超過二百平方米的面積,再算下原先的宅子,玉尹家的面積,差不多占地接近一畝。這若是在後世,少說也能賣個千八百萬。可是在肖堃的操作下,這0.3畝的土地,總和下來不過一百八十貫,倒是讓玉尹吃驚不小。

    “怎地恁便宜?”

    “小乙真個說笑,只聽人抱怨貴的,還沒聽人抱怨便宜。”

    肖堃忍不住打趣了一句,而後正色道:“小乙放心,自家雖說壓了些價,但大體上還算公道。

    開封府的確是寸土寸金,但那是上面建有宅子。

    你那塊土地,兩邊都荒著,而且屬於無主之物,自然也沒有外面傳的那般昂貴。”

    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一邊四十步,面積太小。

    若這八十步的長度連在一起還好,關鍵是中間又隔了一個玉尹的宅子,便使得土地貶值許多。

    觀音巷,只是個平民區。

    有能力花一百多貫買土地的人,未必看得上這麼小的地方。

    所以,也就造成了這兩塊土地的價格低廉,加起來才一百八十貫而已。

    辦完了手續,簽下了契約,就算是完成了一樁心事。

    本來,玉尹打算到八月末再進行改建,誰想到凌振聽說了這事情之後,立刻拍著胸脯,把這事情給擔下來。

    “我這甲仗庫,隷屬軍器監。

    手底下要兵卒不多,可是工匠卻不少。小乙既然要建房,便交給我來負責。最多二十天,保證把這房子建造的妥妥當當,說不得中秋時,便可以在家中賞月了。”

    細想,還真是如此。

    軍器監的工匠不少,每年到這個時候,多也都清閒下來,沒有平日裡的繁忙。呆在工廠裡也是閒著,倒不如出來找些零工來做。如果按照規矩,這種事自然是違反了章程。可這軍器監,特別是甲仗庫屬於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清水衙門。

    凌振就是這裡的天!

    他若安排私活,以前可能還會被人斥責。

    但現在,他和殿前司扯上了關係,軍器監自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誰會閒得無聊,為了這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跑去得罪人?雖然不明白凌振和殿前司究竟是什麼關係。可之前殿前司有過交代,軍器監那邊也就高看了凌振兩眼。

    反正你只要不造反,不鬧事,我便不尋你麻煩。

    兩邊出奇的,保持了一種平衡。

    玉尹自然希望房子的事情能夠早一些解決。

    既然凌振開了口,他也不會拒絶,便向凌振道了些,言明這房舍要求,而後準備搬家。

    這一搬家,工程可不小。

    玉尹乾脆又跑去找肖堃,托他在安遠門附近賃了一座宅子,而後便舉家搬了過去。

    但只是那銀子,便足足五六箱,單獨占用了一輛馬車。

    至於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便帶過去。反正以後回來,還要添置新傢俱,這些不值錢的,便不會帶回來。這瑣碎事情實在太多,好在玉尹而今人手也還算充足,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麻煩。一張琴,兩口刀,牽著暗金,玉尹便施施然出門。

    他還有事情要做,沒得那份心思在搬家上面。

    大宋時代週刊既然已經商議妥當,那邊李逸風也開始操持,準備著創刊號的發行。

    嗯,這創刊號必須要辦好!

    可是該寫什麼東西,才能雅俗共賞呢?

    什麼是開封老百姓喜聞樂見的事情?這可是需要些琢磨才好……

    當晚,新家亂成一團,實在是無法居住。

    玉尹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棧暫時住下,又順道去了周寄瑜的那家鐵鋪。

    周寄瑜已經走了!

    走的是非常瀟灑,沒有任何留戀,更沒有通知任何人。

    而今這家鐵鋪,已轉到了游鐵,也就是先前周寄瑜店裡那個小夥計的名下。游鐵已盡得周寄瑜真傳,只是還少了些經驗。而今他獨立門戶,生意卻顯得很冷清。

    玉尹找到,是請他打造丹爐。

    開封城裡的鐵鋪很多,可熟悉的也就是這家。

    再者說,周寄瑜臨走前把游鐵託付給了玉尹,有生意自然要好生關照。

    丹爐的構造並不複雜,關鍵是在於用料。游鐵得了這宗生意,也開心的不得了,並向玉尹保證,一定會把這丹爐打造的漂漂亮亮。玉尹,相信這傢伙能夠做好。

    坐在桌前,鋪好了紙張。

    玉尹在案前沉思,卻久久下不得筆。

    寫點什麼才好呢?

    ++++++++++++++++++++++++++++++++++++++++++++++++++++++++

    篤篤篤。

    房門突然被敲響,玉尹收回思緒,把筆放下,起身過去開門。

    “小七,怎地這麼晚來?”

    黃小七站在門口,氣喘吁吁,看上去好像很辛苦。

    玉尹忙把他讓進屋來,給他倒了杯水,示意他先喘口氣再說。

    黃小七端起杯子,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乾。抬手在嘴巴上抹了一下,這才道:“方才我去小乙哥新宅,聽九兒姐說小乙哥在這邊寫東西,所以便跑過來了。便橋屠場那邊已經打聽清楚……小乙哥,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好辦,那幫子潑皮背後有人。”

    “啊?”

    玉尹聞聽,頓時一愣。

    怎地潑皮背後,還有人撐腰?

    黃小七說:“那裡面有個早些年的兄弟,我便是向他打聽。

    便橋潑皮的團頭名叫田雨生,本是個破落戶,也沒甚大本事。不過這鳥廝有個妹子,嫁了個叫吉普的。那廝確是李寶的關門弟子,使得一手好撲,在御拳館做了六級力士,也是個狠角色。聽說那廝和呂之士關係很好,早年得過呂之士照顧。

    小乙哥當初和呂之士爭跤,把他從獻台上摔下來,折斷了腿。

    呂之士因此成了瘸子,所以那吉普對小乙哥恨之入骨,曾多次揚言要小乙哥好看。”

    團頭,便是潑皮閒漢頭領的稱呼。

    玉尹眉頭一蹙,“那就是說,若打了田雨生,吉普便會出面?“

    區區六級力士,玉尹倒真個不擔心。

    當初他以四級力士的水準,便幹掉了五級力士呂之士。

    而今,按照燕奴的說法,玉尹已經到了三層大圓滿的功夫,差不多九級力士,未必便遜色於李寶。所以,那勞什子吉普,玉尹還真沒有放在心上。他頭疼的是御拳館李寶,以及打敗了李寶之後,會不會觸怒御拳館的其他人,這才是麻煩。

    李寶,不在話下。

    可誰又能擔保御拳館不會護短?

    當初周侗也是御拳館的教頭,那而今御拳館裡,是否存在如同周侗一樣的人物呢?

    想到這裡,玉尹有些頭疼。

    黃小七滿臉期盼之色的看著玉尹,等待著他的回答。

    而玉尹在房間裡徘徊,思忖良久後突然停下腳步,“小七,去把大郎和十三郎找來。”

    “小乙哥的意思是……”

    “自家有便橋屠場的房契,那本就是我的地方。

    一群潑皮而已,若不長眼,打了便是。至於御拳館那邊,我明日便去拜訪大郎他們。

    便不信那李寶能在御拳館一手遮天。

    便不信這堂堂御拳館,就可以不講道理,不遵律法嗎?

    讓老霍準備一下,明日我們去御拳館的時候,便動手把那些潑皮趕走……記住,別鬧出人命才是。你明日一早,帶些錢兩去找肖押司,便告訴他,自家要動手了。”

    黃小七精神一振,忙說道:“小乙哥放心,絶耽誤不得事情。”

    “慢著!”

    玉尹想了想,又道:“你現在便去找石三,就說我遇到了麻煩,請他找些幫手來。”

    “幫手?”

    黃小七詫異道。

    玉尹一笑,“那便橋屠場有多少潑皮?”

    “有三五十人……哦,我明白了!”

    玉尹手底下能打的,不過十幾個人,便是有霍堅和王敏求,還是顯得薄弱了一些。

    既然要站住腳,那就必須展現出足夠力量。

    不然的話,那些個潑皮隔三差五的跑來尋事,終究是一樁麻煩。

    玉尹,不想要麻煩!

    黃小七應了一聲,便匆匆走了。

    而玉尹則心情略顯煩悶,便走到窗前,伸手一把推開了窗子。

    夜幕,黑漆,不見星月。

    從天邊飄來滾滾黑雲,預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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